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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和已经凭着年轻高大的体格,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在一群经验丰富的叔叔阿姨们中,争取到一个还不错的摊位。   一转头看到妹妹靠在车上哈哈哈喘气,累得像只伸着舌头的小狗,不禁会心一笑。   他妹妹自从去年以吊车尾的成绩,考进他们市最好的高中,可以说是学习成绩没见多进步,人倒是越来越骄傲。   裴安和还记得高中开学没几天,她像个骄傲的小孔雀般昂首挺胸回家,宣布了她以高一新生身份夺得校花宝座、打破了一项新纪录的好消息。   这丫头从此算是抖起来了,爱臭美,下巴越抬越高,言行举止也开始矫揉造作起来——她说这叫优雅从容,偶然听到男生私下形容她为“小龙女”,那可是仙女一般的存在,为了保持完美的仙女形象,她也得时刻注意言行举止。   而现在,他们家的小仙女算是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二哥“仙女下凡”了。   裴安和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是试着怂恿了一下,她当真就跟着他一起下海干起这个“丢人现眼”的个体户行当了。   虽然她只干暑假两个月,开学还得回去上课,但也是正儿八经跟他合伙,把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跟他的积蓄一起,换成了这满满一车的东西。   今早,他和母亲凌晨三点多起来蒸饭熬汤,忙到出发前去房间喊她,从来没在六点前起过床的小丫头,也乖乖的起来洗漱了,一点没耽误他们定好的出摊时间。   裴安和都数不清是第几次对她刮目相看了!   眼下,立志当小仙女的妹妹,早已仙气全无,混在一众摊主们中小狗喘气,可见确实累得不轻,作为名副其实的好哥哥,裴安和看得还挺心疼,索性也不让她搭手,自己忙前忙后搬货,学着其他摊主把车停远锁好,再将带来的工具食材一字排开,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开张。   然后,兄妹俩开始大眼瞪小眼。   个体户如今算是贬义词,但凡有个正当职业,哪怕只是工资连家都养不起的临时工,都可以鄙视他们这些用劳动致富的个体户。   尽管他们也心知肚明,备受冷眼的个体户们,其实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用裴景书的话来说,就是弱小,卑微但富有。   当然,菜鸟出炉的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弱小卑微还贫穷,支起这个摊位已经掏光了兄妹两的所有积蓄,几乎是赌上家当背水一战了。   可好哥哥裴安和,也无法彻底抹开面子,眼看着其他人已经有条不紊开张做生意了,他只觉得脚趾扣地、不知所措,跟妹妹面面相觑了几分钟,最后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开始怂恿妹妹出头,为此不惜肉麻兮兮的喊她“囡囡”。   就这??   裴景书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囡囡”翻译成普通话,跟“宝宝”“宝贝”也差不多,裴景书都十七了,要不是考上了高中,她说不定也跟发小一样准备相亲的,现如今除了外公外婆,也就老妈偶尔会这么称呼她了。   说实话,她比二哥小了七八岁,小时候妈妈忙着操持家务、照顾瘫痪在床的爷爷,她一度是跟在二哥屁股后头的,兄妹感情极好,他那时候也是“囡囡”长“囡囡”短的喊她。   但已经物是人非了,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完美好哥哥,在不知道地方换了另一副面孔。   裴景书悄悄给他戴上了渣男滤镜,就很有种“二哥一笑,生死难料”的既视感,抖了抖鸡皮疙瘩,态度称不上友好,“又要做什么?有事说事。”   裴安和那清俊斯文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沮丧。往日人美心善嘴巴甜的妹妹,不知道从哪天起性情大变,有了成为呛口小辣椒的趋势,若是她一视同仁、见人就怼也就罢了,可她偏偏单针对自己一人,任裴安和聪明的脑瓜想破头,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妹妹的偏见来得莫名其妙,让就差把她捧在手心的好哥哥很委屈,偏偏这两天他们紧锣密鼓准备出摊,这会儿更是成败在此一举的关键时刻,都不好开诚布公解开误会。   裴安和只得再次把念头压下,并不遗余力给耳根子软的妹妹戴高帽,“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卖温城咸糯米饭这么好的主意,是你出的,包括怎么熬肉汤、糯米饭浇汁的时候撒上油条碎和葱花,也都是你教我们的,可以说你才是主心骨、是我们当中的灵魂,所以还需要你来拿主意才行。而我只是你手下的兵,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工干活!”   裴景书果然被捧得飘飘然,大包大揽起来,“行吧,看我的。”   说到底,她对二哥时不时的阴阳怪气,是因为前两天才觉醒上辈子记忆,整个世界观都颠覆了,还没能这么快消化并习惯自己穿书以及渣男竟是她亲哥的事实。   抛开这些,他们十几年的兄妹感情不是作假,她依然打从心里对这个聪明二哥充满了仰慕和依赖,原来印象中无所不能的二哥也有仰仗她、完全听她指挥的时候,这个发现让裴景书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热血上头,偶像包袱都顾不上了,裴景书大大方方吆喝起来,“刚出锅的温城糯米饭,一大勺热腾腾的肉汤浇汁,两毛五一份不要票,走过路过都来尝尝——”   类似的话术裴景书上辈子听多了,自己也张口就来,却把裴安和看得目瞪口呆,“囡囡了不起,私下把广告词都想好了,还这样清楚明了、朗朗上口,把别人的吆喝声都比下去了呢。”   显而易见,裴安和又双叒叕对他妹妹刮目相看了,尤其是想到自己还在怀疑她是一时兴起凑热闹的时候,妹妹已经考虑得比他们都更加长远全面,让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听着二哥发自内心的彩虹屁,裴景书只来得及给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就忙不迭挂上营业微笑开始招呼客人了。   他们兄妹俩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斯文俊秀,不说话干站在那,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别看其他摊位陆续开张,其实他们这里受到的关注最多,只是可能画风过于格格不入,反倒没人主动上来打破僵局。   直到裴景书张口吆喝,还是这样明码标价、一清二楚的介绍,让许多处在观望中的工人瞬间打消疑虑,顾客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舍近求远,天不亮赶四里地路也要来毛纺厂的选择没有错。   毛纺织厂是市里规模最大的厂之一,效益极好,厂里实行三班倒制,早班时间从六点开始。   工人的集体荣誉感和对身份的认同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别的地方可能迟到早退,工人们只有提前到岗的份,尤其是毛纺厂这种人人向往的大单位,许多工人五点多就出门上班了。   这个点显然来不及开火做饭,因此大部分人直接带着饭盒出门,车间二十四小时转动,连带着食堂也是一日三餐包括夜宵都有供应,出门带上饭盒就不愁没饭吃,厂里福利好,他们哪怕顿顿不落吃食堂,补贴下来每个月也就花一二十块。   不过碰到厂门口有卖好吃的,大家伙也不介意多花两毛钱打打牙祭。   个体户们要做回头生意,用的都是真材实料,还不用粮票肉票,比食堂贵点也是应该的,很多人赶着去上班,也不计较这些,上来就递饭盒,“老板,给我来一份你们的糯米饭里,除了肉汤还有什么吗?”   兄妹俩一早就确认好了分工,裴安和负责所有力气活,裴景书就专门收钱找零。   这对堂堂重点高中的“学霸”来说毫无难度,裴景书索性把接待工作也揽下来,第一天下海但她游刃有余,口齿伶俐的给顾客介绍,“还有葱花和刚炸好的油条碎,都是免费加的,大哥都要吗?”   温城也是他们省里拿得出手的大城市了,有人听说过那边的特色糯米饭,当然交通不便,更多人不知道,有人打听起来,裴景书也面带微笑的耐心解释,“咸糯米饭,就是新鲜蒸好的糯米饭浇肉汤,肉汤也是我们出门前刚熬好的,里面除了一点用来去腥增鲜的香菇,就都是猪肉了,用新鲜上好的五花肉熬成这样浓稠的肉汤,您看我哥浇了满满一大勺呢,两毛五一份真的很实惠,我们也就赚点辛苦钱,姐姐要来一份吗?”   裴景书忙着舌灿莲花,她哥正麻利的往顾客饭盒里浇汤,浓郁的肉香味在动作间溢出来,令人口齿生津,于是从第一位顾客上来起,他们的生意便再没断过。   埋头打饭浇汤的裴安和累到手抖,而裴景书数钱数到手抽筋,她妈特意缝制的腰包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让她时不时低头看看鼓鼓的腰包,清丽脱俗的小脸上满是被金钱腐蚀的笑容。   裴景书不禁心想,网友诚不欺我,只要站在改革开放的风口,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当然她不是猪,她二哥才是,还是头结结实实的渣猪!   希望他这次能识相点,以后都别去招惹什么白富美和女主了,在她的鞭策下踏踏实实搞钱才是王道。 第2章   裴景书对渣男二哥是有点怨念在身上的。   谁让她美好而平静的咸鱼生活,就是因他而终结的呢。   暑假第一天,裴景书正享受着不用早出晚归上学的日子,她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有妈妈的爱心投喂,家里由着别的小朋友羡慕不来的零食糖果,一整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顺便竖着耳朵偷听妈妈和大嫂讲八卦。   她是老来女,比二哥小了七八岁,大哥和二哥之间又差了整整十岁,算一算,大哥的年龄都可以当她爸了。   也正是那一年,他们妈妈苗红旗查出有孕,见大儿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大小伙子无所事事,索性把厂里的工作给了他,自己回家养胎去。   苗红旗与立志当咸鱼的女儿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她容貌秀丽,很有江南女子的婉约韵味,却是外柔内刚,比很多男人都要强。   大约是环境塑造了她的坚韧。   苗家祖上三代贫农,家中一贫如洗,苗红旗身为家中长女,从小便是家务农活一把抓,漂亮又能干的名声传出去,媒人多到能踏破苗家门槛。   后来,美名远播的苗红旗经人介绍,嫁给了裴大头这个工人子弟,当上了城里人。   不过夫妻俩究竟是谁高攀谁,就见仁见智了。   裴大头父亲是糖果厂元老,他自己成年后就接父亲班成了一名光荣的工人,但因为年幼丧母,父亲一直没有再娶,俩单身汉过日子就很散漫,因此城里工人的裴大头,也算不得相亲市场上的热门人选。   偏偏他长得普通,想的挺美,要找年轻漂亮的姑娘,这种条件的城里姑娘显然轮不上他,挑来挑去,最后相中了苗红旗。   裴大头对妻子属于一见钟情,只见了一面,就心心念念要娶她进门。   几乎整个家属楼都知道,裴大头能力平平长相一般,有个为厂里做过贡献的元老父亲,也没干出什么事业,一辈子都是普通车间工人,可见是提不起来,但是在顾家和疼媳妇孩子方面,他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裴大头是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他婚前对妻子许下的诺言。   而他爹裴老爷子则正好相反,当初儿子执意要娶个乡下媳妇,他内心是不高兴的,只是没想到苗红旗这么争气,进门一年多就让他抱上了大孙子。   大儿子裴平洲,结合了夫妻俩身上最优秀的基因,轮廓和身高像父亲,五官眉眼随母亲,那叫一个高大挺拔、剑眉星目,把老人家爱得不行!   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裴爷爷这才打从心底认可了苗红旗,等宝贝长孙一断奶,就找关系给她也在糖果厂找了个临时工。   裴老爷子当时身子健朗,完全可以在家照顾孙子做做饭。   裴爷爷可谓是人老成精,花小钱安排苗红旗去当临时工,背后有他这个元老级工人的面子,苗红旗又是聪明伶俐会来事的,只要她老实干活不惹事,没干几年也熬到转正了。   只不过她从一个没有学历背景的村姑,一步步成为城里工厂的正式职工,吃上国家发的商品粮,个中艰辛只有自己清楚。   苗红旗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一度全身心扑在了工作中,以至于裴大哥裴平洲在家属院当了十年的“光杆司令”,才盼来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裴安和。   如果说老二是夫妻俩有计划要的,裴景书这个小闺女完全就是意外了,苗红旗以年近四十的高龄再次遇喜,全家人都惊呆了,但那会儿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怀上了就该生下来,苗红旗一个高龄产妇还要上夜班,精力自然不济,一家人合计了下,索性提前两年让老大接了厂里的班,苗红旗回家养胎生孩子去。   苗红旗琢磨着,等把肚子里那个养到能跑能跳,差不多也要给老大张罗婚事,以后还得帮他带孙子,确实该退休了。   只是意外来得更快些,裴景书长到能跑能跳的年纪,一向健朗的裴爷爷却病倒了,从此瘫在床上再没起来过,苗红旗忙着家里家外照顾病人,一时都顾不上老大的婚事。   不过,儿媳妇后头给他添的一双孙子孙女,完全随了她,一个比一个精致可爱,就像王母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可谓是裴老爷子的心头宝了。但要说他最看重的,还得是裴平洲这个长孙,躺在床上也放不下,拖着病体给大孙子找了个好丈人,看着他成家才咽气。   裴平洲的妻子许向华,娘家是明嘉市五大厂之一冶金机械厂的。   他们当年相看,许父还只是厂里一个籍籍无名的车间副主任,作为近万人的大厂子,各个车间的主任副主任多了去了,许父无权无势爬到这里,基本上就走到头了。   不过,许向华有个副主任的父亲,也给他们兄弟姐妹都安排了正式工作,她这条件也不是裴家轻易能高攀的,裴爷爷是用了自己的人脉,加上大孙子长得一表人才讨媳妇和丈母娘欢心,才最终促成这门婚事。   裴平洲和许向华婚后不久,冶金机械厂遭遇大变动,空降来了个一把手,让人措手不及。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厂以前备受器重的精英骨干,大多坐上了冷板凳,反而是许父这种没背景不站队的,得到了表现的机会。   许父是有些真本事的,抓住机会火线提拔,从副主任到主任,一路升到生产经理,掌握实权,亲朋故交也跟着沾光,许向华嫁给了糖果厂的裴平洲,还是每天回冶金机械厂工作,许父升职后,也把她从车间调到了厂办。   几年前糖果厂分配新的家属楼,裴平洲和许向华这种夫妻只有一方在厂里的,本来都排不上,也是许父在其中出了力,他是大厂的领导,糖果厂也要给这个面子。   就连裴安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子,都跟着一起受益。也是他运气好,下乡的时候赶上许父升任车间主任,大权在握,两句话就打点好了关系,等到他回城的时候,许父当上冶金机械厂的副厂长,虽然只是分管后勤、没多少实权的副厂长,那也是升职了,许副厂长于是大手一挥把裴安和弄进他们厂当临时工。   苗红旗原本没想这样麻烦亲家,她的打算是孩子他爹的工作留给老二,只不过不是现在,得等小闺女参加工作以后。   裴安和插队的地方算是近的,哪怕路上来回也要两三天时间,这些年他也得了两三次回家探亲的机会,苗红旗甚至还带着裴景书去他插队的地方看过一回,知道老二只是下地干活累了点,但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比大多数知青幸福多了。   自己就是干农活长大的,苗红旗没觉得种地有什么不好,也就不急着把老二弄回城,男人嘛,耽误两年也不算什么,他们还是先安排好小闺女的以后。   那时谁也没想到裴景书还能超常发挥考上高中,苗红旗琢磨着闺女读完初中就能安排工作和相亲了,她生得这样水灵,不说找个干部家庭,也能谈个老大岳家那样的。   他们可以先定亲,晚两年结婚,主要是让男方多出点力,给闺女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最好是跟老大媳妇一样坐办公室,实在不行,去当售货员、服务员也是不错。   反正娇养着长大的闺女,在家里连衣服都舍不得她洗,夫妻俩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进车间当普通工人的。   要给小女儿找个好人家,那孩子他爸就不能退休,亲爹是工人,跟哥哥是工人,相差还是挺大的。   许向华娘家这些年跟裴家走动得很勤,许母尤其喜欢裴景书这个漂亮嘴甜的小姑娘,得知苗红旗的打算,当时就说要帮着张罗,她认识的人多,什么厂长公子、前途无限的大学生工程师,甚至是体制内的青年才俊,通通都能给裴景书找来。   奈何裴景书太争气,冷不丁凭本事考上市一中,以后就是高中生了,许母长长的名单没派上用场,颇为遗憾的表示这下不用相看了,毕业了直接让他们家老许给景书安排去厂办。   堂堂副厂长夫人,说话还是很有分量,苗红旗可算是彻底放心了,本就宠孩子的夫妻俩,这下对裴景书更是百依百顺了。   反倒是最让他们省心的老二,突然掉了链子。   事情发生在裴景书初二那年,踏踏实实在下面插队的裴安和,和全国所有知青一起,收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眼前,不仅知青们喜极而泣,他们的家人也同样激动,苗红旗和裴大头觉得老二打小就聪明,又念了一年半高中,说不定可以凭本事考大学回城呢?   考不上大学,能捞个大专中专也行啊,这不比等着接他爸的班强?   夫妻俩充满希望,连夜去书店抢书没抢到,干脆从裴景书这里搜罗了一堆课本,托人送去裴安和那里,但这份期待没能维持到高考,九月份的时候,裴家得到了裴安和不小心摔断右手、无缘高考的噩耗!   二哥在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裴景书打听了很久也没打听到什么,全家对此讳莫如深,她只知道家里的气氛低迷了很久,直到许伯伯伸出援手把二哥安排进冶金机械厂,爸爸妈妈脸上才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第3章   裴景书知道,要是她二哥高考落榜都还好,半年后还有一次机会,偏偏是断了手,伤筋动骨一百天,剩下那只手还干简单的活赚工分,根本没去复习,相当于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等到第二次高考的消息公布,他也没办法跟别人竞争,只能彻底放弃高考的路子。   因为这个,二哥养好伤以后,直接在许伯伯的帮助下回城上班了。   其实能考上大学的只是凤毛麟角,大部分知青还是要走家里的路子回城,她二哥这个临时工的岗位,都是无数知青梦寐以求的。   冶金机械厂说到底是响当当的大单位,一旦有机会转正也是铁饭碗呢。   除了二哥倍受打击低落了好一阵子,裴景书和家里其他人都渐渐想开了,觉得他这也是走上了正轨,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裴安和倒也没有一直消沉下去。   他打小就是人精,根正苗红的父母从不在意他们兄妹几个的学习,以至于大哥初中毕业就没读了,妹妹也是运气好考上了,才能继续念书。   唯独裴安和不一样,相熟的人都说他把全家的心眼子都捞自己身上了,在学校里表现可好了,常年霸占全校第一,中考也很轻松考上了高中。   这也是苗红旗夫妻觉得他高考希望很大的原因。   不过裴安和上学那会儿,正是上山下乡运动最火热的时候,每家要求必须有一个孩子下乡,且高考都被废除好多年了,裴安和上高中也是想拖延时间,倒不是有多爱学习。   他们大哥那时婚都结了,大侄子也快出生了,绝不可能下乡;妹妹更是还在念小学,又从小生得玉雪可爱,一度被周围老人形容成“王母娘娘座下仙童”,这么漂亮惹眼的妹妹,就算父母舍得,裴安和也不放心让她去当插队知青。   所以他一早知道,这名额迟早落自己头上。   躲不过,能多拖延几年也是好的。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高二的时候大嫂父亲升职加薪,帮他找了个关系,说能提前给安排到杭城下面一个公社插队,当地还有熟人可以关照一二,问他愿意不愿意。   裴安和不是身边那些热血沸腾、恨不得去最远最苦的地方建设祖国的同学,他从小就知道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杭城离他们家不到一百公里,来往探亲方便,还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个杭城,绝对的鱼米之乡、富饶之地,想来饿不到他。   再没比这更好的去处,他当时就收拾行囊下乡去了。   裴安和下乡那年还没成年,知青点和村民们都把他当半大孩子看,但这半大小子本事了得,没两年就混得风生水起,隐隐成了知青点的领头人。   偏偏自视甚高的裴安和错过了高考,以前被他压着的一个知青却考上了大专,这才是他最受打击的地方。   但他也是真正的聪明人,想通以后,很快就在新单位表现起来,给同事领导留下了聪明能干又有分寸的好印象,再加上李副厂长的关系,前不久,裴安和就成了厂里的正式职工。   国人最在意的无非是成家和立业,裴安和有了正式工作,年龄也不小了,苗红旗开始操心他的婚事。   住在新家属楼的许向华这次特意回公婆这吃饭,也是为了跟婆婆说这事,她注意很久了,办公室有个女孩对她小叔子在意得紧!   “妈你可能不清楚,白晓晴舅舅跟我爸同样是副厂长,但人家舅舅杨副厂长,可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大权在握,又年富力强,哪天我们厂长退休或调任,上头不安排空降兵的话,杨副厂长上位的机会最大!除了这个舅舅,白晓晴自己家的条件也不差,厂里还有人背地里调侃她是大小姐呢。”   许向华很积极促成这门婚事,也是看中了杨副厂长的权势。她爸这个副厂长本来就没什么实权,说出去好听而已,还眼看没两年就退休了,她和娘家兄弟都是普普通通职工,有机会不得给自家重新找个靠山?   不过看中利益,她也没昏了头,“小白和安和是前后脚来厂里的,我早看出小白的心思,只是一个大小姐一个是临时工,也不好主动贴上去呀。偏偏女孩子脸皮薄,她也憋在心里,就这么僵持了一年多。好在安和自己争气,这么快成了正式工人,咱们一家子都有正式工作,这条件也不比人差了。妈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他们撮合撮合?”   苗红旗听着女孩优越的家境,也没多么激动,淡淡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总要问问你们二弟的意思,他那性子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一旦有自己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许向华知道,她婆婆这是中意了,心说这就算成功一半了。   婆家就没比婆婆和小叔子更精明的人,婆婆没意见,人精的小叔子更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对象不要,只要他俩郎情妾意,她再适时的推动一二,这婚事想不成都不行。   就在婆媳俩把裴安和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时候,裴景书竖着耳朵津津有味偷听,就差端一盘瓜子边嗑边看热闹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乐极生悲来得这么快,裴景书看完二哥热闹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个梦,觉醒了上辈子记忆,还顺便发现自己成了小说中的渣男妹妹!   说来话长,裴书景上辈子同样是条咸鱼,也有躺平的资本,父母都是二线城市公务员,有车有房生活富足,身为独生女的她不要太安逸,一考上大学她就彻底放飞自我,在学校混吃等死了。   穿越的那天,她正聚精会神在被窝里刷小说,是一本女主重生的年代文,主要讲女主死前众叛亲离、穷困潦倒,重生后洗心革面珍惜亲人,带领全村发家致富,顺便收拾渣男一家的故事。   很不巧,裴景书就是这个等待收拾的渣男一家。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女主角林元英,是双福公社水北大队书记林建军的养女,生父则是林书记的亲弟弟。女主生父当年在一次洪涝中为救侄子牺牲,生母很快抛下她回娘家改嫁,出于愧疚感激等心理,林书记夫妻收养了不到一岁的女主,把她当亲女儿一般养大,大堂哥更是对女主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在家人们的疼爱下,女主长成了一个娇纵又不失天真单纯的少女,唯一的缺点是不爱读书,中考差了两分,但还是被养父托关系又花钱的塞进了县里的高中。   那会儿还没恢复高考,高中毕业的女主还是回了村里,因为有学历,养父为她提供了大队小学老师和记分员的两份工作,女主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然后就在工作中,认识了渣男知青裴安和。   林书记负责的水北大队下面还有几个小队,渣男本来是隔壁小队的,此前没有正式的交集,直到女主成了记分员,两人才接触起来。   渣男有一副迷惑人心的好相貌,加上为人处世都很拿得出手,在附近几个队都算得上男神般的人物,十里八村就没有几个不迷他的,女主以前也是怀春少女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家里管的严,加上一直在县里读书,没有机会跟渣男认识。   一对年轻人因为工作接触多了,渐渐走到一起,男才女貌堪称一桩佳话——当然这只是懵懂少女美好的幻想。   实际上,渣男只是看中她能送吃送喝送公分,顺便还盯上了她的书记父亲,指望通过裙带关系拿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信,算盘响得裴景书都听见了。   不过身为主角该有的排面还是有的,渣男利用归利用,也有真心,女主是他第一个真正动心的女人,堪称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这点真心跟他的切身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也是因为这点真心,年轻气盛的渣男发现女主家里的关系用不上,高考恢复的通知先下来,没有立刻划清关系,反而依然甜言蜜语把人哄得找不着北,最后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去沪城上大学。   大约是迷失在上海滩的花花世界,渣男跟女主的联系一点点减少,直到最后电话不接书信不回。   女主成了人尽皆知的弃妇,失恋的痛苦和村里流言的压力让她痛苦不堪,打小就护着女主的大堂哥林向党也受不了这种委屈,决议去渣男的大学替妹妹讨回公道,不成想公道没讨成,好端端的人回来却断了一条腿,是在渣男学校附近被拖拉机碾断的腿,肇事者还逃逸了,林向党没钱去沪城的医院,等拖着伤腿回老家,有钱也治不好了,意气风发的书记儿子,从此成了个瘸子,整个人也一蹶不振。   村里人都说林向党这腿肯定是渣男私底下找人干的,林家人没证据,最后怨上了女主,而女主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大哥,因为她变成了沉迷酗酒、日渐堕落的模样,也无法面对这一切,逃避一般匆匆嫁去了外地。   女主后来的丈夫倒是不渣,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人没本事还懒,女主为他生儿育女,还要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明明是那样劳心劳力,却因为固定给娘家大哥汇款的行为而被打上扶哥魔的标签,丈夫儿女都对她充满怨念。   后来女主心灰意冷,在儿女都长大离家后,也孤身一人到大城市干家政,最后死在异国他乡。咽气之前,她在病房的电视上看到了渣男的新闻,害了她和大哥一辈子的渣男,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女主一口气上不来,含恨而终了。   再睁眼,她回到了十九岁,一切都没发生,大哥还是那个高大健壮、意气风发的大哥,家人还是那样毫无保留的疼爱她。   女主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好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发家致富,带着全家过上好日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时她已经瞒着所有人,跟渣男交往快半年了。   此时距离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有三个月,女主本想跟渣男立刻一刀两断,又想起上辈子这人在电视里衣冠楚楚的样子,便满心不甘,于是在忙着带大哥鼓捣赚钱的同时,不忘跟渣男虚以委蛇,然后在高考消息公布后,渣男最踌躇满志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他写字的右手,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进考场,从此一飞冲天,而他却无能为力——不管上辈子大哥的腿有没有他的影子,都是因他而断,如此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女主报复得理直气壮。 第4章   女主事情做的隐蔽,加上恋爱脑人设深入人心,渣男纵使被毁了高考的机会,也没有怀疑她的动机。   只不过前途被毁,他可以不追究女主的责任,那点子真心也消失无踪了,很快便跟女主分手,并且一养好伤就立刻找了家里的关系回城。   这时女主羽翼未丰,眼看着渣男这么快就跑了,不甘心也要暂且放下,先努力搞钱壮大自身才是第一要务。   哪里知道渣男运气不好,或者说太贪心,回城找了工作转了正,不想着努力工作晋升,反而又开始动心思勾搭领导外甥女,偏偏小动作还让女主给知道了——渣男的工作是当初帮他下乡的亲戚给找的,下乡地点选择水北大队则是因为厂里有熟人老家在那边,算是有个照应。   而那位熟人算起来还是女主的远房亲戚,所以渣男人是走了,个人动向却一直被女主掌握。   渣男要是凭自己的本事努力工作,女主也拿他没办法,就像他回城两年不到转正,女主只能干瞪眼瞎着急,偏偏他路走窄了,又想靠女人上位,这算是撞到女主手里了,人家稍微打听了下被他盯上的女生性格情况后,一封匿名信被寄到了女方家里。   女主重生快三年了,从一开始在黑市倒腾,到后来卖土特产,带着全家老少赚了不少钱,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得罪不起国企大厂领导,便没在这件事里露出身份痕迹。   信里只是渣男和她在一起时写的肉麻情书,加上她重生及时没再让渣男吃干抹净,事情本来可大可小,奈何女主太会挑选的时机,渣男已经跟女方家谈婚论嫁,没少在对象家人面前表演完美好男人形象,这样一封信到了女方手里,算是揭开了他的假面,女方全家都炸了,婚事就此取消。   就跟女主上辈子的遭遇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渣男和副厂长亲外甥女的事情,婚事突然取消总要有个缘由,领导家的名声不能有丝毫损害,坏名声只能渣男一个人扛,在一夜之间成了伪君子真小人,同事纷纷划清界限,领导们也一改往日器重的模样,铁饭碗暂时丢不了,但是重视、提拔什么的,这辈子都没戏了。   再后来,渣男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时运不济。   他不是甘于人后性格,在厂里坐了两年冷板凳,决定学别人下海创业,可那时女主事业越做越大,人脉越来越广,稍微动动手脚,就让渣男有点起色的事业一败涂地。   每次都是如此,让他看到一点成功的希望,再毫不留情彻底摧毁。   越创业越穷困,全家也跟着渣男过得越来越落魄,别人拆迁暴富日子红红火火,他们一家下岗卖房、干啥啥赔本。   直到全书完结,渣男一家还是没钱没房没单位的状态,比女主上辈子还不如。当然中间还夹杂着渣男看到女主越来越美越来越有钱,试图吃回头草,一次次死缠烂打却惨遭打脸的经典剧情。   身为渣男家一份子的裴景书,就这样硬生生被噩梦吓醒了。   上辈子看女主虐渣男有多爽,这辈子她哭得就有多大声。   未来再艰难,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还能离咋地?   裴景书到底是放下对被渣男二哥牵连成炮灰的怨念,连夜从床上爬起来制定自救指南。   开动小脑瓜想了半天,才写下第一条,好好学习。   ——emmm,觉醒了上辈子记忆,裴景书也还是那条咸鱼,未来全家齐齐下岗失业的故事告诉她,工厂是靠不住的,这压根就不是真铁饭碗,想要铁饭碗还是得好好参加高考,考不上本科,哪怕考上大专,毕业后争取分配到政府单位,那才叫躺平养老。   毕竟人家女主针对的主要是渣男二哥,她只是个被牵连的炮灰,顺手的话女主不介意也看看她笑话,但要是专门找人弄掉她的编制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裴景书觉得她只要选择好方向,想苟还是可以的。   至于发家致富、争取在女主的报复下保护家人不受牵连的重任,就交给渣男二哥,本来就是他惹出来的。   裴景书制定好未来计划,天也大亮了,她抹了把脸就起身了,准备跟家人一起吃早餐,填饱了肚子,随时可以睡回笼觉。   反正卷是不可能卷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内卷的,就算刚定下好好学习考大学的目标,也要等开学以后开始执行,跟暑假没关系。   裴景书心情坦然打开房门,不意外发现父母都起床了,苗红旗在厨房忙着煮早餐,裴大头待会要上班,这会也在拿着抹布到处擦洗。   苗红旗是退休了,可她还要帮老大带三岁多的小儿子,又要买菜洗衣服准备一日三餐,一天到晚停不下来,作为附近有名的妻管严,裴大头总想着多帮她做点家务。   听见动静回头,裴大头回头,就看到闺女打着哈欠出来,忙关心问,“小囡这么早就起了,今天又不上学,怎么不多睡睡?”   裴景书下意识捂着脑袋跟老爸撒娇,“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等下吃完饭找机会补觉。”   说完也不急着去洗漱,反而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妈,早饭吃什么?”   苗红旗也疼孩子,但不像老头子这样嘘寒问暖,她头也不抬,“红薯粥,家里就这条件,你还想吃什么龙肝凤髓不成?”   裴大头放下抹布笑道,“正好老大夫妻也要把远山远河送过来,我去外边买两个油墩子,给孩子们配粥吃。”   远山和远河,包括正在裴大头夫妻俩房里睡得正香的小胖子裴远江,是裴平洲和许向华的三个儿子。   裴平洲和许向华夫妻俩都有工作,三个孩子都是苗红旗一手带大,裴远山和裴远河今年分别十岁和八岁,上小学以后就跟着父母回去生活了。他们住的新家属楼,离旧楼这里有点距离,许向华去冶金机械厂上下班,有辆代步的自行车,平时她出门顺路就把儿子们送去学校,母子几个早餐要么在家里解决,要么在路上买点什么。   双职工家庭还是很宽裕的,倒没必要一日三餐都来公婆这边蹭。   不过现在是暑假,夫妻俩出门前都要把孩子们往爷爷奶奶这边送,顺便解决下早晚餐也是常有的。   苗红旗锅里已经煮着足够一家八/九口人的量了。   听到老爸的话,裴景书忙不迭点头,“还是爸对我最好,我要吃肉馅的。”   油墩子是油炸的萝卜丝饼,加肉馅就是豪华版了。娇养了十七年的闺女,裴大头很清楚她无肉不欢的属性,笑呵呵道,“行,我买一个肉的两个素的,你等下跟你侄子们分着吃。”   裴景书笑弯了眼睛,心情大好的目送着老爸拿着几毛钱出门买早餐,心想老妈没有骗她,是早起的鸟儿果然有虫吃。   她今天要是没早起,等着的就只有千篇一律的红薯粥了。   越想越美,裴景书目光不由黏在她爸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被老妈拍了一下,“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洗漱啊。等下你二哥起来,又要跟你抢厕所了。”   现在很多楼房还没有独立厕所,还在使用公共卫生间,相比之下裴景书他们在自家就能解决吃喝拉撒,生活条件称得上优越。   不过,一家这么多口人共用一个小小的厕所,有时候也挺紧张,尤其是早起上学上班这个时间,可以说是兵荒马乱,抢厕所跟打仗似的。裴景书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本来很习惯这种生活,但她刚想起上辈子的生活水平,又觉得每天跟二哥斗智斗勇抢厕所的自己,画面也太美了。   裴景书立刻放下其他念头,争分夺秒冲进厕所。   苗红旗精准预料了时间,差不多她刚洗漱好并蹲完厕所,裴安和穿着背心拖孩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看到刚洗完脸神清气爽的妹妹,也惊讶了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暑假居然不睡懒觉?”   裴景书看到他,就想起自己一去不复返的咸鱼生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直接送上一对白眼,就越过他回自己房间护肤去了。   虽然她唯一的一瓶护肤品雪花膏还是裴安和送的。   裴安和也对妹妹突如其来的怨念表示很无辜,“起床气这么大?也不是我让你早起的啊。”   回应他的是冰冷无情的关门声,裴安和无语摇头。算了,这丫头有爸妈和大哥撑腰,惹不起惹不起。 第5章   兄妹俩陆续使用完厕所,裴大头也买完早餐回来了。   一起的还有裴平洲一家四口。   他们几个刚好在楼下碰上,就一块上楼了。   许向华一进门就招呼儿子们去洗手准备吃饭,自己也很有眼力见的帮苗红旗拿碗筷打下手,一边打趣道,“今天爸买了油墩子,我们带了几个咸鸭蛋,还有妈熬的红薯粥和小菜,这都四五样早点了,什么家庭吃这么好啊。”   苗红旗也笑,“也就是孩子们刚放暑假,有这口福,以后还是得乖乖吃稀饭。”   婆媳俩有说有笑的摆完碗筷,还帮裴景书和两个大侄子把油墩子也分好了,许向华夫妻俩带来的咸鸭蛋数量倒是多,苗红旗于是将它们一分为二切开,家里每个人都分了半个。   裴景书吃完香喷喷的油墩子,正要忽悠侄子们把咸鸭蛋黄给她,他们吃蛋白,只是还没开口,先听到许向华找裴安和聊天,“安和,你现在工作转正了,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好多人找我和妈给你介绍对象呢。正好全家都在,要不你说说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帮你留意着?”   许向华昨晚没能跟裴安和聊白晓晴,因为他下班直接去了朋友家,吃吃喝喝到九点多才回来,那时裴远山裴远河都在打哈欠了,回家还要洗漱收拾,许向华也不能一直在婆婆这蹲守,只能先带着丈夫孩子回家。   但她也是急性子,昨晚没聊成的,今早就得把话说开。   裴景书一听这个,也没心思盯着侄子们的咸鸭蛋黄了,默默抬起头观察裴安和的反应。   没觉醒记忆之前,她对二哥是充满崇拜且依赖的,毕竟他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双商在线,关键是对她称得上百依百顺,是她和小伙伴们公认的完美好哥哥!   要不是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打死裴景书都不相信,她哥会是这样一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所以她今天对二哥态度如此恶劣,不完全是迁怒,更因为她对他的“堕落”感到痛心疾首。   就算掌握了后续剧情,裴景书还是忍不住想为渣男二哥开脱,然而她端着碗暗中观察下来,不得不承认,二哥虽渣却实在精明,没有掌握剧本的他,同样第一时间听出了大嫂的言外之意,笑得意味深长,“大嫂说笑了,我能有什么要求?你们愿意帮忙留意,我就感激不尽了,也相信你们的眼光。”   许向华果然很受用,笑容都更灿烂了几分,“这么说我看好的对象,二弟你都会满意?”   在裴安和又发表了一番长嫂如母、弟弟对大嫂的安排完全遵从的言论后,有几分精明的许向华成功被忽悠瘸了,当即竹筒倒豆子般把打听到的信息全都说了,“那我这里还真有个人选,你也认识,就是我们厂办的小白,白晓晴,她亲舅舅是杨副厂长,父母条件同样不差,一个是医院的主任,听说有机会升副院长,另一个在财务局,小白人也长得清秀白皙,你说说,这是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裴安和点头对许向华表示了肯定,随即露出苦笑,“大嫂果真费心了,白同志的大名,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人家那条件,普通人如何高攀得上?”   “别这么说,你也是我们厂里数一数二的小伙子啊,要不是之前没转正,上门说亲的也要踏破咱们家门槛了……”   在许向华滔滔不绝给裴安和树立信心,争取拿下白富美的时候,裴景书坐不住了,家里其他人都认真听着大嫂的话,只有她注意到二哥那看似苦笑,实则隐隐放光的反应——那分明是势在必得的眼神啊。   果然跟原著的发展一样,渣男二哥工作刚刚转正,就不想努力了,开始惦记着抱白富美大腿好上位,在女主不遗余力的推动下,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领导一家子给得罪死了,从此开启了全家人每况日下、越挣扎越困穷的苦逼后半生。   不行,她不能接受这个悲剧,得想个办法把他吃软饭的念头掐灭了。   裴景书眼看着裴安和在许向华的鼓励下,眼神越来越亮,一个捉急就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一句话不仅打断了大嫂的侃侃而谈,还成功把在座的各位注意力都在拉到自己身上。   顶着他们宛若关爱智障般的目光,裴景书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二哥年纪轻轻,正是拼搏事业的时候,不想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反而这么快就去找对象,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的裴景书,还是第一次发表这样振聋发聩的言论,然而家人们并不认同她的大道理,裴平洲甚至调侃道,“是不是担心二哥有了对象就不疼你了?放心吧,你二哥娶了媳妇,家里只会多一个人疼你,就像你大嫂,娘家有点什么好东西不是眼巴巴给你。”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裴景书简直无语凝噎,苍天啊,她在家人们心里究竟是怎样自私自利形象。   好不容易说一回人话,竟然只有裴安和这个当事人听了进去,他保持微笑表示赞同,“小妹说得对,年纪轻轻确实应该想着升职加薪,只是我刚刚转正,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我在短期内更上一层?”   裴景书:……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厂长。   他还不如不赞同她!   不过裴景书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改口道,“短时间内升职加薪不容易,但你可以搞点副业赚钱,厂里上班就八小时,剩下时间出去摆摆摊什么的——”   裴景书也不全是急中生智,她昨晚就想了很多,为了拯救炮灰自己和全家,她要争取提高成绩考大学,毕业就进体制内躺平,二哥则是负责发家致富。   女主可以抓住改革开放的风口创业,暴富的同时轻轻松松报复渣男一家,她二哥也可以,剧情里他们没钱没势才会被整那么惨,但目前大家算是站在一个起跑线,女主有上辈子的金手指,她也有,她二哥上辈子还是个衣冠楚楚的企业家呢,这方面资质岂不是比女主还好些?   大家一起下海赚钱,指不定最后谁更成功一些。   不过裴景书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好孩子,她既然知道了是自己二哥的锅,也就只想着被动防御了,眼下只需要争分夺秒赚钱积蓄力量,才能面对女主迟来的复仇,而不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琢磨着,女主也是聪明人,未来功成名就回来复仇,一看渣男居然混得也不差,强行报复很有可能两败俱伤,为了大局说不定就选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说到底他们也不是啥血海深仇,还是有机会和解的嘛。   心态乐观的裴景书认为只要好好搞钱,他们就能避免原著的悲剧。   至于要怎么发家致富,还真是难倒了她这条小咸鱼,主要是家里也没钱让二哥去创业折腾,他自己肯定也放不下刚到手的正式工作,所以当务之急要先让他赚到第一桶金,有了原始资本他才能放开手脚下海创业,家人的阻碍也会小很多。   确定了方向,裴景书想了大半个晚上,才有了个模糊的想法,直到刚刚洗漱吃早餐的时候,这个想法逐渐清晰起来,这会儿怕说不了几句被父母打断,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划重点,抓紧时间,尽可能多的抛出了会让她二哥感兴趣的信息,“我都想好了,一开始可以从成本低的小吃摊做起,一两百块钱就能支起一个摊子,投入小收益大。现在不是好些个大厂子都在三班倒吗?二哥你最近上白班,就可以下了班去厂门口摆摊,做那些下中班工人的生意,也不影响工作……”   裴景书是有点预知在身上的,她话还没说完,苗红旗果然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道,“小孩子家家,好好吃你的饭,就别掺和大人的事了。”   她果断闭嘴,偷偷观察二哥的反应。   这家伙不愧是作者官方盖章的大渣男,一听到赚钱的机会,立刻把白富美抛之脑后了,当场跟大侄子裴远山换了个位置,主动坐到她边上,笑得如沐春风,“小妹不愧是我们家的高材生,上了重点高中,眼界就是不一样,说话言之凿凿、发人深省啊!你再展开说说,低成本高收益的小吃摊都有哪些?” 第6章   裴景书本来被捧得飘飘然,下一秒想到他几分钟前也是这么哄大嫂的,大脑瞬间清醒,闭紧嘴巴,并看了眼父母的方向,一副乖巧听劝的模样。   苗红旗眼底果然闪过两分满意,便不再看她,苦口婆心劝说裴安和,“你妹妹不过小孩子瞎说,她知道什么?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你现在已经是正式职工了,冶金机械厂可是五大厂,多少人做梦都想进去,再没比这更安稳的铁饭碗了,做人要知足常乐。你呀,这辈子算是旱涝保收,还是听听你大哥大嫂的,早点成家要孩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们带两年孩子。”   许向华也赶紧附和,“妈说得对,二弟你可要考虑清楚,小白这种条件的对象,是可遇不可求的。”   然而裴安和被裴景书怂恿着,已经掉进钱眼里了,什么小白小红,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嘴上还习惯性说着好话,“我知道,妈和大嫂你们都是打心眼里为我好。只是小妹也说得对,我还年轻,可以去拼一拼闯一闯,本职工作我不会耽误的,倘若这次失败了,也就损失几百块钱,一年的工资,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点损失还是可以自己承担,一旦成了家,那才是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说着,裴安和还一脸郑重的起身,给父母兄嫂鞠了个躬,“这些年我下乡又回城的,工作生活都是你们在为我费心筹谋,是我不争气,还要你们为我担待这最后一回。”   他态度诚恳,言语间也留有余地,即便是迫不及待想促成这门婚事的许向华,都沉默了下来。   许向华很清楚,小叔子到底不是亲弟弟,她可以建议却不能拿主意,小白暗恋了他这么久也没瞧上别人,想来一时半刻也跑不掉,倒不如让他折腾两个月。就像小叔子说的,他失败了还有工作这条退路,要是成功了,他们也跟着沾光不是?老话说的好嘛,别人有不如自家有。   许向华都能想通,其他人只会更容易被说动,苗红旗和丈夫对视一眼,夫妻俩齐齐陷入了深思。   只有看似听妈妈话保持沉默的裴景书,在心里狂刷六六六,对渣男二哥的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看这当机立断的果决和说话的艺术,他不成功谁成功啊。   难怪二哥始乱终弃完女主,转身还能找到各方面条件碾压女主的白富美。   沉默半晌,苗红旗到底还是表态了,一贯是令人看不出喜恶的神情,“你已经下了决心,我们想拦也拦不住。算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想折腾就折腾吧,只是记住你自己说的,厂里的工作不能受半点影响。”   家里向来是苗红旗做主,她这么说,裴安和搞副业这事就算是得到了父母的允许。   倒是裴平洲最后又问了一句,“想上进是好事,只是二弟,你当真要听小妹的话出去摆摊?这工作可不怎么体面……”   “谢谢爸妈的支持,我知道轻重,本职工作还会好好干的。”裴安和先感谢了父母的宽容,这才转头跟大哥说话,“我知道大哥的意思,刚回城那会儿,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找工作,临时工、扫大街,只要有单位就是比个体户体面,高人一等。我也受这些风气影响,因此安安分分在厂里干了两年临时工。但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干这个,我不像爸和大哥可以安分守己、吃苦耐劳,为了现实和生存,我可以勉强忍耐一两年,可是让我在车间待一辈子,我做不到。”   裴大头长长叹了口气,“唉,要是你没受伤就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大学都念上了。”   苗红旗拍了拍他的手,“已经过去,就不提这个了。”   裴安和对母亲点点头,错过高考不仅是父母的遗憾,更是他一辈子的痛,他略过这个话题不提,“这两年,干着不喜欢的工作,下海的念头隔三差五出现在我脑海里,只是我知道家里为了让我回城、安排工作,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我不可能说不干就不干,自己也没有那个本钱学人出去做生意……直到小妹这番话,为我指明了方向,下班时间摆摊卖卖小吃,既不会影响工作,又是一桩小生意,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摆在眼前,我还有什么理由畏畏缩缩、裹足不前?”   本来就被说服了的裴家人,听到裴安和这番真诚不做作的自我剖析,更是十分动容,久久无法言语,直到一阵海豹式鼓掌拉回了他们的心思。   裴景书边鼓掌边竖大拇指:“说得好,二哥这番下海发言令人振聋发聩,热血沸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定个小目标。   好家伙,出门摆个地摊而已,也太能吹了吧!   无人在意裴景书的阴阳怪气,大家都被裴安和彻彻底底说服了,裴平洲更是起身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大哥相信你会成功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跟你大嫂这些年也攒了些钱,能帮一把就不会推辞。”   就像裴景书小时候是被二哥管着一样,裴安和从小也是跟在大哥屁股后头长大,兄弟感情一直很亲厚,他下乡这些年,裴平洲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惦记的,许父那边会主动安排裴安和回城,其实是他得知了裴安和受伤并错过高考的消息,清楚以他的骄傲不会愿意再待在乡下看别人抓住机会平步青云,便默默做通了妻子的思想工作,请她出面求岳父施以援手。   只不过他跟父亲性格相似,平日里说的少做的多,落在外人眼里便显得许向华这个大嫂更用心些。   当然家人间对彼此了如指掌,不会误会什么。   总而言之,裴平洲是这个家里除了母亲苗红旗外,最了解裴安和斯文表象下是多么高傲的灵。市场开放,允许做小生意也不是最近一两年,很多知青回城找不到工作也都是去街面上摆摊,而他直至今日下决心出去摆摊,可见有多深思熟虑,又是如何彻底拉下面子、低下高傲的头颅。   既然如此,他们身为家人也不必多言,只需要支持鼓励就好。   眼看丈夫不跟自己商量就说这话,许向华不由得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裴安和先笑着道谢了,“有大哥这话,我就安心了,不过支个小摊子而已,我自己还是攒了点钱的,实在不行还有小妹呢。”   以为自己怂恿完二哥,就可以功成身退安心躺平的裴景书:喵喵喵?怎么还有她的剧情?   裴安和笑得和颜悦色,反过来怂恿裴景书,“你说的这样头头是道,想来平时也琢磨了很多,要不要跟我一起干?你出主意我出力,赚的钱我们平分。”   裴景书是拒绝的,然而在渣男二哥不遗余力的忽悠下,她渐渐可耻的心动了,最后竟是同意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加入二哥,兄妹俩一起摆摊赚小钱钱。   当然他们约定只合伙这一个暑假。   再怎么迷失在裴安和的花言巧语中,裴景书也没忘记她考大学进体制内躺平的人生目标,现在努力也算是为她未来的咸鱼生活添砖加瓦。   众所周知,体制内啥都好,就是穷得特别稳定,拿死工资,撑不饱也饿不死。假如裴景书没有觉醒上辈子的记忆,她会满足于这样吃饱穿暖的安稳。   可她不是。   好不容易有了重回过去的机缘,要是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碌碌无为、混吃等死,裴景书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算她买不了彩票、炒不了股也搞不了事业,趁着房价便宜囤它个七八套房这种小学生都想得到的操作,她总是可以做到的吧?   答案是否定的。   裴景书只是刚想起上辈子的记忆,而不是第一天穿越,她知道以当前的平均工资衡量,房价一点也不便宜,拿她大哥大嫂这样高收入的双职工家庭来说,夫妻俩一个月加起来一百出头的工资,倘若想在市里买房,他们需要不吃不喝工作上一二十年。   换成她一个人,就得不吃不喝攒上三十几年了,虽然等几年出现商品房,银行也会跟着推出贷款服务,体制内未来还有公积金这项福利,可是首付它也不会凭空变出来啊。   而且让她省吃俭用背几十年房贷,就为了等这两套房升值变现给她养老,也不是裴景书想要的。   她只想当快乐的包租婆而不是房奴,如果为此牺牲几十年的生活质量,那这房子不要也罢!反正进了体制内,郭嘉就会给她养老!   总之,想要舒舒服服的躺平,钱是万万少不了的,裴景书这才决定跟二哥下海,赚到她人生中第一桶金就跑。 第7章   生意有了自己一份,裴景书比起怂恿裴安和时的夸夸其谈,也更多了几分严肃认真,拿着纸笔好一阵写写画画,列举出她认为适合新手的各种小吃摊,最后从成本、人力和市场等角度出发,决定去卖温城糯米饭。   一来,温城跟明嘉市同在一个省份,两地居民口味既有相似之处,又能以本地没有的噱头吸引顾客的关注,算是一举多得。   二来,老百姓节省惯了,哪怕是以手头松著称的大厂工人,在外面打牙祭的时候,也更愿意选择那些油水多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包子馄饨肉粽等这些主食就很受欢迎。   不过包子馄饨炒饭或者各类面食,广受欢迎的同时,对新手就不那么友好了,这些需要现场制作的摊位,兄妹俩可搞不定,也没那么好的手艺——他们生意起步阶段,还要仰仗苗红旗的好厨艺,得老妈在家里帮忙把一切准备好,他们拉着现成的美食出去叫卖。   而且现在天气热,糯米饭和肉汤出锅后,及时倒入保温性较好的大木桶*里密封,至少能保温两个多小时,都不需要带上煤气灶,大大节约了成本。   最最重要的她知道温城糯米饭怎么做!   事实上,曾经身为一个又懒又馋的女大学生,裴景书在宿舍酷爱就着各种视频下饭,连母猪的产后护理都涉猎过,糯米的十八种吃法更是如数家珍,什么温城糯米饭、贵城糯米饭,制作步骤她能倒背如流。   当然面对家人们好奇的目光,裴景书的解释是她恰好听同学描述过,就牢牢记在了心里,一直想找机会尝尝。   这理由听起来略潦草了些,全家人却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们的闺女/小妹就是这么个清纯不做作的小吃货,从小到大为了骗吃骗喝,她不知道干过多少离谱的事情,牢牢记住某种食物的做法都是小意思了。   就这样,裴景书有理有据列举出温城糯米饭的一二三条优势,得到了未来合作伙伴的认同,她又趁热打铁,把制作方法一五一十告诉了苗红旗,请老妈第二天买齐材料做一份给大家尝尝。   要是味道能得到多数家人的肯定,他们也能更有信心的出摊不是。   吃货裴同学倾情推荐的产品,经过苗红旗巧手烹饪出来,美味瞬间征服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尝过的都投出了赞成票。   大家都十分看好裴景书的想法,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二哥的。   裴安和也没让她失望,甚至是表现出了令人侧目的行动力,仅仅用了两三天时间,就用最低的价格弄来了摆摊需要的各种工具,像是最简单的脚蹬三轮车,市面上卖大几百块,裴安和跟裴景书掏空口袋堪堪凑够两百块巨款,这钱也就买他们辆二手三轮车。   买完这个,那就没钱买出摊需要的食材了。   要知道糯米和猪肉可都是稀缺物品,进货的钱必须往多了准备。   刚开始做生意,配车就别想了,裴安和发挥了七寸不烂之,从发小那儿半租半借来了这辆三轮车,暂时约定借两个月,每个月付给对方十五块,价格不便宜,以租代买却可以大大节省预算,锅铲瓢盆都能够买新的了。   这些琐事,裴安和没让裴景书担心,自己一声不吭就都搞定了,骑着车、带着满满当当的工具和食材回来时,还宣布了个大消息,“我跟厂里请了五天假,明天一早就可以出摊了。”   不仅父母兄嫂都被他的消息惊呆了,裴景书这个罪魁祸首都瞪大了眼睛。   当了这么多年兄妹,她竟第一天发现二哥原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看他那迫不及待、等不了一秒就要搞事业的架势,怕是对女主都没这么上心过吧。   面对家人们不理解的眼神,裴安和解释道,“我本来听了小妹,是准备利用下班时间做这小生意的。只是这两天跟她完善了下计划,发现还挺有赚头,咱们这边现在也没人卖这个,好好抓住空白期,生意想来差不了,我就不想耽误了,直接找领导请了假。因为我这两年表现好,加班加点,时常热心帮同事代班,自己都没休过两天,这次一说想请假陪妈回老家探亲,领导立刻批了五天,让我回老家好好歇一歇。”   苗红旗只在意他后半段解释,点头,“既然领导没意见,那你抓紧时间好好干吧。只是销假回去上班后,你得收收心,踏踏实实干活,别让领导看出来了。”   裴安和向老妈保证他不会掉以轻心。   至于他瞎编请假理由,谁都没在意,大家都这么干,而且他又不住冶金机械厂,只要不去自家厂门口摆摊,被抓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准备工作就这样以裴景书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完成了,一眨眼,她就睡眼稀松被二哥从床上薅起来,两个人披星戴月的出门。   辛苦是有回报的,卖完最后一份糯米饭,裴景书一边小心翼翼护着鼓鼓囊囊的钱包,一边满脸遗憾对前来询问的顾客道歉,“不好意思,今天的糯米饭都卖完了,明天早上我们还在这里摆摊,不要错过哦。”   时间才六点多,上早班的工人早就进到各自车间了,不过陆陆续续还有下班的工人从里面出来,而他们竟然这么早就没东西可卖了,准备还是远远不够啊。   看着前来打听的工人一个个郁闷离开,裴景书内心只会比他们更痛,毕竟他们只是错过了一顿早餐,而她却是痛失了一张张小钱钱。   这大概就是金钱的魅力,两辈子娇生惯养、从没干过重活的裴景书,今天从睁眼开始忙个不停,最后这两个多小时更是高强度工作,站在那里一刻不停收钱找钱的同时,还要保持微笑随时随地为顾客讲解,工作量明明远超负荷,但她却只觉得腰不疼腿不酸,浑身充满了力量呢。   如果可以,她真想再干两小时。   奈何条件不允许,满身干劲的裴景书只能依依不舍打道回府。   来的时候三轮车上要拉满满当当的食物,她这不过百的魔鬼身材也只能跟在后面跑,现在东西都卖空了,裴安和意思意思发出邀请,裴景书却不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上三轮车斗,欢呼道:“芜湖起飞——”   嘴上这么说,她小手却很诚实,始终紧紧搂住鼓鼓囊囊的钱包。   将她的言行不一尽收眼底的裴安和嘴角抽了抽。   不过他也是强装出来的沉着冷静,第一天做生意就分分钟被顾客一抢而光的经历,也让他倍感亢奋,本该疲惫的身体仿佛打了鸡血,长腿一迈跨坐上三轮车。但他还是想在妹妹面前保持无所不能的好哥哥形象,遂压下内心的激荡,故作轻松问她,“景书,第一天出来摆摊,你有什么感想?”   裴景书沉痛道:“最大的感想就是我们还是太保守了,二十五斤肉完全不够卖,明天至少准备三十五斤。”   裴安和不免为妹妹的大胆感到惊讶,“步子会不会太大了点?我觉得明天可以先从三十斤开始备货,毕竟三十斤猪肉,就要十五块钱,再加上配料和糯米,成本快要三十了吧。”   “安心啦,成本高,但我们赚的更多。”裴景书拍了拍钱包,   “咱们今天的营业额就不会低于五十。”   蹬脚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又平稳而快速的继续前行,裴安和努力佯装若无其事,把声音压到极低,“真的吗,今天收入就超过五十了?”   同时心里在飞快的算账,采购出摊的这些食材,总共花了十几不到二十,可以把其他设备算进去,就算总成本二十元,收入减去成本,毛利润三十,就算他跟妹妹平分,一人也有十五块,一个月就是四百五。   要知道他现在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啊!   想到每月入账几百块,一年随随便便赚大几千的日子,裴安和的心彻底火热起来。   亲爱的妹妹还给了他更大的惊喜,“至少五十,说不准还有六十七十,回家数数就知道了。”   裴安和精神振奋:“好,我们回家!”   这一回,三轮车脚蹬都快被他踩出火星子了,八/九分钟的车程被他压缩到了五分钟不到。   不过兄妹俩归心似箭,谁也没在意可怜的三轮车。 第8章   裴景书和二哥匆匆回到家,其他人都去上班了,裴远山裴远河也跟家属院的小伙伴们玩起了捉迷藏,还不忘把他们最小的弟弟带着一起玩。   家里就只有苗红旗。   裴安和裴景书兄妹俩出门摆摊,其实最遭罪的是苗红旗,她凌晨三四点就爬起来,帮兄妹俩准备出摊的食材;等他们拉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出发,她还要马不停蹄收拾厨房,给其他人准备早餐;送走了吃完饭去上班的几人,又出现了一堆需要清洗的锅碗瓢盆,饶是以手脚麻利著称的苗红旗也累的够呛。   平时这个点,她都忙完家务,挎着篮子出门买菜去了,然而现在,苗红旗连碗都没刷完,卫生间还有满满一大盆的衣服等着她去清洗。   干活效率这么低,显然跟她心不在焉、时不时向门口张望的状态脱不开关系。   小闺女被他们宠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没吃过一星半点的苦。二儿子的聪明劲也只是用在读书和人际交往方面,这孩子生性骄傲,哪怕是下乡支援那几年,都从未因为生计而低声下气求过谁。这样的一对兄妹要去干个体户,吆喝贩卖还时时刻刻给人赔笑脸,苗红旗真是怎么想都不踏实。   他们前脚刚出门,苗红旗后脚就后悔了,在家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跟着他们一起出摊。   但她用理智压制了这份冲动。   苗红旗很清楚自己已经老了,也就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家、一碗饭,也帮不了他们更多了。   倘若他们连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那正好借此机会认清现实,从此踏踏实实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充满理智的苗红旗,甚至拦住了蠢蠢欲动想悄悄去摆摊现场看一眼的裴大头和裴平洲,她用充满平静的语气提醒坐立不安的父子俩,“没什么好瞧的,出完摊总归要回来的。你们就安心吃饭吧,待会还要上班。”   苗红旗就像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有她坐镇,其他人的生活才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依然按部就班,该上班的上班,该玩耍的玩耍。   至少在左邻右舍眼里,裴家这些天并无异常。   不过苗红旗平静表象下的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就这么不动如山、望眼欲穿的坐在家里等着,终于等到兄妹俩回来,她忙不迭的迎了上去,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期待,借着搬东西的动作,压低声音问裴安和,“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卖完了吗?”   裴安和不动声色的点头。   裴景书还想大声分享他们开门红的好消息,一看老妈和二哥这宛如地/下/党接头的阵仗,她简直不明觉厉,想说的话也跟着咽回了肚子里。   苗红旗一听就笑开了花,随即又压抑下来,指了指裴景书小心护在怀里的钱包,小声提醒,“去,先去最里面,我跟你爸的房间里。”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没有大白天锁门的习惯,楼里又都是一个厂的老同事,相处了几十年,左邻右舍关系都还不错,也更加没有秘密可言了,今天他们要是在客厅数钱,赶明儿这栋楼、甚至整个厂里都该知道他们干个体户赚到钱了。   不过苗红旗夫妻的主卧在最里面,相对的隐秘性更高,纵使有邻居在客厅探头探脑,也不可能摸到他们睡的卧室去。   苗红旗给裴景书指明了数钱的好去处,又对忙前忙后准备收拾工具的裴安和说,“你也进去,先把账做好了,这些东西待会再来整理。”   裴安和听劝的放下东西,笑道,“妈,你也来看看吧,我们今天收获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他们今天的收获能让全家人都吓一跳!   苗红旗答应了,却没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还是把碗筷都洗干净放好,才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回到卧室。   这时,裴景书已经飞快数完第一遍钱了。   他们今天总共卖出两百九十四份糯米饭,收入七十三块五毛。   裴安和打过预防针,也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一跳,难以置信的从她这里接过钱包,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清点起来。   裴景书也不在意二哥不信任的表现,她对自己数钱的本事充满信心就够了,在账本上写下第一天的营业额,苗红旗一进来,她便献宝似的把账本展示给老妈看,“我们除掉成本,第一天就赚了五十多块钱,比二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呢,是不是很厉害?”   “而且今天准备的货不够,还有好多下夜班的顾客想买都买不到,我跟二哥说明天再多增加十斤肉,这样就能多卖出一两百份糯米饭!我算算啊,增加一百份糯米饭,就是多赚二十五块……”   裴景书滔滔不绝,苗红旗看得目不转睛。   苗红旗是识字的,说出来很多人都不信,农村出身的苗红旗,学历甚至比裴大头这个城里人还高,她高小毕业!   这些年,苗红旗确实不怎么管孩子们的学习,唯独只关心他们练字,因为家里长辈告诉过她,字如其人,写字要像做人一样,笔画清晰有风骨。   她本人就写得一手好书法,裴平洲和裴安和都从小跟着她练字,轮到裴景书这里,特殊原因没有学毛笔字,但她在母亲的敦促下,也练出了一手清丽端庄的硬笔字。   裴景书字写得端正漂亮,虽然不是专业会计,账本做的简单粗暴,可她各项名目也列得清清楚楚,收支情况一目了然,苗红旗扫一眼就能确定他们的经营状况,比预想得还要好得多!   看到这个,裴家的定海神针也控制不住的喜上眉梢起来,手指不住摩挲着那一行行数字,嘴角高高上扬,“好好好!第一天就赚这么多,这生意可以做。原来个体户一天就能赶得人家一个月的工资,难怪这么多人都去干。”   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账本,苗红旗才把它还给裴景书,并轻声叮嘱道:“第一天生意好是正常的,不代表每天都能赚这么多,你们大哥大嫂问起来,不如就说今天赚了五十,这样以后客流量稳定下来,也不至于让他们太失望。”   苗红旗也不是对老大两口子藏着掖着,主要是一天毛赚五十多,说出去就太震撼了,她怕两口子把握不住这个秘密,不小心在外面漏了口风,那他们家以后就别想安宁了。   只告诉他们今天赚了五十,毛赚三十多,相当于兄妹俩一人赚十五,这样别人打听到也不至于太眼红,毕竟他们投入的成本都几百了,这个月扣掉这些,每人到手也就一两百,个体户又累又不稳定,还得给人赔笑脸没尊严,赚得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裴安和闻言,下意识抬头去看妹妹,他这么精明,一听就明白了母亲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傻白甜的妹妹会嚷嚷着为什么,没想到她竟深以为然的点头,“我懂得,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他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自己一时兴起拉上她合伙,搞不好挖掘出了个经商小天才,那可真是令人惊喜呢。   妹妹是不是经商小天才,还需要时间的验证,裴安和先帮母亲完善了下对外的说辞,“妈说的不错,仔细算一算,我们今天的毛利润也就是三十多,因为还有一部分费用没来得及加上。”   说着,他从刚清点好的现金中抽出了一叠,分两笔递给苗红旗,“这十块钱是给家里的,我们只买食材,柴米油盐全都是用家里的,一两次不算什么,可我们每天都要这么用,其中的花费必然不少,不能让爸妈一直补贴我们,这十块钱就算是我们使用家里厨房和调料的费用,以后每个月都交一次。”   “另外十块钱,是请妈帮我们干活的费用。说起来妈才是今天最大的功臣,糯米饭是您蒸的,肉汤也是您熬的,我就只跟在您身后学做饭,顺便打打下手,可是要想要练出能做生意的手艺,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成,之后还要辛苦妈的时候还很多,这钱您一定要收下。”   他们平摊下来也就每人赚了二十多,一次性就要给她二十块,苗红旗想也不想背过手去,“用不着,我是你们的妈,帮点忙是应该的,一家人别说这种话。”   “妈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帮我们干这么多活,炖二十几斤肉可不是轻松的事,怎么能叫应该?这钱您要是不收,我们可不好意思再要您帮忙了,小妹你说呢?”   裴景书当然很认同,“二哥不说,我都没想到,妈才是我们中出力最多的,当然要有报酬啦,我们亲兄妹都明算账呢,妈您放心,该拿就拿,我们还能赚!”   裴安和说这么多,还没有妹妹两句话好使,苗红旗也可能是被她的迷之自信感染了,她不再抵触收钱这事,沉思了片刻,便从裴安和手中接过十块钱,“柴米油盐没你们想的那么贵,五块钱顶天了,以后每个月也交五块,这钱我拿着多买几次肉给你们的侄子打牙祭,这样你们大哥大嫂也跟着高兴。我自己也拿五块,别说报不报酬的,就当你们赚了钱孝敬我的。”   苗红旗嘴上说着不要,真把钱揣口袋里了,脸上便忍不住笑开了花,“你们也把钱和账本收好,折腾一早上,趁着吃饭前去补个觉吧。”   裴安和跟着母亲起身,对裴景书道,“你先休息,我得去菜市场买明天要用的食材。” 第9章   刚收摊算完账,又要马不停蹄去采购,赚钱果然没有轻松的。   还好她有二哥这个合作伙伴,而且机智的约定好脏活累活都让二哥干,裴景书很不厚道给工具人二哥点了根蜡,就安心当她的甩手掌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大中午,跟哥哥们在外面跑得满头大汗的小侄子趴在床头喊她,“小姑,小姑,奶奶说该起床吃饭啦!太阳晒屁股还在睡觉觉,羞羞脸。”   裴景书掐了掐他软乎乎的小脸,“你倒是勤快,这么大的太阳还一直在外面玩,过不两天,你就要变成小黑团子了。”   说话间,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从敞开的房门飘进来,直钻进她鼻子。   裴景书一闻就知道,老妈又在炖她拿手的红烧肉了!   要说她觉醒上辈子记忆,最佩服的人是谁,不是重生归来大杀四方的女主,也不是有能力在女主上辈子抛弃女主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渣男二哥,而是她这辈子的妈妈苗红旗!   除了出身农村这一点,她妈妈简直是个宝藏女孩,浑身找不到一个缺点,明明是吴侬软语美貌动人,可以靠脸吃饭,却还多才多艺能力出众,又通情达理双商在线,让裴景书这个穿越女在妈妈面前都自愧不如。   她甚至觉得,原书女主林元英,也不过是比她妈妈生在更好的时代,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样的平台给到妈妈,她一定能做得比她们都更优秀。   裴景书以前只当所有母亲都这样无所不能,拥有了上辈子记忆才知道,原来只有她的妈妈是超人。   她一不下心就成了万能妈妈的小迷妹,并下定决心,最近有机会回老家的话,一定要问问外婆,究竟是怎么培养妈妈的,教她琴棋书画又要教她家务农活,一个人顶别人好几个,怕是旧社会培养当家主母都没她妈的要求高。   十项全能的妈妈,在厨艺方面尤其精湛,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做了不好吃的食物。   只是让裴景书他们以前最遗憾的是,苗红旗最拿手、堪称出神入化的一道菜,是红烧肉——没有说红烧肉不好的意思,这可是他们本帮菜的代表,江湖地位连外行人都懂的。   红烧肉什么都好,就是贵得让人高攀不起。在裴景书小时候,他们这骄傲的工人家庭,一年到头也就尝几回肉滋味,为了让他们多吃几顿肉,猪肉都要搭配别的菜一起炒。   也就是这两年市场开放,老百姓吃肉的机会跟着变多,苗红旗过年也舍得炖一回红烧肉。   这也是因为她娘家祖传的红烧肉秘方,还要添加鲍汁,制作鲍汁的主要原料有老母鸡、新鲜猪排和鲍鱼,很多工人家庭,一个月也能吃上两回猪肉鸡肉,可鲍鱼却不是他们能高攀起的,放在前些年,有钱都没地方买。   总之都是托了改革开放的福,裴景书今年过年就吃上了妈妈拿手的、正宗的家传红烧肉,那鲍汁和肉香完美融合,每一口都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口感,时隔半年仍然历历在目,这不一闻到香味,她的馋虫就被勾出了,再顾不上跟小侄子斗嘴,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走走走,去看看奶奶烧了什么好吃的,可真香啊。”   他们家的传统是大孩子带小孩子,裴景书作为兄妹中的老幺,一度是这个家里的孩子王,大侄子二侄子三侄子,都是跟在她屁股后头长大的,她也不负众望把他们培养成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吃货。   别人家的小孩,一到饭点,家长们就要扯着嗓子满大街把人喊回家,而得到了小姑亲传的裴远山兄弟,从来不用家里操心,他们只要闻着饭香味,就自个儿屁颠屁颠回家了,然后蹲在奶奶腿边眼巴巴等饭菜出炉。   把苗红旗烦得每次做饭,恨不得驱赶他们八百回。   三岁半的裴远江同学,已然也有了要出师的迹象,吸溜着口水大声告诉小姑,“奶奶煮红烧肉!”   最后面三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听得裴景书一阵欣慰,拍了拍小盆友圆滚滚的脑门以示鼓励,“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红烧肉才是真绝色,你很有前途嘛。”   说完大步走出房间,只匆匆跟下班回来的老爸和大哥打了个招呼,便闻着香味来到厨房,身后还有条走路晃晃悠悠、但紧跟她不放的倔强小尾巴。   裴远山和裴远河果然都坚强的蹲在灶台等肉吃。   两个半大小子,把小小的厨房挤得满满当当,苗红旗脸上是少有的无可奈何,“今天炖了红烧肉,看看这几个小的,都跟闻见腥味的猫似的守在这里,赶都赶不走,我还怎么做事啊。”   她本意是警告裴景书别再来添乱,最好把侄子们也都提溜出去。   这可是她带出来的好徒弟,师傅的话总会听一听的。   裴景书却坚定不移的站在侄子们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这还是过完年第一次吃红烧肉,大家都想念的紧,以后吃的多了,也就不这样稀罕了。”   裴远河立刻把闪闪发亮的目光转到小姑身上,“小姑,奶奶说你跟二叔今天赚到钱,补贴了家里,才有钱买肉吃的。以后你们每天都会赚好多钱的,对吗?”   “对啊,你们小姑我指定发大财。”裴景书现在就爱听这个,一提赚钱,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往上扬,再看一脸期待她天天发财的侄子也格外亲切,随口承诺道,“放心吧,赚钱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以后不说让我们家顿顿都吃肉,隔三差五买肉吃还是可以的。”   苗红旗嗔了大言不惭的闺女一言,忍不住泼冷水,“这才哪到哪,还没赚大钱人就飘起来,可别让你侄子们以后笑话你。”   身为阅历丰富的大人,苗红旗对于亲闺女画的大饼,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别说做生意压根没她说的这么容易,就算真赚了那么多钱,也不可能隔三差五买肉吃——大领导家都没这么水平,他们不要过日子啦?   可孩子们不管那么多,听到小姑的承诺,几个男孩的欢呼声几乎能掀翻屋顶,最小的团子都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拍着小巴掌跟哥哥们起哄,“吃肉肉,吃肉肉!”   正忙着跟裴安和打听更多出摊细节的裴平洲,注意到儿子们的动静,忍不住朝兄弟摇头打趣,“这下可好了,你们要三天两头给家里买肉吃,把这几个小子嘴巴养刁了,以后更不愿意回家了。”   裴安和也不在意的笑,“回什么家?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家。”   虽然裴平洲跟许向华分了房搬出去住,裴家却还不曾分家,苗红旗和裴大头也没有“父母在不有私财”的封建思想,裴平洲裴安和兄弟俩都是一参加工作,就自己保管工资,苗红旗从不要求他们交家用,只看儿女的自觉,老两口甚至还老想着补贴孩子们。   不过作为长子,又是兄妹中唯一一个成家生子了的,裴平洲夫妻每个月都会主动给苗红旗二十块,说是辛苦她帮忙带这么多孩子,还有他一家五口消耗的口粮太多,不能让年迈的父母老是补贴他们。   可这年头,父母帮带孩子天经地义,什么时候需要辛苦费了?裴平洲一家五口人,饭量大确实不小,但又不是天天来这边吃饭,跟他们比起来,裴安和裴景书更是在家里白吃白住,也从来没交过家用。   裴平洲夫妻的举动,放在整个家属楼都值得竖大拇指,孝顺父母,友爱弟妹,也不介意小家的利益损失。   也是因为他们这大哥大嫂做的到位,无论是精明的裴安和,还是傻白甜裴景书,赚了钱都没想着甩开工薪族大哥大嫂,钱财不能共享,但是买了肉还是可以大家一起吃的!   裴景书不知道大哥二哥的对话,她还把自己当小宝宝,缠着要苗红旗揭开砂锅盖子,让她看一眼里面的肉肉解馋。   只是看到那油亮润泽的大块五花肉,她双脚更走不动了,口水一口口的咽,“妈,汤汁收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锅准备开饭了吧?爸和大哥可是都回来了,再不准备吃饭,他们下午上班要耽误了。”   她这就是为了吃的胡说八道了,糖果厂给一线工人规定的吃饭时间有半个小时,车间离得又不远,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苗红旗也不肯再惯着她,挥了挥手,“再等等,你大嫂也要回来吃午饭,人齐了才能开饭。”   “大嫂平时不都在厂里食堂,或者回娘家吃午饭的吗,怎么突然要骑车回来?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裴景书多少有点郁闷。   “还不是因为关心你们的情况。”苗红旗敲了敲她的榆木脑袋,才低头对孙子们说,“你们妈妈应该也快到家了,既然闲着没事,去楼下等一等她。放心,没人趁你们不在偷吃。”   裴远山和裴远河不愧也是苗红旗一手带大的,一身的机灵劲,兄弟俩互相对视几眼,果断把小弟弟推给了小姑,嘴巴很甜的表示,“谢谢奶奶提醒,那我们去接妈妈回家。”   他们前脚出门,裴景书和小侄子后脚被毫不留情赶出厨房。 第10章   为了打发时间,裴景书只好加入父兄的聊天局。   裴大头不善言辞,人也没多大主见,年轻的时候都听父亲安排,结了婚就是媳妇做主,如今儿子们大了,一个高大一个精明,他也越来越习惯听从他们。   这会儿便是裴平洲和裴安和俩兄弟聊的热闹,他就在旁边笑呵呵,既不点头也不发表意见,让l人十分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懂。   他倒是第一时间发现裴景书过来,立刻朝他们伸出手,笑得一脸慈祥,“小宝,来爷爷这里,爷爷抱。”   裴景书果断把沉甸甸的小家伙交出去,无事一身轻的坐到大哥旁边。   以前她更喜欢黏着裴安和,毕竟他长的更帅,比严肃的大哥更温柔,又还是单身狗,她也不用那么注意边界,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   但她现在看到二哥,大脑就自动飘过“渣男”两个字,还是加大加粗版,让她无时不刻不对他感到又爱又恨,身体很诚实的选择离他远点。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阿门!   渣男二哥显然没错过裴景书的小动作,抬起头朝她发送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他本来就是斯文败类的类型,把忧郁破碎感拿捏到了极致,这个表情足够令所有女性母爱泛滥、放弃原则了。   但不包括他亲爱的妹妹。   裴景书只想说莫挨老子,她不是原来那个二哥说什么都信的傻白甜妹妹了,如今的她手握剧本,还吸取了女主上辈子血的教训,他可是她重点防范的对象。   怂恿渣男二哥搞钱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对他继续严防死守,不仅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近白富美女配,也不可以再跑去原女主面前当现眼包。   裴景书认为,二哥既然没有男德,最好这辈子都别去祸害女性同胞,他只需要扬长避短、矜矜业业搞他拿手的事业就行了。   裴安和对妹妹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只发现她对自己的示弱无动于衷,也只能暂且收起表演,继续满足大哥难得的好奇心。   几人又聊了会儿,许向华那熟悉中透着欢喜的声音,便从楼道清晰的传进了众人耳朵里,苗红旗不慌不忙的开始上菜。   裴景书立刻正襟危坐,就等着老妈一声令下开饭。   碗筷发到她这里的时候,许向华也一脚踏进了家门,迫不及待问丈夫,“二弟他们今天还好吗?”   裴平洲朝妻子点点头,言简意赅给她分享结果,“很是不错,准备的全都卖完了。”   “真的吗!”许向华也同样为小叔子小姑子感到高兴,匆匆去卫生间洗完手回来,一屁股坐在丈夫旁边,便详细打听起来,“那今天赚了多少?”   见他们注意力还放在聊天上,裴景书趁机把罪恶的筷子伸向红烧肉,又舀了一勺汤汁浇在热腾腾的白米饭,这才是精华呢,下饭神器!   用筷子把饭拌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肉汁拌饭新鲜出炉,裴远山裴远河哥俩见状眼前一亮,立刻有样学样,一眨眼,热火朝天的餐桌上出现埋头干饭的三小只,画面热闹又莫名的和谐。   平时小嘴叭叭的裴景书打定主意当闷嘴葫芦,一门心思干饭,裴安和只得不厌其烦的详细为大嫂解说,按照他们对好的口供,许向华听完果然只有高兴和欣慰,没有半点要被不如自家的小叔子超越的不平衡感,她甚至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安和,大嫂一直知道你是家里除了妈以外最聪明的,原来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和心性,能放下大厂正式工的身份体面去干个体户,你这心性以后注定能成大事!当然现在也不得了,工作加上兼职,一个人比咱们全家还赚得都多,太有本事了!”   裴平洲看她只顾跟二弟*说话,话里话外把功劳全都算在他头上,尽管以他对弟妹们的了解,事实也大概率如此,小妹与其说干活,倒不如跟着凑热闹比较贴切,出出主意还可以,就别指望她在出摊的时候真帮上什么忙了。   但她也是个大姑娘了,还是要面子的。   裴平洲于是把目光放在埋头干饭、比平时显得沉默许多的裴景书身上,努力端水的也把她夸了一通,“景书也很了不起,算一算,你这个暑假也能赚八/九百块钱呢,别说现在的高中生,多少大学生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你比许多同龄人都更强,你好好把钱攒起来,以后干点什么都方便。”   他没有说她年纪小又是学生,这么多钱可以交给父母保管的话,因为在裴景书决定跟裴安和合伙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当着全家的面约法三章,提前为自己争取到了个兄长们一样的财政权。   如果说家人们起初只是看她郑重其事的架势有趣,加上也没觉得他们能干成什么大事,不甚在意因此轻易给了她想要的自由,那么在裴景书不声不响掏出一百块启动资金后,他们对她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当时连最了解闺女的苗红旗都难以置信了一瞬,那可是一百块啊,人口少的家庭都够吃一年的了。   已经工作两年的老二掏得都有点吃力,苗红旗做梦也想不到,好吃懒做的小女儿竟然也能不求助她,自己就掏出这笔钱。   算一算,这差不多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了。   总之,裴景书也算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家人们,她能从两毛一块、跟小松鼠过冬似的攒下足足一百的巨款,那她自己做生意赚到的钱,也完全有实力自己保管。   她不需要别人来帮她管钱,亲妈也不行。   辛辛苦苦搬砖赚的血汗钱,就是要捏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如果不能,那她还不如踏踏实实当一条咸鱼。   许向华被丈夫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看向裴景书的目光没有对裴安和的重视,却多了一份慈爱,小姑子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没有闺女,差不多也把她当半个女儿了。   许向华带着老妈子心态,语重心长叮嘱小姑子,“景书当然了不起,咱们这彩礼标准也才几百块,你这钱只要攒起来,以后结婚就是你的嫁妆,所有人都要高看你一眼,这就是你在婆家挺直腰板的底气。”   这话听得苗红旗都直点头。   裴景书当然会把钱攒起来,积少成多,这都是她实现包租婆梦想的原始资本。   不过她现在可不想结婚了,等她发家致富成为包租婆,男人只会跟她抢财产、影响她躺平退休的大业,不要也罢,连带着嫁妆这些,也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   但没必要跟大哥大嫂争,她只需要悄悄的搞钱,然后惊艳所有人。   裴景书于是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朝关爱自己的大嫂粲然一笑,“嗯嗯,我会好好把钱都攒着,一毛都不乱花!”   做完保证,她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准备继续干饭,冷不丁听到二哥的声音,“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裴安和也不卖关子,出声引起众人注意后,随即接着说下去,“一天有三餐,下夜班的工人还习惯吃一顿夜宵,这么多的商机,我们却只卖一顿早餐,实在有些浪费,每天只要能出两次摊,收入就会再翻一倍,干得多,赚得就越多,我有点想试试。”   裴大头这次比别人反应都快,立刻关切的问,“可是你过几天就要回厂里,还要摆这么久的摊,身体吃得消吗?”   裴安和是有野心有魄力的人,他从来没做过生意,就敢请假出来搞个体户,今天成功赚到第一桶金,产生正式下海的念头也不奇怪。   不过他知道家人们不可能同意他辞职,停薪留职也没那么容易。要是这工作是他自己找的,他当然可以随时说不干,但他从进厂到最近的转正,大嫂娘家都在背后出了大力气,全家都欠下一份大人情,裴安和没有随心所欲的权利,他势必要用实际行动说服父母兄嫂才能正式开始下一步。   在做出一定的成绩之前,也没必要过早透露想法,让他们平白跟着担心。   他避重就轻回答,“没事,我还年轻,赚钱的机会不能错过。景书,你对中晚餐有没有想法?” 第11章   裴景书听得虎躯一震,看着二哥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魔鬼,“今天就要开始吗?”   她没想到渣男二哥搞起事业来这么拼。   赚钱是快乐的,可摆摊也真的很辛苦哇,每一分都是血汗钱,她凌晨四点多起来,高强度工作到七八点,躺回床上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疲惫和辛酸铺天盖地向她涌来,补了一觉才堪堪回血。   跟她比起来,二哥的身体负荷只会更大,比她更早起床去给老妈打下手,收摊回来数完钱,还要清洗工具、去菜市场采购,她都不确定他后面有没有补觉,看着倒是精神奕奕,比任何时候都更容光焕发的模样,正应了那句话,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可他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简直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卷。   同样沉迷赚钱,裴景书听到他的打算,却没有想到数不尽的小钱钱,第一反应是腿软,她这只弱小无辜的小猫咪,真是承受了太多来自生活的压力。   裴安和很快发现妹妹的抗拒,但他就像什么都没看见,别的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唯独在赚钱方面,他选择一意孤行。   于是,平时善解人意、总是能看发现妹妹诉求并满足她的好哥哥,今天宛如眼瞎一般,自顾自分享他的新计划,“今天不行,什么都没准备好,时间完全来不及。不过我们可以先商量下,还能卖什么——不是不能继续卖糯米饭,只是这毕竟更适合当早餐,而且我们早上出完摊,中午或者晚上又去同一个地方卖糯米饭,等于是自己抢自己生意了,我觉得还是再找一门生意更好。”   家人们都看出了他不容置疑的决心,加上他心思花在多赚钱上面,又不是坏事,也不再多劝,苗红旗甚至点头肯定道,“你说的不错,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今天先想好明天的安排,并提前把能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明天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裴安和得到了母亲的首肯,底气也更足了,笑吟吟看向裴景书,“不过这就要小妹费费脑,你肯定比我们都更有主意。”   卖温城糯米饭就是裴景书提出来的,第一天出摊堪称是一本万利,从此奠定了裴景书智囊般的特殊地位,全家无人对裴安和这番话提出质疑,纷纷用期待信赖的眼神看向裴景书。   裴景书能怎么办?她只能舍命陪君子,跟二哥一起卷到底了。   算了,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吧。   赚钱比什么都更容易上/瘾,已经体会过客似云来、收钱收到手抽筋的快感,裴景书还真没办法坚决反对裴安和的提议,打不过就只能加入了。   裴景书便在家人们的期待中,转动起了她聪明的小脑瓜,认真搜索起来。   她偷懒的时候理直气壮,只负责最轻松的工作,看着裴安和为他们的生意忙前忙后累成狗,还要跟她对半分帐,因为这是他们一早约定好的。   裴景书别的本事没有,合约精神还是懂的,轮到自己尽义务的时候,她也会一马当先毫不含糊。   由于她上辈子在网上指点江山,纸上谈兵的经验一箩筐,也可能真有经商嗅觉这种东西存在,裴景书很快有了计划,“卖快餐吧。外面小吃摊大多是面食炒饭这些,竞争很大,我们只要跟他们不一样,就能最快的脱颖而出,盖浇饭就是个很好的选择,尤其是卤肉饭,只需要把炖好的卤肉和米饭密封保温起来,跟糯米饭和肉汤一样。”   “当然工人饭量大,纯卤肉饭让他们吃到饱,我们可就没什么赚头了,得搭配青菜和更能下饭的小菜,雪里蕻萝卜干什么的,天气热也不用保温,凉的也不影响口感,这样也不需要增加什么设备。”   大家都在思考消化她这番话,裴远山仰着油汪汪的小脸好奇问,“卤肉饭是什么,有奶奶的红烧肉好吃吗?奶奶做的红烧肉是我们吃过最好的吃的东西,要不小姑你们直接卖这个,肯定很多人都爱吃。”   别看他年纪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裴安和都不免心中一动,裴景书却想也不想的摇头,“不行,红烧肉成本太高,不适合小本生意。”   裴安和收到提醒,立刻反应过来,“是了,糯米饭的利润大,是因为肉丁切得小,熬成一锅浓浓的肉汤,一斤肉可以浇十几份糯米饭,红烧肉却没办法这样取巧,妈做的红烧肉火候十足,我有看过她切肉,每块都比最近新出的一块钱硬币还大,可炖完出锅缩水了一大圈,按照这个成本,哪怕把价格提高到四毛钱一份,也就能给两三块红烧肉,这都不够塞牙缝的,谁愿意来买?”   “倘若份量要让顾客满意,定价要在一两块,我们才会有利润空间——花得起这个钱的,都上饭店去了,恐怕没几个会光顾小摊位。”   苗红旗闻言,颇为关切的问裴景书,“那你说的这个卤肉饭,定价三四毛一份能有赚头吗?”   “有的,卤肉可以切小块,看起来份量多,浇上汤汁就更好下饭了,而且炖肉的时候,还可以把鹌鹑蛋或者鸡蛋放进去一起炖,吸饱料汁的鸡蛋也很好吃,对了,再把炖好的鸡蛋对半切开,和卤肉一起盖在米饭上,看起来满满一大盒的卤肉饭,岂不是物超所值?”   别说顾客心动,连她自己都想买了。   她一边吸着口水,一边绘声绘色给大家介绍这个卤肉有多美味,听得相比之下不那么重口腹之欲的裴平洲,都忍不住就着软烂入口的红烧肉扒了两大口饭,才抬头好笑的问她,“你也没吃过,怎么就确定这个卤肉炖鸡蛋一定很好吃?”   裴景书眨了眨眼睛,没有半点将要掉马的恐慌,她脸不红心不跳,“我能想象到它们的味道,大哥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裴平洲一听,果然无话可说,并朝小妹竖了个大拇指,“我信,你在这方面可是专家了。”   裴家吃货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何止裴平洲,周围的亲朋好友都对她深信不疑。   以前还没恢复记忆,裴景书就展现出了嘴挑的一面,逢年过节走亲戚,别的小朋友只要有肉吃就心满意足,哪怕水煮肉蘸酱油,他们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她是不一样的烟火,亲戚家饭菜不够美味,纵使上一桌子大鱼大肉,她也要戴上痛苦面具。   她这毛病一度让父母无可奈何,不过十几年来,人设是立得足足的了,现在她一说吃的,所有人都本能的相信几分。   裴景书也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卤肉饭得到了公认吃货的倾情代言,她还说得这样有理有据,大家更是信服,最后,裴安和看似温和实则霸道的拍板,“行,那就听小妹的,明天再增加一项卤肉饭。”   “那我们是中午卖卤肉饭,还是晚上去卖?”裴景书正沉浸在发财喜悦中,失去了这几天才建立起来的警惕性,还觉得自己得到了合作伙伴超多的尊重,骄傲的抬高下巴,指点江山,“我建议晚上,卤肉跟红烧肉一样,最好要小火慢炖上两个小时,中午的话时间干了点。”   裴安和配合的点头,“都听你的,晚上出摊,这样等明早收完摊再去菜市场,食材也能用最新鲜的。”   说着他顿了顿,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准备了五百多份糯米饭,要是早上卖不掉,也不用卖卤肉饭了,中午或者晚上去把剩下的糯米饭先卖了。”   他们全家,包括周围的亲朋好友,都没谁有做生意的经验提供,自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这种情况下,裴安和即便有信心更有决心要大展拳脚,内心深处也依然忐忑不安、患得患失。   主要是他年少下乡后,便饱尝失败碰壁的滋味,多年种地生涯磨灭了他许多心气,与高考失之交臂更是个沉重的打击,以前不如他的人都凭能力鱼跃龙门了,而他却要仰仗亲友的帮助才能回城,甚至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一个临时工转正的机会都熬了两年,再不改变,他从此都将这样碌碌无为、平庸半生。   也许在世俗价值中,他得到了体面安稳的工作,有温暖有爱的家人,已经是很多人向往的幸福稳定生活。   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   在这些连番的打击下,裴安和曾经的自命不凡,只剩薄薄一层比纸还脆弱的骄傲,看似情绪稳定,内心已然不堪一击,才会在原著中遭遇过几次失败后,彻底一蹶不振。   当然现在还好,裴安和还没经历那些社会的毒打,低到谷底的骄傲,反而激发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斗志,让他把这次机会当成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必须牢牢抓住才能改变命运的信念,不知疲惫,勇往向前。   浑身干劲的裴安和,一上午都没合眼休息过,吃完午饭又开始忙活起来。   新项目不需要增加设备,但他并没有错过妹妹一语带过的送下饭小菜这事。 第12章   从零开始,没有资本也没有经验,裴安和总结不出细节决定成败这种大道理,但他无形中也走向了正确的道路,有了想要把小摊位做大做强、就该做好方方面面的觉悟。   裴安和表示,他妹妹是个经商鬼才,她既然能想出免费送小菜的主意,自己就该负责把这一块做好。   苗红旗拥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做的各种小菜有滋有味、十分下饭,雪菜更是家中常备,肉末雪菜,雪菜炒豌豆毛豆,都是百吃不厌的美味。   不过要要拿去做生意当赠品,在家准备的这些远远不够,裴安和跟母亲商量过,明天去菜市场多买点新鲜的雪里蕻,自己腌制节省成本,下午则先把现成的雪菜炒好,咸菜最大的好处就是存放时间长,即便大热天也能放几天,多炒点不怕坏。   顺便再把家里囤的萝卜切成条晾晒,太阳大,晒上两三天就成萝卜干了。   他们家的萝卜干,平时都是用猪油或一点点腊肉炒香,无论是早上配粥,还是晚上下酒,都是一道不错的美味。   至于用萝卜干来做小菜,他还没在谁家餐桌发现过,大概又是妹妹那一心惦记着吃的小脑瓜琢磨出来的,等晒干了,再让她好好说这个要怎么做出花样来。   经历这许多事,裴安和不再是面子大过天的热血青年,为了撑住兄长的尊严非得大包大揽、指手画脚,不行也要瞎指挥。   妹妹有想法有天赋,她想出的点子也都新颖又抓住了商机,既然如此,他一切听从她安排又何方?哪怕这是条从小光着屁股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在发家致富的大事上,裴安和也不是不能低头,把发号施令的老大位置让给她。   裴安和不在意这些小事,今天又成功赚到第一桶金,更是对如军师一般的妹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赖,赚钱的快乐刺激了身体,给他浑身注入了一股能量,让他从凌晨起床开始、不知疲惫的忙碌了整整一天,夜里躺回床上还舍不得睡去,翻来覆去许久才带着对明天的期待陷入梦乡。   堪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起床了,生龙活虎的去了厨房。   苗红旗昨晚睡前,帮他们把要用的糯米和香菇泡发上了。   熬汤汁是重中之重,但蒸米饭也很有讲究,苗红旗会至少把糯米泡发两小时以上,上锅之前还要重新清洗并沥干水分,水沥得越干,蒸出来的糯米饭就更加软硬适中有嚼劲。彻底沥干的糯米,也不能直接倒入蒸饭桶,要用双手一捧捧放进去,米粒松散摊平在锅中,受热均匀的米饭才会蓬松——这些,都是苗红旗把糯米饭蒸得软糯弹牙、让人吃了还想吃的独家秘诀,对着指望用这些赚钱的亲儿子,她自然是事无巨细,手把手的全部教给他。   只是裴安和以前没什么下厨的经验。   他是幸运的,摊上一对能干的妈妈、和感情好很愿意陪妻子做家务的爸爸,裴大头因此被人在背后笑话没骨气也从不在意,就把兄妹几个养得手指不沾阳春水了。   裴安和在家从未下过厨,下乡那几年,也因为男女知青的宿舍在一处,大家关系不错,便商量好在知青点吃大锅饭,正好女生负责做饭洗碗,他们男生承包担水、劈材等重活。   正是因为兄妹俩什么也不会,才要苗红旗一把年纪跟着他们起早贪黑。裴安和对外人能算计,给亲妈每天十块钱的报酬却是心甘情愿。   当然他也预料到了,母亲最多只会收下一半。   裴安和从前没想过他需要做这些,现在为了赚钱大业,也不得不拿出他那强大的学习能力,只听过一遍,就把苗红旗画过重点注意事项都牢牢记住了,这会儿也不用等她起床,自己一进厨房先把糯米洗净沥水,趁着这个时间,又开始把肉和配料都拿出来洗洗切切。   他不仅学习能力强,认真做起事来也是细致耐心、一丝不苟,等苗红旗从背后探头看过来,脸上的担心也化为了赞许,“做的不错,虽然手脚慢了点,不过菜都切得大小均匀,刀功可以慢慢练起来。糯米洗过吗?沥多久了?”   “洗了,已经沥水二十分钟了。”   “够了,上锅开始蒸吧。”   由于裴安和提前这么多起来做准备工作,他提出想自己动手操作,苗红旗也没多反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生疏而缓慢的蒸饭切肉,时不时提点几句、随时纠正他的动作手法。   不过起锅烧油开始炒菜的时候,苗红旗说什么也不再让他练手了,坚持站在灶台前,“这是做好了要拿去卖的,二三十块钱的肉,实在马虎不得,你还是在旁边好好看着。”   裴安和心说按照母亲的理论,他还不知道要在边上看多久呢,纸上谈兵可不行,可他也没豪横到用这么多成本练手的地步,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跟您学做家常菜,等把炒菜的基本手艺练好了,熬这个肉汤也就不在话下。”   苗红旗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就从今天的午饭开始。”   母子俩商量间,肉香味也从锅中弥漫开来,裴景书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真正赚到钱,她也越来越有动力,今天都不需要人喊,自个儿就爬起来了。   裴安和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欣慰的笑了,“囡囡也醒了?那你快点洗漱,等会和我一起把糯米饭搬下去。”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一个人就能把糯米饭扛下楼,裴景书负责装着葱花和油条碎的盆子,并在楼下守着他们装满货物的三轮车。   等肉汤也熬好出炉,裴安和扛起就能出发,大大节约了准备时间,他俩今天到毛纺织厂的时间比昨天还早。   毛纺厂门口摆摊的多,但还没成规模,厂里也不收摊位费,因此摊位都是先到先得,裴景书他们来得早,顺利争取了个比昨天还好的位置,生意也更加红火了,没怎么吆喝,就有顾客主动上门,“听说你们家的糯米饭味道不错……咦,今天还写了个牌子,两毛五一份不要票?这字写得真不错,小姑娘,给我来一份糯米饭,两毛五收好了。”   裴景书发现纸上谈兵还是远远不够,第一天在这里生生吆喝了两个小时,口干舌燥回到家,才想起来还有小喇叭和广告牌这种神器。   小喇叭她一会半会不知道去哪里搞,广告牌还是可以自制的,她连夜扒拉出一张硬纸板,让二哥写上“温城糯米饭,两毛五一份不要票”的简单广告词,又连比带划让老爸给做了个简易支架,出摊的时候把牌子往边上一放,又清晰又明了,很多人远远看到广告牌,感兴趣的就端着饭盒过来排队,省了好多事。   场面没有昨天的嘈杂,却更加热火朝天了,他们准备的三十五斤肉,也被热情的顾客一扫而空,不过收摊也比昨天晚了很多。   裴景书和二哥收拾完东西,兴高采烈回到家,已经七八点了,家里来了好多围着苗红旗打听消息的领居大妈。   苗红旗让他们三缄其口只是不想露财,可他们每天上上下下的搬货,这么大动静是一定瞒不了左邻右舍的。   事实上,昨天家属楼就隐隐有风声传出,说他们家谁谁悄悄在外面在干个体户。   这可是个大新闻。   裴家除了还在上学的小女儿,一家子都是正式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羡慕死了楼里一众老相识,如今却有人不珍惜这样求之不得的好工作,在外面搞小动作,左邻右舍哪里坐的住,生活太平静,就喜欢四处找八卦乐子,以至于从昨天起,裴家门口便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   只可惜裴家防得紧,他们私窥了一天仍一无所获,反而把胃口吊得更高了,干脆不讲武德了,一早忙完家务,便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领头上门,把还没来得及出门的苗红旗堵在家里。   苗红旗:……   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街坊,人家拿着关心的旗号当面打听,总比背地里胡说八道强,苗红旗面上带着欢迎的微笑,十分配合满足邻居们的八卦欲。   只不过她说的话嘛,十句里能听一两句就算不错的。   等裴景书和二哥兴冲冲回家准备数钱,就撞见了苗红旗忽悠街坊们的名场面。   “什么个体户的呀,你们也太高看他们了,就是我们家景书闹着玩,放假在家呆不住,非要出去赚下个学期的零花钱。可她一个学生能干什么,临时工都轮不上她,合计来合计去,最后说要学人家做点小生意。再小的买卖也是要本钱的,这孩子自己没钱,本来我们都不搭理她,也就过去了,谁成想老二经不住他妹妹的软磨硬泡,答应出钱又出力跟她一起干。这不他进厂两年没歇过,领导看重他,给了几天假在家休息,老二正好有时间陪他妹妹胡闹。”   苗红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把原本浮想联翩的三姑六婆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兄妹俩就是小打小闹,真要赚大钱,哪里轮得到他们?他俩要是能勤快点多出几次摊,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可是我们家老二又不是没工作,何至于此呢。说来说去,折腾这些都是哄他妹妹高兴……倒也不是我们纵着孩子无法无天,实话说吧,小囡想法是好的,她暑假这两个月只要肯吃苦,每天都这么起早贪黑,别说赚下学期的零花钱,学费她也能自己交了。可你们都是着长大,还不清楚么,她能吃什么苦呀,我看不出三天,她就得撂挑子不干了……”   裴景书一脚踏进家门,就听到老妈当众添油加醋给她爆黑历史,关键是邻居大妈全都深以为然,纷纷顺着老妈的话,打赌她裴小囡究竟能撑几天。   一时间满屋欢笑、其乐融融,周围全是快活的空气。   只有见证自己风评被害的裴景书脚步一顿,一个人默默扛起了所有。 第13章   家里多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计划也要改变,裴安和当即收起了那无处安放的上扬嘴角,并不忘给妹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他便恢复了平日温和有礼的姿态,上前一一招呼,“王奶奶,齐奶奶,刘婶……”   只是他看似姿态亲切谦和、有问必答,实则跟苗红旗一模一样,言语滴水不漏,邻居大妈们本来看到正主这么巧刚回家,顿时眼前一亮,觉得是打听商业机密的好机会,一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还不是她们这些老油条们问什么答什么?   而事实是裴安和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苗红旗碍于情面,多多少少要说两句真话,他却没这些顾忌,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先拉着年纪最大的几位嘘寒问暖起来,从老太太身体关心到她们的孙子,对方不想回答都不行。   浅浅寒暄几句以示礼貌后,裴安和便转头问苗红旗,“妈是不是还没买菜?正好我骑车送您过去。”   苗红旗十分配合的拎起菜篮子,笑得合不拢嘴,“行,也让我尝尝有车接送的滋味,那就走吧。”   裴安和骑车送母亲去菜市场,不过是个幌子,他是为了采购今晚和明天要用的食材。因为负责采购,他手里有一笔颇为丰厚的经费,用完后还可以向管账的裴景书继续申请,这会儿临时更改计划,也不需要先找裴景书拿钱什么的。   母子间交换两个眼神,便默契十足的离开了。   邻居们不知道他们出门的真实用意,还要顺着话夸裴安和有孝心云云,毕竟这么个大小伙子送母亲去菜市场的,确实不多见。   大妈们拥簇着苗红旗母子离去,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倒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裴景书衬得越发无人问津起来。   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们眼里,裴家的小女儿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女孩,从出生开始,老来女的特殊身份给她带来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仅让父母对她个丫头片子宠着疼着,哥哥们也要哄着让着,等她长大一点,那张堪比王母娘娘坐下仙童的精致小脸,又让她轻松获得周围所有人的好感疼惜,就连附近最吝啬的老婆子,见了这个玉雪可爱的白团子,都忍不住投喂一两颗糖。   不过,小姑娘也就是凭着运气生得时机好模样好,就显得处处都好了,其实没多大的本事,不说帮家里洗衣做饭什么的,单她妈苗红旗的那一身精明本事,她就半分都没学到。   以前不是没有邻居看她年纪小又受宠,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拿着零食跟她打听家里隐私,结果这丫头吃东西毫不嘴软,一问到头上三不知,家里吃什么她倒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都是一个楼里的,谁还能不知道各家每天吃什么?这可把不安好心的邻居噎得有苦说不出。   吃过亏的人多了,裴景书“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名声也深入人心,久而久之,大家有八卦宁愿去找闷嘴葫芦裴家老大、或者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裴老二过招,也不肯浪费零食找她这个傻白甜套话了。   就这样,裴景书只能目送随着老妈和二哥离开,也跟着鱼贯而出的三姑六婆们,小小感慨了下人心不古,她这个穿越女竟是如此没有排面!   一转身,她欢欢喜喜抱着包去老爸老妈房间数钱,鼓鼓囊囊的钱包,把钱倒出来几乎能堆满大半个床。   当然也是因为收来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散钱,两毛一分的,一元面值的都找不到几张,大团结更是摸都摸不到。   今天也跟昨天一样,糯米饭还剩了一小碗,浇汁是一滴都不剩的,三十五斤肉熬出来的肉汤,一共卖出五百五十份糯米饭,收款一百三十七块五毛。   数目少时还不觉得,一多起来,就怎么整理都显得乱糟糟了。   裴安和采购完一堆东西回家,看到她还在父母房间数钱,惊讶的扬了扬眉,“今天竟然赚了这么多钱吗?你都数一个多小时了。”   “没有啦,这钱太零碎,我想着归整一下,看着也舒服。今天的账早算好了。”裴景书说着把一旁的账本交给合作伙伴查阅,一边忍不住凡尔赛的吐槽,“加起来入账还不到两百,这一毛两毛的零钱都快堆成小山了,晚上和明天一整天的收入,指不定还能翻个倍,到时候家里还有放钱的地方吗?就算能用箱子什么的装起来,也不太好盘点呀。”   裴安和随口打趣了句,“没想到你还是个讲究人。”   他妹妹平时可是酱油倒了都懒得扶一下的主,谁能想到她做起生意竟有模有样,不仅出了好些有用的主意,出摊的时候也能帮上大忙,还能帮他考虑到那些不起眼的细节,着实给了他好多次惊喜。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小妹给的惊喜多了也见怪不怪,裴安和感慨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到账本上了,对于裴景书不满抗议他小看人的声音也充耳不闻,专注盯着让他惊喜不已的那串数字。   今天卖了多少货,营业额大概有多少,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不过亲眼所见到底更具真实感,裴安和满心欢喜,拿着简陋的账本爱不释手,恨不得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倒背如流才好。   苗红旗也进来看了一眼,确定他们的生意蒸蒸日上,才安心的去厨房忙活。   虽说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可她拿着一天五块钱的工钱,相当于以前在厂里两三天的工资,她以前在车间尚且尽心尽力,如今给自己的孩子做事,就更是不遗余力了。   反反复复看了半天,裴安和才舍得把账本交还给妹妹保管,问她,“那么多零钱放家里确实不安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富有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着可以去银/行开个账户,把零钱都存起来,哪天要用上大钱,去银/行取大团结还方便点。”   他们这一大包毛票子,也就能换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别人都瞧不见,自然也没那么显眼了。   裴安和对妹妹的提议没意见,“存银/行也好,也不用怕哪天家里遭*了贼。只是按你这么说,两三天就得去一趟银/行,里面排队清点、一套流程忙下来,也要一个两小时,会不会太费事了?”   上辈子习惯了拿个手机走遍世界,现在三天两头就要去银/行柜面,确实挺麻烦,但裴景书知道,创业期最忌拈轻怕重,尤其她是跟人搭伙做生意,该她负责的工作,还是要主动点担起责任,于是昂着头掷地有声,“不麻烦,财务这一块归我管,二哥你要是放心,就都交给我吧。”   裴安和觉得妹妹这独挑大梁的傲娇模样,可比她平时混吃等死的样子可爱多了,遂十分配合道,“你办事哥哥自然放心,那这一切就都托付给你了。”   裴景书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郑重点头,“嗯嗯放心,我会把这些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先忙着,我去厨房看看,再晚点出去,妈估计能帮我们把锅碗瓢盆都洗好了。”   裴景书觉得再整理,这些零碎老旧的毛票子也不能变得崭新干净,又都是要存银/行的,也就懒得折腾,把它们按照面值一扎扎捆好藏起来,也去厨房帮忙了。   可惜苗红旗嫌闺女干活笨手笨脚,比老二碍事多了,挥手就把进厨房不到两秒钟裴景书轰走,“这里没你什么事,玩去吧,实在不行回房睡觉。”   裴景书显然没有被亲爱的妈妈嫌弃了的觉悟,她眨着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回应来自老妈朴实无华的关怀,“我昨晚睡得好,足足睡了七八个小时,可有精神了,不用去补觉,我帮你们打下手呀。”   说话间裴景书昂首挺胸,心想她这样勤劳踏实,胸前的红领巾更亮了呢。   苗红旗嘴角抽了抽,睡精神了所以就要来拆厨房吗?   裴安和则是无奈扶额,心想几分钟前觉得妹妹今非昔比的自己真是瞎了眼,哪有什么成长,这不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吗。   有时候裴安和都觉得,精明一世的老妈居然养了个看不懂眼色的小女儿,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身为好儿子好哥哥,裴安和关切的对裴景书说,“暑假作业写了吗,新学期的课本预习了吗?景书你不是还想好好学习考大学?这里不用你动手,抓紧时间回去学习吧。”   这么贴心的建议,却让裴景书的雷达突然动了,小动物一般警惕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考大学?”   她寻思着全家人都知道她的目标是苟到高中毕业进厂,重新规划高考这事儿,因为忙着搞钱还没来得及宣布,渣男二哥怎么知道,原女主重生,她穿书,难道渣男男配也有这种机缘?   裴安和很无语,“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想考大学,毕业后分配进体制内呢。” 第14章   先不说不爱学习的妹妹突发奇想要考大学还想分配进政府单位,这目标是不是过于远大了点,但这是她第一次想正儿八经学习,裴安和绝对是一百个支持。   他这辈子彻底跟大学无缘了,如果妹妹能帮他圆梦,多少也是个安慰。   裴景书:……   好吧,原来是自己嘴巴漏风,知道剧情的从始至终只有她,裴景书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安心。   不过对于误会了二哥一片好心,裴景书表示无所谓,渣男二哥值得,他已经浑身是锅了,再背一个也不嫌多,反正她是不可能主动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   裴景书不仅不觉得抱歉,她还要倒打一耙,“那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突然这么上心,我这不是怕你黄鼠狼给人拜年吗。”   “什么叫突然这么上心,我不是一直都很关心你学习的吗?”作为全家唯一一个关心妹妹学习、真心实意觉得她努努力还是可以抢救的人,裴安和觉得窦娥都没他冤,忍不住半真半假的跟苗红旗告起状来,“妈你看见了吧,这丫头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一脸无辜,裴景书只会比他更理直气壮,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干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吗,抛……玩弄别人感情,还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   想想渣男二哥在原著里把女主吃干抹净闹得人尽皆知后,又把人抛之脑后的缺德事,裴景书觉得自己没举着刀把他赶出家门,还真是善良。   当然这辈子还没发展到这一步,他估计也就跟女主牵牵小手,然后不是那么愉快的一拍两散就回城了,搞得她都没办法指责他抛弃女主俨然当代陈世美。   可这更致命了好吗,他把遇神杀神的重生女主招来了,全家老小都跟着二哥一起遭殃,简直造孽。   即便他们眼下搞个体户取得了一点点成功,算是迈出了跟原著截然不同的一步,改变命运近在眼前,裴景书还是没这么快原谅他。   万万没想到,裴安和听完妹妹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气氛也徒然冷肃起来。   苗红旗也不能任由他们兄妹打闹了,忙瞪了小女儿一眼,“你二哥为人行的正坐的端,你可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睡不着就回房写暑假作业去,要是交了白卷,仔细你的皮。”   裴景书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第一次发现不笑的时候,渣男二哥这张斯文败类的脸居然充满了压迫感,不愧是炮灰反派?   遂果断顺着老妈的话,脚底抹油跑了。   捅娄子的闺女跑了,苗红旗却不能装无事发生,小心翼翼看了二儿子一眼,安抚道,“你妹妹都被我们宠坏了,这么大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不知道从哪听了几句传言,也跟着说风就是雨,一点脑子都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可就太不值当了。”   苗红旗觉得她也不完全是偏帮小女儿,本来老二在乡下有一段过去的事,除了自家人和冶金机械厂的老林,也没别人知道了,老林知道他们家跟许副厂长有点关系,保密还来不及,自家人就更是捂得严严实实了,几个小的包括小闺女都藏不住事,一个字都没在他们跟前提过。   倒是外头许多人,因着知青回城闹得鸡飞狗跳,他们家老二却清清白白回来,还能进厂转正、蒸蒸日上,有哪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就在背后编排,都知道很多知青为了回城不惜抛妻弃子,怎么瞎说都行。   裴安和不想聊这个,沉默的蹲在地上刷洗工具。   苗红旗只能深深叹气。看吧,她这个当娘的都小心翼翼不敢在儿子面前多提,至今仍对他在乡下的事一知半解,他妹指定就在外边听了不着调的闲言碎语。   这丫头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在家里窝里横,也是她起初没在意,才纵容至此,得想办法治治这个毛病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裴安和抬头道,“我知道景书不是针对我,妈你也别怪她。”   苗红旗心里一跳,下意识点头应了。   接下来气氛持续低迷压抑,母子俩沉默地忙碌着。   不过裴安和不愧是干大事的,短短两个小时,便把心态调整过来了,端着无懈可击的笑脸给午休回来的父亲和大哥盛饭,“今天的饭菜都是我做的,手艺不好,爸和大哥担待着,对了,大嫂今天不回来吃午饭吗?”   裴大头笑呵呵道,“我闻着还挺香,老二你也没做过几次饭,已经做得很好了。”   裴平洲倒是多看了他两眼,才不紧不慢端起碗,“你大嫂在厂里吃饭,吃完还能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   裴安和赞同点头,“这么热的天,中午回来反而受罪。”   裴平洲咽下饭菜,“没下过几次厨,能做出这味道,老二你是有点天赋的,景书你说是不是?”   他目光落在埋头扒饭的某人身上,仿佛在说他们家的吃货如此捧场,可见裴安和手艺有多不错了。   裴景书只想一个人静静,别问她静静是谁。   她现在脑子里还是二哥那张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脸,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悔恨到半夜想起来都想给自己两巴掌,真是作死啊,明知道二哥是原著里的反派炮灰,她怎么敢说那番话。   当然了,得罪亲哥也不会被他往死里整,可裴景书就是怂啊,二哥没有表情的样子看得她只想跪,现在就是努力降低存在感,让二哥早日忘记她的作死行径为好。   因此面对大哥突如其来的点名,裴景书没说话,只是扒饭的动作更卖力了,用实际行动做出回答。   裴安和就看到上午还在他面前鼻孔朝天的妹妹,这会儿就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了,活像他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简直好气又好笑。   裴平洲视线在他俩中间来回打转,想了想问,“景书,早上生意怎么样?”   裴景书吃得头也不抬,“挺好的,准备的东西也都卖掉了。”   “那我就放心了。”裴平洲实在看不出平时亲亲热热的两人,今天闹了什么幺蛾子,不过没影响他们生意,加上母亲神情也都正常,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老三的性子他了解,没人比她更记吃不记打;老二其实也不难懂,他最是顾全大局。   换句话说,只要生意能做得下去,他俩不管怎么闹都不会散伙,老二会无条件迁就妹妹,凭他的本事,哄起妹妹来也是信手拈来。   裴平洲预料得没错,在共同的利益之下,这点分歧不算什么,等裴景书裴安和晚上收摊回家,他俩又是有说有笑、就差穿一条裤子的绝世好兄妹了。   兄妹俩聊了一路还没聊够,进了家门依然喋喋不休,说得热火朝天,裴大头都只能见缝插针的询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们是下午四点出的门。   裴安和此前做过较全面的市场调查,确定了毛纺织厂几个适合出摊的时间,分别是早上六点前后,中午十二点,下午两三点,傍晚五六点,以及夜里十点前后。   早上、下午和夜里的时间,分别是车间工人的交接班点,那时候厂门口人来人往的,正适合他们做生意。   不过除了三班倒的工人,每个厂里也有一批固定上长白班的员工,比如大小干部们,以及坐办公室的普通员工,他们的工作时间一般是八点到十二点,中午大概休息两个小时,五六点下班。   这些人下班,刚好赶上正常饭点,因此不仅是他们,住厂里或者附近的人,有时间也会来光顾厂门口的摊位,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工人交接班点差。   裴安和摸清了其中规律,便建议这个点出摊,如此他们的摆摊时间可以拉长到六七点。   假如过了七八点还没把东西卖完,也不用担心浪费,工人下夜班,他们还可以来卖一波夜宵。   但他们回家这会儿,家人们整整齐齐的待在家里准备吃晚饭,可见这个摊收得是多么的早。   裴景书小嘴叭叭告诉老爸,“东西都卖完了,只能收摊回家。害,我早就跟二哥说自信点,肉只管往多了准备,大家伙都缺油水,而且这年头很多人就是肯买肉吃,也不舍得下调料,还没有我们妈妈这样好的手艺,好好的肉除了炒青菜还是炒青菜,再好吃也会腻啊。老妈的手艺就不一样了,这一锅浓油酱赤的卤肉饭搬出去,那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闻闻味道就让人走不动路了,怎么都是不愁卖的呀!”   仿佛上午的变脸只是幻觉,裴安和面对妹妹的吐槽,仍是一如既往的纵容,脸上写满了受教,“好好好,是我保守了,明晚再备十斤、不,二十斤上好的五花肉!”   裴景书表示不错,“我们收摊回家,正是厂门口最热闹的时候,二十斤也不算夸张。”   说话间,饥肠辘辘的兄妹俩先后从苗红旗手里接过扎实的饭碗,开始埋头干饭,一时顾不上给大家解释,二十斤五花肉可以卖多少份卤肉饭。   许向华便双眼发亮的看着他们打听道,“真有这么红火啊,那你们今天卖了多少卤肉饭?” 第15章   裴景书下意识要跟大嫂分享快乐,却苦于小小的嘴巴里塞满了饭菜。   他们家的规矩,或者说苗红旗的要求,不管大人小孩都可以在饭桌上畅所欲言,前提是张口的时候,嘴巴里没有食物。   裴景书于是努力把饭菜往肚里咽,这个过程中,裴安和已经接过话茬,笑着道,“不如大哥大嫂猜一猜?”   裴平洲率先摇头,“我可猜不出来。”   他没有强烈的好奇心,知道弟弟妹妹干得不错,也就放心了,至于他们具体赚了多少,爱说不说。   许向华却没有他这么沉得住气,丰衣足食的生活让她保持着较强的分享欲,偏偏小叔子小姑子摆摊赚了钱这件大事,除了婆家和娘家的,谁也不能透露。   越不能对外说,她这两天越是一个劲在心里琢磨,关心的不得了,以至于彻底无视了婆婆若有似无的眼神,兴致勃勃道,“那我就大胆推测了,刚下班回来,好像听爸妈说过一嘴,你们下午跟早上一样,也准备了三十五斤肉,定价是四角一份。你们做的这种卤肉,跟红烧肉差不多,都是纯肉的,我记得饭店里的红烧肉,便宜的要一块五,贵的卖两块三块钱都有,一盘就那么几块肉,算它一斤整吧,一斤肉得一块五毛,换成你们的卤肉饭,就是三四份?算你们一斤肉出三份卤肉饭,三十五斤就是一百出头,那你们出个摊至少赚了四十块呀!”   裴大头特别惊喜的看向老二,“你们大嫂说的对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下午赚四十多,加上早上的五十多,那就是一百块了呀。   一天赚一百,就跟从地上捡钱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大胆。   他们一回家忙着填饱肚子,还没来得及数钱,不过裴安和做事细心,他负责打饭,很确定大嫂算出来的,和真实数据相差甚远,于是迎着大家充满期待的目光,低调的道,“大嫂还是保守了,我们没有国营饭店那样良心,一斤肉至少能卖四五份卤肉饭,加上卤鸡蛋和青菜小菜,分量看着也还可以。”   苗红旗笑道,“不能这么说,鸡蛋也要五分钱一个,青菜和小菜都是花钱买的呀,成本不小了,一份饭有肉有菜还管饱,只要四毛钱很良心了,你们自己也就赚个辛苦钱。”   裴安和点头,“确实是,这些肉花了十五六块,鸡蛋也要八/九块,加上大米和青菜,成本估摸着三十往上了,利润大概也是这么多。”   许向华啧啧称奇:“难怪那么多人丢了铁饭碗也要去下海,一个不起眼的个体户就赚这么多,那些开店的、自己办工厂的,岂不是比抢银/行都更来钱?”   一家人吃着饭、聊着生意经,不知不觉就快八点,裴景书拍拍沉甸甸的包,准备去老爸老妈房间开始数钱大业,许向华双眼放光想要留下来围观,却被裴平洲拉走了,“回家还要烧水给两个臭小子洗澡洗衣服,等我们自己也收拾完上/床,又是十点多了,早点回去了,我明天也是早班。”   他们糖果厂不像毛纺厂那样丧心病狂,早班从七点开始,但是要洗漱还要吃饭,也得六点多起床。   苗红旗顺势叮嘱两个大孙子,“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家里说正事都没瞒着你们,但你们也要有成算,这些事情,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的。”   裴远山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立正敬礼,带着弟弟保证道:“奶奶放心,我们绝对保守秘密!”   许向华知道,婆婆既是叮嘱孩子们,也是提点自己,这事不适合带着孩子们掺和,只能遗憾的起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远山远河,跟你们爷爷奶奶小叔小姑说晚安。”   裴大哥一家四口走了,苗红旗老两口也忙着烧水、给小孙子洗澡,他们房间只剩裴景书跟二哥了,兄妹分工,很快算完账,裴景书喜气洋洋,“二哥,你差点把大嫂忽悠瘸了,我们总共卖了两百份卤肉饭,入账八十元,净利润足足五十呢!”   要是大哥大嫂还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惊得跳起来!   就他们两个,裴安和也不再保持形象,整个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账本舍不得撒手,“早上收入近一百四十,晚上八十,一天就是两百二十。今晚还只是试水,明天再多备点货,还能追赶早上的收入。”   四舍五入一下,他们明天一天能赚三百!   巨大的利益,使得裴安和心头一片火热,浑身充满了力量,有种一日三餐包括夜宵都去出摊的冲动。   裴景书不知道他欢喜表象下的魔鬼念头,也在畅想美丽人生,“不错不错,我们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兄妹俩对视,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不约而同的收拾东西起身,早点洗漱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赚大钱。   第二天,两人照常早起准备出摊,赶在七点之前卖出最后一份糯米饭,带着鼓鼓囊囊的腰包回家吃饭数钱。   盘完帐,裴景书便带着近四百的巨款,坐着三轮车去了银/行。   裴安和身上只有五十左右,差不多是他们一天所需的货款,其他钱全都塞在裴景书的大书包里,兄妹俩在家就商量好了,其中的一百五十块零钱换成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剩下的都存在户头里。   一百五十,刚好是他们三天的货款,裴安和每天只要带五张大团结去菜市场,随便塞在内袋里,也不用担心招小偷。   三天后裴景书还要存钱,顺便跟工作人员换整钱,也说不上麻烦。   眼看着全部家当塞在妹妹书包里,她本人是信心满满,裴安和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反正他也要去菜市场,顺路骑车把她送银/行门口。   等裴景书办完所有业务,他差不多也采购结束,正好把她一起捎回家。   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银/行账户,意义重大,裴景书格外兴奋,自个儿捧着存折美了半天还不够,她这一整天都不厌其烦的,向每一个家庭成员郑重展示她的存折本。   裴安和也不阻止,就笑眯眯的看着她像笨蛋小狗一样上蹿下跳的闹腾。   裴景书展示过存折,都要添上一句,“别看现在只存了两百,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搬砖,卡里,哦不,存折里的钱会越来越多的!”   其他人都很捧场的对她表示了支持鼓励,只有许向华听完挑了挑眉,打趣道:“三天赚两百还嫌少呀,那小妹你想赚多少,是不是得当上万元户才满足?”   裴景书心想,牛逼哄哄的万元户,给人一种钱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错觉,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让老百姓们遥不可及的一万块,其实都不够买套房。   她未来是要当包租婆的女人,怎么会满足于区区万元户?   不过在人均月薪几十块的当下说这个,未免有点浮夸,她自己悄悄的努力就好,便嘿嘿一笑岔开了大嫂的调侃,“说得太远啦,我没想那么多,埋头干就完了,趁着现在形势好,多捞一点是一点呗。”   这番话得到了全家人的赞许,裴平洲都忍不住跟父母感叹,“自打景书跟着安和做起这小生意,说话做事越来越章法了,比起赚钱,我倒是觉得她得到锻炼更为难得,这回是真的长大了。”   苗红旗却摇头,“夸早了,这才几天呀,谁知道她是真的懂事了,还是装装样子?往后再看看吧。”   他们各自聊的热闹,裴大头就在一旁咧嘴笑,心想头天夜里跟他说小妹这回锻炼出来,以后做什么都顺当,他们不用为她牵肠挂肚这些话的人是哪个?   不过老婆子就爱在人前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还是不要拆穿了。   裴景书不在意老妈人前人后对她截然相反的评价,反正都影响不到她的赚钱大业。   她觉得自己掌握了财富密码,跟二哥一起早出晚归,勤勤恳恳的出门营业,看着存折上的金额像雪球般越滚越大,累并快乐着。   提前开启事业线的渣男二哥只会比她更快乐,并且没两天就不满足于日入近三百的现状,蠢蠢欲动想再增加一两场营业。   裴安和表示,劳动人民都是不怕苦不怕累的,跟他们一起蹲守毛纺织厂这个大市场的个体户有很多,最卷的几家,每天都能摆上四五场,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那才是赚得盆满钵满。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跟人家比起来,自家一天两场的频率就过于懈怠了,他觉得中午还可以摆一场。   不过,没等裴景书扶着腰虚弱拒绝,裴安和自己先打消这个危险的想法。   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们的当务之急,不该是想方设法增加收入,而是早日学会母亲的手艺然后独立行走。   他们每摆摊两小时,苗红旗就得在家忙上一两个小时,厨房里的活计又特别繁重,她已经上了年纪,再增加工作量怕是身体吃不消。   裴安和那么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他也不想把老母亲累病,决定尽快接过母亲身上的重担。   打铁还需自身硬,等以后他独自掌勺,倒是可以花钱请母亲打下手,帮忙备菜、洗刷工具这些,那他们增加到早中晚三场营业,应该也能赶得上。   制订了小目标的裴安和,每天收摊回家便埋头苦练厨艺,忙碌充实的生活使得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仿佛只是眨眼间,五天假期就到了尾声。   一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第16章   这天晚上,苗红旗叫住了吃完饭要回家的裴平洲夫妻俩,“回去把孩子们哄睡了,你们再过来一趟,家里有些事情商量。”   裴平洲和许向华对视一眼,内心隐隐有些猜测,都没多说什么,一人牵着一个好大儿匆匆出了门。   只是一走出家属楼,他们便忍不住压低声音讨论了一路,交流完彼此的猜测,就更加想知道真实情况了,回到家便抓紧时间压着裴远山裴远河刷牙洗澡,强行把故意闹腾的哥俩塞进被窝,把门一锁,然后迫不及待赶回老家。   他们折返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不过裴景书也没掉链子,她数钱做账越来越得心应手,在大哥大嫂回来之前就把这些都搞定了,钱和账本也都收了起来,正无所事事,等着最后两位成员过来开大会。   这场家庭会议的主持人,由裴安和毛遂自荐,他同时也是今晚的主角,人员到齐后,他便开门见山,“大哥大嫂,我不想在厂里拿死工资了,准备辞职正式下海,爸妈不同意,让我先问问你们的意思。”   许向华知道为什么要先问他们的意见,小叔子的工作是通过她娘家搞到的,要不要继续干固然是他自己的事,可在做决定前取得他们的同意,也是尊重他们的意思。   之前就有猜测,许向华这时也没做出吃惊的样子,想了想道,“你这个念头来得太早了点,倒也不算太意外,回来的路上,我跟你大哥商量过,二弟你跟我们不一样,你适合干大事,不应该拦着你迈出这一步。只是辞职就不必了,可以跟别人一样办理停薪留职,这条后路可以用不到,但不能没有。而且你们满打满算才干了五天,这就决定下半辈子的道路也太冲动冒失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厂里、耽误赚钱时间,可以再请一段时间的假呀。我帮你跟上面说一说,再请十天半个月,你也有更充分的时间,一边干一边琢磨,充分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不要冲动行事。”   裴大头立刻附和,“对对,老大媳妇说得再好不过,安和,听你大嫂的,实在不行再请一段时间假,不能随便辞职的呀,停薪留职也该慎重才是。”   裴景书本来暗中观察着裴平洲和许向华的反应,一听到裴大头的声音,注意力立刻转回到他身上。   要说在场最希望裴安和早日辞职下海的人,肯定是她,裴景书甚至比他本人还迫不及待,巴不得连夜远离冶金机械厂,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去。   这就是个是非之地,不仅有翻起脸来能让渣男二哥万劫不复的白富美女配,神通广大的女主也是通过冶金机械厂的亲戚,从而把二哥包括他们一家的情况掌控在手心。   虽然在她的怂恿下,二哥提前体验到了赚钱的快乐,就看他这卷生卷死乐不思蜀的架势,裴景书觉得白富美女配就算主动送上门,渣男二哥大概率都不会多看一眼,搞不好还嫌弃对方影响了他搞事业的脚步。   但这也说不好,就像她预料不到好好的二哥突然成了渣男,万一他回厂里跟白富美搭上关系,脑子一抽突然又不想努力了,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给?   裴景书也想对亲哥多一点信任,但她觉得书里的渣男男配干的出这种事,还是得想个办法釜底抽薪,直接辞职是最简单有效的操作。   毕竟个体户在许多人眼里,约等于无业游民。   她还记得大嫂说过,二哥之前没转正,不好撮合他跟白晓晴——想想看,人家白富美连国企临时工都看不上,还看得她二哥这个“无业游民”吗?   换句话说,二哥一旦正式辞职下海,白富美再爱也只会对他敬而远之,而他自己也沉迷在赚钱的快感中,都想不起来多看对方一眼。   另外,二哥连夜跑了,在私底下虎视眈眈的女主,至少这两年内是没办法再掌控他们了,女主也要忙着发家致富,不会花多少精力在渣男身上,等于他们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几年猥琐发育的时间,一箭双雕的好事呀!   裴景书越想越觉得不错,这些天有空就不遗余力的怂恿他,时不时抱着存折展望未来,说一说半年收入过万、一年开店、两年买车买房的美事。   饼画得大了点,但架不住它香呀!渣男二哥果然经不起一点点诱惑,这不就自个儿就提出辞职下海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对二哥新决定反应最大的竟是老爸,平时笑呵呵的小老头听不得这种话,激动到当场面红耳赤,反而是当家做主派头的苗红旗在中间打圆场,提议等长子两口子回来一起商量,这才稳住裴大头的情绪。   蠢蠢欲动的裴景书见势不好,果断把头缩回去,决定让二哥在前面扛火力,他要是扛不住,她再想想办法,按兵不动的同时,也让她看清楚了形势,坚决反对的只有老爸一个,就连老妈都倾向于他们这边。   苗红旗不像丈夫那样旗帜分明,她甚至先肯定他的想法,接着话锋一转,忧虑道:“前边刚请了长假假,接着又无缘无故请十天半个月假,实在说不过去呀,别人都要背后议论的,亲家帮忙开这个后门,就怕连带着亲家也遭受非议。”   许向华自觉得到了婆家所有人的尊重,因此也是真心实意为小叔子打算,“我爸那边还好,请几天假扣几天工资,算不上开后门。安和这么做确实也不好,以后再回去上班,领导、同事都有意见,加工资评奖金也要受影响的,不过只要能保住这份正式工,坐冷板凳又算得了什么?”   裴大头热烈响应儿媳妇的建议,苗红旗则是坚持不想给亲家再添半点麻烦的立场,裴平洲在中间划水和稀泥,既支持媳妇也支持当事人的意见,裴景书缩着脖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个在瓜田里四处乱窜的猹。   热闹都是他们的,倒衬得一言不发的裴安和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大概是不想浪费口舌扯皮,裴安和决定直接放大招,突然看向裴景书,“去把存折拿过来吧。”   裴景书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有想到,大嫂对二哥正式下海这事还有疑虑,是因为还不知道他们这几天具体捞了多少,待会亲眼看到存折上的最新数字,别说阻止了,怕不是大嫂她自己都想跟着下海!   等他们把大哥大嫂拉入阵营,坚决反对的老爸也就不成气候了,毕竟少数服从多数。   所以说还是二哥鸡贼啊,不费一兵一卒,轻松达成目的。   裴景书深深看了眼鸡贼的二哥,身体却很配合的起身,一溜烟跑回房间,等她飞快拿着宝贝存着回来,其他人停止了无意义的唇枪舌战,都伸长脖子等着看他们兄妹要卖什么关子。   他们当中,裴平洲仗着手长脚长,率先从她手里抽走存折,看了半分钟,这位沉默稳重的、很有长子风范的大哥,发出了仿佛三观破碎的声音,“这、这是真的吗?你们才摆摊五天,就赚了足足八百块?”   掌管财务的裴景书很想告诉大哥:并没有,他们这五天的总营业额,是一千一百四十八块零五分。   只是今晚的近一百五十元营业额,还没来得及存进去。   另外二哥手里还拿着明后三天的采购经费,整整两百块——是的,他们的采购经费增加了,当然每日营业额也跟着稳步上升。   比如说今天,早上一百五十多,晚上一百五,总收入首次突破三百块大关,令人振奋。   裴安和暗戳戳找很多摊主打听过消息,因此裴景书知道,在毛纺厂那块,日赚三百这个数据,已经可以挤进头部行列了。   别看他们出勤率不高,但是赚得多呀!   她都有种想在毛纺织厂摆一辈子摊的冲动了。   裴景书不小心又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裴安和因为要用事实说服家人们,这次也不再谦虚低调,唯独苗红旗谨慎惯了,忍不住解释了句,“这八百块也就看着夸张,真正赚的远没有这么多,要知道他们还没出摊时,就各凑了一百多块出*来添置这些东西……”   许向华是个急性子,丈夫一开口,她便抢也似的把存折夺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先接了下婆婆的话茬,“就算减去他们两三百的启动资金,五天五百多的收入,也够把人吓一跳的了!”   说着急忙低头查看,白纸黑字亲眼所见,冲击力不是听人说可以比的,许向华忍不住喃喃自语,“做生意也太吓人了吧,你们干五天,跟我们两口子五个月的工资一样多,这还上什么班呀。”   裴安和知道,他们一开始想着闷声发大财,对着家里人都是往保守了说的,大哥大嫂的信息还还停留在最初那两天,只知道他们每次出摊能赚个几十块,这会儿却冷不丁掏出八百多的存折本,傻子都知道不正常,便耐心解释分析给他们听,“生意是一点点攒起来的,我们第一天准备的二十五斤肉不够卖,之后备货三十五斤,也卖的很快,所以我后来再去菜市场,就会两三斤这样逐步增加备货量。索性家里吃饭的嘴多,两三斤的量,要是卖不掉还可以自己吃。不过我们多摆一会摊,最后几份降点价甩卖,都是可以卖掉的,暂时还没有货物剩回家的。晚上卖卤肉饭也是这样,备的货越多,每天的收入也越高。这就是个体户和上班最大的区别,我们给自己干,没多干一点,就能多赚一份钱,辛苦也值得。说真的,尝到过这种努力付出,立刻就会有不菲收获的滋味,我是真的停不下来,一天都不想耽搁。”   裴平洲深以为然,“别说你停不下来,我看了都想下海了。”   裴景书心想看不出,大嫂还没心动,大哥倒是先开口了,不过无所谓,她热情欢迎道,“好呀好呀,大哥也加入,我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一起把生意做大做强。”   然而她真心实意的欢迎,却得到了父母想刀人的眼神,不仅裴大头一脸绝望窒息,淡定的苗红旗也坐不住了,指责道,“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之前上蹿下跳怂恿你二哥下海,这么快就不满足了,连你大哥也要拉下水?”   她还没被老妈这样严厉的喷过,裴小囡委屈,裴小囡就要当场大声说出来,“我不是,我没有,我真心实意喊大哥一起发财,我有什么错?”   眼看妹妹气的要炸毛,脸上就差写着好心没好报几个字,裴平洲也忙放下老大的架子哄道,“小囡没错,我们都知道你是为我好。”   许向华心里那点子羡慕嫉妒恨,也在小姑子的闹腾下烟消云散了,笑道,“小妹有心了,不过你大哥上有老下有小,折腾不动了,还是要有稳定工作踏实。”   苗红旗和裴大头脸上,满是对老大媳妇的赞同,哪怕老二下海赚大钱,没有稳定工作,他们内心还是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不踏实感,毕竟上头政策瞬息万变,谁知道哪天突然又不允许干个体户了?家里两个儿子,至少留一个捧铁饭碗的。   家人们都什么毛病,放着赚大钱的机会不要,真是带不动带不动。   生活不易,裴小囡叹气。   裴安和搭着蔫头耷脑的妹妹,好笑道,“没关系,我们先把生意做大做强,以后有机会再拉大哥入伙。”   如果说小姑子的态度让许向华窝心,那裴安和就是给了她一个踏实,她想了想,道:“明天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要回厂里一趟的,这样吧,你还是先回车间,正常上班,我帮你找我爸说一说,最好还是争取停薪留职,放心,不会影响你们晚上的生意。”   裴安和不像父母那般瞻前顾后,他这几天重拾了以前的自信,已经不在意这条退路了,笑了笑,“我想着直接辞职,这个工作还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也算报答许伯父这些年对我的关照了。”   本市五大厂之一的工作,还是正式工,放到黑市总要卖个几百块,裴安和觉得他也用不上,还不如还给大嫂她爸,不管许副厂长是卖还是拿去换人情,都比放着不用强。 第17章   许向华笑了,“这也不冲突呀,我们厂里有规定,停薪留职期限最长不得超过两年,两年后你确定不回去了,还要去厂里办离职手续,到那时候,你这个岗位自会有其他用处。”   裴安和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觉得以后就算不跟妹妹摆摊了,随便干点什么,都比回厂里强得多,这条后路终究只是摆设。   不过这是大嫂的一片心意,加上父母也都眼巴巴看着,为了安他们的心,他也要郑重的向大嫂道谢,赧然道:“到底又要麻烦大哥大嫂和许伯父了。”   许向华摆摆手,“自家人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做什么这么客气?你们几个侄子,最近跟着你们三天两头吃肉,小脸都圆了一圈,是不是我也该感谢你们,再把伙食费补给你们啊?”   裴安和配合求饶,“不敢当不敢当,大嫂放过我吧,我们以后都听你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把许向华和苗红旗都逗乐了,裴平洲也是忍俊不禁的样子,气氛从严肃转为轻松欢快,在场除了喃喃自语,嘴里颠来倒去嘀咕“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工作怎么可以不要”这句话的裴大头,就只有抱着脑袋无语问天的裴景书,显得格格不入。   离大谱,二哥辞职而已,搞得跟上战场一样严肃,别到时候两年又两年,这工作到底什么时候能玩完啊。   裴景书真是巴不得二哥连夜扛着三轮车去他们厂里,把辞职报告往领导跟前一甩,再也不见!   然而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哪怕她机智过人,暗戳戳把二哥怂恿到立刻马上就要下海,二哥才在家里一宣布这个决定,已然困难重重,扯皮半天只得到个不上不下的结果,就这,他们老父亲还一脸天要塌了的样子,裴景书一看就知道,她不可以冒头,冒头只会送菜,对结局没有任何帮助。   那还是老老实实苟着吧。   改变不了大人们的决定,她还可以安慰自己,二哥离职也就是个流程,只要他一门心思搞生意赚钱钱,那他就是脱离了冶金机械厂那个是非之地,从此跟女主和女配说拜拜了。   觉醒记忆短短几天,她已经带着家人顺利跟原著剧情切割,怎么不算一种成功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接下来只要她勤劳的挥舞小皮鞭,总会把二哥改造成跟原著截然相反的好人——只要他不再是渣男炮灰,他们一家也悲剧不了。   裴景书把自己安慰好了,心情多云转晴,那张藏不住心事的小脸瞬间春光灿烂,灯下美人笑靥如花,让不经意扫过来的许向华晃花了眼。   许向华自来是看脸的,不然凭她父亲的本事,哪怕当年只是个小车间主任,也有得是办法让她嫁给他们厂里领导的儿子侄子,但她一眼就相中了剑眉星目、英姿笔挺的丈夫。   结婚十多年,她就没舍得跟脸好身材更好的丈夫红过一次脸,和美人婆婆也好得跟亲母女是的,这固然有苗红旗情商高会做人的原因,但最大的功劳还是她长得好,顶着花容月貌的脸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许向华哪里扛得住。   婆婆好看,生的儿女们也个顶个出挑,许向华原以为丈夫就她这辈子见过最英俊的小伙子,不成想他们还有个清俊斯文的小叔子,小姑子就更不用说了,当年那个欺霜赛雪的玉团子,越长越有种闭月羞花的大美女范儿,将来恐怕要青出于蓝、比美人婆婆更加惊艳了。   总之,婆家除了平平无奇的公公,真真儿一家子美人,颜控如许向华,嫁进这个家,真就是老鼠掉进油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丈夫、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她简直一个都割舍不下,才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的帮着丈夫拉扯他的弟弟妹妹。   一般来说,审美都有疲劳期,许向华再吃裴景书的颜,从她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看到现在,看了十几年,抵抗力是有的,不再轻易被外表迷惑。   但架不住她此时笑得太灿烂,映得小脸莹莹如月华,许向华没有准备,一下又看呆了。   逮着小姑子的盛世美颜猛吸了好几口,许向华才笑着打趣,“小囡笑得这么高兴,是因为可以跟你二哥专心搞个体户、一起赚大钱吗?”   裴景书想着,老妈刚才还指责她上蹿下跳到处怂恿哥哥们下海——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再看看老爸至今还没从二哥要丢了铁饭碗的打击中缓过来,为了他们大家好,她还是深藏功与名,把自己当个不重要的吃瓜群众,便果断摇头否认了,“没有,我笑是因为想起开心的事。”   许向华好奇,“什么事这么开心?”   “二哥本来打算要去辞职,没有准备明天早上出摊的材料,现在改成回厂里办停薪留职,也是一样的啦,明早不用出摊,那我就不用早起,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想想她跟着二哥卷生卷死,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裴景书对这个得之不易的懒觉倍感珍惜,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纯粹真实。   快乐是会传染的,许向华他们脸上也不知不觉挂上笑容,苗红旗满脸慈祥的看着她,“囡囡还是孩子呢,就想着吃喝玩乐这点事。”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家小囡还是孩子心性,就能出主意并且跟着哥哥一起赚钱了,等她再长大些,变得成熟有阅历,成就岂不是远超普通人?   一想到这里,苗红旗都有点压抑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幅度,忙转移话题,“老二老三摆摊不容易,老大你们俩口子上班也同样辛苦,正事说完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过来吃早饭,我也空下来,正好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苗红旗说到做到,第二天给一家人煮了黄鱼面。   下这碗面并不容易,新鲜的小黄鱼买回家要先剔骨取肉,鱼头鱼骨鱼尾鱼鳍都要剔除,每条小黄鱼只留下两片完好鲜美的鱼肉简单腌制,用猪油煎到两面焦黄备用;鱼骨鱼头则用来熬汤,也是猪油润锅、姜葱去腥,熬出一锅又香又浓的奶白鱼汤,过滤渣渣就可以用来煮面了;鱼汤煮出来的面,加上香煎的黄鱼,和用猪油爆香的雪菜,撒上一把葱花,就是一碗看似清淡、实则每一口都香浓入味的黄鱼面了。   美味总是来之不易,抛开这锅面要用到的黄鱼和猪油价格,其制作过程就相当费时费力,以苗红旗的麻利劲儿,还有个打下手的老伴,也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完成。   就是因为太麻烦,苗红旗逢年过节都懒得折腾,只在家里有孩子过生日,她才辛苦熬上一锅作为庆贺。   不过这两年过生日流行吃蛋糕,还是从沪城流传过来,叫什么麦淇淋,蛋糕外面抹上一层云朵般的洋玩意儿,吃起来又甜又香,把孩子们馋得不行,他们过生日都眼巴巴缠着买麦淇淋。   这下她连黄鱼面都不用准备,可是省了好多活。   家里已经一年多没煮黄鱼面了,鲜美而霸道的香味从厨房溢出来,勾得大人小孩齐刷刷咽口水,就连说好要睡懒觉的裴景书,半睡半醒闻到这股香味,也被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回合,最后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穿过客厅去洗漱的时候,不可避免被兄嫂们打趣了一通,大侄子也呲着一口小白牙跟着笑,“爸妈、小叔,你们不知道,要是闻到香味还不起床,那就不是我们小姑了。”   裴远河没听出大哥话中的调侃,还在昂首挺胸用力点头,好像他们小姑又懒又馋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哥俩又引发了几个大人的哄然大笑。   被调侃了的裴景书却是一脸坦然,“谁让我天天早睡早起,习惯了这个生物钟,一早上醒好几回了,也不差起来吃早饭这点时间。”   她不是嘴硬,而是打心底就对此理直气壮,以前的她确实有点好吃懒做在身上,她也从来没掩饰过这个本性。   但现在的她可以骄傲的说,她是好吃懒做、但很会搞钱的裴小囡。   这个家没她迟早要完。   家人们不知道她默默做出了多少贡献,仍用看吴下阿蒙的眼光看她,但她知道自己有多牛逼,并为之骄傲自豪。   底气十足的裴小囡,不需要家人的认可,对他们的调侃左耳进右耳出,洗漱完就理直气壮坐到餐桌,亲爱的妈妈是不会因为她说了要睡懒觉就不准备她的了,这锅面必定有她的一份!   很快,裴大头帮着妻子把一晚碗面端出来。   大人小孩食量不一样,碗中面的分量有区别,但小黄鱼是每人两块,苗红旗提前分好了,公平公正。   裴景书端着自己那份大口嗦面,面对老爸和二哥从碗里匀过来的香煎小黄鱼更是来者不拒,吃得肚子滚圆,等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出门玩的出门玩,她又舒舒服服的回房间睡回笼觉。   吃饱喝足睡大觉,真是神仙也不换的小日子呀!   她在家睡的昏天黑地,裴安和的事情也很顺利,他跟大嫂分别后,进车间装模作样忙了一个多小时,应付了许多同事的问候和打探,八点多,坐办公室的领导们上班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来喊他去厂办了。   上面有人就是这么方便,直接给他走流程,裴安和办完手续,拿着停薪留职的证明书离开冶金机械厂时,竟然还没有到九点。   他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时间,从厂里出来便直奔菜市场,光是猪肉就买了足足一百斤,错过了早餐摊,他决定抓紧时间,中午和晚上去毛纺厂卖卤肉饭。   裴安和知道,小地方没有秘密,他办了停薪留职,很快亲朋好友、熟悉不熟悉的人,都会知道他下海的事情。   从此刻起,他就没有了回头路,是压力更是动力,想要成功的野心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徒手扛着一百多斤的肉和菜,一口气跑回家,真的是争分夺秒了。   于是裴景书美美的睡了大半个上午,起床就看到一间肉香四溢的厨房,和对她笑得无比温柔的二哥,“小囡起了?那快去洗漱准备吧,很快就要出摊了。”   裴景书几乎要以为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看看天色才确定她问题,那一定是二哥脑子出了问题,“大中午的,出哪门子的摊?”   “就是中午才好做生意,大家伙都要吃午饭。你抓紧时间收拾呀,早点出门早点弄完回来,还要准备晚上要卖的卤肉饭呢。”   裴景书:……   他可真是不错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要去厂里办手续只能放弃今天的早餐摊,于是反手补上了午饭摊,是厉害的。   “对了,二哥你停薪留职手续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裴景书:“好吧。”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十几分钟后,她顶着盛夏的炎炎烈日,跟二哥踏上熟悉的道路,觉得自己真是拿命在陪他卷啊。   二哥作为男人不在意晒黑晒老,可以穿着背心拖孩、一身清凉出门,但她是一中响当当的校花,可不能过完个暑假,被人发现小龙女居然成了黑珍珠。   没有说黑珍珠就不迷人的意思,只是各花入各眼,裴景书最爱的就是她这身在太阳底下几乎反光的冷白皮。   因为天生就肤白貌美,她不介意适当的晒晒太阳补补钙,这阵子顶着朝阳和夕阳出门摆摊,她就只戴一顶有帽檐可遮阳的五角星帽。   大中午在外面暴晒两小时,可不是一顶五角星帽可以应付,裴景书只能全副武装起来,穿上妈妈给她做的棉绸长衣长裤,戴上老爸的草笠,犹觉不够,嘴里嘀嘀咕咕,“失策了,早知道借大嫂那条纱巾来用,可以把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女儿不着调,把苗红旗这个优雅的老太太都气得锤了她两下,“遮得这么严严实实,你是出去摆摊还是抢劫啊?快把衣服换了再出门,你也不怕把自己闷中暑。”   裴景书怕被揪着去换短袖短裤,也不再纠结脸没遮的事,带着这身造型一溜烟蹿出门,噔噔噔下楼去了。   烈日如火不是开玩笑的,裴景书一来到太阳底下,就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要冒烟了,担心了一秒中暑问题,仅仅只有一秒。   没办法,头可断血可流,皮肤不能黑。   最后,她带着分分钟中暑晕厥的风险,全副武装跟上二哥的脚步,她才“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真实写照了。   好在年轻就是身体倍棒,裴景书在烈日底下活蹦乱跳的,浑身冒汗也不影响她笑逐颜开的招呼顾客,从他们手里接过钱的时候,她感觉这烈日也真香了。   突然,一个充满了惊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板你们中午也来做生意了,那我们以后午饭都能吃上你们家的卤肉饭了吗?”   热火朝天收着钱的裴景书只觉得双眼一黑,抬头看看对面仿佛捡了宝的年轻人,又紧张的看向裴安和,只见她二哥不紧不慢的问,“哎呀,晚饭来吃卤肉饭不好吗?”   “晚上要回家吃饭,只能偶尔光顾你们家,能中午来就好了,让我天天吃也不腻。”   裴安和歉意笑道,“那不好意思呀,暂时忙不过来,过段时间我看看能不能中午也来摆摊。”   年轻人多少有些失望,催促道:“那你们早点安排好,附近这些卖吃的,就你们家的味道最好,我爸妈尝过也夸呢,说你们做的东西火候到家、用料也扎实,是诚信经营的好商家,还给亲朋好友推荐了你们。”   “难怪这些天陆续有从其他厂过来光顾的客人,原来都是你们这些老朋友的宣传,多谢了呀。”裴安和听到还有老顾客在亲友之间帮他们口口相传,心情比三伏天吃了口冰西瓜还舒爽,一下子没绷住,激动的从桶里又捞了半颗卤蛋进对方饭盒里,“这份卤蛋算我们送的,不加钱。”   不是他小气的只肯送半个。   他们家的鸡蛋卤得十分入味,滋味并不比卤肉差,四毛钱的套餐饭里一整个卤鸡蛋,很多人来反应吃得不过瘾,妹妹随口一说可以加钱,当时竟有好些个顾客拍手叫好。那次他们回家一合计,觉得套餐里的鸡蛋除外,加半颗卤蛋收五分钱的价格,顾客应该能接受,他们自己也有利润。   第二天试着多煮了三四十颗鸡蛋,果然大受欢迎,甚至还不够卖。   到目前,卤蛋的额外供应量已经稳定下来,每天都能卖一百多颗,给他们增加了七八块的营业额。   但一个鸡蛋进货价也要五分钱,这还不算增加的卤料和人工,裴安和认为他们的定价很良心了,小本经营,他也不舍得给老顾客送太多。   裴景书没在意二哥的精打细算,她只要知道他至少不会立刻马上增加中午场营业,就放心许多,朝这位忠实顾客露出营业微笑,“以后常来呀。”   就这样,这天中午短暂的闪现了下,第二天,兄妹俩又恢复早晚出摊的模式。   空闲下来的时间,裴安和继续在家苦练厨艺。   或者说他练习更加卖力了。   老顾客的口口相传、和从别处闻风而来尝鲜的新客,对裴安和而言,既是鼓励也是压力。   他已经意识到,他们兄妹以新人身份出现毛纺厂这个大市场,不仅飞快站稳脚跟,还在短时间内风头无两、赚得比很多老摊位都多,绝对不单单是靠妹妹新奇合适的点子,或者是运气。   妹妹的好点子和兄妹俩的好运道,可以让他们赚到钱,但不足以让他们这么快就盖过前辈们的风头,成为这个市场最靓的崽——能在十天内拥有一批老顾客,并初步发展出口碑,功劳最大的必然是他们母亲的厨艺。   他们可以把食材用料和制作过程吹得天花乱坠,味道却没办法唬人,因为每个人都拥有味觉和判断力,究竟好不好吃,顾客说了算。   裴安和以前觉得厨艺不是一蹴而就,他只要从母亲这里学到四五分就可以出师了,毕竟之前做市场调查,也买过不少小吃尝试,他发现只要手艺有他母亲一半的摊位,生意都不会太差。   毕竟只是摆摊又不是开饭店,差强人意的手艺加上一些巧思和运气,也够他们红红火火赚钱了。   但现在局面大好,这么个小摊子都有人慕名而来了,裴安和不禁幻想起以后开餐馆,开大饭店,财源广进日进斗金的样子——远是远了点,梦想还是要有的嘛。   若要奔着做大做强、真正进军餐饮行业,而不是小打小闹的摆地摊,那就要从现在开始主意口碑,打下良好的客户基础,才能为将来做准备。   裴安和第一次做生意,却也知道口碑经营起来难、摧毁只用一瞬间的道理,他也正是为了这两个字,更加努力练习厨艺,认为他至少要学到母亲的六七分火候后出师,才能对得起老顾客们的期待。   革/命尚未成功,裴老二仍需努力!   按照上一个标准,他再练个把星期大概就能自己上手了,可要求提高了一大截,那就不是一日之工了,急也急不来,裴安和行动上可以努力,心态却要放平,做好这个月都需要仰仗老母亲的准备。   没办法在这方面大展宏图,但裴安和正式下海,也需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他于是把目标放在升级装备上,找朋友把他们租借的这辆三轮车买下来。   城里这会儿买自行车的人不算少,尤其是工厂的年轻人,攒几个月工资就能买了,骑着车,上下班、处对象都方便,在亲朋好友间还有面子,堪称出门旅行的不二选择。   相比之下,买三轮车的就寥寥无几了,因其价格不菲,二手的三轮车都比崭新自行车贵,全新的三轮车三五百不等,能一口气掏出这笔钱的人家,那也不差钱了,直接去买新车,导致二手车市场几近空白。   他当初跟这位朋友商量,以每月十五块的价格租借他家闲置的三轮车,对方也是求之不得的,双方于是一拍即合达成交易。   而现在他提出想把它买下来,朋友更是喜出望外,连连保证会给争取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并把这个月的租用费全数退还,就当这十多天白送给他们试用了。   裴安和朋友家,其实是老人为他那不争气的小叔叔买的车,指望着有了车能去街上做点小买卖,哪里想到这位小叔叔好吃懒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人家实在看不过,花钱给买了个临时工,让人去厂里混吃等死,这辆车从此只能闲置。   因为他们家里包括朋友本人,全都有正经工作,没人用得上这种大家好。   他朋友家境殷实,却也因为接连给小儿子花钱闹得不愉快,老人松口表示把车转手卖了,钱给几个儿女平分。可惜打听了好一阵也没人接手,难得裴安和愿意出钱租用,蚊子再小也是肉,朋友一家都很乐意,他想买,他们更高兴了,朋友热情的把他拉回家一说,当场商定了两百八这个价格。   卖家家里不缺各种票,只给钱就能成交。   裴安和跟朋友口头约定好,回来找财务总监裴小囡支钱。   “阿林说要把这十五块包车的钱都退回来,但我跟他讲一码归一码,可以按照咱们租用的天数来算,剩下的钱退回来就行,买车那就是亲兄弟明算账。我同他家长辈讨价,最后砍到了这个数。也是没有办法,阿林他小叔懒嘛,车买了大半年,他用的次数可能还没我们多,借给我们的时候估计有九成新,要不是几个叔伯都急着卖了分钱,放外面绝对拿不下来,我们又是发小,小时候没少在各自家里蹭饭,我也不好意思再趁火打劫。”   “可以了,二手的价格,你们当新车用,还想占多大便宜?”苗红旗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家过得不差,老头子还干得动,她也开始每个月领退休工资了,儿女几个也都有正经事,上班的上班、念书的念书,没有谁是游手好闲吃干饭,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可他们红红火火了,街坊邻居难免看着眼热,随着老大媳妇她爸的高升,自家成了堂堂万人大厂副厂长家的姻亲,还是平头百姓的街坊也喜欢说些酸言酸语,明嘲暗讽他们卖儿求荣什么的。   早前老大媳妇天天来往几公里上下班,他们给两口子凑钱买了自行车,给老大媳妇上班用。老大他自己吃住都在厂里,上下班走几步,也用不上,有一辆车就够了。   但这样寻常的事,在外人眼里就成了他们家无脑跪舔儿媳妇和娘家的铁证,更有人恶意揣度说老大媳妇的车其实娘家给买的,他们一家子只会趴在这个媳妇身上吸血。   有些酸话说得太难听,不堪入耳,饶是以苗红旗的涵养,也生生被气了好几回。   她不爱与这些没脑子的人逞口舌之快,只是在心里憋着气,这么怕他们沾一点亲家的光,那她越要对老大媳妇好、跟亲家母处成好姐妹。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经营下,亲家公当真伸了把手,将老二安排进他们厂子里。   苗红旗欢喜之余,也想着要扬眉吐气一次,给老二也买辆车,他好跟他大嫂一起骑车上下班,也让不长眼的人看看,他们家有没有穷酸到连辆车也要求着媳妇娘家的地步。   可惜老二不要,他说自己攒两年工资再买,他们厂里也不是人人都骑车,好多正式职工都步行,他一个临时工搞这么高调不太好,一切都等工作稳定以后再说。   苗红旗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冷静后知道老二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没想到终于盼到老二转正,他自己也攒够买车的钱,却转身掏空钱包干起了个体户,连带着好不容易转正的工作也说丢就丢。   纵使她足够开明,支持他们开辟新赛道,偶尔也想唏嘘世事无常。   随着老二个体户干得有声有色,苗红旗也把原来提醒他买个车子好找对象,最好赶紧结婚争取厂里分房的这些规划删除了。   她放弃了买车,现实却是峰回路转,老二不声不响搞了个大家伙。   这年头,四个轮子的基本都在公家单位,私人能坐上三个轮子的就很有排面了,多少人连自行车都买不起呢,他们如今岂不是鸟枪换炮?   苗红旗知道老二老三如今能赚钱,一天好几百,可他们要是买辆新的,她也会舍不得,二手正好,跟新车相比便宜了几十上百块钱,又比邻居们家的自行车贵了一百多,可以说是得了面子又有里子,她表示特别满意,于是催促道,“既已谈好,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早点去把事情办完,别耽误你们晚上的生意。”   裴景书已经默默数了好一会儿钱,先把一扎扎捆好的毛票子递给二哥,“来不及去银行取钱,先把这两天收到的零钱用了,这里加起来是八十块,我包里还有两百备用金,刚好两百八。”   裴安和随意找了个布袋子把毛票子装进去,然后摸着二十张崭新整齐的大团结爱不释手,笑得十分欣慰,“还是小囡想得周到,每次去存钱,都要随便换一些整钱放在家里备用,我们如今买车进货,哪次不是几十上百块的大钱花出去?要是直接拿着摆摊收的零钱去结账,不知道给我们自己增加多少麻烦。”   裴景书昂首挺胸,一脸“我就是这么优秀,还用你说么”的骄傲,看得裴安和手痒痒,想戳一戳这只傲娇小狗。   可惜时间有限,不能跟她打趣了,他正色道,“景书,这钱算我提前支取的,分润的时候记得把我这部分扣掉,如此便不用记在支出里。反正这车你以后也用不上,二哥自己掏钱买。”   十多天个体户干下来,裴安和为人处世得到了极大的历练,更是已经掌握了无尖不商的精髓,在外面把他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现在很多顾客宁愿买饭的时候多排会儿队,也要抓紧时间跟他们搭上两句话解解闷。   但他再怎么奸滑狡诈,也不会把这一套用在亲人身上,在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跟前,依然是那个毫无原则的好哥哥,宁愿自己吃点亏,也要让着妹妹。   完美好哥哥想着,妹妹只是跟着他打暑假工,暑假结束她就回学校了,可他还要继续干的,要是把买车的钱平摊到她头上,未免有点不公平。   兄妹俩合伙做生意,坚持同一个“亲兄妹明算账”原则,但他们对这个明算账的理解却不尽相同,裴景书是坚决不占二哥便宜,同时二哥也不能占她便宜,而裴安和会更注意比他小的妹妹有没有吃亏。   他自己偶尔吃亏不要紧,这辈子也就他们几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吃亏的了。   裴安和难得如此为别人着想,裴景书反而不乐意了,脱口而出:“这车就是我们出摊用的,为什么不能算在支出里?”   说完生怕晚一秒就她就花不出这笔钱似的,不由分说在账本支出一栏登记了一个数字,两百八十元,备注买车。   裴安和:……   裴安和就静静的看着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打量。   这阵子他经常问自家妹妹,她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其实他心里觉得,她有长进但不多,本质还是那个贪图享乐的懒姑娘。   就像他们做小生意,小妹看似跟他一样出工出力,为了赚钱不喊*苦不喊累,仿佛一夜之间彻底长大了,可变得勤劳了的裴小囡,天生就知道怎么挑轻松的工作、不着痕迹偷懒,她还能大言不惭管这叫各司其职各安其位,说他们彼此分工不同而已,她绝对不是偷奸耍滑。   轻松的事情全被她包揽了还理直气壮,可把她机灵坏了。   一肚子小聪明的裴小囡,突然主动要跟他分担两百八的车款,不让她花钱还不乐意,这么的舍己为人、乐善好施,可他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没琢磨出什么的裴安和索性直接问,“突然这么大方,背后还有什么目的,一块说了吧?”   裴景书只是嘿嘿一下,既没有否认,也不多透露什么,学着长辈的样子挥挥手,“去交钱吧,我们马上就是有车一族了。”   上辈子她是体制内独生女,家境殷实,成年后就考了驾照,放假回家就开着父母的车出去浪,毕业前还得到他们的承诺,一旦她也考进体制内,就给她买四个圈上下班代步。   一朝穿越回到解放前,如今别说四个圈了,她连最“便宜”的夏利车轮子都够不着。   但是没关系,她裴小囡拿得起放得下,初步白手起家赚到第一桶金,不仅勾出了裴安和对事业的野心,也给了她自信,不要慌会有钱的。   他们现在买得起三个轮子,以后就能买四个轮子。   当然她不会急着买车,有这钱先囤它个七八套房子,搞不好哪天就赶上拆迁了——是的,裴景书现在不满足于一套套攒房子当包租婆了,她觉得开局这么好,不妨大胆一点,梦一个拆迁户!   没金手指不知道哪里会拆迁也没关系,只要有钱,她可以在各个区域都买上一套,坐等开奖。   万一运气好押中一两套,岂不是美滋滋?   裴安安和不知道妹妹青天白日发起了大梦,她不愿透露藏了什么小心思,他也不勉强,总有她憋不住自愿说出来的时候,遂欢欢喜喜的揣着钱准备去办大事,出门前问,“妈,小囡,要一起去吗?你们可以坐三轮车上。”   母女俩不约而同拒绝了他的邀请,裴安和挑挑眉,也就一个人出去了。   苗红旗拒绝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愿表现得太招摇,但小女儿自来是爱凑热闹的,怎么也不去?   她看着裴景书,张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该不会让你二哥猜中了,你真在打什么主意吧?”   老妈问起来,裴景书就很坦诚,“有一点点,我还要再想清楚些。”   苗红旗也不是要阻止什么,孩子有想法有能力,她很支持他们闯一闯,只是要提醒一句,“那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你二哥别的都会依你,唯独影响学习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松口的。”   裴景书神气活现的小脸瞬间垮了,刚做到一半的拆迁梦眼看要惨遭阻碍,她赶紧歪头卖萌求支援,“妈妈,你帮帮我,到时候一起劝劝二哥呗。”   苗红旗摇摇头,立场鲜明,“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自个儿商量。”   她在周围看得很多,父母越掺和子女的事,越是事事都要操心,家里反而鸡飞狗跳,兄弟阋墙,像那些父亲或者母亲去世,剩下一方忙着养家糊口没心思管太多,他们家的儿女反而很团结,互帮互助叫人欣慰。   她吸取周围的经验,尽量做一个开明不多事的好家长。   裴景书也不意外老妈的态度,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并光棍的表示,“算啦,距离开学还有四十多天,时间多着呢,我不着急。”   苗红旗:…… 第18章   裴安和裴景书兄妹俩,白手起家十来天,就全款买下了他们人生中第一辆车,从此也是拥有固定资产的一员了。   心潮澎湃是必然的。   爽完了,还是要把嘴角的幅度压一压,故作平静的出门摆摊,对外做出一副今天也是平平无奇、但充实的一天。   当然细微变化是不可避免的,比如今天忙完回家,迎接他们的是一桌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晚餐,和整整齐齐坐在家里等着他俩回家才肯开饭的家人们。   刚开始大家也是等他俩收摊回家一起吃晚饭,但随着兄妹把时间无限拉长,四点多出门,有时候竟要七八点才肯收摊回家,苗红旗他们这些大人不是不能等下去,但小朋友可撑不住。   裴远山哥俩小学生,学校也不管暑假作业,放假唯一的主题就是玩,白天东奔西跑上蹿下跳还不够,晚上也要争分夺秒,吃完饭必跟小伙伴玩两场捉迷藏才肯回家睡觉。   如果要跟着爷爷奶奶他们一块等小叔小姑回家吃饭,他们势必要饿着肚子去捉迷藏,其他小朋友却是一个比一个撑得小肚子圆滚滚,这还让他们怎么愉快的玩耍?   大人想等兄妹俩回家开饭,孩子们也不答应,尤其家里还有个一言不合就哭嚎的三岁小豆丁,苗红旗索性让老大一家先开饭,早点吃完早点把熊孩子带走。   他们老两口等着就是了。   裴安和回来一看,居然让老父母饿着肚子等他们,也不干了,最后约定各吃各的,饭点到了他们该开饭开饭,也不影响他和妹妹忙完再吃。   没人在家饿着肚子等他们开饭,兄妹俩还自在些,想多晚收摊都可以,有时候遇上同行卖新鲜吃食,他们直接就地解决晚饭了。   今晚准备了稍显丰盛的晚餐,还有一家老少整整齐齐在家等着,显然是针对买车这件大事做出的庆祝,全家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裴安和那次为了争取停薪留职,直接向大哥大嫂亮出存折的举动,是很有意义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的有所隐瞒,隐瞒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隔阂。   他们又没分家,基本算是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对朝夕相处且关心他们的大哥大嫂,即便起初只是善意的谎言,后面也会需要用无数借口来圆谎。   每撒一次谎,都是对亲情的消耗,到最后都有圆不下去的一天,那可能就是分道扬镳的开始。   所幸他们及时坦白说开,一个隐患也随之消失,像是这次买了车,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家里所有人,而不必为此找各种理由搪塞或是隐瞒。   裴平洲和许向华也不用担心,或者揪着漏洞之处盘根究底,知道他们有这个实力,现在就是纯粹的欢喜,弟弟妹妹买得起三个轮子,他们同样感到与有荣焉。   就连裴远山这几个闲不住的小家伙,也兴奋的不行,之前爸妈都说小叔小姑的车是借的,弄坏了要赔钱,因此都不让他们靠近一步,可把哥俩馋坏了,知道这车成了他们家的,哪里还坐得住,小叔和小姑开着车出去做生意,他俩也破天荒的不去玩捉迷藏,眼巴巴待在家里等。   望眼欲穿的小叔小姑回家了,哥俩于是健步冲上去,围着两人又蹦又跳、问东问西。   “小叔小叔,你们真的买车了呀,那我可以告诉小胖他们吗?”   “小胖家楼上邻居有辆三轮车,他跟我们吹了一个学期,这可是我们自己家的车,我至少可以吹一年。”   “小叔小叔,我想坐三轮车出去兜风,你什么时候带我呀?”   裴景书不满抗议,“为什么不问问我?买这车也有我的一份。”   裴远河于是眨着大眼睛傻乎乎问,“啊,小姑也会骑车带我们去兜风吗?”   裴景书久违的校花包袱临时上线,脱口而出,“不行,你们带我兜风还差不多。”   她可是人称小龙女的校花诶,仙气飘飘冷若冰霜,吭哧吭哧蹬辆三轮车出门——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裴景书当初决定把他们车的使用权让给二哥。他爱蹬就多蹬点。   她随口一说,好大侄裴远山却是眼睛一亮,暗想还有这种好事,可惜没等开口,意识到不对的裴安和,直接掐灭他的想法,“不行,这车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碰的,不过你们暑假好好表现,开学那天小叔骑车送你们去学校报道,怎么样?”   裴安和不仅有逼妹妹读书的毛病,两个上学了的侄子他也没放过,有事没事就逮着两小只念紧箍咒,导致有段时间,裴远山哥俩在小叔面前,比在他们亲爸妈面前还乖点。   爸妈对哥俩都只有一个要求,在外面不许打架闯祸,学习能学的进就学,学不进拉倒,读完初中就跟他们爸妈一样进厂工作。   唯独他们的小叔叔,一言不合就检查作业试卷,生日礼物居然是辅导书,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这个暑假,趁着魔鬼小叔一心扑在做生意上,顾不上督促他们天天向上,兄弟俩痛快淋漓的玩了好些天,久违的听到“好好表现”几个大字,一时头皮发麻,当场就想拔腿开溜。   奈何三轮车的魅力太大,当着全校老师同学的面坐车兜风更是无法割舍的诱惑,偏偏唯二有资格动这辆车的小姑姑,是小伙伴们口中的“娇娇女”,娇气臭美还爱讲究,他们都不跟这种女孩玩的,这辈子指望娇气臭美的小姑姑骑车带他们玩是没戏了,还是要从小叔叔这边入手。   哥俩只能忍辱负重,并就着“好好表现”这四个字的要求,努力跟小叔讨价还价起来。   一顿饭吃完,他俩没讨价成功,反倒是割地赔款了,达成“完成几本暑假作业就可以开学兜风”的交易。   裴景书看到两张愁眉不展、仿佛承受了太多生活压力的小脸,瞬间笑得前仰后合、仙气全无。她不乐意被二哥鞭策学习,但她喜欢看他逼迫别人,痛苦果然需要转移到别人身上才能治愈自己!   全家一起吃了饭,还欣赏了二哥迫害熊孩子,她以为买车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对这事有默契,自家人关起门来庆祝一番,对外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但消息还是慢慢传出去了,外界反应也格外大。   赵林家跟他们也算街坊,住得近,这几个单位的孩子们小时候一起玩,长大了一起上学,家长们也互相认识。裴家低调行事,赵家却没必要藏着掖着,尤其是几家兄弟分了钱,人人喜气洋洋,周围的人一问要什么好事,哦,原来他们把车卖掉了。   再打听一下,买主是赵家孩子的发小、旁边糖果厂家属楼的那个,哪怕跟裴家不熟,他们在糖果厂也有几个熟识的,走在大街上随便聊一聊,裴家老二买车这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糖果厂。   家属楼都惊呆了!   就这些天,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都是裴家老二,这孩子放着连他们都羡慕的好单位不要,非得学别人下海,年纪轻轻从体面工人成了无业游民,大家都觉得这个裴老二算是完了,好好的小伙子没了正经工作,媳妇都娶不上,这辈子能有啥出息?   有看不惯的人在背地里笑话苗红旗夫妻,顺风顺水半辈子,终于遇上不省心的事了,真是大快人心。   也有关系好为他们着想的,真心实意劝苗红旗两口子管管老二,不能看着好好的孩子自毁前程呐。   总之,他们打着各种主意轮番上门“安慰”苗红旗,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不看好裴安和兄妹的事业。   结果他们眼中自甘堕落的裴老二,不声不响买了辆三轮车,哪怕是二手车,其价格也不是他这个年纪轻易能掏出来的呀。   他们家里的孩子,上班几年能靠自己攒辆自行车回家,都够他们在亲戚邻居跟前吹一年的了。   裴老二靠他自己买得起三轮车,岂不是一跃成为整个家属楼最有出息的后生?   风向瞬间转变,先前指指点点讨论裴老二要完的言论销声匿迹,转而聊起个体户究竟有多赚钱,让个下海没多久的小年轻直接往家里添大家伙?   当然,更多是觉得传言太夸张、脱离了事实,忙着找苗红旗打听其中真伪。从她这里得到谦虚但肯定的答案,由不得人不信,于是恭维之声不要钱似的涌过来。   有人祝福羡慕,自然也有眼红嫉妒,明里暗里打听他们生意机密,说不定哪天有样学样也去摆摊了。   这些情况都有苗红旗应付,她不但游刃有余,心里甚至还有些暗爽。   当事人不受任何影响,心无旁骛埋头搬砖。   只是裴景书有一点郁闷,做生意也好,三轮车也好,明明是她先来的,可周围所有人讨论的都是二哥,她凭什么不能拥有姓名?   裴小囡不服,开始化悲愤为动力,学着二哥埋头搬砖,她要悄悄的赚钱,以后亮瞎这群人的狗眼。   这天,裴安和照例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裴景书也挤在里面,给他们洗洗菜、递个碗筷什么的。   大厨是二哥立志要当的,她不跟他抢饭碗,做个打杂小妹倒也乐在其中,冷不丁听到二哥问她,“过两天我有个朋友家孩子十岁摆酒,酒席应该是中午,我答应会去,你要不要一起?”   裴景书觉得他这话问得很无聊,酒席上少不了大鱼大肉,她岂有错过的道理?   点头,顺便随口问,“哪个朋友,我怎么不记得你身边谁家有这么大的孩子?”   二哥回城两年,这期间忙着加班表现争取转正,关系好的还是以前的发小同学,顺便跟一些同事发展了下友谊。   能称得上朋友的只有前者。   不巧的是二哥那些朋友她都认识,他们都是同龄人,这其中英年早婚的有,但也生不出今年满十岁的大孩子。   裴安和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是最近认识的朋友,年纪比大哥还大两岁。”   裴景书还想问问,二哥跟人年纪差了十几岁,是怎么凑到一起做朋友的?   苗红旗却赶在她之前提问,“怎么认识的?你这朋友干什么的?”   裴安和就很佩服母亲的洞察力,“他姓张,是屠宰场的一个主任,他堂弟张屠夫在这边菜市场卖猪肉,我这阵子基本只光顾他家肉摊,跟张屠夫混熟了,顺便也认识了他哥张主任。”   这两年因为市场开放,老百姓手里有钱就能买到很多想要的东西,导致屠宰场、供销社这些公家单位的地位直线下降,但放在以前,别说堂堂屠宰场主任,就是里面一个屠夫、甚至是临时工,我也是受人追捧的香饽饽呢。   在苗红旗眼里,这位张主任自然算个人物,刚好又跟他们在做的事业息息相关,跟对方结交有利无害,点头对老二的行为表示赞许,想了想又叮嘱了句,“我白说一句,虽然是小孩的十岁酒席,也不能空着手上门,该准备些礼物才是。”   裴安和也很谦虚,“我有个想法,刚好要请妈帮我参谋一下。”   “我准备后天给小孩包个九块九的红包,也好讨个吉利。另外,张屠夫说他大伯,也就是张主任的父亲,最喜欢小酌几杯,我已经请供销社的朋友帮忙捎一瓶大曲酒,这些合适吗?”   “你说的是茅台?”苗红旗沉吟问,“就算托朋友帮忙,也要花不少钱吧?”   “对,很多人用这款酒用来礼,外面不好买,除非加价。我朋友在供销社上班,原价买得到,我给他十块钱帮忙买,剩下一块五算他的辛苦费。”   苗红旗飞快在心里算账,吃个酒席统共要花二十块,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真是天价酒席了。   但她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没权没势,再小气巴拉的,人家凭什么搭理你?想清楚后,她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点点头,“不错,孩子过生日,周围少不得送书包送书本玩具的,哪用得了这么多,给红包让寿星自己买想要的,说不定孩子还高兴。”   裴安和一脸轻松,“您也说好,那我就这么安排了。”   他俩商量生日随礼,裴景书竖着耳朵旁听,并一眼看出二哥抱大腿的意图,只是她难免迷惑,自家干个体户,每天要进货百来斤猪肉,跟菜市场张屠夫打好关系就行了呀。   没了张屠夫还有李屠夫刘屠夫,抱屠宰场主任的大腿做什么,他们是能直接去屠宰场进货,还是提前未雨绸缪什么?   就一个小小美食摊,二哥绸缪得未免也太早了!   裴景书暗自腹诽,也不是很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有点犹豫,“二哥原来是去送礼的,那我还要一起去吗?”   苗红旗笑道,“想去就去,送了这么贵的礼,还不能多带你一张嘴吗?”   裴安和也是这么想的。   妹妹漂亮又聪明,市重点高中的好学生,性格也好,去人再多的地方都能仰起骄傲的小脖颈,落落大方讨人喜欢,带出去岂不是很长脸面?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跑去送礼,难免显得功利,带上漂亮讨喜的妹妹就真诚多了,看到他们兄妹友爱和谐,没准人家还能对他少一些警惕心理,于是也不遗余力的邀请道,“一起去吧,跟主家交流寒暄是我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吃席。我可是听说了,张主任专门请了位很会做宴席的老师傅去他们家掌勺,准备的菜品也很丰盛,除了鸡鸭鱼肉,好像还有虾蟹海鲜呢。”   裴景书擦了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不仅被二哥说得迫不及待,更是豪气万丈,“好的呢,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争取多吃点,把随礼的钱都吃回来。”   苗红旗看了看大言不惭的傻闺女,心想她撑破肚子也别想回本。   人家是屠宰场的领导,自家办酒席,准备些鸡鸭鱼肉能花几个钱?就是海鲜也不贵的,他们下面就有海滨县城,多的是小海鲜,他们普通人消息闭塞不好抢,当领导的还不是想吃就吃?   不过也没必要泼冷水,苗红旗看看闺女的小胳膊小腿,笑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自觉收到老妈的鼓励,裴景书出门赴宴那天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隆重到把快一年没上身的连衣裙也翻出来了。   她去年考上高中,人美手巧的外婆亲自动手给了她做了条小裙子。   是的,她这辈子的妈妈漂亮,外婆更加惊艳了时光,人设还很苏,大家小姐出身,少年时因为战乱和家人分离,辗转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乡村,跟村里最英俊的小伙子相识相恋,就这么定居下来,生儿育女。   新中国成立后,外婆也想过和亲人团聚,只是那个年代寻亲就像大海捞针,数十年没结果,也庆幸没结果,轰轰烈烈的十年大清算开始了,外婆找不到亲人,就是根正苗红的农妇,加上外公曾帮助红军打鬼子、立过功,在乡里都有些名望,红小兵再闹腾也没针对到外婆头上。   外婆从此也再不提寻亲,把自己当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即便拨乱反正许多年了,这份谨慎依然刻在外婆的骨子里。   要不是裴景书在外婆面前受宠,小时候得到过跟香香外婆睡觉的殊荣,半睡半醒间曾听见外公外婆的夜话,她都不知道漂亮但稍显清冷的外婆还有这身世!   大概是因为这份冷淡,裴景书的表兄弟姐妹,包括大哥二哥,小时候都与外婆不甚亲近。   等他们长大些,琴棋书画、手工刺绣样样精通的外婆想要传授他们才艺,不用板起脸就是吓哭小朋友的教导主任,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有一个算一个,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大家闺秀外婆只当他们都是朽木,也懒得管了。   裴景书当然也是不可雕的朽木,但她这块朽木没心没肺还脸皮厚,每次回外婆家除了好吃好喝,还爱跟美人外婆贴贴,也不怵外婆的冷脸。   反正外婆看谁都是一张厌世脸,也不是针对她,只要不开口赶她,她就一直当小尾巴了。   要是外婆赶她走,还可以抱大腿撒娇卖萌。   她是小孩子嘛,有撒泼打滚的权利。   当然裴景书也是亲生外孙女,外婆还不至于对她这样冷酷无情无理取闹,默许了这条黏人的小尾巴,久而久之,她就成为外公外婆最喜爱的小孩——外公就是典型的老婆奴,外婆喜欢谁他就疼谁。   可惜受宠如她,从小到大也没收过几件外婆量身定制的衣服,直到去年她爆冷门考上重点高中,在孙辈中她也算是头一个,意义非凡,满头银丝的外婆特意戴上老花镜为她做了条裙子,以此鼓励她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曾经也考上过高中的裴安和不算,那时没有高考制度,上了高中也白搭,外婆当时只是口头鼓励了他几句。   裴景书可是有机会考大学当“进士”的,外婆对她也格外重视些,拿出最后一块压箱底的好料子,给她做了条真丝连衣裙。   这条裙子除了面料珍贵、做工精细讲究,裴景书最喜欢它的剪裁款式,外婆居然相当洋气的给她做吊带裙!   当然这个吊带裙跟性/感慵懒挨不上边,而是一种尽显优雅高贵的设计。大方领,上身剪裁收腰,裙摆做成伞型,行动间裙裾翻飞,设计绝美还超前。   裴景书收到礼物那天,把围观的表姐妹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可惜外婆品味太过超前,老妈不允许她穿这裙子去学校招摇过市,所以高一开学前就毫不留情的收走了。   这个暑假她倒是可以问老妈要回心爱的小裙子,但她忙着改变全家的炮灰命运,一时竟没顾得上臭美,直到要出门做客的前一天想起来,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夜跑去爸妈房里“要债”。   时隔一年,裴景书又双叒叕被绝美小裙子闪瞎了狗眼,心想这不比所谓的高定礼服更高贵?优雅永不过时!   重新穿上身,大小合适,依然是量身定制,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本主,于是保持着公主的高贵姿态,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优雅十足的走在前面,猝不及防听到来自身后的关心,“小囡你看着点路,下楼可千万不能摔着。”   裴景书:……   二哥四不四眼瞎,她这么美看不到吗?   裴安和看不到她的美,还是有正常人能欣赏的,一身战袍的裴景书毫不费力成为整个酒席最靓的崽,她跟着二哥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入座,然后他们那桌就从边缘从未视线的中心,好多不认识的人跟他们微笑打招呼,张主任一家也拉着兄妹俩寒暄了几分钟,小寿星公更是前后跑来敬酒好几次,大有要长在他们这桌的架势。   如果说这些反应都是裴景书乐见其成且颇为享受的,相应就有她消受不起的,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得知她是市一中的学生,居然把一个“同学”拉过来介绍他们相认。   裴景书之前专心干饭,没注意到这位熟面孔,定睛一看差点喷饭,好家伙,把他们这届的第一名、尖子班的学神拉过来,跟她说都是同学、在学校互相帮助这种鬼话,她配吗?   突然来这一出,裴景书尴尬到恨不得扣出一个城堡,面上还要保持镇定的回复:真的吗?我们好像不在一个班,不怎么认识呀。   要不是同桌老说这位第一名的学神有多帅多全能,她确实不该认识对方,撒起谎来理直气壮。   学神同学也是位高冷帅哥,没能挣脱长辈的无情铁手才被拽过来,也就互相交换了姓名班级,随即插着兜、一脸酷盖的回到原位。   裴景书也很快抛开这个小插曲,继续干饭。   二哥没虚假宣传,这位专业大师傅的手艺了得,跟老妈各有千秋,他擅长做酒席菜,是她平时没机会品尝的风格,主家新鲜且丰富多样的食材,也给了老师傅最大的发挥空间,总之桌上的每一盘菜,都做到了她的心坎上,让裴景书一口又一口,吃得停不下来。   受妹妹堪比小狗进食的吃相影响,裴安和一时也没忍住口腹之欲,坐下先大吃一顿,填饱了七八分肚子,才抓紧时间起身去向各桌客人敬酒攀谈。   他有注意到,张主任邀请的这些客人,穿戴很不差,都是值得结交的对象,以后用不用得上另说,先交上朋友总是没坏处的。   裴景书吃着吃着,偶尔抬头一看,就发现她二哥像花蝴蝶一样满场穿梭,殷勤得不得了。   啧,男人。   裴景书摇摇头,继续干她的饭,想起来再抬头看看花蝴蝶二哥飞哪儿了,她虎躯一震,怎么突然跑学神那桌去了。   二哥怎么跟对方相谈甚欢,还聊那么久的?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很快得到证实。   裴安和跟妹妹的同学交流完感情,带着一脸大丰收的欢喜回到她身边,   他知道妹妹是个傻白甜,不关心那些世俗的东西,便只巴拉巴拉跟她分享打听来的尖子生情况,末尾总结道,“认识了个成绩这么好的同学,以后就有人给你辅导作业了。”   裴景书:……   二哥在做什么傻话?她一看学神那张蔑视众生的脸,学渣本能从骨子里冒出来,头皮发麻,只想有多远滚多远。   主动凑上去请人辅导作业,她不要命啦?   妹妹从头到脚写满了抗拒,裴安和自然不会忽视,他于是悠悠提醒,“你自己说的要考上大学,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   裴景书摇头,“没有。”   目前是真没有。   赚钱比想象的香,累也是真的累,娇生惯养的她咬牙坚持到现在,再看暑假才过去三分之一,只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数钱都不那么香了。   这个暑假工她必然还是要咬牙坚持到最后,站好最后一天班,然后踏踏实实回校坐牢,赚钱不容易,还是考大学进体制从此躺平养老这条路最适合她。   但她也不想放任捞钱的大好机会白白溜走,自己要金盆洗手回家上学,可她勤劳的二哥还在继续干这行。   裴景书于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们分钱散伙后,她可以把钱投资给二哥,让他有资金升级装备做大做强。   后面她没法跟着干,他们重新签合同,她愿意降低分成比例,当个纯纯拿分红的闲散股东。   从此二哥就要累死累活赚钱给她花,真是美滋滋呢。   裴安和不知道面前妹妹乖巧漂亮外表下的险恶用心,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并打了个喷嚏,也不以为然,揉揉鼻子,继续劝说鼓励,循循善诱道:“那就是了,还想着考大学,你现在的成绩可远远不够。二哥当然知道你以前只是没用功,现在想明白开始用心学,成绩自然节节攀升。但如果有走捷径的机会,我们是不是要好好用上?你这个同学真是了不得,中考状元、清北苗子,据说还是什么竞赛冠军,已经算得上天才了,这种天生就会学习的人,学习方法说不定比很多老师的强。你们难得有机会认识,成为朋友,以后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请人家帮忙捋捋解题思路,是不是事半功倍,比你自己咬着笔杆子头疼轻松多了?”   被他这么巴拉巴拉一顿输出,好像她不趁机跟学神打好关系请对方辅导作业,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似的。   她可不认,她机灵着呢。   裴景书只能咬着后槽牙接受这个提议,前提是一切等开学以后。   说好她打整个暑假工的,谁都不许老提这些扫兴的事。   这是裴小囡最后的倔强。   裴安和挑挑眉,正要提醒她端正学习态度、逃避心理要不得,可转念一想,不能一口吃成胖子,至少她比起之前,学习态度已经端正积极很多了,每天都有乖乖写暑假作业,虽然她的效率堪比挤牙膏,一天写不完两道大题。   算了,有进步就行,裴安和继续鼓励为主,“哥哥相信你,那下个学期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你的进步呀。”   裴景书:“嗯嗯,下学期一定。”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来再说。   兄妹俩个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竟没人想起来问问当事人想不想搭理一个学渣。   小孩子的生日宴就很朴实无华,厨房不停的上菜,裴景书不停的吃,最后吃饱喝足,带着堪比三个月大的孕肚回家。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没少吃老妈做的好东西,敞开肚皮、酣畅淋漓吃了这顿酒席,过足瘾也就抛之脑后了,没想过这顿饭还有后续。   又搬了几天砖,裴安和这天从他那位张屠夫张大哥那里进货回家,还拎回来一袋子鸡爪鸭爪。   苗红旗接过的时候好奇翻了翻,随后有些失望摇头,“看着满满一大袋,可里面全是骨头爪子,连翅膀都没几根,没带一点肉呀。”   裴安和笑道,“就是没肉才能给我们。”   “人家送你的?”   “是呀,他们屠宰场每天宰杀鸡鸭猪羊的,鸡爪鸭脖这些没肉的零碎,就可以留下来自己人分,张主任今天给了他堂弟一些,也没忘了分给我。”   苗红旗便也跟着笑了,“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人家能想着你也是一份心意,那就是值得结交的朋友。”   她想告诉老二一些道理,向上钻营不是坏事,但不能太上赶着,如果对方本身瞧不上你,花大价钱把门敲开,等你没钱了,人家只会再次紧闭大门,指望他们雪中送炭是不可能。   这种人,贴上去只会肉包子打狗,委实没有结交的毕业。   母亲说的这些,裴安和自己也明白,含笑点头,“交朋友总要有来有往,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们聊起成年人的潜/规/则,还把自己当宝宝的裴景书不爱听,便把小脑袋凑进袋子里,惊喜的哇了出声,“二哥,你朋友好大方啊,送了这么多鸡爪鸭爪,至少得有三斤了!妈妈,你打算怎么做?”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冰箱,自然要尽快下锅的,苗红旗也没数落闺女的贪心,无奈道,“还能怎么做?一锅炖熟就是了,也就你们小孩子喜欢啃这些。”   裴景书赶紧扒拉她的袖子,“别啊,这么多*鸡爪鸭爪一锅炖,简直暴殄天物,不如做成卤味呀!”   苗红旗正要一口回绝,裴安和突然插嘴,“你说的是外面卖的那种熟食?我有看到卖卤猪头肉猪耳朵猪蹄子的,买鸡鸭鹅的也有,不过都是肉多肥美的大小腿和翅膀那些,另外偶尔还能搞到牛肉兔肉来卖,生意好得不行,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家卤鸡爪鸭爪卖的,能吃吗?”   从裴安和细数市面上陆续出现的熟食种类起,裴景书就没出息的开始咽口水,一边擦干净白皙的嘴角一边点头,“好吃的!你们想想,用那么多香料小火熬煮,熬上几个小时,香味渗透进骨头缝里,每一根爪子都吸饱了汤汁,软烂入味,是多么的美味,我能啃一天不嫌累!”   裴安和被妹妹的描述吸引,双眼发亮的看着她,“听起来确实不错,那你能吃出来外面的卤料大概用到哪些香料吗?你知道的,妈最擅长做家常菜,清蒸小炒都十分拿手,也从外婆那里得到几个祖传秘方,炖红烧肉这些,甚至不输给国营饭店大厨,却是从未做过卤味。以妈/的水平,做什么都不会差,可如果你这灵巧的舌头,能尝出来外面那些熟食用到的配方,那才是万无一失。”   经由裴安和这么一形容,吃货裴小囡,俨然成了什么美食家,她被捧得开心极了,加上觉得安利卤鸡爪鸭爪大获成功,充满了成就感,于是高高扬着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对呀,我舌头可灵了。外面卖的熟食所用香料,至少有八角、桂皮、香叶、山楂、白蔻、白芷,陈皮,小茴香、山奈、良姜,姜蒜辣椒花椒那些是必不可少的。另外,我觉得最好再弄点辣椒油,吃不了辣可以少放点,辣椒油增香去腥还能提味解腻,多好的东西呀!”   裴安和分享的,是她最爱吃的某味鸭脖,其配方早被万能博主们扒出来,曾经她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躺在宿舍床上刷了一遍又一遍,其步骤用料熟得可以倒背如流。   唯一不好的是他们家辣度偏高,博主们分享的配方里还要用到豆瓣酱,他们这边的供销社可不卖豆瓣酱,不知道整个明嘉市有没有出售的地方,就算有,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又怎么告诉老妈二哥?   所以她决定把豆瓣酱去掉,增加一味辣椒油,味道应该差不多。   就算成品跟正宗的某味鸭脖会有一点偏差,那也能秒杀街头几家良莠不齐的熟食店,裴景书有这个自信,所以问题不大。   但她主动精简了配方,苗红旗依然听得头疼不已,忍不住劝她,“这么多香料,家里可没有,给你们熬卤肉也就用到这其中的一半,要不还是吃点简单的吧。”   裴景书不想接受母亲的方案,她开始头脑风暴,努力想着要从哪个角度劝老妈回心转意,冷不丁看到二哥放下东西,施施然站起身,“我们家里没有的香料,附近的中药铺大概也不齐全,我直接去菜市场吧,一次性把小囡要的东西配齐了。”   这两年,菜市场旁边开了两家卖南北干货的,听说东西很齐全,有些干厨师的都去那里买香料。   苗红旗张了张嘴,裴安和已经不由分说拿起钥匙要出发了,笑道,“没事的妈,我骑车来回,不耽误回来做午饭。”   她想说的并非这个,但看老二去意已决,也不废话了,点点头,“去吧。”   裴景书就蹲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仰头看着说走就走的二哥转身离开,简直都要冒星星眼了,哇这么帅,二哥的身影好像重新变得高大起来了呢。   又变回她亲爱的二哥了。   陶醉了几秒钟,她才如梦初醒的从小马扎跳起来,匆匆追上他的背影,“二哥二哥,等等我!带我一起啊,万一你不小心漏掉一两样呢?”   裴安和不觉得他记性有这么差,倒也没拒绝妹妹的加入,闻声便停下脚步抬头去看,神情立刻变得无奈,“好好好,我就在这等你,你还是悠着点下楼吧。”   苗红旗没拦住老二,老三要跟着凑热闹,索性也不必管,自己坐在她刚占据的小马扎上开始清洗爪子、仔细剪去每一个指甲。她是真正擅长厨艺的人,即便没做过这道菜,也知道大概步骤,清洗焯水去腥三个流程,总不会错的。 第19章   在“话不多说就是干”的二哥的支持下,裴景书这天如愿以偿啃到了香喷喷、味道不输于某味鸭脖的美味鸡爪鸭掌。   亲妈出品,质量果然有保障!   她还记得博主们的教程都是卤好的食材,要浸泡在卤汁里六个小时以上,才能真正入味,她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便拐弯抹角提醒道,“今天卤了好多鸡爪鸭爪呀,也不能一口气吃完,要不然先盛一碗出来,剩下的泡在汤汁里,这样既入味,还不容易坏呢。”   拥有丰富经验的苗红旗接受她的建议,并马上举一反三,“说的不错,这锅汤料里下的都是好东西,等把爪子吃完过滤下重新保存,应该能存放一段时间,有机会可以用这汤卤点别的。”   裴景书听得目瞪口呆,又把闪闪发亮的星星眼送给老妈。   她的美人妈妈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教程有说这个卤料保存得当可以重复利用,自己还没想好怎么不着痕迹提醒,妈妈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不行,她太崇拜妈妈了!   裴景书连鸡爪都不啃了,围着妈妈不停吹彩虹屁,“你好聪明啊妈妈,这么棒的主意怎么想出来的?一般人哪里知道还能这么做呀!”   被闺女不要钱似的吹捧,还吹得这般真心实意,苗红旗脸色也难免露出些自得,嘴上却在谦虚,“这有什么,你妈不过是节俭惯了。看看给你们卤这一锅不下饭的小零嘴,花的香料钱可不少,如果料汁不能重复用,外面那些卖熟食的能有多少赚头?”   她以前太过单纯善良,对那些个体户们口口声声“真的没开价,我们就是赚个辛苦钱”的统一话术,将信将疑,当真以为他们辛苦干这个、还要给人赔笑脸,也就比在厂里赚得多点,她想着不能不给人家赚头,每每这时候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还价。   直到自家孩子也开始干这行,见识到其中的暴利,苗红旗简直眼泪掉下来,对她曾经的单纯无知感到羞愧。   如今,苗女士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看谁都像奸商。   或许这一行真有踏踏实实赚点辛苦钱的,那绝对不包括这些卖熟食的老板们。   目前市里卖熟食的商家,两只手的数得过来,竞争小可客流量却不小,尤其是小孩,最爱啃鸡腿鸭翅这些东西,但凡推个车子去学校门口卖卤味,放学时间分分钟被抢光。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知道干这个生意好,为什么却没几个人跟着学呢?   因为学不了,根本学不了一点。   熟食原材料是最难弄得。   要是跟菜市场的屠夫们打好关系,人家或许愿意把猪耳朵猪头肉专门留给你,可一个菜市场每天才杀几头猪,那点东西够开门做生意的吗?至于小孩子最爱的大鸡腿鸭腿,那真是捧着钱都没地方买,毕竟市面上只有整只鸡鸭卖的,没听说谁跑去卖一只鸡腿鸡翅的。   所以熟食这一行,必须有点门路才干得起来。   而动用到了关系才能做的,其中利润必然也不是他们普通人能想象的。   苗红旗觉得,或许最闷声发大财的,就是这些熟食店、熟食摊子,自家老二老三赚到盆满钵满,到人家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裴景书不知道亲爱的妈妈已经想得这么远,她还跟小狗一样,妈妈腿边疯狂打转摇尾巴,一门心思跟明明可以靠脸偏要靠才华的妈妈贴贴。   她不在意,自有人把苗红旗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斟酌开口:“料汁还可以反复用?那等晚上收摊,我想着去张大哥他们兄弟俩家各送一份卤爪子,他们尝着也好吃,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送呢。”   裴景书举双手双脚赞同,“不错不错。菜市场好像也没有专门鸡爪鸭爪的,以后还想吃,确实要指望人家帮忙。”   此时此刻,二哥在她心里再不是无利不起早的形象,他明明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然后,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二哥对她说,“晚上你跟我一起去东西。”   他是直接要求的语气而非询问,裴景书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我?”   “小囡你一定要去,因为法子是你琢磨出来的,伶牙俐齿如你,才能绘声绘色描述出这份美味的来之不易,令人打从心底信服。而且你这么讨人喜欢,有你跟着一起去,我心里才最踏实。”   平日里干什么都稳如泰山的二哥,突然一脸没有她加入他搞不定一点的样子,成功让裴景书飘飘然起来,当场应允他的请求。   然后,搬了一天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前脚放下东西,后脚又马不停蹄跟着二哥出门交际,终于抵达第一站——张屠夫的家,眼睁睁看着二哥跟人谈笑风生、亲热得仿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压根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裴景书终于意识到,她又双叒叕被他忽悠了。   鸡贼如二哥,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一张嘴把别人一家老小哄得眉开眼笑,哪里有她的用武之地?   他指定是见不得她在家舒舒服服休息,非得让她跟他一起加班才舒服。   真是可恶啊。   不过她确实很受欢迎,尤其是张主任一家,他们夫妻只得了两个儿子,张主任的妻子一看到裴景书这样漂亮伶俐的小姑娘就欢喜,上来就拉她的手笑道,“上次太忙,都没好好和你说上话,以后可要常跟你哥来做客呀。”   连带着看裴安和这个好哥哥也顺眼了,主动邀请道:“你们家手艺真好,味道比外面买的都香,正适合下酒,不如就留下来陪我们家老张喝两杯吧。”   裴安和还想客气两句,却看到张主任眼睛亮了,疯狂用眼神暗示他,“沾你的光,难得你嫂子肯让我喝两口,小裴,咱们上桌去。”   张大嫂不是客气,天气热东西本来就留不得,她直接将这盘卤爪子一分为二,男人们下酒吃,另给配了一碟子炸花生米,还顺便叫大儿子去请他爷爷过来。   余下那份则是他们几个看电视剧的小零嘴。   裴景书不知道二哥他们数着几粒花生米有什么好侃的,她正目光炯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机呀,大嫂娘家都还没舍得买的奢侈品,这辈子第一次看,哪怕只是剧情普通的抗日片,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母子几个使劲邀请她啃鸡爪,裴景书摆摆手,“你们自己吃,我在家里啃得够多了。”   照张大嫂这个分法,平均每个人啃两只爪子,她是来送东西的,再馋也不能抢人家这点啊。   他们邀请几回终于放弃了,裴景书眼睛始终黏在电视上,没注意过了多久,一只小手开始不停往她怀里塞零食,麦丽素、火腿肠、乐百氏、火腿肠……这些对于生活在糖果厂从来不缺零食的她而言,也是炫不上几次的奢侈品啊。   哪个这么豪气,一股脑儿把它们往她怀里塞?   裴景书终于舍得把视线收回来,抬头,就看到张主任六岁的小儿子朝她咧着嘴笑道,“姐姐,请你吃零食。”   不愧是你,小孩哥。   裴景书深深看了眼人不可貌相的小孩哥,赶紧道,“够了够了,我就吃这些,剩下的你拿回去,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就在小孩哥的慷慨支援下,边炫零食边看追剧,美得很。   要不是明天还要早起搬砖,裴景书都不想回家了。   ==   礼物果然没有白送,又过了两天,裴安和去肉铺进货的时候,再次收到对方的回礼,他接过掂了掂,这次的量足足有七八斤。   裴安和诧异的看向张屠夫,对方咧嘴笑道,“家里孩子自从吃了你们的卤鸡爪卤鸭爪,一直念念不忘,自己家里烧的都不香了,索性把我们家分的那份也送你们。”   “也行,侄子侄女喜欢吃,我们卤好了再送过去。”   张屠夫爽朗道,“我不客气,你也别太讲究,还跟上次送一碗就行,够他们啃半晚上了。”   这年头谁家也不富裕,尤其是对好吃的,只有嫌不够吃的份。张屠夫这么说,分明是不想占裴安和便宜。   他们都吃得出来,要把没丁点肉还一股腥味的爪子,做成比大肥肉还美味的模样,除了费时费力,钱也不会少花,得下很多香料调料把味道逼出来。他也不能老是白拿人家好吃的。   张屠夫为人爽快大方,裴安和是知道,这次的爪子他也另有用途,便点头,“那我就收下了,晚上还给你们两家各送一份。”   裴安和满载而归,沉甸甸一袋子的鸡鸭爪,看得苗红旗一半欢喜一半忧,“这次送的鸡爪鸭爪多了不少,里面还有好些带肉的鸡翅鸭翅。可就是太多了,上次剩的料汁远远不够,还得再调配一份才行。”   裴平洲今天休假,想着母亲每天帮弟弟妹妹干活,还要帮他们带小儿子、给几个孩子做一日三餐,他好难得不上班,总不能在家睡大觉,遂从吃早饭就留在这干活了,一直帮忙到现在。   见母亲烦恼,笑道,“反正他俩也不要我去毛纺厂帮忙,那我在这给您搭把手。”   苗红旗对老大点点头,“不让你去是为你好,安和他铁了心要下海,景书一个学生也没坏影响,但你得踏踏实实上班,万一让认识的人瞧见你也在那儿,再闹起来,这可怎么收场?”   裴平洲觉得母亲有些杞人忧天,但也没反驳,好脾气道,“您说的是,我在厨房帮忙就行,鸡鸭爪要怎么处理,先剪指甲是不是?”   裴安和也积极表现,“妈,今天的卤汁我来调,您在旁边看看步骤是否正确。”   他俩都围着这倒出来装满整个洗菜盆的爪子忙前忙后,裴景书无所事事,搬个小马扎蹲在旁边围观,渐渐开始幻想起来,“这么多爪子,还有翅膀,又不能留到明天,那不得从中午啃到晚上,我们是不是还要一边摆摊一边啃?”   冷不丁听到妹妹畅想的裴平洲:……   忙着熬卤汁的裴安和这时也忍不住回头,“想的真美。这么多鸡翅鸡爪,正好拿一部分出来回馈顾客。”   “你是说要免费送顾客?那不就亏本了?不行——”裴景书再迟钝,细品之下也意识到了问题。   她二哥根本就不是这样无私奉献的人,生意好好的突然要回馈顾客,指定是想着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裴景书灵光乍现,大声质问,“二哥,你之前那样积极的帮我说服妈妈卤鸡爪吃,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你那时就惦记着可以卖卤鸡鸭爪了,是不是!”   好家伙,这真是下了好大一盘,他还没当上事业型大佬呢,就先得了大佬的毛病,在自家人跟前也玩花花肠子,云山雾罩把人都绕晕了,才显出他最高明?   亏她那么感谢二哥的拔刀相助,终究是错付了。   裴景书愤愤不平,殊不知苗红旗已经在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了。   估计全家人都看出老二的用意,这丫头还满心沉浸在好吃的里面,脑子都被那点东西糊住了。   裴安和好笑道,“你教我们卤出来的鸡鸭爪,比外面卖的熟食都更香,不仅我们自己觉得,但凡尝过的都夸特别好吃,越啃越上瘾,那说明是个商机啊!而且这卤味不像卤肉饭,只要调配好卤汁,上手是很快的,我学个两回大概也能出摊,不至于给咱妈添太多负担,我们自己就能忙得过来,搭配卤肉饭一起卖,多增加一份收入,不好吗?”   在赚钱这种大事面前,裴景书是很能屈能伸的,当下换了副面孔,小小抱怨了句,“是挺好,可你为什么不能一开始明说,把人当傻子哄有意思吗?”   她自我感觉已经很善解人意,裴安和却只觉得巨冤。   他根本没掩饰过这份意图,她没看出来,也不知道多问两句,这都能怪到他头上?   算了,这是如假包换的亲妹妹,古灵精怪还能带他赚钱带他飞,就当财神爷供着吧,点头,“都怪我,主要是当时也不确定这门生意能否做成,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鸡爪鸭爪,张主任隔三差五送两斤给我们尝尝鲜也就罢了,要做生意的话,至少每天得准备上十来斤,这不是小数目,我先要确定能不能走通这条门路,才能跟你们透气,否则若是不成,不就让你空欢喜一场吗?”   听着二哥字字句句为她着想的好意,裴景书轻松被哄好了,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那你现在能确定了?”   “差不多吧。”裴安和还没正式跟对方聊这个话题,但彼此心照不宣,他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说的自信,裴景书可就目瞪狗呆了,“发生了什么,不就给对方送了几回卤鸡鸭爪,这就把生意谈妥了?”   是她把做生意想得太高端复杂,还是二哥这个注定要拥有存在感的小说男配,剧情偷偷给他开了挂?   看她一副想破脑袋的样子,裴平洲好心安慰,“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这些事有老二去操心,别为难你自己。”   裴安和点头,“大哥说得对。你今天去大嫂娘家吗?去的话,顺便帮我捎一份卤好的鸡爪,我想着也给许厂长他们尝尝鲜。”   “又不是很远,去是可以去一趟的,但这些鸡爪,你不是说要带去毛纺厂送顾客,还要留两份送给张主任兄弟,剩下的够用吗?”   “够用了,我们最多带两三斤去摆摊,反正是免费的,每人送一个就行。”   裴景书也听劝的原地放下想不明白的事情,思绪跟着他们的话题走,在旁边点头,“不错不错,点到为止,白送太多,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值钱呢。”   二哥果然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这就掌握了饥饿营销的精髓呀。   裴平洲觉得他俩说的很有道理,便一口答应下来,“行,我帮你跑这趟。”   裴安和却还没完,“许厂长这两年对我的关照颇多,出来后第一次去老领导家探望,就送一份卤鸡爪也不合适,正好上次托朋友买白酒,多要了一瓶,大哥待会把酒也带上吧。”   裴平洲打趣道,“你送这么贵的茅台,我都不知道要跟给老丈人准备什么了。”   裴景书给他支招,“你带上小宝呗,许伯伯许伯母见了他指定眉开眼笑,比送什么礼物都强。”   大儿子,小孙子,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   大名裴远江的裴小宝,目前是裴家最小的孩子,放在许家也同样如此,他小舅舅的小女儿都比他大半岁呢。   最为最小的孙辈,裴小宝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跟前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他还特别会长,他俩哥哥从小长得像爸爸,已经有了剑眉星目、挺拔如松的小少年模样。许母先前最喜欢这俩大外孙。   许家几个兄弟姐们,也不能说长得丑,但就是身高很一般,男的勉勉强强一米七,说好听点是南方标准个头,其实就是矮,许向华当年第一次把对象领回家,裴平洲那高大挺拔、精神帅气的外表,就把许家一众亲朋看呆了。   亲友们当着他的面,就纷纷打趣恭维他们夫妻有福气,捡了个万里挑一的女婿。   许母自己也很满意,每每看到女婿陪闺女回娘家,她内心不知道有多羡慕亲家母苗红旗,怎么就能生出这样哪哪都出挑的孩子。   亲家母还不是生这一株好笋,她是生了一窝好笋,一株比一株郁郁葱葱呐!   好在她闺女也争气,挑了个高大帅气的丈夫,又给她生了俩如小白杨般精神挺拔的大外孙,有了这两个大宝贝,许母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优秀基因了。   没想到隔了好几年,争气的闺女又给了她生了个小外孙,这孩子隔代遗传到了奶奶的五官轮廓,生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这孩子三岁以前没长开,一团雪白样儿,带出门经常被人认成漂亮的小妹妹,他一来外婆家,周围三姑六婆都要放下东西来捏玉团子的小脸。   许家八百辈子没出过这样漂亮的孩子,许母对这个小外孙的稀罕程度,连裴景书这个傻白甜都看得出来。   她难得出了个靠谱的主意,裴平洲煞有介事点头,“确实,该早点带小宝回趟外婆家,不然等他再跟着哥哥们疯玩下去,晒成黑团子,他们外婆也该不那么稀罕了。”   去年裴远山哥俩放暑假,裴小宝还是个走路不稳、动不动求抱抱的小团子,哥俩可怕被他缠上,为了甩开他好出去放风,每天都要斗智斗勇。   而今年,他成功进化成三岁半的大可爱,不哭不闹、一门心思跟哥哥们贴贴,大哥从一开始的勉为其难,后来发现带着条小尾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在这条街称王称霸,于是每次出门都主动拉上他了。   雪白漂亮的白团子,也不可避免晒黑一大截。   他底子好,现在还有点精致可爱的模样,但再这么晒下去,早晚会变成黑黝黝、浑身上下只有两排牙齿能见人的野孩子。   顺着大哥的话想象了下那画面,裴景书毫无长辈风范,噗嗤嗤笑出声。   话是这么说,裴平洲还是对苗红旗道,“妈,晚上不用准备我们几个的饭菜,我下午帮忙就带三个小子去外婆家,应该会吃完晚饭直接回去。”   苗红旗,“好。”   裴平洲替裴安和趟腿上了回老丈人家,可以说是有始有终,还给他带回了来自老领导的亲切鼓励和肯定,许副厂长住祝愿他再接再厉、鹏程万里。   当然就算没有这份美好祝愿,裴安和裴景书两人也是这么做的。   裴景书搞不清楚二哥究竟用什么方法搞定张主任,她反正是躺平了,二哥有需要她的地方好好配合,用不上她就安心等坐享其成。   于是又过去几天,他们正式开始卖卤鸡鸭爪和翅膀。   第一天上新品,裴安和延续保守风格,拎回十斤鸡鸭爪,另有鸡翅鸭翅各一斤。   当然,他能搞到鸡鸭翅,就已经是意外之喜,谁也没嫌少,苗红旗甚至难得有些忐忑,“安和,张主任第一天给了这么多爪子和翅膀啊,会不会太打眼了些?”   裴安和笑道,“不是张主任给的,这些是我通过他从屠宰场花钱买的。市面上活鸡要一块多一斤,这些爪子没什么肉,他们便宜算我七毛一斤,鸡翅鸭翅就贵些,都算一块钱。”   他那样积极走张主任的门路,只是想打通进货渠道,可没想过要薅公家的羊毛。   裴景书一听,赶紧拿了纸笔在旁边写写算算,“卤味进货九块钱……”   裴安和提醒她,“张大哥天不亮去屠宰场进货,顺便我们要的东西也带回了菜市场,我额外给了他一块钱感谢费。”   她果断把这一块钱添上去,没对他大手大脚的撒钱行为表示任何抗议,反而信心满满,“没关系,上次的卤汁还能用,卤这么多食物过于勉强了,还要再调配一些,但统共也就十来块钱的成本。只要能都卖掉,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裴安和对此表示乐观,“肯定都能卖掉。上回吃过我们免费卤鸡爪的顾客,这几天老缠着问呢,十来斤的量,单单他们就能包圆了。”   裴景书点头,手上继续不停的打草稿。   创业至今已有近二十天,飞速成长的不只有二哥,她也同样进步很大呢,二哥和老妈已经马不停蹄开始处理食材了,她也负责核算成本、初步定下新品的价格。   裴景书一边算一边讲给他们听,“之前称过,一斤生的鸡鸭爪,卤熟也就堪堪八两重,我估摸着鸡鸭翅也差不多,要把这个也算在成本内。不过市面上也有卤鸡鸭翅卖,他们的价格在两块到两块三毛不等,我们可以说第一天试卖,暂时定在两元一斤,后面涨不涨价看顾客反应。”   苗红旗裴安和母子俩都是一心多用的聪明人,这边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那边裴景书的嘀嘀咕咕也没错过。   乍一听闺女的定价,苗红旗是吃惊的,想劝她悠着点,卖太贵很有可能全砸自己手里,那这十多块钱可就打水漂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插话,裴景书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并提出了解决办法,“一斤卤味两块钱,没买过的肯定会犹豫,我们加起来也就弄了两斤,卤熟都不够卖两次。我的意见是拆开来一个个卖,散的卖肯定比称斤贵,一斤鸡翅也就六只,如果一只卖四毛钱,岂不是一斤就多赚四毛钱?”   闺女还是心里有数的,苗红旗这才放松下来,看看对面的老二,更是神情舒展,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认同,“小囡这样安排确实很好,外面熟食价格摆在这里,他们还最少半斤起卖呢,我们直接零散卖,必定是不缺顾客的——我觉得鸡鸭爪也可以按只卖,这样买的人越多,以后回头客也会更多,你说呢?”   裴景书比了个“OK”的手势,“翅膀定价没问题了?那我继续算爪子。”   生鸡爪一斤大概十三个,卤熟那就大概要十五个才能凑够一斤,“我觉得一斤卤鸡爪定价一块六差不多,半斤九毛钱,按个卖那就收一毛三分钱吧,买得越多越划算……”   “景书,按照这个定价,我们将有多少利润?”   裴景书飞快计算道,“鸡爪卤出来大约八斤重,取个中间值,就按半斤九分钱来算营业额,鸡翅太贵,大概率要散卖,那这些卤味全部卖出的话,营业额将在二十元左右。”   也就是说,增加的新品,也将给他们带来将近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而且相比现有的产品,它操作还简单,等他们打开这块市场,就可以增加备货量,利润超过卤肉饭和糯米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裴安和表示很满意,“这个利润很可以了,等我过两天上手了,就请张主任多进点货。”   裴景书随口接了句,“可不么,要是顾客都愿意买单,我们进多少货都行,只要核心技术卤水掌握在自己手里,忙不过来还可以请人手呢。”   当然,他们现在就一个不起眼的小吃摊,别说固定店面了,连个操作间都没有呢,还挤在家里做饭的小厨房束手束脚,都没地方让他们扩大规模的,说什么钱请工人干活,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因此裴景书也就随意提了这么一嘴。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裴安和目光炯炯的看了妹妹一眼,已经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但也只是先默默记下。   就像妹妹说的,他们的东西要有顾客愿意买单,才可以一点点扩大规模、做大做强,而广大的顾客基础是用心经营出来的,新产品要用心,先前的老产品也同样不能敷衍一点。   于是在他俩一如既往的用心经营下,这天晚上的卤肉饭顺利售罄,卤味更是在他们出现的第一个小时就被一抢而光,导致好些老顾客兴致勃勃从家里带着饭盒过来,却只看到一桶满满当当但是连骨头渣都捞不出来的卤汁。   裴安和耐心地给每一个乘兴而来的老顾客展示空空如也到的漏勺,笑容热情但不谄媚,“不好意思呀,真的卖完了,没想到大家这么捧场,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还会准备一批卤鸡鸭爪的……能不能多备点货?不好意思,这个有点困难,大爷您也知道,市面上是没有单独的鸡翅鸭掌卖的,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多准备些,为了保险起见,明天可以早点过来。”   “另外,为了感谢各位长期以来的关照,明天的卤味,继续保持这个优惠价格。”   这时,一个吃完饭,和两个老姐妹从家属院溜达出来散步消食的老太太,路过熟悉的摊位旁忍不住放慢脚步,正好听见裴安和的话,忙凑过来确认,“小裴,你们说的这什么优惠,一共优惠多久?”   这位毛纺厂老同志钟阿姨,退休以前是厂工会的一位领导,她负责的一部分工作内容是组织单身青年联谊,也就是组织大型相亲局。   退休以后,钟阿姨也将这份事业发扬光大,每年都能撮合成好几对。   最近,她的目标放在来厂门口摆摊的小裴兄妹身上。   钟阿姨慧眼如炬,一开始只看上其中的妹妹。   这姑娘生得太好了,盘靓条顺、唇红齿白,她自诩活到入土的年纪,都没见过比她更标致的女孩。   自从这对兄妹过来摆摊,厂里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一个个也跟着躁动起来,到了下班时间就拎着饭盒往厂门口跑,生怕来晚了一分钟,他们想见的人就会飞走一样。   要说兄妹俩的讨喜程度,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他们纺织厂里女工也是占大头。   但钟阿姨觉得,小伙子想成家立业,最基础的一点要有正式工作,不然凭什么养家糊口?   她看兄妹俩年纪轻轻,酷暑天的却搬着许多大家伙,每天来往他们厂门口好几趟,为了生活辛勤奔波,但凡有个工作,也不必这样辛劳了。   因此兄妹中的哥哥,一开始就没能进入毛阿姨的“客户”名单,长的再好、再招小姑娘稀罕也不行,她撮合新人是讲良心的,没工作的小伙子绝不能外介绍、坑别人好姑娘。   但他妹妹就没关系了。   不是所有女人的必须养家糊口的,现在也不是困难时期*,不讲究这些。就她先前撮合的一对,女孩只是他们厂的临时工,因为长得漂亮性格好,被街道主任的小儿子相中,人家干部家庭,也没嫌弃女孩工作不够体面,儿子喜欢就成,订亲的时候他父母还说婚后要给女孩办转正。   只是女孩进门不久怀孕,医生说怀相不好,就一直在家休养了,前些天钟阿姨听说女孩连小儿子都生了,也没有要回厂里上班的迹象。   可见那些真正有家底的人家,并不在乎儿媳妇有没有饭碗,在家生儿育女才是重点。   钟阿姨想着,上一个高嫁的幸运女孩,远没有厂门口这个摆摊女孩来得令人惊艳。   小姑娘长着张完全可以用鼻孔看人的漂亮脸蛋,却是特别大方讨喜的性格,不管买不买她家吃食,上前搭话都是笑盈盈脆生生的,就没见兄妹不耐烦的时候。   另外,在这个天气,一天到晚出门做生意,很多要养家糊口的中年人都免不了抱怨几句,小姑娘顶着张娇生惯养的脸,却不怕苦不怕累,从没因为辛苦而退缩过。   就冲这份吃苦耐劳的心性,钟阿姨真是越观察越喜欢,觉得哪哪都好,要不是她家没有适龄的男孩,她都不舍得把人往外说。   后来借着一次买卤肉饭的机会搭上话,她才了解到,小裴看着高挑颀长,原来还是个学生呢。   而且是重点中学一中的学生。   这个消息,让钟阿姨半是欢喜半是遗憾,欢喜的是她没看错人,小裴果然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孩!遗憾的是人家还是学生,至少还要两年毕业,如果考上大学,那就不知道还要再读多少年。、   她想给人家介绍好对象,真真是遥遥无期了。   不过,钟阿姨亲没能说成,借口搭讪光顾过两回兄妹的生意后,不知不觉被征服,成了他们的忠实顾客,隔三差五都要买点回去哄孙子孙女。   再后来,她看裴安和这个小伙子也顺眼了,琢磨着他只是没正式工作,但是能吃苦、会赚钱、长得好,这一手做饭的好厨艺也算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么多的优势,足够弥补没工作的劣势了。   钟阿姨决定可以先帮哥哥介绍个对象,等妹妹毕业了,她再好好给妹妹寻摸。   总之,裴安和沾妹妹的光,成为钟阿姨名单上的备胎,裴景书才是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这会儿老阿姨问的是裴安和,目光却炯炯有神看着裴景书。   裴景书还不知道钟阿姨对她有多厚爱,面对这位老顾客的视线,她看似热情打招呼,实则慌得一批。   这个所谓的优惠要持续多久,她也想知道哦。   好在二哥演技惊人,明明毫无准备,却掷地有声、一副他们早已计划好一切的口吻回道,“五天,新品前五天都优惠,对我们家卤味感兴趣的请不要错过。”   裴景书给及时站出来救场的二哥点了个赞。   钟阿姨也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对旁边的老姐妹说,“明天我得早点来买,刚才给孩子买回去的两个卤翅,我跟老伴也切了小块尝尝,味道一点不比刘记的差。”   老姐妹之一忙问,“就是那家两块三一斤的刘记?当真跟小裴他们这的味道差不多?”   “可不是,老头子都说再不去刘记排队了,以后就认准小裴他们。”   问话的阿姨点头,“行啊,明天我也买点尝尝,钟姐出门记得叫我。”   “还有我,也叫我一声。”   老姐妹们一边闲聊着,一边悠闲的继续往前散步,她们的对话,却点燃了现场氛围,人们纷纷上前打听裴景书他们明天几点出摊,也有没买上卤味的顾客,继续坚持把饭盒递过来,“来都来了,那给我打份卤肉饭吧。”   “好的!”裴安和接过饭盒开始打饭,裴景书也高高兴兴收钱。   上辈子跟风玩过梗的,突然就成了她现在最喜欢听的一句话。 第20章   裴安和在顾客面前说得那么为难,一副能弄来市面上买不到的食材,已经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实在不能要求更多的样子,不过就是为了刺激顾客消费。   裴景书只能说,二哥果然天生是当奸商的料子,已经熟练掌握并开始运用饥饿营销大法。   成功被饥饿营销刺激到的顾客,刚开始那些天跟不要钱似的蜂蛹到他们摊位前抢卤味,抢到了的欢天喜地宛如天上掉了馅饼,没赶上的则是东西越难抢他们越上头,陪跑了一次又一次。   这骚操作,不仅刺激到卤味的销量,就连他们的卤肉饭都跟着框框卖,比平时提前半小时收摊。   裴景书埋头收钱,也觉得美滋滋。   饥饿营销只是一时的,小本买卖终归是薄利多销、多卖多得,兄妹俩经过头几天的试验摸索,后面每天稳定提供三十五斤爪子和二十斤翅膀。   与此同时,它们的价格也分别“恢复”到了爪子一斤一块八、半斤一块的,翅膀两块二一斤、半斤一块二的价格。   顾客想散卖也还是可以的,每只相应也提高了几分钱,但因为他们前面营销做得好,生活在附近的居民就算先前没买过,也多少都听过他们家名声,有一定的信任值,至少都是半斤起买。   这年头家里大人小孩一堆,就买一两只鸡爪鸡翅回家,也实在不够分呐。   卤味的生意一稳定,便为他们又增加了近一百块的营业额,加上卤肉饭和糯米饭,兄妹俩的日营收随随便便三四百。   但其实这个备货量也就勉强够应付老顾客,每天六点左右基本就售罄了,很多顾客了解情况,晚上七点以后干脆懒得出来碰运气,还不如第二天赶早。   说实话,屠宰场张主任的路子已经被二哥走通了,至少几十几百斤的鸡爪鸭掌,兄妹俩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他们每天最多只拿五十斤回家,也只有一个原因——人手有限,再增加进货量,忙不完,根本忙不完。   有钱不赚王八下蛋的道理,裴景书裴安和都懂,但他们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裴安和已经学会并熟练掌握卤味的制作方法,让他一个人调配卤水、下食材进行卤制,以及精准掌控火候,这些都是没问题的,苗红旗已经可以放手当甩手掌柜了。   可他只有一双手,要在有限的时间处理好几百只鸡爪鸡翅,别说加入食盐面粉反复抓洗干净,让他一个人把三十五斤鸡爪鸭爪的指甲全部剪干净,都能把他累得拿不稳剪刀。   因此,不仅苗红旗依然要帮裴安和处理食材,就连裴景书这个“文职人员”,也不得不放下账本,主动加入洗菜大军。   后来她又想了个办法,自掏腰包雇了俩大侄子当童工,他们的洗菜工队伍越发壮大起来。   裴景书自觉赚大钱了,对着大侄子们也豪气起来,告诉哥俩,每天只需要上午帮忙干一个小时,就是搓洗鸡爪鸡翅、剪剪鸡鸭爪指甲这些简单工作,一点也不难。   只干一个小时,她每天给兄弟俩每人一毛工钱。   这是什么概念呢。一毛钱,足够哥俩带着小弟弟出门玩的时候,人手一根冰棍儿,馋哭楼下其他没零花钱的小朋友了。   他们吃完零食,还能剩下一毛,攒起来留着以后花,岂不是分分钟成为这条街最富有的崽?   兄弟俩被小姑的壕无人性震惊了,毫不犹豫决定跟她干。   然后,他们豪气云天的小姑,突然拿出一张纸让他们签到,“干一天,就在日期这里画个勾,等到月底,就按照上面的签到天数,一次性给你们结清工钱。”   裴远山裴远河:……   顶着大侄子无语凝噎的眼神,裴景书理直气壮,“这不是还没有分账吗,我手头暂时没工钱付给你们,放心,月底我跟你们小叔就要对账分钱了,到时候工资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她说着热血上头,反过来给哥俩画饼,“说不定那天我心情好,还给你们多发奖金。”   裴远山裴远河:……   怎么回事?越听越不靠谱,有种他们会被白嫖的感觉。   但是,基于小姑姑从小吃香喝辣总能给他们一口汤的情谊,兄弟俩最终还是信了她的邪,答应先免费给她干一周活,等月底一次性结工钱。   裴远山一副他们已经仁至义尽的神情,嚷嚷道,“小姑,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工钱可以先欠几天。但等你月底分完账,可就是有钱人了,以后再请我们干活,工钱就要一天一结,不能欺负我们小孩子呀。”   大侄子嘴上说她以后是有钱人,可这行为分明就是防着她日后赖账。   裴景书有种被看扁的不爽,敲了敲他的狗头,“放尊重点,你们小姑我以后是要当包租婆的女人,能赖你们这一两毛钱吗?”   裴远河眨着清澈愚蠢的大眼睛问,“小姑,什么是包租婆?”   “就是有很多套房子,不用每天上班,收收房租就可以吃香喝辣的富婆。”   裴远山非但没有对未来富婆小姑应有的尊重,反而笑得很大声,“小姑,这个叫资本家大地主,放以前是要被批斗的,还是赶紧换个梦想吧。”   嘲笑完白日做梦的小姑,他一拽小老弟去了厨房,这就开始打工了。   裴景书跟过去一看,他俩已经一左一右蹲在奶奶腿边,并在她耐心的指导下开始努力搓洗食材,动作生疏笨拙,但胜在搬砖热情高涨。   她便也把教训熊孩子的话憋回去,坐上专属小马扎,也开始埋头干活。   多了两个帮手,他们处理食材的过程轻松很多。   而兄弟俩小小年纪成为童工的事,也没瞒着他们父母,当天晚上,裴景书跟二哥收摊回家,一进门就发现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客厅。   他们上次留下来等兄妹俩回家,还是得知他俩要推出新品那阵,裴平洲两口子出于关心,特意留下来等兄妹俩收摊回家,第一时间确认新品情况。   连着等了两次,知道卤味卖得十分火爆,他们彻底放心了,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这会儿,裴平洲徐向华都不担心裴安和他们的生意了,只随口关心了两句,许向华便看向裴景书,眉开眼笑道,“小妹,你让远山他们帮忙干活了?这下可省心了,他们先答应叔叔,每天至少写一个小时的暑假作业,现在又要给你干活,我跟你哥都不用担心他们成天去外边胡闹闯祸。”   “要我说啊,该是我们感谢你,景书你们是在帮忙看孩子呢,他俩皮糙肉厚的,要打下手尽管吩咐去做,也是锻炼哥俩自力更生,工钱就不用了,哪有帮家里干家务还要收钱的!”   裴远山裴远河:……   哥俩再次无语凝噎,甚至深深地怀疑人生——他们和小姑,究竟谁才是爸妈亲生的?   裴景书听完也目瞪狗呆了。   她自作主张雇这俩童工,就是知道大哥大嫂跟二十一世纪的家长不一样,这时候的孩子们就没几个不干活的,他们家以前不使唤小孩,完全是因为苗红旗干活麻利,并眼里见不得脏东西,连以前的她都被嫌弃笨手笨脚、不让进厨房捣乱,更何况俩调皮捣蛋的大孙子?她现在使唤哥俩,他们的父母多半是不会介意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大嫂对她的行为简直喜出望外、乐见其成,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啊。   属实是亲妈没错了。   裴景书忍不住怜爱了大侄子两秒钟,并坚持道,“工钱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们都说好了,远山远河今天表现很好,我也不能言而无信呀。”   一时之间,裴远山裴远河看向小姑的眼神都闪闪发亮起来,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庆幸——至少家里还有一个跟他们亲的,这么多年的姑侄交情终究没有辜负。   许向华不知道身后的亲儿子正用星星眼看他们姑姑,她还在反向讨价还价,“知道你这个小姑对侄子们好,但也不能太宠他们,每天给个五毛一分就行了,让他们买两根冰棍解解暑。你给得太多,谁知道他们拿着钱出去干什么坏事?”   裴景书觉得大嫂的担心也有道理,便转头问哥俩,“你们有了钱会乱花吗?”   “不会。”裴远山大声道,“我们说好了,每天花一毛买冰棍,剩下的攒起来。”   裴景书闻言,正想劝大嫂对儿子们多一点信任来着,不小心对上妈妈不赞同的目光,她一顿,接着灵机一动,“哎呀,我觉得他们想法不错,大哥大嫂实在不放心,那是要教他们怎么攒钱,还是帮他们攒着,都随你们呀,反正我只负责给钱。”   许向华眼睛亮了亮,转头跟丈夫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已然是默认小姑子建议的态度,大概就等着回家跟儿子们斗智斗勇了。   裴平洲则是打趣妹妹,“这是真发财了,小囡如今说话做事都不一样,很有派头嘛。”   作为日入三四百的大摊主……之一,裴景书心安理得接受大哥的夸奖。   就这样,她花钱雇了两个童工,熊孩子一身用不完的精力,给她打工也卖力,帮他们减轻了不少工作压力,裴景书表示很满意。   他们兄妹继续搬砖,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几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条财路的张主任,等同于兄妹俩的财神爷,裴安和可不会忽略,更不能用完就扔。   恰恰相反,生意做得越红火,他反而越要往张主任家跑,没有时间,强行挤出时间也要去。   裴安和如今也不送那些贵重礼物,逢年过节送送烟酒茶叶就够了,不年不节的,他就隔三差五去串门,手上带点自家做的吃的,街坊邻居要是来打听,就顺势打开饭盒让他们瞧瞧。   知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张主任一家收得也踏实。   因着张主任一家对他们的卤味赞不绝口,裴安和一开始常常送卤味,后来估摸着人家也快吃腻了,他也及时改变品种,换成母亲擅长的硬菜,红烧肉,葱烤大排,话梅排骨,甚至还有两次送过杭椒牛柳、葱爆羊肉这样堪称稀罕的美食。   裴安和倒也不是为了送礼这么费尽心思,单纯是他们兄妹赚钱了,家里的伙食跟着更上一层楼。   要论吃,谁能比得上他妹妹?裴景书肚子里那可是装着满汉全席的,只有她吃不到的,没有想象不出来的。   自从知道屠宰场原来不单单是杀猪,就连鸡鸭牛羊也要从他们那里批发,裴景书心思就活络起来了,有时间就跟二哥讨论牛肉羊肉的十八种吃法。   裴安和果然听进去了,某次去进货的时候,就请张屠夫帮忙,看能不能从屠宰场弄到两斤牛羊肉的,他可以按照市价出钱买。   菜市场当然也有牛肉羊肉卖,可它们的问题不是价格贵,而是需要单独的牛羊肉票,这种特殊票证,普通工人一年都未必能领上两次,更何况是已经停薪留职的裴安和。   偶尔市面上也有不要票的牛羊肉,整个摊位都能被不上班的老头老太太围得水泄不通,也轮不上他们。   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张屠夫。   张屠夫热心接受了这个委托,帮裴安和带了两次牛羊肉,他以最高标准的市场价,扔下钱就跑,把好东西拿回家请苗红旗巧手烹饪,做出来的美食一分为二,一份自家吃,一份用来送人。   这样大家都吃得开心,皆大欢喜。   还别说,裴安和的礼物别出心裁,送到了张主任家人的心坎里。   裴景书不是每次都陪着他去,但她心情好、或者收工早的时候,也会主动跟二哥一起。   有她在的时候,张大嫂都会打开电视机,邀请他们看一会儿电视剧再走,还会摆上花生瓜子西瓜什么的。   可以说裴景书就是奔着蹭电视剧来的,每每欣然接受,拉着二哥熟练奔向沙发区,不意外看到,张主任家的两位小孩哥,看他们的眼神跟看亲人也没什么区别。   大人还要矜持,小孩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看到他们又给自己带好吃的来了,兴奋地在原地蹦蹦跳跳,然后不用父母吩咐,端茶倒水、热情招呼哥俩最喜欢的客人。   裴景书吃着小孩哥主动贡献出来的零食饮料,看着电视剧,美滋滋。   ==   裴安和不是双标的人,他每次给张主任送好吃的,同样的张屠夫家也没错过,同样的食物相同份量,不偏不倚,堪称端水大师。   张屠夫大概很喜欢这份一视同仁,后来再帮他们从屠宰场带货,说什么也不肯收辛苦费,相当于又给他们节省了一部分成本。   蚊子再小也是肉,营业额增长成本却在降低,裴景书跟二哥越发干劲十足,一晃眼就到了月底对账分钱的日子。   这天上午去银行,就不是存钱了,裴景书先把手头零钱换成整齐的大团结,再让工作人员帮她从存折里取四千整,账户里留了几百块作为周转资金。   她这回真的是身怀巨款了,一扎扎崭新的大团结,把偌大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裴景书吃力的将它们背在肩上,工作人员见状都不放心了,跟在身后把人送出大厅,忍不住询问道,“小姑娘,你一次取这么多钱,跟家里人商量过没?还有,最好让人来接你回家,你自己一个人,也不太不安全了。”   要不是这姑娘隔三差五来他们这存钱,偶尔也听她自己以及一些储户说提到过,这女孩年纪轻轻就是个体户,生意如此如何火爆来着。   否则,一个看着十七八、漂亮到让人晃眼的年轻女生,冷不丁要他们从存折里给她取四千出来,工作人员都得掂量着该不该报警,看着就像要卷款潜逃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是卷她自己家的钱、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过她既然是老客户,就没有这方面的风险了,工作人员只能忍痛帮她把钱取出来。   裴景书回头感谢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我哥来接我了,谢谢你呀。”   说话间,裴安和已经从载着一两百斤肉的车上下来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怎么样,都办好了吗?把包给我背吧。”   裴景书顺势搭上他伸出来的手,借力将腰背挺直,摇头坚强说,“没事,我承受得住。”   区区四千块都背不起,那她以后还要不要赚更多的钱?   裴安和被她弄得忍俊不禁,只能像小李子搀扶老佛爷一样,小心翼翼扶起自家身负重任的妹妹,走之前也不忘朝门口的工作人员道别,“那我们先走了,这位大姐,多谢关照。”   裴景书也回头挥了挥手,“明天见。”   工作人员心想搞错了吧,不是每隔两三天才来存一次钱么?   她没想明白,当事人已经在哥哥的搀扶下坐上了三轮车,青年还仔细帮她把书包带取下来、转移到她怀里保管好,这么殷勤备至的模样,哪里是对妹妹,分明是供祖宗嘛。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特别的兄妹,不由被这一幕逗笑了。   也只是一笑而过,工作人员很快又回到自己的岗位。   裴景书在二哥一丝不苟的护送下,顺利背着全副家当的书包到家,将其藏进衣柜并锁好,这才安心许多。   然后跟平时一样,开始一一处理食材,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   直到晚上收摊回家,兄妹俩才有时间坐下来,正儿八经开始对账。   裴景书把账本和草稿本都搬出来,让二哥一边算一边核对,她则坐在旁边随时准备补充介绍,等裴平洲许向华安顿好孩子们赶回来围观,就看到他俩安安静静做算数题,跟想象中的画面一点都不一样。   许向华绕到裴安和身后看了一眼,立刻被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搞得眼睛疼,索性跟公婆一样坐沙发里了,等着他们直接公布结果。   耐心等待的过程中,她忍不住调侃小叔子小姑子两人,“安和,景书,你看你们赚得不少,要不早点买个电子计算器?算账嗖嗖快。”   裴景书立马抬头问,“计算器哪里有卖,要多少钱?”   “百货大楼肯定有,价格看你们自己呀,这东西贵的可贵,便宜的也要一百左右。”   现在能用计算器的,都是公家单位,私人不是买不起,而是太贵了,一台巴掌大的小东西就要两三个月的工资,不值得,自己打草稿照样能把账算清楚。   因此,许向华完全是出于调侃才这么说,并不觉得他俩会接受她的瞎主意。   然而裴景书真的考虑了,并且单方面点头宣布,“不错,下月就入个计算器。”   轻飘飘一句话,说得跟下个月买颗大白菜一样轻松,把苗红旗他们都惊呆了。   胡说八道的许向华,也被她吓得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你真想买啊,计算器又贵又不实用……等等,你们这个月究竟赚了多少钱,上百块的东西说买就买?”   这时,裴安和也核对无误,抬头对他们笑了笑,“具体赚多少不好说,今天的账还没算,不过,除开备用金和进货的几百块,我跟景书今天每人能分两千块。”   “多少?”裴大头吓得差点从沙发里栽下来,“我刚刚听错了吧,应该是你们兄妹俩要平分两千块?”   裴安和笑而不语,看看旁边的妹妹,裴景书则是欣赏够了家人们精彩的脸色,才施施然起身,噔噔噔跑回房间。   等她把书包里的钱都倒出来,大团结堆满了他们平时吃饭的餐桌,家人们的目光久久无法聚焦。   裴安和裴景书不管他们,兄妹俩你一沓我一沓,迅速瓜分了桌上的巨款。   裴景书继续用这只书包,一扎扎往回塞属于自己的小钱钱,裴安和就更朴素了,不知道从哪里淘了个布袋子。   不过兄妹俩动作倒是如出一辙的熟练,且欢喜。   裴景书边忙活边邀请,“我明天要开个新账户把钱都存起来,二哥一起吗?”   “一起吧,你帮我也开个新账户。”   好不容易从震撼中回神的众人:……   苗红旗再也忍不住问出心声,“既然还要存银行里,干嘛今天又把它们取出来?”   裴景书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她理直气壮,“为了仪式感。我们下海一个月赚两千,存在银行就只是个数字,轻飘飘的,只有把钱取出来,摆在眼前,我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些代表什么——四千块,就能把我这么大的书包全部填满呢。”   她说着伸手duangduang拍书包,沉甸甸的踏实感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成就,让她下巴越抬越高,声音掷地有声,“扎扎实实摸到了我们自己赚的钱,也是一种鼓舞和动力呀,让我们下个月更好地出发、再接再厉!”   裴安和看着小孔雀般的妹妹,笑容满面的点头附和,“小囡说得对,我现在数着这些钱,近一个月来的疲惫辛苦,感觉瞬间就消失了,浑身都充满了干劲,都有点等不及明天,立刻就想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苗红旗嗔了他一眼,“你就宠她吧。”老二这心细如发的性子,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这行有多赚钱,都不知道在心里琢磨过几百回了,他还能对这些数字没概念?   他不过是看妹妹在兴头上,陪着她起哄,由着她炫耀罢了。   裴平洲倒是笑道,“别说你坐不住,我刚刚看着你们那堆满餐桌的大团结,都跟着热血沸腾了一阵。”   裴大头也点头,“挺吓人的,你们老爸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还像做梦呢。”   这话引得其他人都笑出了声,气氛逐渐转为热烈,许向华又开始打趣,“小妹发大财了,可别忘了你侄子们的工钱,他们睡觉还惦记着呢。”   裴景书正经道,“放心,我待会抽一张大团结换成零钱,专门用来发远山远河的工钱,明天就给他们结清了。哎呀算了,我心情好,给他们凑个整,每人发一块钱”   许向华:“还要等明天呀,我们等下回去就帮你捎上呗?”   裴平洲也故作惊呼,“他们才干了六天活,就有一块钱,小囡你也太大方了吧。”   裴景书努力做出大佬的气派,摆摆手,“有钱一起赚,这不算什么,不过我只能交到他们自己手上,没有父母代领的规矩。”   万一大哥大嫂不讲武德,以帮忙保管的名义不把工资给大侄子,他俩觉得辛苦一场,自己却没落到半分钱,太亏了,下个月直接跑路,那她岂不是痛失两个打工人?   裴小囡表示她不干这缺德事,打工人的钱让打工人自己做主。 第21章   自己的赚钱自己说了算,已经成为款姐的裴景书,坚持要把工资交到侄子们手上,大哥大嫂也就嘀咕两句,打趣了下她如今也开始讲起规矩来云云。   然后就没然后了。   大家各自感慨过下海究竟有多钱途无限,也就慢慢接受并消化这个现实,之后便各回各家、上/床睡觉了。   裴景书抱着她亲手赚到的巨款,睡了个自从觉醒上辈子记忆以来,最安稳踏实的一个觉。   梦里的她烈焰红唇,拎着爱马仕铂金、踩着恨天高,在奢华宽敞的售楼大厅招摇过市,身后一群西装革履的售楼人员,躬身弯腰喊她“裴总”,销售部老总亲自为她倒茶。   然后裴总站在沙盘前,用菜市场挑大白菜的口吻随意点了几下,“这个,那个,还有这里,这几栋我都要了。”   指点江山、挥掷千金。   美梦突然在这个高/潮点戛然而止,睁开眼看到自家光秃秃天花板的那一刻,裴景书郁闷的想锤床。   太过分了,就让她把梦做完会怎样?   即便只是梦到一半,梦里那种壕无人性、买房如买大白菜的快感,也深深镌刻在裴景书心里,让她沉浸其中不舍得醒来。   仔细想想,梦境是潜意识里对现实的映射,抛开荒诞浮夸的部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实现——万一哪天她有幸成为拆迁户,是很有可能把一栋楼房收入囊中的呀。   她不奢求高大上的花园洋房,最普通、老式的单元楼就可以,没有电梯,最多六七层,一层一户,就算把一个单元都买了,也就六七套,努努力还是可以的吧。   她承认,随着发家致富的进程加快,自己的梦想也跟着升级了,才赚到未来一套首付的钱,就已经在幻想把一栋楼买回家的好事了。   但梦想还是要有的嘛。   正因为存了这份美好愿景,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醒过神擦擦嘴角,就朝气蓬勃的起床搬砖了。   裴景书穿戴整齐打开房门,和刚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的裴安和打了个照面。   确认过眼神,是同样打了鸡血的搬砖人。   就这样了,兄妹俩以绝对饱满的热情,开启了新一个月的工作。   越搬砖,越快乐!   卖完糯米饭回家,裴景书兑现承诺,把特意换好的两块钱零钱,分别交到了裴远山裴远河手里,并让他们在签到本上签名。   “小姑没骗你们吧?我赚钱了心情好,不仅给你们结清工钱,还有额外的奖金。”裴景书抬着精致的下巴,一脸傲娇,“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个月工钱是要按天结,还是月结?”   捧着意料之外的巨款陷入狂喜的裴远山不假思索,“都听小姑的,您想怎么结就这么结。”   裴远河只会点头傻笑,“我都听小姑和哥的!”   他俩自打起床来爷爷奶奶这边吃早饭,就一步也未曾踏出过家门,拒绝了小伙伴们好几回游戏邀约,一门心思等着小姑姑回来。   哥俩一边望眼欲穿,一边滔滔不绝的商量,上个月他们干了六天活,每个人能领六毛钱,加起来就是一块二,够他们买一大袋冰棍儿了。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他们要提前规划一下。   万万没想到,小姑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两块钱,让兄弟俩年纪轻轻,就体会了一把钱多到不知从何下手的烦恼。   裴景书看了看他俩被区区两块钱冲昏头脑的傻样,勉为其难点头,“行吧,还算你们有眼色,这个月好好干,说不定月底还有奖金。”   何止是好好干,裴远山已经对言出必行。有钱带他们一起赚的小姑姑死心塌地了,一副恨不得为她当牛做马的样子,举手申请,“小姑看我,我除了帮你们洗菜打下手,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忙搬东西什么,晚上让我跟你们去出摊吧!”   裴景书抱胸,上下打量了大侄子几眼,突然发现,新学期就是四年级的小家伙,趁着她埋头搬砖的这段时间居然疯狂窜个子,一不留神都快有一米六了。   在成年男性人均一米七不到的南方,怎么不算人高马大呢?   大侄子不仅长高了,做出举哑铃的姿势,那小胳膊上面,还真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肱二头肌,可见每天跟小伙伴东奔西跑不是白练的。   也就是她看着小家伙长大,没什么感觉,放在网上,她大侄子搞不好也是那种被追着要联系方式,只能举起手腕表示“对不起阿姨,我只有小天才手表”的小学生呢。   抱歉,她有点心动了,裴景书说,“你可以跟我们去摆摊,忙的时候应该还能打打下手什么的。但你弟不行,这家伙心智三岁不能更多了,我怕一不留神,他就被人用根棒棒糖拐走了。”   裴远山:……   裴远山不得不承认小姑姑评价犀利,一两颗糖跟人走的事情,自家小老弟一定干得出来,之所以长这么大还没被拐跑,是因为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哥俩实际年龄,只相差一岁半,裴远山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一拖一,带着走路都不稳的小老弟,去找邻居小伙伴玩游戏,一边玩耍一边照看弟弟,小小年纪承*受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负担。   这就导致了他们分别走向两个极端,哥哥越精明懂事,弟弟越傻白甜。   裴远河这个傻白甜,好的他不长心眼,学坏比谁都快,比如他姑的吃货属性,就被他完美继承下来了。   由于裴远山看得紧,裴远河也乖乖听他话,目前还没因为这个特性闹出过笑话,加上他浓眉大眼、看着也是个精神伶俐的男孩,以至于他在亲朋好友眼中还是个黏哥哥的乖孩子,只有自家人了解小家伙的缺心眼属性。   但裴远山没有出摊的经验,不确定这一回能不能看好小老弟,索性不跟姑姑撒娇求情了,出事了他们都负不起责任。   他直接跟小老弟打商量,“要不我先跟着小叔小姑出去摆摊,等干活熟练了,再看看能不能带上你一起。放心,我们是一块的,就算你没有加入,我赚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傻白甜弟弟才不管那么多,小手一伸,把刚到手的一块钱交给哥哥,大声表示:“我要跟哥一起!”   裴远山:……   小老弟把自己的钱都给他了,这还要怎么劝?   裴景书也很囧,突然有种自己是个恶毒反派的既视感,她摆摆手,“算了算了,勤工俭学这个事情,还是等你们再长大些,比如说上了初中,应该就可以真正帮上我们了。”   裴远河顿时一脸向往,“那等我初中毕业,就不用去厂里,直接给小姑打工,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工资拿呢!”   正含笑看着他们闹腾的裴安和听不得这种话,嘴角都抿起来了,“想都别想,你们三个都得好好学习,尤其是裴远山裴远河,想给我们打工,至少得向你们姑姑学习,考个高中或者中专。”   他来了他来了,二哥/小叔叔又挥舞着他的小皮鞭赶来了。   大侄子和他们姑姑,不约而同对他扮了个鬼脸表达抗议,齐齐不做声了。   裴安和也知道自己扫兴了,他不后悔,但也想了个法子调动气氛,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景书自掏腰包出了侄子们的工钱,那我也不能没有表示,妈这份就我出了吧。”   安静围观的苗红旗猝不及防被cue,摆手拒绝,“你们不是每天付给我五块了?”   “那五块是请您帮我们准备糯米饭和卤肉饭的工钱,现在又增加了一批卤味,这部分工钱也该另算才是。”   苗红旗坚定立场不动摇,“用不着,你们现在上手的工作越来越多,我已经轻松很多了,这五块尽够了。不信出去打听打听,一天五块、一个月一百五十的工钱,多少人抢着给你们干活?”   裴安和笑道,“外人当然不一样,他们拿钱办事,也不会像您这样,费心费力、牵肠挂肚呀。我现在赚了钱,也该多孝敬您一些。”   他还没消停,裴景书又来凑热闹了,“二哥,你赚这么多钱,就孝敬两块呀?妈,我出十块,您随便花,去烫个头发、买件新衣服什么的。”   这本该是她奖励自己的项目,可惜作为高中生,她不能烫头染发,忙着搬砖,也没时间去逛街买买买,只好孝敬老妈了。   妈妈依然皮肤白皙细腻、长发乌黑发亮,再烫个大波浪,还不得年轻二十岁?   苗红旗表示丑拒,“我这一把年纪烫头,不成老妖婆了?”   母上大人还很无语,这俩兄妹什么毛病,不比赚钱比花钱?   既然如此,她只能放大招了,“你们真想孝敬我,也别讲这些虚的,把存折拿给我保管就成。”   裴景书毫不犹豫闪开回到原位:对不起打扰了。   裴安和也若无其事把钱揣回兜里,不过他至少还会掩饰一二,“放我这里也行,正好请张大哥再帮忙买点牛肉羊肉。”   机灵的大侄子看看毫不掩饰的小姑,又看看努力挽尊的小叔,实在没忍住,噗嗤噗嗤笑出了声。   裴远河也咧着嘴傻笑。   笑声好像会传染,苗红旗也绷不住笑了。   裴景书一看好家伙,她妈居然这么会演,她一放心,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   就在这轻松欢乐的氛围中,他们开始了今天的第二波搬砖大业。   ==   不过,进入新的一个月,不仅是新的开始,也意味着裴景书的假期余额即将不足,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她在专心经营小吃摊的同时,也开始关注留意外界的情况。   这天,裴景书提出要跟着二哥去进货,裴安和不免疑惑,“前天,大前天,你就说想出去看看,要跟着我去菜市场,再加上今天——你以前可从来没对菜市场感兴趣过。那边究竟是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   裴景书心想要不是昨天是去银行的日子,她昨天也是要一起的。   打听了这么些天,她对下一步的计划也清晰明确很多了,便不再藏着掖着,“上次你去别的摊位买菜,我跟张大哥闲聊了好久,他说起菜市场的入口旁,有家店要转让,我想好好看一看店面。”   裴安和脚步一顿,菜市场有个店不开的事,他也听张屠夫提过一嘴,没往心里去,现在听妹妹提起,他不由得琢磨起来,“好端端的看什么店面,你想开店做生意?”   裴景书兴奋搓手手,“对呀,你不觉得在菜市场旁边开个卤味店,生意会很兴隆吗?” 第22章   裴安和坦诚说,“不是你提起,我本来是没往这方面想的,菜市场离我们家不算很近,每天也就上午那几个小时热闹些,过了十点,一般就没什么人去买菜了。另外,那边是摊位居多,店面少,面积还狭小,也就五六个平方,这能做什么生意?”   裴景书知道二哥胃口大,心心念念都是开饭店。   但她不会看轻这种小生意的。   上辈子她有朋友,父母以前就是在老家小县城的菜市场开卤味摊,夫妻俩经营着两三个看似不起眼的摊位,不仅供两个孩子上大学,还攒了好几套房和店面呢。   朋友说姐姐结婚,父母准备的嫁妆有,市里两套房,县城一间店面,一辆新能源车,三十六万现金,以及黄金首饰若干。   结个婚瞬间实现财务自由,可把她羡慕坏了,同时对劳动人民的致富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这辈子也想复刻一下朋友父母的发家路线。   当然二哥的想法也没错,他们处在经济腾飞的时代,老百姓兜里有了余钱,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水准跟着提上来,开饭店,必然是个好生意经。   从美食摊过渡到饭店,也是顺理成章。   稳扎稳打,一步步做大做强,开分店、做连锁品牌,以后说不定能成为餐饮界的大亨。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全部都要呢?   裴景书很贪心,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赚钱的项目。   可她自己搞不定,还有三周就要开学了,即便她爆发小宇宙,凭一己之力在短短三周内把店开起来,等她回到学校,一切还是抓瞎,这个店没有二哥的加入,很难按照她的想法维持下去。   要么她不考大学了,专心致志做生意,要么就得想办法拉二哥入伙。   裴景书选择后者,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她开始不遗余力的怂恿冤种二哥,“菜市场开卤味店就很不错呀!等我开学返校,就剩你一个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这个摊位;开饭店么,投入太大,你目前也没练出这手艺;卤味店刚好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过渡练手又不缺利润的好项目。”   “你想想看,菜市场这边每天高峰期就一个上午,下午没什么客人,三五点就能打烊了,二哥你这么能干,一个人完全可以支撑,既能赚钱,又累积了丰富的开店经验,还有不少时间让你练手艺呢!等练出一身大厨本领、可以正式开饭店的时候,这个卤味店也早走上了正轨,完全可以请人看店,只要把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不怕店员偷师跑路。”   裴景书掰着手指头数,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二哥的表情,“看看,这是一箭三雕,还是四雕五雕来着?”   做了一个多月的生意,不仅赚到钱,裴景书的口才也得到了锻炼,说话越来越有煽动性,事业脑二哥的了解同样与日俱增,以前的她就轻轻松松怂恿他下海,现在岂不是对症下药、分分钟拿捏?   然而说了这么多,某人就静静看她表演的架势,一言不发,让原本信心十足的裴小囡心里发虚。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这么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二哥他怎么还不心动?   就在她脚趾快要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端着张不为所动的脸、耐心听完长篇大论的裴安和,终于开口了,轻飘飘来了句,“嗯,不用说这么多,你一提开卤味店,我就有想法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裴景书:……   这是嫌她话太多的意思?   算了,赚钱要紧,职场哪有不受委屈的,裴景书小囡表示只要带她一起玩,其他都可以不计较,她努力挤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现在就去看店面?”   “走吧。”裴安和颔首,大概是看小孔雀般的妹妹突然化身忍辱负重的受气包,小模样太反差萌了,他忍不住手欠了一把,“轻轻”扯了扯她的辫子,成功收获妹妹一记眼刀。   就好像找回了学生时代扯女生辫子的快乐,他仰天大笑着下了最后一个台阶。   男人至死是少年,裴安和的笑声是久违的清澈快乐,不带一丝阴霾。   可裴景书今天争分夺秒梳了个元气女团高马尾,被他所谓的轻轻一拽,俨然成了鸡窝头,她抱着脑袋欲哭无泪,气得在原地跺脚。   但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无奈,为了伟大的利益,个人情绪只能自己消化,裴景书终究还是忍住刀人的冲动,跳上三轮车。   罪魁祸首回头一看,竟然大惊失色,“头发怎么乱成这样,你今天没好好梳头?”   裴小囡:我忍,我……算了不忍了,裴景书手握成拳头,在他背上梆梆锤了两下,“还好意思问,不都是你扯的?”   如果说摆摊以前的裴小囡:弱小可怜但能吃;   那么早出晚归锻炼了一个月的她就是:弱小,能吃,力气还大。   裴安和冷不丁被她小拳拳锤几下,只觉得一阵酸痛袭来,一边伸手揉了揉受伤处,一边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给你买好看的发夹。”   裴景书“哼”了一声,心想沙雕网友诚不欺她,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   被她好好收拾一顿,渣男二哥不就重新做人了么。   裴安和就这样老老实实骑车载着妹妹,来到菜市场。   兄妹俩今天没有急着进货,而是第一时间奔向要转让的那家店。   这家店面,位置算不上多理想,但也不是多偏僻,比较不上不下。   关键是这家菜市场,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菜市场,商贩多、客流量大,在这里做生意的商家也比较稳定,能让他们遇上一家急着转手的,就算是运气好了,恰逢其会,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他俩在店外指指点点,看看店铺的面积、格局和摆设,又观察了下周围的客流量,颇为满意,裴安和便上前跟老板聊了一会儿,打听了下租金,就说要回去跟家人商量、考虑考虑,跟老板要了联系方式,转头拉着裴景书进了菜市场里头。   看方向是要去张屠夫的摊位。   裴景书疑惑的问,“二哥,你怎么不还还价再走呀?”   “这菜市场都是咱们市工商局筹建的,里面所有摊位、店面都由公家单位管理,租金自然是上面说了算,找老板没什么用。”   裴景书听着头大,“那我们租个店面还要去工商局?”   裴安和:“不至于,应该有安排专门管理、并常驻这个菜市场的干部,去问问张大哥就知道了。”   裴景书便也不再问东问西,安静跟在哥哥后面,去找在这边混的很开、能称得上一声“地头蛇”的张屠夫打听情况。   张屠夫远远看到兄妹俩就笑了,“今天来的太晚了,别人都要收摊回家了,幸好我还给你们留着上好的五花肉。”   “太感谢张大哥了,下次也不用管我多晚来,请一定帮我把肉留着,就算我们当天来不及准备出摊,第二天一早也要准备的。实在不行,这么多亲朋好友,各家送两斤也就送完了,不会浪费的。”   张屠夫爽快应道,“放心,好的我都给你留着。”   说话间,他动作麻利的开始切肉称重。   裴安和也不多客气,散了根烟并帮对方点上,他自己不抽,把烟盒打火机又塞回口袋里,才开始闲聊,“我们刚刚去外面那家要转手的店看了几眼。”   “那店还可以,就是太小了点,估计还没你们去纺织厂摆摊赚的多。”张屠夫随口道。   裴安和笑了笑,“也就这两个月天气旱,没下过下雨,我们每天都能出摊,等到雨水多的时候,估计三天两头都没法出摊,还是得像你们这样,有个屋顶遮风挡雨的,遇上阴雨连绵的时节,也不至于整天在家闲着发慌。”   “说的也是,下雨天生意再差,也能赚上十天半个月的嚼用,不至于坐吃山空。”张屠夫抬头问,“那你们是看上外边这间了?”   裴安和点头,“看着还不错,所以更加奇怪了,老板生意不差,怎么突然不做了?”   张屠夫不愧是地头蛇,闻言笑道,“这点你们放心,老向他大姐和姐夫在外边做生意发财了,要拉小舅子一起去赚大钱,人家如今瞧不上这点小本买卖,就等着把店处理掉,去投奔姐姐和姐夫。我听说不少人对这店感兴趣,之所以没有接手,是因为老向舍不得那些设备,他家包子铺也就年初开起来的,当初特别大手笔,什么都要置办新的,就那台煤气灶,整个菜市场头一份了吧。才用不到一年,老向又不肯当二手卖,就想以折旧价,让接手店面的人把设备也收了。”   裴安和:“那这要花不少钱呢。”   “可不是,这里要交租金和押金,他还要收转让费,这就要几百了吧,那么大一笔钱,放谁身上都得思量思量。”张屠夫很中肯的说,“要我说那煤气灶就没必要,煤气罐用空了还要换气,换成煤炉子多好,煤饼一个月顶了天也就十来块钱。”   眼看二哥还要点头附和张屠夫的观点,裴景书扯了扯他的袖子,“现成的煤气灶多好啊,别的地方还见不到呢。”   裴安和无奈摇头,“你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是吧。”   张屠夫看着粗枝大叶,人还挺开明的,笑道,“景书还是小姑娘嘛,喜欢这些很正常。再说煤气灶确实有点贵的道理,我见过老向用那玩意儿,别提多简单了,拧一下就有火了,想要大火还是小火,转动一下那个开关就行,用起来特别方便。”   裴景书哪能不知道燃气灶的便利之处。   她之前满脑子只想着开店赚大钱,一时竟没注意到店里还有这等好东西,现在知道了,简直迫不及待想要拿下来,仰着头,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二哥,脸上写满了渴望。   不知道是没能扛住妹妹疯狂的眼波攻击,还是身怀两千元巨款的裴安和,本身也对这套设备起了心思,他很快妥协道,“好好好,既然这么喜欢,等下再去那家店看看。”   张屠夫说,“你们先去买菜吧,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忙完了正好陪你们去找老张聊聊,看看这个转让费还能不能商量。”   兄妹俩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块是一块,当下谢过他的好意,便兵分两路。   裴安和去其他摊位进货,裴景书留在原地老老实实等他回来。他答应带她来进货,没指望帮上忙,她裴小囡只要不乱跑不添乱,就算完成任务了。   无事一身轻的裴景书,便主动跟张屠夫聊起来,“我听二哥说,这菜市场都在工商局名上,那他们是一到时间,就要让人挨家挨户来收租吗?”   看小姑娘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加上说不定以后就是邻居,张屠夫便也详细介绍了下这边的情况,“是,他们每个月定期都会定期上门收租。平时呢,工作人员每天也常常在这里转悠,维持一下秩序什么的,要是没人管,外面那些没有固定摊位的小商贩就能随便占地,把路都堵死喽。”   “而且有些人做事不讲究,一旦没人盯着,他们收摊就只收拾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什么脏东西污水都能网地上倒,菜市场就要成垃圾场了。”   裴景书不由得暗自感慨,她原来想起上辈子见过的菜市场,都是窗明几净,柜台干净整洁得跟超市也没区别,再看这里脏乱差的环境,就已经开始不适了。没想到这还是整顿打扫后的模样。   真不知道没人管的话,菜市场还能脏乱成什么样。   幸好他们看上外面的店面,而不是里面的摊位。   自己的店面自己说了算,还是可以打理干净整洁的,所以她也不必太担忧,开始往好的方面想,“在这里做生意,应该比别处好点吧,工商局直接管理,办各种手续岂不是方便简单许多?”   “办什么手续?”张屠夫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说租店啊,那个确实,他们单位有统一的合同,我们只要签上名字就行。”   裴景书眨了眨眼睛,比他更茫然的样子,“就这?那开店不用办经营许可证吗?”   “什么经营许可证?”张屠夫刚问完,就想起兄妹俩最初下海是从卖温城糯米饭开始,刚好他也有朋友在那边,听说了他们温城新出的规矩,了然般笑道,“你们也听说了温城要求个体户办执照的事情呀?别担心,整个省也就温城走在前面,他们还在尝试呢,传到我们这里,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就算我们以后也要**,那就到时再说呗。”   张屠夫听他堂哥评价过这事,他哥说要求个体户**不是坏事,政策开放,说明个体户这个群体受到国家的重视和支持,相当于有了个保障,个体户们不用再像最初那样担惊受怕,搞不好哪天就被当成投机倒把的关进去了。   作为万千个体户中的一员,他当然希望政策越开放越好,只不过一旦办了证,以后少不得给上面交各种费用,自家利益必然受损,张屠夫觉得他们市里还是晚点推出新规比较好。   总之他的态度较随意,政策都是上面说了算,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但裴景书淡定不起来,她听完张大哥的科普,一整个目瞪狗呆、三观震碎的状态。   纳尼,这年头开店不去工商局、消防局报备,那他们不就成了非法经营?突然感觉这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作为一名遵纪守法好公民,裴景书多少感觉无所适从。   其实第一次跟二哥去毛纺厂摆摊,她就有种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状态,因为毛纺厂不收摆摊费,那么在她的观念里,这就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属于违规占道经营什么的?   本着法不责众的想法,裴景书看似安心的混在个体户当中,内心却始终提着一口气,导致有几次看到穿制服的叔叔路过,她下意识就想一手抱着钱包、一手拽着二哥拔腿跑路。   直到看见同行依然安安稳稳做着各自的生意,甚至还有胆大的朝警察叔叔吆喝叫卖,裴景书这才想起来,让无数摊贩闻风丧胆的城管大队还没成立呢,其他人又不会抓着他们没收工具并罚款,有什么好怕的?   时间长了,他们也隔三差五能接待上穿着制服的顾客,可每次接待这些“特殊顾客”,裴景书表面上谈笑风生,私底下慌得一批,她好怕他们违规经营的事情被戳穿哦!   那时候她就暗暗做了个决定,等到正式开店,她一定要好好登记报备、办齐所有手续,做个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商贩。   万万没想到,她空有一颗为国家做贡献的心,现实却不允许!   裴景书简直要仰天长叹了。   裴安和拎着一大兜蔬菜回来,刚好听见张屠夫在安慰他妹,“……现在你就是想**,也没地方给你办呀。”   他一脸莫名,“办什么证?”   两分钟后,裴安和了解完来龙去脉,又看看微微崛起小嘴、还挺不乐意的裴景书,他的沉默简直震耳欲聋。   他们家裴小囡的脑回路,就很难评,他们这种小本经营的小贩,一般见着有关部门恨不得我有多远跑多远,她倒好,居然上赶着要给人当肥羊,是嫌他们赚得太多了吗?   不过,兄妹俩创业至今始终合作愉快,裴安和的诀窍是不要跟妹妹犟嘴。   她说什么顺着就行了,假如妹妹说的有道理,那就直接照她说的去办呗。   因此,裴安和内心无语归无语,面上却没有半点犹豫,当下笑着夸妹妹有眼光有志气,“什么经营执照,很多做生意的人估计都没听过这回事,你还在上学的年纪,就有这眼光见识了。放心吧,等我们的店开起来,好好经营下去,总会有机会去有关部门登记**的。”   在他不遗余力的顺毛捋之下,裴景书也一扫先前的垂头丧气,又变得昂首挺胸、神采飞扬起来。   裴安和看得手痒,趁机又撸了几把狗头。   “嗯嗯,我知道,只要一直经营下去,我们肯定会拥有合法店铺的。”裴景书神气地抬着下巴,忍了几秒,才伸手拍掉头顶那只没按没了的爪子。   兄妹俩打完鸡血,很快在张屠夫的陪同下去了要转让的老向包子铺。   有熟人果然好说话,张屠夫跟老向也算是一个菜市场的邻居,比裴景书他们更清楚对方的底细,于是在他的帮助下,裴安和踩在老向的底线上还了个价。   老向憋得脸红脖子粗,又不能当着张屠夫的面打感情牌好提价,加上店里新设备贵,肯接手的本来就没几个,这对兄妹出价已经是最高的,确实真心想买。   考虑到这许多原因,老向最终还是忍痛答应了,“行吧,我亏点本,就按你们说的价!年纪轻轻开口这么狠,真是怕了你们。我这个店急着出手,你们尽快把钱准备好,要是今天就租也行,我这里简单收拾下,立马就能腾地方。”   张屠夫这时才上前,给老向散了根烟,“不是说好店里的东西都留给我小兄弟了吗,还要收拾什么?”   “除了燃气灶,这里的桌椅、案板,锅碗瓢盆,不都是我置办的?这些都留给你小兄弟呢。”交易意向达成,老向也变得随意许多,搭着张屠夫吞云吐雾,一边对着包子店各处摆设指指点点,“但我柜子里还有二三十斤面粉,和不少油盐酱醋,这个我肯定要带回去的。”   张屠夫起哄道,“就放这呗,你老乡都要去赚大钱了,还在乎这些?”   大概是真的要奔赴新前程了,老向踌躇满志,闻言思考了下,说,“调料都是用了一半的,你们不嫌弃的话,留着给你们也行。但我买的是最贵的富强粉,这个不能送给你们,让我老娘知道我这么败家,非得拿拐棍抽我不可。”   张屠夫顿时哈哈大笑,裴景书也跟着忍俊不禁。   裴安和则是面带笑容的上前,又给两人发了根烟,才正色道,“向老板,我们今天过来的有点晚,该回去准备晚上的生意了,今天可能没办法交接,您看明天上午八点或九点,我们把钱带过来办手续,行不行?”   裴景书没想到,这都要开店了,二哥居然还不舍得少出一次摊——明天八/九点过来交接店面,那就是卖完糯米饭以后,正好要来菜市场进货,一起把事情都办了,也不影响晚上的卤肉饭和卤味生意。   二哥真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不过想想一个天高达三四百的收入,她自己也舍不得呢。   开学在即,干一天少一天,裴景书于是也不再吐槽二哥,安静乖巧旁听。   老向点头道,“行,看在老张的份上,就不收你定金了,明早八点你们过来,我等下就去跟负责的人打声招呼,这样明天我们很快就能签合同、退押金。”   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兄妹俩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家,先跟苗红旗分享了这个消息。   苗红旗乍一听,也差点打翻灶台上的水盆,“这么突然?”   但不等他们开口解释,她下一秒就自己想通了,点头,“其实你们手头赚的钱,早就够开十家八家店的了。”   裴景书:啊这……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亲爱的妈妈难道是在暗示他们的步子走得太慢了? 第23章   苗红旗显然是没这个意思的,她只是基于对子女的了解,早知道他们会迈出这一步,所以未雨绸缪,提前打听了下店面这些。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做生意的成本低到超出了她的想象,有些店一个月也就收几块钱!   放在以前,她当然也觉得几块钱很贵,都够他们家买一个月的菜了。可只要想到老二老三摆摊,每天都高达三四百的营收,她瞬间觉得这点租金根本不算事,跟他们赚到的钱相比,租金简直像是白送。   当然知道兄妹俩在菜市场租的小小店面,除了押金和每月都要交的店租,额外还要给前店主上百块的转让费,苗红旗再不觉得便宜了。   正好相反,她开始数落兄妹俩来钱太快,导致花钱也开始大手大脚,竟半点不知柴米贵,“你们说的那个煤气灶,我反正是没见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有买这玩意儿花的钱,够不够你们烧一年的煤饼?”   面对妈妈来自的灵魂拷问,裴景书不争气的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   可惜事与愿违。   她不动的时候,苗红旗还注意不到她,偏偏裴景书做贼心虚,那熟练的缩头缩脑动作,苗红旗用脚趾头都猜得出谁才是这事的罪魁祸首,立刻一个眼风不扫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安和先挺身而出了,主动接过话茬,“妈,我们愿意高价接手这家店,也不都是为了那台煤气灶,就像您说的,我们家一直用着煤炉子,不也便宜方便又好用?菜市场这家店,还有个好处,它原来是卖包子,老板那些设备,灶台、柜子、桌椅,对了,他们还接通了自来水管,在店里砌了个洗东西的水槽,这些东西我们卖卤味也都能用上,把这间店租下来,那就只需要找人换个招牌,再不必准备什么,立马就能开门营业——妈,您算算,这转让费还贵吗?”   让苗红旗评价,必然还是贵的,这些东西他们自己找人弄,也就二三十块吧。   不过老二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刚才也是一时气急,这会儿冷静下来,便不再对他们指手画脚了,“行啦,你们是要做生意当老板的人,该怎么花钱做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裴安和还是那套低调说辞,“我们这算什么老板,还跟以前一样,赚点辛苦钱。只不过是有了个瓦房屋顶,风吹雨淋的时候有个落脚地而已。”   苗红旗定定看了他一眼。   裴景书丝毫没注意妈妈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只看到二哥巴拉巴拉,成功把妈妈说服了,立刻觉得雨过天晴,快活的招呼等在外面的大侄子们,“过来吧,要开工了!”   刚才他们在厨房聊开店的正事,孩子们被赶到外面一边玩去。   但八岁九岁狗都嫌,哥俩哪里会乖乖听话,一直扒在门口竖着耳朵偷听呢。   裴远河这个傻白甜,完全无视了他哥的眼神暗示,进门开口就暴露了他们偷听的事实。   他仰着小脸一脸期待的问裴景书,“小姑小姑,你们真的要开店当大老板了吗?”   裴远山:……   带不动带不动,这真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小老弟。   裴景书自己也挺激动,但看到侄子反应,她突然就get了身为长辈的心态,沉着反问,“开个店就是大老板了?”   裴远河傻乎乎点头,“对呀,外面都这么说!”   “那是他们都没干个体户,哪里能知道,坐在店里、看似体体面面等着生意上门的店老板,说不定还没有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摊贩赚得多。”   裴远山也不吐槽弟弟了,连忙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在孩子们心中,当了老板不就是舒舒服服坐在店里,赚钱赚到手抽筋?   裴景书顶着两张充满求知欲的小脸,分享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也兴致勃勃掰着手指给他们分析,“因为开店成本高啊,水、电,每月租金和房东押金什么的,这些费用加起来也不少,每个月的利润也就大大减少。再说顾客吧,你们以为开店的生意都会比摆摊强吗?”   两小只下意识点头。   不止他们这样认为,外边大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裴景书侃侃而谈:“那可说不定,我们摆摊是流动的,可以观察市场、自己选择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摆摊,就比如毛纺厂上下班高峰期,那两个小时里路过我们摊位的人,估摸着也有成千上万了。而菜市场那边,路过店门口去进去买菜的人能有多少?运气好的话,菜市场开一天门,能有我们晚上摆摊赚得多吧。”   “怎么会这样?”裴远山裴远河齐齐张大嘴巴,俨然一副小姑颠覆三观、难以置信的模样。   裴远山忍不住追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开店,一直摆摊不好吗?”   裴景书不假思索拒绝道,“不行,白手起家让我吃苦摆摊,我可以咬牙坚持,但现在都*赚到第一桶金,干嘛还要去日晒雨淋、赚那个辛苦钱,舒舒服服躺着把钱赚了不好吗?”   “开了店并且等店里生意走上正轨,就可以解放自己、请工人来给我们干活了呀,这样的话,一家店赚得不够多,后面再开两家三家,质量不行数量来凑,这么多店加在一起,岂不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老想着亲力亲为、什么都自己上,当然会忙不过来嘛,只要肯放手、花钱雇人,员工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我们能管得过来,开他十家八家店也都不是事!”   说到最后,裴景书又陷入了啥也不干、躺在家里等着钱越赚越多的美梦。   俩小只也被她说得热血沸腾,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大侄子一脸“我悟了”的表情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开了店就能当老板,还要能出钱请工人,然后一家店一家店往下开……”   二侄子则是掰着手指头努力算账,“小姑开十家店,一家店每天转一百块,十家店就是一千块,好多好多钱啊!”   裴安和没有加入侄子们的讨论,但他的听后感跟并无不同,此时看裴小囡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绝世宝藏,充满了狂热和信服。   他就知道妹妹不会无的放矢,她想开卤味店一定有她的道理!   思路这不就打开了么?   比起他们一个个的双眼放光,苗红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非但没被裴小囡的大饼煽动,甚至还在用冷静中带着一丝探究看着她。   当然苗红旗从未怀疑过,亲手养大的小闺女是不是换芯子这种可能,她单纯只是摸不准这丫头的智商,究竟是聪明过人、还是傻白甜一枚?   看她平时侃侃而谈,机灵得简直不像话,很多道理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们感觉受到了很大点拨,可等到老二照着她的话去做了,她又每次都一惊一乍的模样。   苗红旗就很迷茫,裴小囡真是个谜一样的小丫头,智商忽高忽低、令人捉摸不透。   但自己宠大的小女儿,还不是哭着也要宠下去?苗红旗看不清裴小囡的路数,也只能选择放弃。   算了,不行就学老二的,信裴小囡,有钱赚,其他的不管。   裴安和感觉又被妹妹指明了人生方向,干劲十足、执行力更是惊人,第二天火速搞定店面,拿到店里钥匙。   再之后,他忙着打扫卫生、重新调整店铺格局,请人做新店招牌,还要跟张家兄弟商量供货问题。   正儿八经开起了卤味店,自然不能只卖点鸡翅鸡爪了,种类要丰富起来,鸭脖鸭舌,猪耳猪蹄猪头肉,甚至是牛肉,他们的卤水也可以一起卤了。   不过这些货源,还得仰仗屠宰场。   这些天,裴安和晚上一收摊,就带着好酒好菜去张主任家,拉上张家兄弟和他们家老爷子,边喝边聊这事。   张主任和他堂弟一样也是爽快的人,知道了裴安和兄妹要开卤味店,在他们为这事第一次登门时就表示了恭喜,并承诺鸡爪鸡翅这些可以加大供应,他们需要多少开口就是了。   但裴安和是懂可持续发展的,求人办事不能有事上门,办完事就跑,张主任好说话是他人品好,自己也要给足诚意,因此连着几天带上酒菜去串门,几个大老爷们好吃好喝,一不小心聊上头了,又给自家即将开业的小店丰富了菜单。   二哥忙着往外跑,搞新店、拉关系,还在张屠夫的介绍下,和负责他们这片菜市场的工商局干事喝了回酒。   裴景书则是一有时间,就拿起她的小本本写写画画,填充开店计划,像是卤味店的老产品该不该调整价格、新产品又要如何定价,然后开业要不要搞活动,怎么搞活动,折扣持续几天合适,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工作。   兄妹俩协同作业、各司其职,在每天早晚照常摆摊的情况下,加班加点忙了几天,新店就也准备得七七八八,挑个良辰吉日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不过新店一旦开业,他们的摆摊事业必然受到冲击,毕竟就只有两个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者只能取其一。   裴安和在苗红旗提议请人算算良辰吉日的时候,决定跟妹妹正式聊聊这个安排。   刚好裴景书也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个好点子,兴致勃勃说,“等确定了新店开张的日子,就可以跟毛纺厂的老顾客宣传,每人送一张新店的优惠券,看在能便宜的份上,他们应该会去店里支持的吧?”   人类的本质是跟风,碰上没见过的新店开业,还陆陆续续有人光顾,原本不感兴趣的说不定也会跟着买一点尝尝了。   裴景书有信心,只要他们愿意来店里消费,就不怕没有回头客。   裴安和闻言挑了挑眉,显然是新店营销计划更重要,遂果断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好奇问,“这个优惠券是怎么弄的?”   苗红旗也没见过这玩意儿,好奇凑过来听裴小囡科普。   裴景书连比带划的给他们描述,“就是那种现金抵用券,只要拿着它来店里消费,就可以相应的减免两毛钱。”   裴安和:“不错不错,这种优惠,应该比直接给所有顾客降价来得更直接有效。”   裴景书疯狂点头,“对呀对呀,回馈老顾客,老顾客带动新顾客。”   “那这个现金抵用券,我们自己写吗?”   裴景书小小叹了口气,无奈道,“找文印店的话成本太高,只能自己手写了。”   说着她看到老妈,眼睛一亮,“我们家写字最有风格的就是妈妈了,应该没几个人能模仿这个字迹,妈帮我们写现金券好不好?”   苗红旗:……   也是没想到,活到这个年纪居然被小闺女抓壮丁,让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但事关他们的生意,苗红旗也不忍拒绝,颇为为难的问,“这个券要写多少张?你们这两天就要用,太多的话,我怕是赶不及。”   裴安和想了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想要产生影响,少说也要准备上几百份,您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功夫帮忙,大哥的字也很优秀呢。”   苗红旗决定不掺和儿女们太多事情,但这个她还是有话语权的,当下点头,“行,晚上我跟你大哥说一声。”   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帮助扶持本就是应该,她嫁进裴家三十几年,娘家弟弟也当爷爷了,她这个大姐有事,她弟也得放下地里的活进城给她帮忙呢。   如今老二老三做生意有需要,也只是出些力的事情,做大哥的自是当仁不让。   裴安和也不觉得母亲在自作主张,轻轻颔首,便继续问妹妹这个现金券的事情。   裴景书索性拿了张纸边说边演示,“最中间放大字体,就写‘现金券X角’,上面标准店名裴记卤肉店,下面开业日期……”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背面还要写上使用说明,比如说这张券要购买半斤以上卤味才能使用,就买一两只鸡爪是万万不能使用的,再注明使用日期,过期不用就作废了。”   裴安和十分赞同,“使用日期就到月底吧,下个月客源应该稳定了,不用搞这些活动。”   确定下了新店营销方案,裴安和这才回到他最初想说的话题,一开始就把裴景书砸懵了,“小囡,新店开业,你一个人可以吗?”   乍一听到二哥的魔鬼要求,裴景书慌得一批,脱口而出,“不可以啊,我连卤水都不会弄!”   苗红旗侧目看过来,实在不明白这丫头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裴安和也无奈抚额了,耐心解释道,“怪我没说清楚。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卤味,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呀。店里卖的卤味应该要头一天夜里做好,在卤水中泡一晚上正好入味,早上六点直接开门营业,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店里。最多忙到九点十点,后面大概率不会有太多顾客来了,我把第二天要用的卤味和卤肉饭的食材,一起带回家处理了,可以吗?”   裴景书说:“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在店里处理吗,不然煤气灶岂不是白买了?”   裴安和:……   万万没想到,他被裴小囡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而一针见血的裴小囡说完才反应过来,“咦,新店开业了,你还要去卖卤肉饭呀?”   裴安和摊摊手,“可不么,卤肉饭每天进账至少一百五,你舍得这个钱?”   早上的糯米饭,跟他们开店时间冲突,只能忍痛放弃,卤肉饭他是一定要继续的。   裴景书表示她也舍不得,因此她决定加入二哥,“这么说的话,卤味店完全可以四点左右打烊,我跟你一起出摊,要是店里有卖剩下的卤味,还能带去纺织厂继续卖。”   裴安和挑了挑眉,对她的勤奋程度有点惊讶,但不多,毕竟裴小囡早就用行动告诉他们所有人,赚钱,她比谁都热情。   他想了想,说:“店里去毛纺厂,要比从家里过去远一倍多的路,我骑三轮车倒不觉得什么,天天这样来回走路还是辛苦的,要不给你也配俩自行车?”   裴景书表示丑拒,“不要,二八大杠也太高太重了,我上车下车还得提心吊胆,就怕跨不过去摔地上一脸血。”   “也不是所有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杠啊,人家也出了女式的,小巧轻便很多,中间也没有那道杠,你这个子,上下车一点也不吃力。”   裴景书这才来了点兴趣,“真的吗?”   在二哥大概比划了下女士自行车的高度,她当场表示真香。   裴安和说,“三轮车是我们一起出钱买的,那自行车也一起,一人一辆才公平。等开学了,你还可以骑车上下学,把走路的时间节省下来多写几道题。”   裴景书:……   二哥可不可以不要在最开心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决定假装没听到不想听的话,专心讨论买车的事情。   苗红旗对此也乐见其成,“你妹妹放学骑车回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同路’的男同学了。”   虽然男生也不会做什么,甚至敢当面搭话的也没几个,但作为女生父母,看到闺女身边“群狼环伺”,总归是有点忧虑的。   闺女买了车,以后能同路回家的能少一大半,这年头学生里有车的还是少数。   真要有那种家境好,又肯花心思的,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苗红旗每次看着兄妹俩兴致勃勃聊起考大学,一个敢吹一个敢信的样子,就很想笑。   反正让她相信裴小囡能考上大学,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这丫头还没正式发力,就已经有了打退堂鼓的迹象,听到学习就头疼。   与其期望她,还不如期待她给他们带一个大学生女婿回来。   一中每年还是有那么几个能考上大学的男生,既然裴小囡吹嘘她是学校最漂亮的女生,那让她从这其中捞一个回家,是可以办到的吧?   男方要去外地上四年大学也没关系,苗红旗私下打听过,大学分配工作优先看户籍,一般来说都能分配回本市,回来进国家部门、当干部,前途无限光明,这不比等着媒人介绍来得靠谱?   当然她还是学生,他们不必太着急,在学校没找到好对象,毕业后请人介绍也是一条路子。   总之,闺女有这么一张脸,苗红旗从来就没担心她会过得不好,见她还有这等搂钱的本事,她内心就更放心了,随口这么感慨了句,又为难道,“可是我们家没有工业券了。”   裴安和已经听不进后面这句话了,他皱起清秀的眉问,“还有这种事?您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们?”   苗红旗觉得没必要,“我也是听你们张婶说的,她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看见过几回。那些男孩子规规矩矩,也不打扰小囡,更没有跟到厂里来,告诉你们干什么,不是多此一举么?”   裴景书也一脸无所谓,“路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家也走这条路回家,很正常啊。”   裴安和本来还想跟母亲聊聊裴小囡的早恋问题,看当事人如此无谓,气得当场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索性站起身道,“我去找大林他们,大家一起凑一凑,工业券总是能凑够的。”   裴景书喜提一对白眼,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想想马上就能拥有自行车,她决定原谅二哥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第24章   裴安和虽然无理取闹,但实在是雷厉风行、效率惊人。   在“裴记卤味”开业这一天,一辆在这个年代堪称精巧漂亮的女士自行车,也被推到了裴景书面前。   二哥当时跟她一起,在店里忙着接待络绎不绝的顾客,兄妹俩忙得人仰马翻、收钱收到手软。   给她送车来的,是他那几位发小,以在供销社上班的齐家成为首,将新车擦得锃光瓦亮、绑上大红花,就差一路敲锣打鼓了——之前工业券不够,也是他们和裴平洲夫妻等人,你一张我一张凑够的。   这些都是裴安和一个人跑去跑后,到处找朋友帮忙,裴景书一点没参与,甚至说好要从她这里走公账,也迟迟不见二哥找她支钱,导致她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有消息呢。   没想到赶在新店开业且生意火爆的好日子里,新车也送到了,怎么不算双喜临门?   裴景书惊喜坏了,迫不及待把鼓鼓囊囊的钱包解下扔给二哥,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新车跟前细细打量。   她一点也不觉得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浮夸或者老土,它分明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让她爱不释手、根本移不开目光。   裴景书摸完车龙头摸车座,完全沉迷在它的颜值中,还不忘发出感叹,“这车好漂亮!不是说很紧俏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买到了?”   齐家成笑道,“女士自行车确实很紧俏,本来是要等下个月的,但老裴加钱了。今天刚到一批货,我眼疾手快抢了一辆,正好赶着给你一个惊喜。”   裴安和这几个发小,以前也是看着裴景书长大的,都把她当小妹妹。   但他下乡那几年,他们同样也没有闲着,下乡的下乡、有人走得比他远多了,也有一毕业就接长辈的班进厂,然后上班、相亲、结婚生子,忙着各自的生活,平日也不太来往。   等裴安和他们陆续回城,好友们重聚,才发现当年那个又白又软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陌生感扑面而来,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便捏脸、扯扯头发。   他们亲切而不失客气的恭喜夸奖了裴景书,转头跟好哥们勾肩搭背去了,“老裴不错啊,这就当上老板了,苟富贵勿相忘。”   “看看裴总这鼓鼓的腰包,哥几个就盼着您提携了啊。”   好哥们新店开业是大事,他们几个能调休的今天都调休了,本来是要来店里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裴安和表示父母兄嫂都来帮忙了,小小的店面,实在塞不下这么多亲友,也不需要他们特意来捧场消费,只请他们一定不要错过中午的聚餐。   为了庆祝开业顺利,兄妹俩大手笔在一家餐馆定了俩个大桌,自己一家老少、加上许向华娘家父母兄弟,就已经能坐满一桌了,加上张主任两家、关系亲近的邻居同事,以及裴安和的发小好友们,两大桌也就勉强够用。   按说裴景书也该有几个邀请名额。   但她自打上了高中,不可避免跟以前的发小们渐行渐远了,大家的日常生活、讨论的话题、和兴趣爱好都不一样了,纵使还住在同一个厂里,互相串门、谈天说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本来放暑假,她是有机会跟小伙伴们修复关系、重新混到一起的,就像去年的寒假。   头几天她们也主动来家里找她聊天,约着下班一起去逛街什么的。可裴景书突然觉醒上辈子记忆,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改变全家被炮灰的命运,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   等她制定完炮灰自救指南,并按照计划执行,轰轰烈烈的跟渣男二哥下海搞钱,沉浸在搬砖赚钱中无法自拔,小伙伴们更是彻底被抛之脑后了。   之前想不起来、冷落了一个半月,这时候突然请人家赴宴,都是十七八岁、充满青春个性的少女,也不是三两句就能哄好的。   裴景书就这样惨遭小伙伴的拒绝。   她当然在高中也交了几个好朋友,可那关系就更远了,都不住在一个区,即便留了联系方式,由于自家没电话,加上忙着搞钱,也是大半个暑假没联系的状态了。   裴景书索性一个朋友也无,美其名曰,把有限的名额让给广交朋友的二哥。   花蝴蝶二哥也真是没让人失望,两大桌都差点不够他请的。   兄妹俩选择在今天中午大宴宾客,既是庆祝他们自己阶段性的成功,同时也想把帮助过他们的人聚在一起感谢、增进一下感情什么的,邀请的时候就说好了,都只要带嘴过来吃好喝好,谁也不要拿什么礼物、更别准备红包。   他们只回馈亲友,什么东西也不打算收。   裴安和是最重视这顿宴请的,为此,风雨无阻、轻伤不下火线的卷王,今天甚至决定缺勤一天,已经提前告知过毛纺厂的老顾客今晚不出摊的消息。   齐家成、赵林他们,就是来店里跟他们汇合,等下一起去餐馆的。   也有直接到饭店去的。   裴安和看似苦恼,实则炫耀的告诉发小,“本来今天多准备了好些卤味,想着吃完饭,给你们每人都带上一份回去尝尝鲜。但是早上来的顾客量超出预计,到这会儿,都已经卖得七七八八,没得送人,以后你们想吃,只能花钱来买了。”   说到最后,嘴角的弧度已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笑意从眼角眉梢透出来。   这样可恶的凡尔赛行为,成功引得发小们一拥而上,把裴安和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打打闹闹,许向华娘家父母也陆续赶来,苗红旗他们帮着把店里收拾一通,便关好大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定好的饭馆。   到了饭店,也陆续续续有邀请的客人赶来,裴安和展现出了他天生的社交能力,游刃有余地在客人中间牵线搭桥,在他的介绍下,张主任和许厂长很有话聊,张屠夫也跟裴平洲和赵林他们聊得火热。   场面看着就热火朝天。   裴景书当然也没能闲着。她不像二哥那样长袖善舞,谁都要拉着聊几句。   她跟客人打完一圈招呼,就自觉坐到父母中间,准备认真干饭,但架不住亲友长辈们太热情,各个都跟招小孩一样,挥手把她叫过去问一问、夸一夸。   当然她也确实还是小孩,所以人家招招手额,她也只能乖乖送上去。   到了张大嫂这里,先听到他们家小孩哥失落的问,“姐姐,你好久没来我们家看电视剧了呀。”   裴景书同样不无遗憾的告诉他们,这种好事以后都很难遇到了,“我们现在开了店,每天晚上都要忙着准备第二天的卤味,以后都没时间去你们家看电视剧了。”   “这说明你们生意兴隆,是好事呀。”张大嫂笑道,“就算晚上没时间,中午也可以来啊。一直都是我们尝你们家的手艺,你还没正经吃过嫂子做的饭呢。过些天,你们开学之前,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才行。”   裴景书还在纳闷,张大嫂请吃饭就请吃饭,为什么要强调在开学之前,开学后就不欢迎她蹭饭了吗?   这时候,耳聪目明、眼观六路的裴安和,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过来,几乎是迫不及待接受这个邀请,“嫂子放心,有空开口招呼一声,我们兄妹一定立马登门叨扰!”   裴景书:也行吧,受邀去别人家做客,少不了一顿好吃的,不管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只管蹭吃蹭喝。   裴景书想开了,反而开始期待起了这顿大餐。   不过在张大嫂正式邀请之前,裴安和先召集家人们开了个会。   上一次,他这样郑重其事的召开家庭会议,主题是他自己要辞职下海。   这一次,裴安和则是要跟家人们好好讨论老父亲下海的可能性。   当事人裴大头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今天轮到他的房子塌了。   老爷子甚是不雅的掏了掏耳朵,还没回过神来,“我刚刚是听错了,还是做梦了,听到老二叫我提前退休?”   全家陷入诡异的沉默,平时很有长媳风范、什么事都能发表意见的许向华,今天都跟丈夫一样当个沉默的吃瓜群众。   夫妻俩都在用看勇士的眼神看裴安和。   裴景书同样满是敬仰的看着他,心里狂刷六六六,二哥好样的,不仅够勇,还很会举一反三,开店的当月,就要反手把他们老爸也拉下海。   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他们全家都要整整齐齐一块下海了——只要跑的够快,下岗就追不上他们。   那她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家人们会有下岗失业的那天了。 第25章   顶着各种震惊的目光,裴安和面不改色的点头,“没错。小妹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在她回学校后,我希望您能过来帮我们看店,就还跟小妹在的时候一样,早上六点到九点,菜市场最的时间段,我会在这一起干,之后就要去进货、准备晚上的卤肉饭。等我下午四点准备出摊,如果店里还有顾客光顾,爸您再帮忙看两个小时,六点打烊也是可以的。”   他说起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好像知道别人想问什么似的,不等他们开口,就先提了出来,“当然你们也都知道,菜市场目前就我们一家卖熟食的,卤味生意已然超出预计,开业第一天,营收就接近三百了,后来生意少了些,但也稳定在两百三四十以上,从没低于过这个数字的。所以,我们这家店想要请员工是没问题的,别说请一个,两个三个,他们的工资也开得起,我们照样还有利润。只是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店里清闲的时候,就坐着看看报、听听录音机,有客人来招待一下,这不比您在车间待得舒服?放心,我也会按月发工资,比厂里给的还多。爸这年纪本来就可以退休了,干了大半辈子,也该歇一歇了。”   打完感情牌,裴安和又话锋一转,“我这个建议,除了为爸的身体着想,同时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卤味店才开张一周,口碑没这么快累积起来,我还要在店里做卤味,这个时候请外人看店,我怕对方藏着小心思,干不了几个月,就偷学了我们的配方出去单干,说不定还要开在附近抢我们生意。只有爸在这里坐镇,我才能真正踏实、安心,放开膀子去干。”   很明显,裴安和勇归勇,但他也不打没准备的仗,早就把想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这时一气呵成说出来,有理有据、感情充沛,十分令人信服。   刚才还佩服他这份不怕死勇气的裴平洲许向华两口子,也在心里表示赞同,老二的想法没错,这是个两全其美、互惠互利的做法。   只是他们不敢吭声,想想上次老二说要辞职下海,公公/老爹那副难以接受打击的模样,现在他还敢顶风作案、让老爷子也离职下海,两口子觉得,老二今天落到什么结局都不奇怪。   一辈子好脾气的老父亲,搞不好能拎起板凳追着不孝子狂揍。   他们决定默默吃瓜,保全自身,待会才能在老二抱头鼠窜的时候出手相助。   不过他们只猜中了开头。   裴大头乍一听老二的要求,确实难以置信,觉得荒谬,甚至是愤怒手痒。   但他也不是真的冥顽不灵,道理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主要是他内心也觉得,下海摆摊和下海开店是两码事,辞职摆摊相当于没有了工作,跟街头游手好闲的小流氓有什么区别?老二摆摊赚到再多的钱,也还是要遭受周围的白眼鄙视,这对光荣了一辈子的工人子弟裴大头来说,是很难坦然去接受的一种现实。   他们工人阶级,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中坚力量,是党和人民的骄傲,这种信念感和使命感,从来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那段时间,裴大头看似接受了事实,也不过是强打精神,在私底下常常发出忧愁的叹气声。   裴安和赚多少钱,都无法让他对其的未来乐观起来。直到兄妹准备正式开卤味店,老头子才真正觉得老二这日子开始有了盼头。   他琢磨着,老二开了店,就相当于有了份正经工作,虽然私人饭碗没有公家那么稳定、旱涝保收,可他自己当老板,不仅名头听上去风光,实打实的也有,开店一天赚的钱,就比别人几个月的工资还高,说不定开两的店,就能赚到他们一辈子的钱——反正靠单位发的各种票证,也越来越不值钱了,只要出得起价格,没有票照样能买到许多想要的东西,有钱就能吃饱穿暖。   那即便没有铁饭碗,老二手里有钱,下半辈子也有个保障。   再不用发愁儿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裴大头这时才真正想开,不再闷在家里垂头丧气,闲暇时也有心情抱着小孙子下楼走走,找老街坊朋友下棋闲聊,加入东家常西家短的话题。   然后他震惊的发现,时代早就变了,外面再无一人嘲笑裴安和的行为,恰恰相反,对他们羡慕嫉妒恨的人不少。   尤其是在如今年轻人的心里,铁饭碗不值一提,能赚钱的才是好行当,他眼中自甘堕落的老二,俨然成了周围年轻人的榜样。   甚至有人已经向他学习并行动起来了,裴大头一个老伙计的小儿子,把父母挖空心思弄到的临时工扔了,搞了一辆自行车,驮着货物大街小巷的穿梭叫卖。   老伙计告诉裴大头,他现在就盼着小儿子能有裴老二的几分本事,也凭自个儿把店开起来,那样从此有了一门正经营生,他们老两口就彻底踏实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裴大头却是三观都快颠覆了,老伙计告诉他的事,比当初自家老二突然说要辞职下海的冲击都更大——原来在外人看来,老二已经是个有出息有本事、比他老子和兄长都更厉害的人物了?   裴大头是个固执、古板但听劝的小老头,自从发现社会趋势在改变,他也慢慢开始调整心态。   时至今日,他已经打从心底看好并支持老二的事业了。   所以乍然听到老二堪称离谱的要求,他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如老大两口子预料的那般暴起揍人,还能冷静的听裴安和继续忽悠。   作为老父亲,裴大头对自家老二这条三寸不烂之舌深有领会,能给他往下说的机会,就是动摇的开始。   而随着裴安和深入浅出的精彩劝说,这一丝动摇被一点点放大,最后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但裴大头还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坚持,不是这么轻易能说服的。   他沉默许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发言权却被不长眼的人抢走了。   裴景书没注意老父亲沉默面具下的欲言又止。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家伙,一问一个不吱声,那她就不客气接过话茬了,“不是二哥,你怎么还惦记着请人看店,好继续去卖卤肉饭呀!我们卤味店生意这么好,抓紧时间再开一家不好吗?”   她是很支持老爸退休出来帮二哥看店的,但她不理解他对卤肉饭的执着,卤味店的日营收已然超出卤肉饭一大截,利润率也更高,正常人难道不是趁热打铁,多开几家连锁店吗?   可她这么一说,不止裴安和朝她摇头,就连不爱指手画脚的裴平洲都开口相劝了,“老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你们的卤味店才开几天呀,步子不要迈太大,还是先踏踏实实把这家店经营好,打好基础、也能多积累点做生意的经验。钱也不是一口气赚完的,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也更安稳不是?”   裴安和十分赞同大哥的观点,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卤味生意好做,别人也知道,市面上已经有好几家熟食店了,倘若我们不等站稳脚跟就一味增加新店,不仅未来要自己跟自己抢生意,旁人看了也眼热,一股脑儿跟风进来,开再多店又能有多少利润?我琢磨着,再过两年,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在市里开个两三家卤味店就可以了,鸡蛋还是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卤肉饭我还是要继续卖,这样一来多练练手艺,二来再攒攒本钱。我现在可以不需要妈帮忙,全程自己动手炖卤肉,也有老顾客评价说有了妈的七八分手艺,我趁机再学几个拿手菜,说不定哪天就能开饭店了……”   许向华觉得这个她有发言权,赶紧道,“开饭店的成本,就不是卤味店可以比的了。那种不带包间、普普通通五六张饭桌的小饭店,租金、装修和设备弄下来,几千块是要的,确实需要多攒钱。”   她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娘家一个隔房堂哥,就开这种小饭馆,夫妻店不请员工,成本投进去两三千,当初本钱不够,堂哥的爷爷,也就是她爸的伯父,亲自进城求她爸借钱。她爸作为整个家族最有出息的人,在世最亲的血亲长辈求上门,抹不开面子,当场借了八百,后来堂哥装修到一半钱不够用,又找她爸凑了五百。   所以许向华堂哥的饭店,有一半的本钱是她娘家掏的。不过投入多,赚得也多,年初才开的店,半年时间就把她娘家的债还清了。堂哥两口子还时不时请她爸妈去店里吃饭,聊起过年回老家盖新房,许向华就听她*妈私下说过,堂哥两口子每月起码能赚两三千。   小叔子要是多攒点本钱,开个规模更大更高档的饭店,她都不敢想象他以后多富贵。   许向华此时把娘家堂哥开饭店的经历告诉大家,一时间都陷入了对未来的期盼和幻想。   只有裴景书画风清奇,一脸深沉的托着腮Cosplay《思想者》。   裴景书:emmm……家人们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两个月开一家新店算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网红店不都是这个扩张速度?   不过大哥有句话说得很对,钱不是一口气赚完的,二哥和大嫂的想法也很具有可行性,条条道路通罗马,她的最终目的是赚钱,听谁的生意经都行。   裴景书果断也投了二哥一票,“不错不错,那就好好搞钱开饭店吧,民以食为天,这块市场足够大,不怕竞争激烈。”   展望了下他们兄妹未来联手称霸餐饮界的盛况,裴小囡膨胀起来,一不小心忘了老父亲有多固执,大咧咧道,“爸,你就听二哥的,早日办理退休,来店里帮帮我们呗。”   裴大头本来就在动摇,小棉袄也跟着开口撒娇,更加无法拒绝,便选择了左顾而言他,“你都要开学了,我就算退休出来帮忙,也是帮你二哥,跟你有什么关系?”   聊这个她可就不困了,裴景书一秒坐直了身子,“当然有关系,这家店是我们俩一手开起来的,也有属于我的一份,二哥已经答应了,等我回到学校,卤味店每个月的利润,依然会分我一份。”   在场除了当事人和提前得知内情的苗红旗,其他人又被这个消息弄得目瞪口呆,许向华更是忍不住当场问小叔子,“你什么时候变成慈善家了,景书不干活也有钱拿?”   她寻思小叔子虽然疼妹妹,以前也没见他到可以牺牲自己利益给她的地步啊,做生意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说傻就傻了呢?   许向华都差点想说“父母欠她一个哥哥”了,她眼中已然被裴小囡忽悠瘸了的傻哥哥裴安和,忙不迭的出来解释,“误会了,等景书开学,她都没时间更没精力打理生意,店里给她的分成也不会和现在一样,势必要减少比例,不过具体的分成比例尚待商榷。”   目前兄妹两人各自分工,都是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因此无论是卤味店还是卤肉饭摊,依然是简单粗暴的五五分成。   但等到她下个月开学,不仅卤味店的分成需要重新商议,裴安和摆摊卖卤肉饭赚的钱更是全部归他所有,她一毛钱都分不到。   放弃卤肉饭摊的利润,是裴景书自己提出来的,她还没这么大脸,连亲哥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都要分一杯羹。而裴安和也不是傻子,假如她是这么贪心不足的人,他也不会对她这么纵容。   当然在其他人看来,裴安和这行为已经足够傻冒了,堪称舍己为人的新一代活雷锋。   裴平洲满目复杂的看着老二,想问问他的脑子是什么时候坏掉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么不合理的协议,你们是怎么达成一致的?”   裴景书想抗议来着,大哥大嫂这话问得,把她正常的商业行为形容成了诈骗,出钱投资然后躺着拿分红,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二哥怎么就舍己为人了?   可不等她开口,裴安和已经学废了裴小囡的传统技能——抢答。   只见他半真半假的笑道,“没办法,这丫头人都掉进钱眼里了,我怕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上课都没办法专心了。以后耽误她考大学,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全家大概只有裴安和,真心实意觉得他妹妹努努力,就有希望考大学。   他们不信她的邪,也不在乎,因此无法get他的笑点,直到许向华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你这样也是白给。还不如跟你妹妹约定,比如她期末考进班里多少名,就答应给她分红这样子,这个才对她真正有效。”   这回其他人也get到了笑点,纷纷不约而同笑出了声,空气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裴景书:……   裴小囡幽怨的眼神没有消失,只是从大哥转移到了大嫂身上而已,脸上就差写上“你是魔鬼吗”几个大字。   看到她的反应,家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还好他们笑完以后,裴安和并没有接受这个离谱的协议,裴景书暗暗松了口气,又怕他们揪着她的学习不放,赶紧转移话题,一句话再次把老父亲拉下水,“所以爸,你答应退休不?”   裴大头:……   他唇边的笑意还没有褪去,就猝不及防遭受了一把来自贴心小棉袄的背刺。   这小棉袄漏风!   裴大头一度被孝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咬着后槽牙反问,“我要是退休,这个工作能给谁接班?”   裴大头说着开始数给他们听,“老大两口子自己有工作,不稀罕我这个;老二你是放着好好的大单位不要,铁了心下海;老三还在上学,等你接班不知道到哪一年,远山远河年纪更小,没得说……但凡你们有个堂兄弟什么,我也可以把工作给他,攒一份人情什么的,可是你们没有,这么好的铁饭碗,总不能白白浪费给外人?”   他顾虑的这个问题,裴平洲两口子也很能理解,许向华跟着为难道,“您说的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饭碗,外面一向是有价无市,要是家里急着用钱,卖了倒也值当,可如今二弟他们一天都能入账几百块,一个工作也就卖几百,何必呢?”   裴平洲倒是张了张嘴,小舅家表弟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是晚了一步,裴安和提前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爸,小舅家的三表弟今年二十了,他两个哥哥都有工作,一个在公社开拖拉机,另一个在大队小学教书,现在就他初中毕业一直种地,也还没结婚,如果您愿意退休,这个工作不如让他接班?”   “说实话,我还记得小舅的关照,当年我下乡的时候,您跟大哥都要上班没时间,是小舅二话不说放下地里的活,陪着妈和小囡到插队的地方看我,在我那边住了两天,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足足耽误了五六天的农活,我一直想要回报,现在小舅应该最担心三表弟,您不妨考虑一下。”   裴大头一听就皱眉,他跟妻子感情好,对老丈人小舅子也大方,逢年过节都会准备许多乡下买不到东西做礼物,但是要让他把老裴家“祖传”的工作都送给妻子娘家的人,裴大头自认是个男人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他看了看稍显沉默的妻子,斟酌着说,“小舅对你们几个是没话说的,传生也是个好孩子,为人踏实肯干,也能吃苦耐劳,想帮衬他,我没意见,大可以请他来给你们看店,给你们表弟的工钱开高一点也就是了。”   裴安和陷入沉默,当着母亲的面,不好直说他除了自家血亲,对谁也不能全信,不是针对表弟一个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让其他亲戚跟自己的生意沾上关系,单纯的雇佣关系也不行——完全看得出来,母亲对父亲一口回绝让表弟接班的反应,是有点芥蒂的。   说实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父亲依然不松口,以他的性格如此回绝如此果断,是很少见的事情,裴安和也对这个结果始料未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再往下说,不是母亲面上不好看,就是父亲为难,任裴安和如何巧舌如簧,也只能左右为难、大眼瞪小眼。   裴平洲刚才犹豫,就是猜到父亲多半会是这态度,他不想触霉头,结果精明的老二一头莽上去了。   没办法,当老大的,不就是要给弟弟妹妹擦屁股么。裴平洲抹了把脸,开始打圆场和稀泥,“爸实在不想退休,那先算了,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请妈暂时给你们看一阵子店?那样的话,家里的家务活爸您多分担些,也没有很多活,一日三餐都可以吃食堂。我家那几个小子我们自己带,远山远河本来就要上学,小宝也可以送幼儿园。如此一来,妈不比管其他,安心看店就成。”   许向华:怎么吃瓜吃到最后,是他们房子塌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突然让她自己带三个臭小子,许向华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她还没表态,裴景书先坐不住了,头一个出声抗议,“不可以,妈妈的手艺,谁也代替不了!”   要她放弃妈妈的爱心便当,一日三餐吃厂里食堂,那么裴小囡表示,这个卤味店不开也罢!   苗红旗慈爱的看了小闺女一眼,大概是觉得母女连心,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贴心的小棉袄,她于是循循善诱的问小棉袄,“如果我不去给你们看店,你们的卤味生意就做不下去,要怎么办呢?”   裴小囡旗帜鲜明站二哥这边,“二哥不是说了么,就让爸退休帮忙我看店,他心心念念的工作,也有三表哥接班,这不是挺好的?”   裴大头表示扎心了,这小棉袄穿着透心凉,他幽幽的问,“你也希望你三表哥进城,那直接让他给你们干活不行吗?”   “那多麻烦呀!”裴景书小手一摊,看似傻白甜,实则一针见血,“三表哥进厂接班,厂里能给他安排宿舍,可他要是给我们干活,我们怎么安排,花钱给他租个房,还是让他住我们家呢?”   裴大头:……   裴小囡短短两句话,成功让形势产生逆转,裴安和看到胜利的曙光,重振旗鼓乘胜追击道,“是的,住宿是个大问题,我们家的房间也紧巴巴。表弟一个人,眼下可以跟我挤一挤,可我们日后总归是要成家的,没房子可不行。爸,让他先接您的班,住厂里宿舍,等年限到了总能分到房,结婚生子,往后就算在城里扎根了。从此,表弟自己、小舅小舅妈和外公外婆,就要感念您一辈子的恩情了。”   裴大头想象了下,富家千金出身的丈母娘,从此再不能高傲得眼里像看不到他这个大活人,而是像别人对女婿一样,对他嘘寒问暖、热情备至,就觉得扬眉吐气。   还别说,有亿点点心动。   但他抵制住了,身为男人的底线不能丢。   老父亲依然梗着脖子没松口,裴安和没招了,求救的目光看向母亲。   他们都看得出来,父亲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就差最后一哆嗦,但越到最后越不好攻破,只有请老妈出马才有希望。   苗红旗也确实有办法。   孩子们都不知道,老头子这么坚持,其实并非为了他自己,他是想着把工作留给老二,哪天他生意失败、或者个体户被取缔,还能有最后一条路。   不能说他是错的,孩子他爸一心为儿女打算,苗红旗自己也一样,侄子再亲也没有儿女亲,她自认不是什么扶弟魔。   直到这个时候,苗红旗才说出心底的方案,“不如签一份协议?写明工作暂时赠予,日后我们有需要,传生得把它还给我们。”   裴大头眼睛终于亮了,“他会愿意签这个协议吗?”   苗红旗语气强硬,“他必须签,不仅要当着我们和父母的面说清楚,还要请队里的书记也过来做个见证。”   大队书记是队员们心里的权威,全村老少都服他,有他做见证的协议,是具有较强约束力的。再加上苗传生作为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子,为人老实,品行也不差,苗红旗认为这么做,还是有保障的。   裴大头也觉得靠谱,只要给老二的这条路还在,那他也不介意让外侄暂时接几年班。   但凡他们老二能当一辈子的老板,用不上铁饭碗,那么白送给他又何妨?   想开了的老父亲十分大气,“行,只要传生应得爽快,这工作我们不收钱,让他直接进厂都行。”   眼看着这场家庭会议一波三折,终于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要圆满落幕了,裴景书冷不丁来了句,“可是这种协议,没有法律效应的啊。工作到了表哥手上,手续齐全,假如他铁了心不归还,我们还能从他手里抢回来不成?”   众人:……   裴安和更是扶额叹息,好不容易劝得老爸松口退休,裴小囡突然插这么一句,究竟是站哪边的?   裴景书顶着二哥控诉的眼神,不慌不忙把后半段话补完,“不想血本无归的话,我建议把协议改成欠条,就当三表哥的工作是打欠条问爸买的,我们不收钱,但以后需要表哥还工作,而他不同意的话,至少能让他连本带利的还钱,追回一部分损失。”   虽然裴景书觉得这张欠条,大概率也用不上,不过总比他们正儿八经还请人见证,最后签了份毫无卵用的协议强吧?   她以前是不懂法,现在懂了,就有义务阻止他们,不然等到若干年后,这份所谓的协议,就会变成老爸老妈的黑历史。   她可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裴小囡昂首挺胸,就差给自己鼓掌表扬了。   苗红旗他们也确实采纳了她的提议,当场商议出一个数目,裴安和一锤定音,“既然说好了,爸妈这两天就请个假回一趟老家吧,早点把手续办好,趁着小囡还没开学,爸也好跟她学学怎么看店和招呼顾客。”   老两口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裴平洲也没能幸免,同时请了天假,专程送父母回乡下老家——裴安和他们自己舍不得耽误一点生意,于是待在店里坐享其成,把家人们使唤得团团转。   在等待老家好消息的同时,他们终于接到来自张大嫂的邀请,张屠夫给带的话。   正好许向华今天带着侄子们回娘家蹭饭,兄妹俩中午把门一关,高高兴兴跟着张屠夫去张主任家吃大餐了,却不想,张大嫂并非单单请他们兄妹,家里还有别的客人在。 第26章   张家另外的客人里,也有裴景书兄妹不算陌生的,比如他家小孩生日宴上遇到的那位学神同学。   裴景书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远远瞥到屋里某张一闪而逝的俊脸,她的脚底立刻像是生了根一样,捆住她无法前进一步。   在学校里,抛开校花这层光环,她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成绩不上不下、才艺一个没有,性格爱好也很大众,私底下没少跟小伙伴们讨论,学神这副高冷酷帅、藐视众生的样子,还真是高岭之花,让人欲罢不能呢。   然后嘴上说着欲罢不能的裴小囡,现实中跟学神认识了,有机会做朋友,她一整个叶公好龙,除了敬而远之再没别的想法。   此时此刻,发现这位也在的那个瞬间,裴景书产生的也不是荣幸,缘分之类感想,她小脑袋只有一个念头——这顿大餐它不香了。   跟全面碾压自己,把智商普通的她衬托成智障的学神坐一桌吃饭,她好怕自己消化不良。   裴景书已经有了赴鸿门宴的觉悟,但有些人却没有一点逼数。   裴安和也远远看到对方,反应却跟妹妹截然相反。   他简直是双眼放光,就好像那边不是个人、而是一万块巨款一样,迫不及待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他不但自己冲,还要强行拉上裴景书一起,“你的同学叶峤西今天也在,太巧了,走,我们快去打个招呼!”   裴景书:……   真的很巧吗,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局面就是他亲手促成的?   不管是是谁的锅,他们来都来了,这顿面是硬着头皮也要见的。   张主任在门口热情的招呼,“安和,景书,你们来了啊,你嫂子还有几个菜要炒,她叮嘱过,来了就直接上桌,边吃边上菜,不能耽误你们下午的生意。”   裴安和不会空着手登门,打包了些店里的卤味。   张主任也客套了两句,才随手接过交代大儿子,“去厨房拿个碗盛起来,端桌上请大家一起。”   他儿子噔噔噔跑厨房找妈妈去了,张主任继续领着兄妹俩去餐桌,安排座位的时候,正好给客人们互相介绍,“这两位老人,是你们嫂子的外公外婆,还有上次你们见过的叶峤西,他妈妈是你们嫂子的小姨。峤西跟妈妈姓,自打小姨公派去了国外,他便回老家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   裴安和早猜到张大嫂的娘家不普通,毕竟他们家的电视机,连他大哥老丈人那么个大厂副厂长都没舍得买,一个屠宰场的主任就算买得起,也不好大大咧咧摆在客厅吧——他们夫妻都不是张扬肤浅的人,能这样光明正大,想来是有所倚仗。   现在一看,叶家两老坐在那里便是气度不凡,气质一点不输他们那位大家闺秀出身的外婆,养的外孙也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气派,还有个能公派出国的女儿,其家底实力就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同样是两老亲外孙女的张大嫂,又能是什么普通人?   就目前来看,叶家露出的冰山一角,都是他们无法企及的世界。   不过裴安和凑上来,也不过是想跟三好学生叶同学拉拉关系,请他带一带自家不求上进的学渣妹妹。   好哥哥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管他们叶家是书香门第、还是什么系出名门,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所以裴安和还能稳得住,礼貌微笑、不卑不亢的打招呼。   裴景书更是没啥感觉,只乖乖跟着哥哥喊人,“叶外公叶外婆,叶同学好。”   两位老人神情也很亲切,“你们也好。”   叶外婆笑着说,“峤西从小一个人待着惯了,总是独来独往,家里一直担心他太孤僻,如今能交上同龄人朋友,我们也放心许多了。”   裴景书还在心里吐槽,老人家说不定关心则乱了,高冷只是学神的人设,普通凡人也确实不配呢。现在为了满足他们给外孙找朋友的心愿,都把她这个普通学渣拉过来凑数,是不是过于饥不择食了些?   心理活动进行到一半,冷不丁听到她二哥顺杆往上爬的声音,“那您可以放心了,我们景书没别的优点,就是生性善良乐观、讨人喜欢,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玩伴,以后就让他们两个互相学习,景书学着峤西的学习方法和态度,峤西也好跟她多认识些朋友。诶,景书,你们俩都好朋友了,别见外,就挨着坐吧,没两天开学了,正好聊聊新学期的学习计划,或者你们学校的朋友趣事。”   裴景书:……   这下她甚至连吐槽都不知道从何而起了,二哥真是个人才,三言两语就把见面只有两次、对话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的她和学神,定义成了好朋友。   二哥以为是在过家家吗,他说他们是好朋友了,她跟叶峤西就会接受这个设定,然后手拉手出去捉迷藏?   没办法,双方长辈都认定她跟叶峤西是“好朋友”,非要把他们凑一起聊天,裴景书再多意见也只能憋着。   而且,叶峤西大概是不想让长辈过于担心,竟主动递了个话题过来。   裴景书觉得他真是牺牲巨大,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合的开口了。   对方问她准备选文科还是理科,裴景书回了个无辜的表情,“我记得老师说的是高二下学期选文理科。”言外之意还没到做选择题的时候,他问得太早了。   叶峤西:……   学神永远一副看不出喜怒、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表情,除了沉默的时间长了点,倒也看不出他对裴景书毫无追求的态度有什么感想。   裴景书也不去研究,就当他的沉默是漠不关心吧,只是随即又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不用提前准备吗?”   唉,难道成绩好的秘诀就是,对任何事情都要保持高度求知欲吗?   裴景书觉得无所谓,她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有别的理由,就想有个大学上、能给她分配个铁饭碗。至于上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不重要。   但人家想刨根究底,就选一个呗,她随口道,“那就理科吧,我听说理科的录取率比文科大一些。”   叶峤西:……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大概学神此生从未见过她这样得过且过、对未来毫无规划的人,跟他在班里接触的同学都不一样。   裴小囡真是朵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于是沉默过后,高冷学神主动降低了话题的“高度”,带着一种关爱智障般小心翼翼的语气,“那你……知道两年后高考要考外语吗?”   裴智障景书对学神语气的变化一无所觉,她见大家都动筷子了,也跟着端起碗筷开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这还用问吗,我们不是早就开始学英语了?”   “你选择考英语?”叶峤西还是那副关爱智障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许鼓励,就好像裴景书是拿到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也不错,英文是世界通用语,倘若日后出国留学,还需要托福雅思成绩。”   裴景书:“什么,你以后准备出国留学吗?”   裴安和张主任这些成年人,没仔细听这两人鸡同鸭讲的对话,他们忙着推杯换盏,偶尔看过来,发现两位同学正“相谈甚欢”,各自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安排还真是不错。   裴景书也渐渐发现自己刻板印象了。叶峤西只是性格冷淡、惜字如金了些,并非是她以为的睥睨众生——人家都能从出国留学这种高端话题,跟她聊到暑假摆地摊的部分心得,可见还是很接地气的。   聊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裴景书不知不觉来劲了,坐直身子、脸上洋溢着生动的表情,连比带划给对方分享她神奇的下海经历,最初她是如何用三唇不烂之舌、忽悠二哥这个拥有大好工作的成年人请假陪她创业,从摆地摊讲到她一点点怂恿二哥正式辞职、兄妹俩大干一场。   当然她说得再上头,也没忘记他们“闷声发大财”的方针,关于营业额、成本和利润这些数据,她只字不提,只滔滔不绝分享能公开的内容。   就是学神的关注点老在意想不到的角度,他安静听着这么热血沸腾、跌宕起伏的创业故事,难得插一句话,问的却是,“五点多就要到纺织厂门口卖早餐,那你们几点起床准备?”   裴景书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还是抽空回答了,“我一般四点多起床,我妈和二哥还要更早一点,但这不是重点啦,我们后来开了卤味店,早餐摊生意就没再做了。”   她说到这段,不由自主抬高了下巴,小脸写满了对自己的骄傲自豪,就等学神问她是如何从小摊贩成为拥有一家店的老板的,她好开始精彩的表演。   结果对方只关心她身为学生,为何要如此夙兴夜寐的搞钱。   裴景书深沉的叹了口气,告诉对方,“没办法,我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生活压力。”   好家伙,一家子炮灰命运等着她去拯救,她能不拼命奋斗么?   叶峤西不知道从这句话里提取到什么信息,点点头不再提问,认真观察却能发现,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着肃然起敬。   裴景书:……   不说话、只定定看她是几个意思,学神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听女高的下海故事了?   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宾主尽欢。   兄妹俩还要回去看店,苗红旗回了老家,裴安和还得一个人准备晚上的卤肉饭,裴小囡最多能帮忙扒个蒜什么的,遂提前告别离开了张家。 第27章   走出张家几米远,裴安和便美滋滋感慨起来,“看到你跟叶同学聊得那么投机,我就放心了,现在有了交情,开学以后遇到学习上的问题,就随时可以向叶同学请教了,他想来是不会拒绝的。这顿饭吃得真值,也多亏了张大嫂的费心安排,应该好好感谢她,该送些什么好呢——小囡,我们要不改天去供销社,找找有没有适合送张大嫂的口红丝巾什么的?”   这是裴景书头一次没有对购物的邀请产生任何波动,她听到第一句话起就差点脚一滑栽倒,原来二哥今天没瞎更没有脑子坏掉啊。   他不仅早知道她跟学神大佬此前根本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也看出了他俩被强行凑在一的脚趾扣地,那他干嘛还要睁眼说瞎话!   不对,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她差点把真正的重点给落下了。   裴景书站定脚步,一脸悲愤的问二哥,“什么叫多亏了张大嫂的费心安排,无缘无故她为什么要安排这个,果然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是我呀。”裴安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脸“妹妹活该感谢他”的得意表情,“看我安排得多好,不仅让你跟叶同学进一步成为好朋友,他的外公外婆也认识了你,并且看着对你印象不错的样子,那以后放了学、或者你们学校放假,你也可以去叶同学家里请教问题,或者直接把叶同学请到我们家里一起写作业,你觉得怎么样?”   裴景书:……   魔鬼二哥这就把她开学后的课余时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裴景书简直槽多无口了,最后只能有气无力说,“二哥,求求你做个人吧。”   裴安和:“我都是为你好,小囡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了。”   背负着全家希望的裴小囡,跟二哥一路打着嘴仗回去了。   一踏进店里,兄妹俩就像是进入了搬砖模式,不约而同把学神什么的都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忙起各自的工作。   店面很小,不能浪费任何一点空间,因此安排了开放式的前台和后厨,也就是门口摆放放柜台和商品,后面是灶台。   裴景书朝着街面尽心尽力招待客人,裴安和就在背后热火朝天的炖肉,渐渐就把顾客寥寥所以很清闲的妹妹使唤得团团转了。   时不时让她洗个菜、拿个碗,洗个抹布,到后来干脆叫她给自己端茶递水,拿毛巾帮他擦汗,甚至还要在旁边为他打扇子扇风。   看在二哥确实不容易的份上,加上老妈平时在旁边,也会给他递个湿毛巾擦擦汗,防止高温中暑什么的,裴景书决定退一步,当个尽职尽责的端茶丫鬟,把劳苦功高的二哥伺候得妥妥当当。   兄妹俩一个挥舞锅铲、大汗淋漓,另一个也在小小的店里跑来跑去、累的小狗喘气,就这样共同努力共同进步,让他们第一次在没有苗红旗的指导,成功将香喷喷的卤肉饭做出来了。   最关键的卤肉和卤蛋顺利出锅,倒入木桶中密封盖好,粒粒分明的大米饭、清爽蔬菜和咸香下饭的小菜也都准备就绪。   裴安和穿着宽松的白色背心,胳膊鼓起条线流畅但不浮夸的肌肉,将它们一样样扛上门口的三轮车。   裴景书平时需要把没卖完的卤味用合适的容器打包好,一起带去毛纺厂,店里卤水也要过滤残渣妥善保存。   不过今天中午,他们打包了两份出门,少的那份给同路张屠夫带回家,多的则是作为给张主任夫妻的伴手礼,送人的卤味太多,下午店里都差点不够卖,更没有能剩下带去毛纺厂的了。她便提前把卤水处理并保存好,然后背着包等在门口。   看二哥也准备就绪,裴景书熟练把店门一锁,兄妹俩便各自骑上心爱的小车车,出发去下一站了。   距离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真就是干一天少一天,裴景书也重新焕发了摆摊的激情,小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迈着猫步、哼着小调,跟在裴安和身后跑来跑去。   兄妹俩刚摆放好商品,立刻就有熟面孔上来搭话,“你俩今天又来这么早呢。小裴,听说你还在念高中,那快要开学了吧?”   裴景书眉眼弯弯,“是呀,九月一号开学,以后我就不过来这边了,让我哥自己出摊。”   “那是,学生就要专心学习。不过,看不到你这张喜气洋洋的小脸蛋,我们可要不习惯一阵子了,这几天得多来光顾才是。”聊得开心了,这位双手空空的阿姨笑道,“今天没卤味卖呀?那我不着急了,晚点回去拿饭盒也一样。”   听到阿姨暂时没有消费的意思,兄妹俩表情丝毫不变,依然热情洋溢的跟对方聊天,很快,边上聚集了许多附近的居民,大家热热闹闹聊着天,兄妹俩也顺利迎来了开张。   这一忙活,又是足足两个小时才渐渐消停。   今天少了卤味,卤肉饭的备货也相应减少了些,因此七点就把货卖得干干净净,兄妹俩又开始收拾东西。   裴景书帮忙搬了两个装小菜的饭盆放车上,就仰头看着天上星光,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爸妈他们回来了没有,事情谈得怎么样……”   裴安和对父母回老家的结果,没有丝毫担心。   虽然他果断放弃了最稳定的饭碗,可他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最清楚一个工人的岗位,对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几乎看不到未来的人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别说代价只是欠下区区一张欠条,就算是卖身契,很多人也会眼睛眨也不眨的签名画押。   当年他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得到家里让他回城上班的信,那种激动的、仿佛生命重现光明的心情,他至今历历在目。   所以,单纯的裴小囡还在担心父母这一趟可能空手而归,裴安和却是从不怀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表弟绝对不会犹豫哪怕一秒钟。   不过,裴安和最喜欢妹妹这份不被社会限制、天马行空一般的思想,也很愿意帮她维护那个纯粹理想的世界,便只是笑着说,“既然担心,那还站着做什么?快点收拾早些回家,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之后还要去店里处理第二天的卤味,这些摆摊工具也要一*起送到店里,但家是一定要先回的,因为他们不能带着几百块的巨款到处乱晃。   他们这里民风确实淳朴,老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可治安却算不得好,应该说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大量知青回城,加上原先那些升不上学又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街头巷尾充斥着无业游民。   穷则生乱,加上群众法律意识淡漠,因此偷盗抢劫,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他们白天不去偏僻的地方,还能避开那些麻烦,晚上就只能小心谨慎了。   裴景书被提醒,立刻觉得归心似箭,挽起袖子又搬了一趟东西,这就收拾完了。   她一马当先跨上自行车,简直要把脚踏板蹬出火星子。   裴安和一抬头,就看到妹妹头也不回的背影,无语凝噎。自己提醒的她,跪着也要追上去,于是街头上演了一出他追她逃的经典戏码。   兄妹俩就这么一口气赶回了糖果厂。   裴家已然是灯火通明,不仅裴大头苗红旗和裴平洲从老家回来了,许向华也带着三个孩子等在家里。   另外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苗红旗他们应该也是天黑之前赶到的,回来简单炒了几个菜、蒸了一锅米饭,一家人这就津津有味吃起来了。没有电话,他们又不知道裴安和两个会提前这么早收摊,自然是把两人的份单独温在锅里,他们大家先开动了。   身为客人的苗传生,此时也捧着碗埋头苦吃。   他家在老家日子算是比较宽裕的,大哥二哥在队里或公社有工作,算工分都是最高那一档,两个姐姐也嫁去了公社的殷食人家,他和父母出工下地同样不差,即便在乡下,一家子吃饱穿暖也不成问题。   但队里大部分人过得紧巴巴,一日三餐的米饭里都要掺上一大半玉米或红薯,他们家也不能太出挑了,因此像大姑家这一锅纯大米饭的吃法,他已经好些天没体会了。   乡下不仅米饭要掺粗粮,炒菜也只有过年和待客才能出现,因为没有单位给发油票,他们买不到植物油,只有在年底用自家养的猪换来固定的猪肉,瘦的用来腌腊肉,肥的练猪油。   那一罐猪油,就是每家每户一年炒菜的食用油了,紧巴巴的,平日里便常吃煮菜蒸菜,煮一大锅全家吃一天,可以不费一滴油。   同样的,苗传生家里能吃上油,他哥有工作偶尔换得到票,还有个能偶尔补贴他们肉票不漂油票的城里姑姑。   可生活在队里,合群是第一要务。   苗传生今天本来也消耗大,跑上跑下收拾行李,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吃着大姑简单清炒的时蔬,只觉得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两口下肚,碗中米饭已经少了一大半。   裴平洲见状,体贴的给表弟碗里挟了几筷子菜,提醒他别光顾着吃米饭。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随其后是裴景书充满欢喜的声音,她此时人未到声先至了,“爸妈,你们回来了——咦,三表哥,你今天就过来了呀?”   苗传生一时顾不上别的,碗筷搁桌上,就忙着起身给他俩搬东西,还不忘笑容憨厚的回答,“姑父把工作给我,问我什么时候进城交接,我说今天就行,然后下午在大队开了介绍信、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姑和姑父大表哥他们过来了。”   苗红旗让侄子继续吃饭不用管他们,这才无奈转向咋咋呼呼的小闺女,“你表哥在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你爸带他去厂里办手续,到时候厂里就能分宿舍,给他放行李了。”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传生来城里接他们父亲的班,不是兄妹俩一力促成的结果么,人现在过来了,这丫头怎么转头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裴安和紧赶慢赶,还是比妹妹慢了一步进屋,他看见表弟就淡定多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朝对方温和一笑,“传生初来乍到,如果不适应,在家里多住几天也没关系,你跟我一起睡,我们兄弟各自长大后,也有好些年没这么近亲过了。”说到后面是恰到好处的怀念,毕竟小时候他们兄妹几个,放假的美好记忆都是在外婆家,跟表兄弟们漫山遍野的玩耍。   那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第28章   裴安和三言两语,就把苗传生因为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巨大惊喜、反而越发惶恐不安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回忆表兄弟姐妹年少时抵足而眠、同吃同睡肆意打闹的时光,同时也想起了以往来姑姑家做客或是小住的情形,那些亲近之感让他卸下心头巨大的压力,回到了放松自然的状态,很快便在两个表哥的关照下,重新端起了饭碗。   这回他不再一声不吭,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碗里、不让人注意的心虚之态了。   苗传生性格老实,也不怎么会来事,可毕竟处在二十出头的大好年纪,本质还是活跃健谈的,人精似的裴安和跟大哥打配合,不着痕迹的安抚加引导话题,便不知不觉间打开了话匣子。   也是他一开始想得有点多,包括父母和听到消息匆忙赶回家的大哥二哥,也都是这么叮嘱他的,姑父的工作单单落到他头上,这里面一定大有故事!   要知道,亲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一个正式工名额都能打得头破血流,而他一个外八路的亲戚,居然就忘能越过了姑父的一双亲生儿女,轻轻松松顶上来接班——那张数目远高于黑市上买工作的欠条,在城里工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亲生的儿女接了父母的班,也要承担鞍前马后、关怀备至为老父母养老送终的重任,任何东西得到就势必要付出。   总之,大姑父这神来一笔的操作,在苗传生全家人眼里,用大发善心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宽仁,他们感激涕零的同时也坚信不疑,这项丰功伟绩必然只属于苗红旗。   只有苗红旗,才会这般为他们尽心尽力、无私奉献。而她铁了心要拉拔娘家侄子,老实巴交的裴大头也拗不过去,裴景书兄妹几个更是无法忤逆父母。   苗传生觉得,姑姑他们看似达成一致,面上都对他来接班没意见的样子,实际上,只有大姑是真心欢喜的,其他人不过是强颜欢笑。   因此,即便没有父母的叮嘱,他自己也打算好了,进了厂里首先要攒钱,把单位发的工资都攒起来,日后表哥表妹需要他把工作还回去,他手里有钱,大可以回老家盖个房子,或是学着别人在城里做点小本买卖,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表兄妹们有更好的前程,用不着来厂里讨生活,那他就把攒下的钱还给姑父,哪怕按照欠条上的金额,他得攒上十年八年的工资,日后就算结婚生子,也要带着媳妇孩子一起缩衣节食还债,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这个工作从此属于他,他和他的孩子都能因此转为城里户口,拿工资、吃商品粮,老了国家还给他们发退休金,子子孙孙都有了依靠!   这就意味着,大姑的一个举动,让他和他的子孙后代都改变了命运。   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娃,苗传生认为还钱只是本分,大姑的恩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当然了,就算还不清,也要做到自己能做的全部,往后都住在一个厂里,他一有时间就去姑姑家,他们有什么脏活累活跑腿的事他都能帮上忙,同时还要对表兄妹几个恭敬热忱,尽量打消他们的芥蒂,如此大姑也能好做点。   然而,苗传生这样如临大敌、慎之又慎的做好计划,突然发现全是无用功,给他工作确实有大姑的功劳,但不多。   真实原因竟然就是摆在明面上那个,姑父急着退休,表哥表妹都不接班,姑姑这才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他拉出来了。   这种好事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发现真相那刻,苗传生甚至比姑父说给他工作那会儿还更震撼。   不过,确定他们一家依然和睦美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产生矛盾,苗传生是真正放下心来融入他们。   两位表哥对他一如既往的关照有加,打从心底和他亲近。漂亮的小表妹也是如此,刚刚进门那声惊呼,原来都是出于见到他的惊喜和欢迎,很快她就端上碗筷,挤开二表哥坐到他边上,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拉着他问东问西。   表哥都比他聪明,更懂人情世故,他们的欢迎或许有客气的成分,但这个小表妹苗传生是了解的,她的喜好从来都写在脸上,明明白白,所以只看表妹还在这叽叽喳喳、全无阴霾的模样,苗传生就知道表哥他们确实毫无芥蒂。   这回是彻底踏实了,他便也高高兴兴跟表妹聊起老家的情况,对裴小囡的问题,可以说是句句有回应。   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苗传生踏实了,裴大头的心情却开始急转直下,越是看兄妹几个只顾着围着他们表弟/表哥说笑,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越郁闷,不免想起自己当时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形。   虽然老父亲已经想通、并接受了即将退休的现实,但回头去看那晚的情形,发现好像所有人都不站他这边,搞得他孤立无援,一家之主的脸面何存?   裴大头同志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些幽怨,于是对着罪魁祸首也阴阳怪气起来,“现在知道叫你表弟在家多住几天了,之前是谁跟火烧屁股,好像我晚一天退休,就要耽误你多少大事似的?”   裴安和一听这话,只得放弃加入兄妹间的话题,把头转回到老父亲这边,好声好气的哄道,“爸,我知道是我任性了,这些年您和妈为我操碎了心,这次更是为了我放弃干了半辈子的事业。你为做出的牺牲我都记在心里,也请您放心,儿子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业,日后必定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再不会半途而废了。”   老裴同志突然发难,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暂停了嘴边的话题,对他们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看到裴大头在裴安和端茶倒水加花言巧语的双重攻势下,脸色一点点回暖,直到后来红光满面,他们才真正放心下来。   只有裴景书从始至终头也没抬,因为她知道渣男二哥的本事,女主和白富美都能哄得服服帖帖,哄一哄他们好脾气的老父亲,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就是他的拿手专业,根本没有悬念,散了散了。   裴小囡半点不关心老爸二哥交锋的结局,还在兴致勃勃问三表哥,“那怎么就你一个人进城了?”   苗传生张嘴想说父母还要赚工分,反正有姑姑和姑父帮衬着,他一个人来也没什么,不想先听到小表妹明显带着失望的声音,“我以为外婆会一起来的。这个暑假我没时间回老家,他们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说好独宠她一个的呢?   她本来还想着,外婆他们要是进城来,就带着去看她打下的江山——卤味店。   美人外婆一定很惊喜,从此对她刮目相看,说不定一高兴,又给她做一条绝美仙女裙。   苗传生:……   差点忘了,小表妹是个十足的外婆宝女。别的女孩不是沉迷过家家,也是找姐姐妹妹们翻花绳,只有她从小到大都不忘初心,要做外婆最忠实的小尾巴。   面对外婆宝女,苗传生只能捡好听的说,“爷爷奶奶也念叨过,说你今年怎么还不回老家过暑假。”   裴景书表示满意了些,“那他们知道我这个暑假都在干什么吗?”   “知道的。不仅我们全家,队里很多人也都知道你们发财了。”事实上,他们听说的版本始终是二表哥搞个体户,至于赚钱还是赔钱,就众说纷纭了。   小表妹的存在感则被无视得很彻底。 第29章   说真的,若不是姑姑亲口承认表妹的巨大贡献,苗传生他们也是难以置信的。   起初听说二表哥放着冶金机械厂的正式工作不要,抛头露脸去干什么个体户,他们惊讶、担心,但是并不怀疑。   这位表哥是公认的聪明,当年若不是运气太差,他已经是家族中最有出息和本事的人了。   可能聪明人都有股子折腾劲,扔掉铁饭碗下海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叫人意外。   父母长辈偶尔还会被外边那些关于二表哥丢了工作、做生意还赔了一大笔钱,已经进退两难的言论搞得破防,从最初的不信到动摇,最后长吁短叹不知该信谁。   不过像苗传生三兄弟,是从小跟裴安和一起长大的玩伴,对他就比较有信心了,一直在家安慰父母爷奶,表哥选择下海,就不会碌碌无为,他必然是找到了能赚钱的营生,不过他才开始搞这个个体户,赚多赚少就不好说了。   今天姑姑带着姑父和大表哥匆匆回娘家,聊正事前低调而含蓄的告诉他们,二表哥已经从街头小贩,成为在菜市场拥有一间店面的小老板。   苗传生当时便直点头,心想这才是符合常理,要是下海不赚钱,他那聪明的二表哥指定跑得比谁都快。   后来姑姑话锋一转,说起二表哥的事业有他妹妹的一半,他连赚钱的点子都是妹妹提供的,苗传生和他父母才不约而同惊讶起来,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仿佛听了个玄幻故事。   记忆中那个除了吃和玩、其它啥也不关心的花瓶表妹,继中考爆冷门考上重点高中之后,居然又不声不响办了件大事,给二表哥出主意赚了大钱,这哪里是带飞哥哥,她分明是凭本事给自己搞了张长期饭票——以二表哥的能力和性格,他以后飞黄腾达、生意越做越大,还能亏待了本就疼爱又对他有恩的妹妹吗?   苗传生都不敢相信表妹未来该有多开朗,也理解了村里一些老人为什么说她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这已经不是老天爷把什么好东西都往她一个人身上塞,而是直接追着她喂饭的地步了。   只是这些就不必转播了。   苗传生憨厚是憨厚,但因为他俩勉强算是年龄相近,表妹又有两个护妹狂魔的亲哥,他打不过就只能加入,从小跟着他们一起哄小漂亮开心,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这时只捡她爱听的内容说,“大姑说你这两个月也跟二表哥早出晚归、摆摊赚钱,我们都很惊讶呢,没想到半年不见,表妹你变得这么能干,又懂事吃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就连爷爷也对奶奶感慨,说还是奶奶眼光好,一早就看出你才是我们家最聪明有灵性的孩子。”   “外婆没否认?那说明她也默认了,我确实就是家里最聪明的小孩。”裴景书果然越听越开怀,一时得意忘形,“哎呀,既然我这么优秀,外婆就没有什么奖励要带给我的?”   其实除了高定裙子,外婆妆奁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好东西。以前她只觉得亮晶晶,单纯喜欢摆弄它们,现在她是见过世面的裴小囡,外婆那套吊坠耳坠和戒指,上面镶嵌的玉石鲜翠欲滴,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   除了帝王绿,外婆还有紫罗兰、玻璃种、羊脂玉,珍珠和玛瑙,小时候还曾哄她,说等长大找到让她老人家满意的对象,就给挑一套最喜欢的首饰做压箱底嫁妆——这是连老妈都没有的待遇。   她妈和小姨结婚,外婆好像只给了金银首饰。   而且那些沉甸甸的金项链戒指和手镯,她妈从来没让外人知道,正式场合只戴一对银耳环和银戒指,二两重的素银手镯妈妈都不肯往外拿,就怕一不小心漏了富。   裴景书现在知道好歹了,也没那么贪心,外婆随便赏她个镯子吊坠什么的,那都是一笔天降横财,升值潜力堪比一线城市的房价,她眼看着不缺钱,不会轻易拿去变现,自己留着欣赏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哇。   所以,外婆能不能别管那影子都没有的外孙女婿,就单纯当对她过分优秀的奖励礼物?   不过她的美梦还没开始,就被母亲一掌拍散了。   苗红旗这次稍微用了点力道,又是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伴随着裴小囡嗷嗷喊痛的声音,她铁面无私的教训道,“好意思惦记外婆的礼物,你现在都赚到钱了,怎么不先买点礼物孝敬他们老人家?”   “别骂了别骂了。”裴景书当场滑跪,抱着脑袋求饶,“孝敬长辈最重要的是心意嘛,我得亲自把心意送到,不好请人代劳的。暑假实在走不开,所以我准备着等放寒假回去,到时候给外公外婆各买一身新棉衣,还有棉裤棉鞋和毛衣帽子,只要能买到,我给他们从内到外换一身新衣服都行。”   苗红旗看她说得条条是道,应该不是为了开脱就信口胡诌,这才满意了些,“记住你自己说的,孝敬长辈要诚心,不许惦记老人家的东西。”   裴景书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点头表示知道了,裴平洲裴安和也在一左一右帮她说好话,表示他们妹妹单纯只是小孩脾气、没有坏心眼云云。   许向华看着婆婆的反应,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小姑子受宠惯了,多少有些娇气任性,可话又说回来,外公外婆一把年纪,能有什么好东西叫人惦记,不就是攒些舍不得的好东西、或者一毛两毛的零花钱给小姑子?   不过帮小姑子开脱的人够多了,不缺她一个。并且,看小姑子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惨遭社会毒打,一秒变回焉头搭脑的小可怜,一向是她最喜闻乐见的节目。   许向华不仅饶有兴致围观,她还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景书,你说暑假太忙所以回不了老家,那你寒假就不做生意了吗?”   许向华以为,祭出这个灵魂拷问,就会收获一个在放假和赚钱之间左右为难的裴小囡,可实际上,裴小囡一秒都没犹豫,斩钉截铁表示,“寒假再忙也是要过年的,这个老家我回定了。”   老家除了有裴景书亲爱的外公外婆,还有她暗戳戳惦记着的宅基地——觉醒上辈子记忆后,她猛然发现,妈妈的老家简直是风水宝地,未来会被开发旅游,成为网上的小众宝藏古村落!   虽然他们这里并不缺历史悠久的村镇,历史悠久、享誉盛名的江南四大名镇,他们这里就拥有了两座,另外还有许多被评为国家4A甚至是5A景点的古镇,外婆家所在的古村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但是,她也不会嫌弃的!   小众有小众的好处,还要等许多年,地方政府有钱了,才会注意到他们那里,着手开发成旅游风景区。   在那之前她还有时间攒钱,并好好运作一番。   要是能以外孙女的身份批一块宅基地,建个古色古香的大宅子,裴景书简直不敢想!别人都是花钱进景区、住民宿,她回自己老家就是度假放空。   反正这种好事,上辈子在裴景书的梦里都没出现过,如今居然能看到实现的可能,她是必不能放过的。   有时间就要多回老家看看,问问外公外婆有没有什么办法早日实现她住旅游景区梦想,同时多在村里转转,提前寻摸一块最符合她心意的宅基地。   裴小囡这么想着,算盘珠子都快要崩众人脸上了,然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看穿她的小心思,许向华也挑了挑眉,还挺服气,“不错,这么有孝心,外公外婆还是没白疼你的。”   “对呀,我这么讨喜,一定有过人之处。”裴小囡不争气的尾巴又抖起来,自卖自夸的小模样,看得许向华夫妻俩忍俊不禁,笑成一片。   他们这边欢声笑语。那边裴大头的怨念,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二天早上,老裴同志风风火火领着侄子去找领导办接班手续,并一事不烦二主,先把他送去员工宿舍安顿好,又将人送到车间,亲自给负责带他的师傅打过招呼。   苗传生走接班程序进来,也要先从实习工做起,定期有实习工考试,通过就能转正加工资。   他们糖果厂车间的工作,都没什么技术难度,不像裴安和之前在的冶金机械厂一样上手困难,领导也很看重工人的技能,每年都会安排各种等级考试,工人通过的级别越高,工资就越高,当时裴安和他们车间,就有靠手艺拿到七八十元高薪老师傅,一旦评上先进劳模,那待遇能让领导层都羡慕!   糖果厂不靠专业技能吃饭,员工除了基本的工资也没多少额外奖金,但没压力也好混日子,师傅用不用心教,都不影响他们勤快干活通过实习考试。   不过在厂子里,需要注意的人情世故也多,有个师傅带着,不容易受欺负,因此裴大头还是尽心把苗传生托付给他师傅,跟老同事约好有空去家里喝酒下棋,这才放心离开车间,脚步一转,就径自去了菜市场。   老伴一退休,苗红旗立马感觉轻松许多,本来她担心老二老三忙不过来,匆匆吃过早餐就来店里帮忙了,一般要忙到平时买菜回家的点,才能安心回去干活。   这会儿看到他过来,苗红旗不自觉松了口气,“那你在这里帮忙,我先回去洗衣服拖地,这两个月,家里都没好好打扫过了。”   裴安和闻言转过头来,“妈您直接回家,我等下去进货,一起把家里的菜买了,量大他们给的价格也实惠。”   苗红旗应了声,一边解围裙一边叮嘱小闺女,“小囡,教你爸怎么看店,要耐心点,手把手好好教,我们年纪大,学东西慢是正常的,多学几遍就会了,你不许不耐烦。”   裴景书嗯嗯点头,心想她可从来没觉得妈妈年纪大反应慢,恰恰相反,老妈无论是容貌、思维还是能力,都给人一种正值壮年、精力充沛的感觉,反正妈妈在店里帮忙,从来不需要他们教什么。   不过老爸确实不如老妈反应快,但她也会对他很宽容的,毕竟,光是想想她年纪轻轻就在教老爸做事,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这种经历够她吹一辈子了。   裴小囡第一次当领导,手下员工就是她的老父亲,这让她不自觉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细心,教得那叫一个矜矜业业,裴大头也学得勤恳认真。   他总是沉默无言,在自家百伶百俐的妻儿衬托下,显得有些无能。   其实老裴同志也有属于他自己的优势,比如做事认真负责、一板一眼这点,当老板或许不够圆滑,可只要把灵活变通的事情交给裴安和,他只负责收钱找零、给顾客称菜,以及打扫卫生这些工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工人子弟出身的裴大头同志,还很有些高风亮节,可能给顾客往多了打菜,也绝不会缺斤短两;遇到顾客不小心多算了钱,他还要主动把钱退回给人家。   当然了,占小便宜的事,裴景书裴安和也不屑去做,可能就是清高和诚恳的细微区别,兄妹俩这么做会让人觉得理应如此,老裴同志却能轻易得到对方的感激和信任。   总之,裴大头出人意料的适应新工作,裴景书也很惊喜,还当着他的面跟二哥说,以后他们如计划中那样再开两家三家卤味店,势必要请店员,以老裴同志这较真的性格,就能负责监工什么的。   老裴同志被肯定了,笑得合不拢嘴,但对“监工”这个说法不满意,连连摆手,“什么监工,照这么说,我们不就成地主了?”   裴景书也从善如流的改口,“监工确实不好听,我的意思是老爸你以后给我们当店长,专门帮我们管着下面的员工。”   裴大头这才表示满意,“不错,我们车间也组长,店里当然也要有店长。”   裴安和也点头,“那我努努力,早日让爸当上裴店长。”   老裴同志在车间干了一辈子,仍是个大头兵,连个小组长都没捞上,想不到老了居然还能成为店长,一下子平步青云,他乐得把眼睛都笑没了,突然觉得下岗再就业的日子真是充满了盼头,让他干劲十足。   几天下来,父女之间顺利完成工作交接,裴景书也真正迎来开学。   不过假期的最后一天,她还要完成两件大事——跟二哥进行当前的财务切割,以及重新签订卤味店的分红协议。 第30章   这整个八月份,裴景书裴安和才是真正的全力以赴了。   如果个体户有考勤表,那他们的出勤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经营上,就连准备开店这样的大工程,也只肯在卤味店开业当天,缺勤了那晚毛纺厂的出摊。   可那天他们即便没出摊,单单卤味店的营业额,也高达近三百了,并不比平时低多少。   那之后兄妹俩越发干劲十足,屡创佳绩,卤味店的收入从未低于过两百三十,毛纺厂每天也稳定在一百六十之上。   如此一整个月忙碌下来,他们的总收入竟然突破了万元大关。   真实数据高达近一万两千元!   减去成本和其他开支,纯利润接近七千块。   他们这次是财务切割而不是单纯的分红,所以这笔钱一分都不必留,兄妹俩瓜分得干干净净。   另外,裴安和还坚持表示,妹妹开学了就要专心致志搞学习,并舒舒服服等着他定期把分红送到手中,就不必再费心店里任何事情。   既如此,经营成本也跟她没关系,上个月预留的那笔货款和备用金,也可以一起拿出来分了。以后店里和摊子要用到周转资金,他一个人承担。   裴景书感觉这瓜分得过于彻底了,还劝裴安和放轻松,她作为股东和创始人之一,并不在意这点损失,只要生意蒸蒸日上她就满意了。   但二哥坚持如此,她只能含泪又赚了一笔。   上个月那笔款子不算多,可加在本月的分红里面,就是相当之丰厚的巨款了。   于是这一晚上,裴景书裴安和各自入账近三千八百元,算上头一个月的两千,一举突破五千块大关。   眼看这存款是要奔着万元户去了,兄妹俩即便早已有数,真到这时也免不了一番欢喜庆贺。   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喜意,进入下一个的议题,努力摆出正经脸,也没能让气氛变得严肃一些,裴安和甚至用一种讨论明天吃什么的态度,询问她本人的意见。   这个态度有多随意呢?   平日里和父母说正事都只点到为止的裴安和,竟然单刀直入了一回,“景书,你对以后的分成比例,有什么要求吗?”   裴景书还在为刚分到手的小钱钱而欢喜,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等着。   问她的要求,那她可就要狮子大开口了啊!   于是她毫不犹豫,伸出两根手指,“我希望能占百分之二十。”   她后面什么事也不用做,每个月白得店里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简直比收割韭菜还容易,确实有点过分了哈。   但万一呢?万一她得偿所愿,按照目前的经营情况,每个月至少能给她七八百的分红,一年就是近万元了啊。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裴景书认为现在不是孔融让梨的时候,她为自己多争取利益是合理。   当然二哥势必不会轻易同意。   他松口让她参与店内分红的行为,在大哥大嫂他们眼里都成了舍己为人的活雷锋,但她裴小囡很清楚,二哥绝不是这种人。   也许他对家人的标准对外人不同,这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牺牲自身利益的,也只有他们这些血脉亲人。   而他绝不是毫无原则底线的愚孝男。   该牺牲多少,退到哪一步,二哥心里必定有一杆称,涉及他自身利益,绝不会让她予取予求。   但裴景书还是想试一试,一旦看到他有松动的迹象,她就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撒泼打滚,拿出十八般武艺让他答应。   那可是一年近万元的巨款呢,她要是成功拿下,买房进度原地加百分之五十,都不用等参加工作,搞不好她高中毕业就能搞定人生中第一套房。   裴景书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准备开始打一场硬战。   然后,她看到二哥勾了勾唇,露出一个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微笑,“就这?”   咋地,嫌她格局小了?   裴景书第一反应是不服,但下一秒,她已然意识到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那水晶葡萄一般的瞳孔,瞬间迸发出璀璨精光,让她不自觉抬起头,目光炯炯、全心全意的仰望着二哥,开口的嗓音甜度也爆表了,“我就知道二哥是干大事的人,格局眼界不是普通人能衡量的,二哥准备给我多少分红?”   裴安和都已经不记得,妹妹多久没有用这种闪闪发亮、好像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的眼神看他。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看他的目光里,已经充斥着“我这不争气的哥哥”的感觉,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失而复得最为致命,再次被妹妹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好哥哥只觉得扬眉吐气,明明滴酒未沾,但他却俨然进入了飘忽忽微醺的状态。   但也只是恍若微醺,还没真的失去神志,裴安和终究还是定了定心神,只说出他原本的打算,“我可以给你百分之三十五。”   百分之三十五,这已经是裴景书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她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呼庆祝了,只是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先别急着高兴,我给你这么高的分成,是有要求的。”   裴景书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二哥冷酷无情的声音,“这个要求就是你的期末成绩*。我记得你高一的每次考试,在班里都是中游,所以这学期的要求不会太高,只要你成功考进班里前十,明年我们还维持这个分成比例。”   裴安和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可要是你考得不好,那就别怪二哥减少你的分红了。”   裴景书:……   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这下确实高兴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裴景书只想两眼一闭安详去世。   二哥怕是没上过一中,他们班级足足五六十号人,她那中游的成绩,代表着正常发挥,也仅仅能考到班里的二三十名,一个学期就要求她从二三十进入前十,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啊。   绝望之后,她开始左顾右盼,寻找许向华的身影,想让亲爱的大嫂来来看看自己造了什么孽,当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提议,二哥他真的活学活用了。   没见过这么坑妹的。   找了一圈未果,她才恍然想起来,对哦,大嫂今天不在家,她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蹭大餐去了!   好家伙,大嫂拖家带口跑去吃香喝辣,留她在家接受魔鬼二哥的毒打。   裴景书更悲愤了。 第31章   裴景书简单用“大嫂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蹭饭”这句话来概括,其实十分笼统,准确来说,是许向华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和娘家父母兄弟一起去吃大户。   而这个大户也不是别人,正是找许父借钱开饭店的堂哥。   许向华这位堂哥真是发达了,一还清家中债务,便火速把老家的父母孩子接到了身边。   之所以这么急迫,是因为两口子想尽早送宝贝儿子进城里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别看堂哥比许向华大了好几岁,可他们的儿子,却比裴远河还小一岁,正准备上小学了。   为了拼儿子继承皇位,两口子此前足足生了五个女孩,被亲朋好友戏称是五朵金花。   千辛万苦才得的宝贝疙瘩,两口子一发家,就想立刻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他们打听到,有些不是城里户口的孩子,也能在城里的学校念书,前提是要有关系,学费什么的也比本地孩子高出很多。   刚好他们不差钱,关系也有了,叔叔就是大厂子的领导,威风八面得很。   许父连养老本都借了,也确实不介意帮这点小忙,愿意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是好事,他说这事不打紧,准备好那什么借读费,再请学校教职工吃吃饭,基本就成了。   堂哥两口子觉得这个费用,比想象的低很多,自家就是开饭店的,请客吃饭更没多少成本,便琢磨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把六个儿女都整整齐齐带来了。   孩子们要在城里生活上学,不能没人照顾,于是老家的父母也跟着进城了。   为了安顿这一家十口人,许堂哥把原来单间的出租屋退了,斥巨资租了个带小院的房子。   当然这个巨资,只是相对而言。普通民房再贵,月租金也少有会超过两位数的。   这两天,许堂哥顺利把孩子们入学的事情搞定了。   也是巧了,冶金机械厂的子弟学校,理论上来说是给本厂子弟的福利,许副厂长想开个后门当然很容易,但他不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遂帮侄子打听了一圈,发现外孙裴远山他们上的街道小学就有借读生。   许堂哥听了也觉得不错,学校里面有亲戚,也不怕自家孩子进去受欺负,于是火速办好了手续。   趁着开学之际,两口子更是直接让饭店歇业一个晚上,专程杀鸡宰鸭专程招待许家众人——许向华娘家兄弟姐妹多,孩子们更多,他们一大家子出动,加上许堂哥他们十口人,不大的饭店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不歇业还真是忙不过来。   许堂哥如此郑重请客招待,既是借此感谢许厂长一家对他们的关照,也存着让各家小孩凑一起熟悉熟悉、以后方便走动的心思。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进城,人生地不熟,两口子尤其怕宝贝儿子被城里顽皮捣蛋的男孩们欺负,要是有比他大一两岁的哥哥们罩着,再带着他多认识些附近街上的同龄人玩伴,他们当父母的才能真正安心。   所以,许向华把两个贼能吃的好大儿带着去做客,人家非但不介意,简直是求之不得。   至于堂哥请这顿饭的来龙去脉,她此前也一五一十告诉了婆家众人。   苗红旗在家属楼里,是一位和气但有分寸、不爱搞事的老太太,不过关起门来,她对亲戚间的家长里短还挺感兴趣,当时就问儿媳妇,“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堂哥一家,他们不是还想着年底回老家造房子,怎么突然又把一家老小接城里来了?”   许向华笑着卖起了关子,“这个嘛,说起来跟景书也有点关系。”   裴景书本来不在意大嫂这位堂哥。   在餐饮行业,同行相轻是最没意义的事,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这个客户基数实在巨大,对家客户抢是抢不完的,也没必要抢,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味道好,踏踏实实搞经营,就不怕没生意。   许堂哥的饭店生意再好,也不影响她跟二哥赚大钱呀。   不过既然大嫂说着说着,开始cue她,裴景书便也竖起耳朵听了两句。   许向华满面春风的讲起来,“这段时间,小妹不是有抽空在家学习么?也不知道小宝什么毛病,每次小姑背课文,或者英文单词什么的,他就爱凑在边上,小嘴跟着念念有词。这孩子倒是比他两个哥哥记性都好,大概也是觉得好玩,听几次就记住了,还喜欢背给大人听。上次他被我爸妈留在那边小住,小嘴叭叭就没停过,一次堂哥两口子拎着东西上门探望,刚好就听到这小不点又是背诗,又是讲外语的,他们当时就被唬住了——在我们老家那边,别说村里的小学,就是镇上的初中,也还没有教外文的,堂哥两口子千难万难得了个儿子,正好今年也要上小学,生怕孩子留在老家给耽误了,这才火急火燎接到市里来。”   说到这里,裴安和插了句题外话,督促大哥大嫂重视起小侄子的学习问题,早日安排这个聪明好学的小家伙入学什么的。   可惜他被全家人无视了,感同身受的裴景书甚至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裴小宝才三岁半,别的小孩都是七八岁才上一年级,二哥这么早就催着大哥大嫂鸡娃,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大家一致继续聊许堂哥一家,裴景书也随口问了句,“不是说开饭店很赚钱么,怎么还要租房子,直接买一套它不香吗?”   有赖裴远山裴远河这俩小喇叭的宣传,亲朋好友都知道她那包租婆的伟大梦想,尤其是亲爱的家人们,取笑调侃过她八百回了。   这回,所有人都对她关心的问题见怪不怪,许向华也不假思索的表示,“你想买房子,那也要有人肯卖呀。这年头,谁不是一大家子紧巴巴挤在一个小房子里?房子能多到住不完的人家太少了,那都是祖上阔过的,等闲也不缺钱花,人家都更愿意发租呢。”   再说了,许向华可从来不觉得房价对他们友好过,自家这种没太大负担的双职工家庭,想买个小房子,都得掏空半辈子的积蓄。所以她继续说,“我堂哥两口子赚得多,开销更大,有在市里买套鸽子笼的钱,都够他们在老家盖一套两三层带院子的花园洋房,卫生间都能做得比他们的卧室大,住那种大房子才叫享受呢。”   也就他们小姑子这种有财运、又从来吃过苦的小姑娘,才会觉得买房子跟买大白菜一样容易。   许向华觉得小姑子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殊不知她轻飘飘几句话,也给了裴景书沉重的一击——她整个暑假顶着烈日、争分夺秒的搬砖赚钱,就是为了早日攒下第一笔买房基金,最好是趁着房价堪比大白菜的阶段,能多捡几套就捡几套。   可现在,眼看着自己有望在两年内攒上五位数巨款,从此走上人巅峰,大嫂突然告诉她,白菜价的房子如今有价无市,压根没几个房东有卖房需求,也就是说她只能看着不能吃,这么多钱都白攒了呗?   这个残忍的事实,让裴景书差点没绷住,汪的一声当场哭出来。   但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她在遭受沉重打击的时候,也努力捂着小心脏提醒大嫂,“告诉这位堂哥,有机会的话,房子还是要买的。每年新增人口那么多,现在住房问题都这么紧张了,以后会更紧张的,下手越早才越划算呀。”   小姑子又双叒叕逮着机会劝人买房了,许向华摇头失笑,“不愧是你。”   裴景书当是夸奖了,沾沾自喜起来,“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给大家,藏着掖着多没意思。嗨呀,我真是大公无私。”   有了出主意带二哥一起赚钱的例子在前,她这番自夸倒不让人反感,反而很几分娇憨讨喜。   至少在亲哥裴平洲眼中,妹妹怎么看怎么可爱又不做作,当下配合她夸了起来,“小妹这点从来没得说,性子豁达又大度,有什么好事都愿意拉上大家一起,买房的思路也没错。房子当然是个好东西,成家立业、结婚生子都不离开的,我们上班拿死工资的买不起,不过你们做生意来钱快,手里有了闲钱,与其被不想干的人找各种理由接走、或者大手大脚挥霍,倒不如换成房子,这是别人偷不着抢不到、更惦记不上的东西,捏着房本,比手里捏着大把钞票更让人踏实。”   许向华原先觉得小姑子说话还是太小孩子气,未曾往心里去,直到沉默但从不无的放矢的丈夫也这般说,她不禁认真思考起来,也回忆起了一桩往事,“还记得厂里重新分房,那时二弟还在乡下,远山远河年纪也小、晚上都跟着爷爷奶奶,咱们几口人都住这套房里,各自都有独立的房间、家里没人打地铺,算是非常宽裕的了。所以那时候我们说要申请房子,很多人都不赞同,还有直接跑到跟前好心劝我的,苦口婆心告诉我,家里房子都是要留给老大的,厂里就算给我们分配新的,也只会比这套窄小,我们要吃大亏了。而且一旦分开住,爸妈手里那些本该是我们的好东西,最后还不知道要便宜谁……”   裴平洲点头,“这事我也有印象,而且我们车间的张哥,当年本来要和我们一批申请住房的,他媳妇听信了这些人的劝说,担心分家后公婆偏心弟妹,一时冲动便撤销了申请。我听说他们没过两年就反悔了,可后来厂里再没有分房的消息,后悔也没办法,现在他们一家十几口人,都挤在和我们这差不多大的老房里,一到晚上,客厅就改成大通铺,孩子们全都睡外面。”   裴景书想象了下大哥描述的画面,被吓得打起了寒颤,庆幸大哥大嫂不是这种奇葩,不要钱的房子居然也能主动放弃。   假如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常年要跟侄子们挤客厅大通铺什么的,那这个家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苗红旗听到这里反而嗤笑了一声,“你们以为,那些劝人死守家业的,真是出于什么好心么?他们不过是怕自己轮不到房子,能劝走几个是几个。”   许向华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好骗的小媳妇,但也被这残酷的真相打击到了,不免有几分愤慨,“那这不是害人一辈子么,心眼也太坏了!幸好我知道好歹,他们如何苦口相劝,我清楚你们不是这种人,就一点没往心里去,我娘家爸妈也支持我们分房子,所以现在二弟回家住了,小妹和远山远河他们也都长大了,家里也没为房子发愁过。”   说到这个,她坦诚的表示,“如果我们家也像张哥那样,各自成家生了孩子的兄弟几家,还要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不能这么太平了,除了每日柴米油盐的小矛盾,像安和辞职下海这种事,我绝对头一个跳出来反对,说不定还会带着孩子们回娘家。”   让她激烈跳脚的理由,大家都懂,裴安和辞职下海,这辈子都没有单位给他分房子,等于他以后要跟大哥一家抢父母的老房子,而裴平洲两口子没有另外的房子,即便为了孩子们的利益也得寸土不让,与其日后兄弟为了房子打得头破血流,倒不如让他安安分分待在厂里,哪怕要干上半辈子才能分配住房,那也是有房,就不必惦记他们的了。   裴安和当时也笑道,“真要是那个情况,都不用大嫂跳,我自己也不敢迈出这一步。说实话,我能有现在的光景,除了小囡那些赚钱的好点子,也离不开你们其他人的支持,尤其是大哥大嫂,正是有你们做父母的后盾,我才能任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不仅是对话里意思的肯定,也对裴安和真情实感的感激表示受用,他们老裴家就是这样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大家彼此团结友爱,互相包容互相支持,才有眼下这蒸蒸日上的局面。   他们都沉浸在这个完美和谐大家庭的感动中,只有裴景书角度清奇,发出了长长的感叹声,“啊,这就叫选择比努力重要,要是大哥大嫂当年选错了路,那我们全家岂不是一直挣扎在贫穷线上?每天忙着撕逼,也别想什么发家致富的好事了。有时候一步踏错,就是步步入深渊。”   她这么说既是真心感慨,也有提醒大家的意思,尤其是大嫂,明明就赶上了拥有房子的红利,怎么还对她买房梦想不以为然——仅仅多了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就让他们这个近十口人的大家庭摆脱困窘生活,有余力去追求梦想和事业了,有机会还不得多多益善?   许向华也确实被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婆家这边红红火火、欣欣向荣的好日子,跟他们当年争取分房的决定息息相关。   最重要的是,丈夫同一个车间的张哥,算是他们家的对照组,差一点他们就步入张哥家的后尘了,如今也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毕竟,他们眼下房子够用,不代表它永远够用。   以后小叔子要结婚生子,而更要紧的是他们自己就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要往家里娶媳妇的。固然可以指望单位分房,可张哥的例子摆在面前,他们也不能毫无成算,大儿子已经十岁,距离成年不远了……   想到这里,许向华对小姑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并用实际行动表示对她的支持,“我认真考虑了下,买房确实是好事,房子是跑不掉的,不住还可以租。现在卖房的少,物以稀为贵,哪天你们生意要用大钱,很容易就能脱手,说不定还能比买的时候小赚一笔。那这样,我之后帮你留意着些房源消息,也会跟我娘家那边提一嘴,让他们帮着一起关注,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咱们景书有钱还会买不到房了。”   许向华突然改变态度、要为小姑子的买房进度贡献一份力量,自然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在其中。   她知道小叔子很信任妹妹,一旦自己成功帮小姑子找到心仪的房子,以她的性子,少不了在哥哥们耳边叽叽喳喳、分享这份喜悦,手里握着大把钞票又宠妹妹的老二,搞不好就会被她说得心动,也跟着去买房子,最好是妹妹家旁边就有合适的房源,兄妹做一辈子的邻居,老二肯定满意。   他们俩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旦有更大更满意的房子,老家这套也就可有可无了,日后见他们侄子几个结婚住不开,直接给他们也不一定。   当然许向华也不能只惦记占弟弟妹妹的便宜,她也想借着给小姑子寻摸好房,自己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从现在开始咬牙攒攒钱,日后自家也再买一套。   如此三个儿子就都有着落了,也不至于被弟弟妹妹甩得太远。   裴景书不知道大嫂的小算盘,倒是对大嫂如此听劝的模样感到惊喜,心想这莫非就是她大方劝人买房的回报?   大嫂不仅答应给她留意房源,还要发动娘家强大的人脉一起找,那可真是太好了,裴景书觉得她可以放下一半的心,等着大嫂以后给她送好消息就成。   在这之前,还是要心无旁骛、持之以恒的搞钱,毕竟房子有价无市,那肯定还有别人也惦记,只有尽量让自己资金充裕,好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才有一争之力。   想到未来的抢房大战,二哥让她一学期成绩排名要提高至少一倍的要求,好像也不那么离谱了。   钱难挣屎难吃,这个道理没人比她更懂。   最终,在一阵艰难的抉择下,裴景书到底是接受了这个挑战。   没办法,二哥给的太多了!   困难归困难,梦想也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以裴景书一点头接受,立刻也提了个要求,“期末没考进前十有惩罚,那如果考进去了,有没有相应的奖励?”   裴安和挑了挑眉,“考进了,新学期就继续保持百分之三十五的分成,这不算奖励吗?”   裴景书据理力争,“这是考到第十名的奖励呀。班级前十就是尖子生了,每提升一个名次都是很了不起的,要是我不小心考了第八第九名,不能有更多的奖励吗?”   戴了八百层亲哥滤镜的裴安和,一点没被狮子大开口的裴小囡吓到,反而就喜欢她这自信放光芒的小模样,轻笑出声,“行啊,这么有志气,那你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裴景书也有逼数,百分之三十五的分红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她没有得寸进尺,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要是做到了,明年再开新的店,我也要参与!”   “你是说卤味店?”   “这个随意,不管你明年不管开什么店,我都要加入。”裴景书说得信誓旦旦,“当然我这个加入,不是坐享其成,该出钱投资,或者要我出主意什么的,我义不容辞,只要你给我机会,别以学习为由不带我玩就行。”   “你只要能做到成绩和生意两不误,我又怎么会阻拦?”裴安和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且是非常愉快的答应,“不过,就这么确定我明年一定会开新的店?小囡你对我的信心,比我自己都多呢。”   裴景书表示她对二哥的信心,远不止如此,她伸出两根手指做补充,“这个奖励,是指我考入班级第九,带我加入一家新店的投资;如果我考到第八,那就是两家新店。”   裴安和:……   “行,希望我明年能开这么多店,不让你失望。”   达成统一意见,裴景书重新拿出纸笔,把商量好的这些条目都写进了协议里,并在父母的见证下签字画押。   讨论这些事耽误了些时间,一签完字,裴安和就急着出发去店里,准备明天要卖的卤味,已经是个合格店员的裴大头也随他一起。   裴大头最近坚持跟他学做卤味,要尽可能多帮一些忙。可能有些父母就是这样,自己怎么为生活辛苦奔波都无所谓,一看到孩子受一点点生活的压力,就看不过去,恨不得以身代之。   老父亲执意如此,裴安和拗不过,只能随他去了,并悄悄给老父亲提高工资和奖金。   他们一动,裴景书也下意识收拾东西要跟着出发,可没走几步,被二哥用手指抵着额头推回大门,“跟着我们做什么?生意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裴景书:…… 第32章   好好的生意,这就跟她没一点关系了?   变化来得太快,裴景书年纪轻轻,突然就有了失业在家生活迷茫空虚寂寞冷的既视感。   下一步是不是忧愁缠身、哭哭啼啼,一步步把自己变成怨天尤人的祥林嫂?   她岂能放任自己步入这等深渊,裴小囡要自救!   而她自救的方式,就是拉着二哥的手苦苦哀求,“二哥你就带我一个吧,就今天晚上,明天正式开学了,我肯定不纠缠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主要是我这个暑假习惯如此了,一天都没歇过,开了店以后,更是每晚都跟你去店里处理卤味的,忙到八/九点以后回家,倒头睡觉啥也不想,日子充实极了!现在一下子,什么事都不让我沾手,我怎么适应呀,待在家里也坐不住的,说不定还要翻来覆去到下半夜才睡得着。”   这般如泣如诉的演出,却并未打动裴安和丝毫,他无动于衷的回了一句,“那没办法,你自己克服吧。”   说完就带着父亲扬长而去,还不忘把大门关上,断了她在后面凝望他们背影的可能。   小小的一个动作,端的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裴景书无语凝噎,不禁抬头问天,所以兄妹情跟爱情一样,也会消失对吗?   裴小囡认为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围观了全程的苗红旗却表示没眼看没眼看。   苗红旗和老头子围观了兄妹俩商定分成协议的全过程,默不作声并不代表他们赞同这个方案。   恰恰相反,苗红旗怀疑老二是不是真被下降头了,这哪里是舍己为人,简直就是视金钱如粪土了呀!   幸好他只有在他妹妹面前才会犯这种毛病,要是跟别人合作也这样,苗红旗觉得他还是别干了,趁早回厂里打螺丝钉。   不过,当哥哥的让出巨大利益给妹妹,对他们当父母的来说,相当于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问题不大,只要兄妹俩自己乐意,他们也没必要跳出来指手画脚。   苗红旗勉强忍了那份不合理的合伙协议,眼看着这丫头明明拿了大好处,还在这得了便宜又卖乖,她可真真是看不下去了。老二心情好,这都愿意哄着他妹妹,她却不想当他们俩Play的一环。   老母亲于是彻底无视了上蹿下跳的裴小囡,把这么大个喘着气的闺女当空气,自顾自开始收拾东西、扫地抹桌子,在客厅来来回回无数趟,就是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裴景书很快发现,她痛失现场唯一的观众,果然演不下去,灰溜溜抱着账本回房间,和她的存折本和现金一起妥善收好。   他们这个月的收入太高,还像上次一样取现金分红,未免过于浮夸,那种数大团结数到手软的经历,体验过一回也就满足了,所以他俩公共账户里的钱,白天就去银行办好了,一分为二,当场转入各自的私人账户。   晚上分到的现金,是还没来得去存的营业额和备用金,总共也就一千来块,兄妹俩各自拿了五六百。   在如今的富婆裴小囡眼里,几百块也只是小钱了,她也不急着去存钱,就把它们和账本存折放在一块了。   裴景书反倒觉得,有机会该搞个带锁的箱子或者抽屉,把她值钱的宝贝都锁起来,家里再放个几百一千的现金备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个也不着急,跟神奇的二哥说一声,他总会想办法帮她搞到手的。   把值钱的东西归拢好,又收拾了上学要用的书包文具,裴景书便赶在妈妈开口催促之前,抱着睡衣去洗漱,洗香香回房间前,还不忘甜甜的跟妈妈说晚安。   一个合格的小棉袄,就是这么的乖巧、自觉又贴心。   而苗红旗面对着没人搭理也就乖乖不作妖的小闺女,果然也没脾气,摆摆手,“回房间别玩了,早点睡觉。”   “嗯嗯。”嘴上说着不让她工作、就会翻来覆去半晚上睡不着的裴景书,听了妈妈的叮嘱,早早熄灯休息,躺下不到十分钟,呼吸声就变得平缓绵长了。   十点左右,裴安和裴大头忙完回来,家里已经万籁俱寂,俩人轻声拉亮客厅的电灯,裴安和看看紧闭的两个房间,还有些不放心的说,“爸,你先去洗漱,我看看小囡休息了没。”   今天有点晚了,裴大头也没在这跟儿子客套浪费时间,点点头转身去了主卧,心想小囡有什么好看的?她又不是三岁孩子。   厂里那几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姑娘,自打没上学,就被家里张罗着想看男孩,听说有一个已经处上对象了。现在年轻人流行自由恋爱,但女孩家里总不会看着孩子吃亏,处个一年半载就该催婚了。   后面结婚、生孩子,也就这两年的事情。   裴大头一直觉得,自家闺女就是命好,还能念高中,不然也跟小姐妹一样了,女大总是不中留的。   这个老二,还把已经是大姑娘的妹妹当宝宝呢,比他们当父母的操心都更多。   老父亲心里嘀嘀咕咕,拿了换洗衣服出来,刚好看到老二轻轻合上他妹妹的房门,便问了句,“她怎么样了?”   裴安和一言难尽,“睡得可香了,都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毫不意外。   老裴同志开始马后炮的点评,“我就说了,你妹妹打小不识愁滋味,沾上枕头就睡了,还翻来覆去到半夜呢,简直吹牛不打草稿。”   裴安和没把老父亲的吐槽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感慨道,“这还是小妹长大后,我第一次看她睡觉,还跟小时候一样,睡得熟会打小呼噜呢,跟只团成一团的小奶猫一样。”   那语气,颇有种“我妹妹会吃会玩、四肢健全,下雨还知道往家跑,她可真棒”的意味。   裴大头:……   “你妹妹放屁的都是香的吧。”沉默片刻,老父亲留下这么一句评价,便摇着头去洗漱了。   大概是觉得这个儿子没救了,早晚被眼屎糊瞎眼睛。   正所谓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此时此刻,裴大头跟苗红旗深深的共情了,也觉得老二幸好只对他妹妹一个人眼瞎,要是对别的女人也有这毛病,那他还是别下海了,赚那么点钱,早晚也要被外面的女人骗光光。   裴景书对自己睡着后的小插曲一无所知。   她吃好睡好、身体倍棒,起床又是一条好汉。   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早餐,她背上书包、推着崭新的女士自行车,准备去学校了。   这车买来不到一个月,裴景书说不上如何小心翼翼、当宝贝一样维护,但她也不会没事骑着它满大街转悠,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她有车。   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后,裴景书只把它当普通的交通工具,该用用,不用的时候就放家里——本来是跟三轮车一样,闲置时就在楼下锁着,但家里的男人们,不知道什么毛病,看到她把车锁下面,总是抢着把它扛回家。   这车骑得不算频繁,还总是藏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打不到,以至于使用了小一个月,看起来还像崭新的。   今天尤其如此,车上每一处、包括轮胎都被擦得一尘不染,锃光瓦亮,让裴景书分分钟想起它被绑上大红花的模样。   裴远山哥俩从小跟着小姑姑混的,不信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看她要推着车出去,立刻就上前邀功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小姑,我们一早帮你把车擦得干干净净、比新车还亮,你骑着去学校,一定会把其他人都看呆的!”   裴景书也没想到是这哥俩的功劳,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这么好,一大早起来帮我洗车?”   裴远山说的很大气,“就是表达对小姑的感谢,暑假让我们赚了好几块钱呢。”   是了,裴景书上个月赚了一笔大的,也没有亏待手底下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赶在哥俩跟着父母去吃席之前,给他们发了工资和奖金,每人五块钱。   哥俩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一起赚钱一起花,所以这一波,他俩得到足足十块钱的巨款,要是带上个月的,就是十二块。   这可把两小学生激动坏了,小小年纪体会了一把钱多到不知该怎么花的苦恼。   不过那都是甜蜜的负担。   赚钱是会上瘾的,他俩被小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不满足于只打暑期工,经过这些天的软磨硬泡,成功让小叔和爷爷同意他俩不上学的时候去店里打工。   当然小叔也有条件,期中期末成绩让他满意了,他们才有资格赚这个钱。   对此,裴景书只想说——不愧是你。   二哥鸡娃已经鸡到走火入魔了,估计路过一条狗都得被他抓去学习。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么小,同龄人还只会撒尿和泥,他们却已经摸到了赚钱的门路,兄弟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老师说喝水不忘挖井人,也对带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小姑充满感激。   裴景书也想说不错来着,有点良心,她没白疼大侄子们,然后就听到二侄子欢喜的声音,“大哥说,小叔今天要骑三轮车带我们去学校转,大家都会看着,早点起来把车擦得干干净净,这样所有小朋友都会羡慕我们。擦完三轮车,又看到小姑的自行车,大哥说一起擦了,也不费什么事,小姑高兴了,以后还花钱雇我们干活呢。”   裴远山:……   小老弟刚开始背刺,他还试图给对方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结果这家伙没完没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都秃噜了干净,裴远山知道翻车了,小老弟真是带不动一点,他干脆捂脸等锤,恼羞成怒的小姑势必要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裴景书心情还不错,看人小鬼大、滑不溜手的大侄子每每被亲弟弟坑得一脸血,这也是她喜闻乐见的项目呀。   她看得很乐,也不介意他们的小心思,谁还不会拨个算盘珠子了?这一套她也玩得很溜呢。   出门前看了出好戏,裴景书表示过瘾,还大发善心的提醒了一回大侄子,“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自己想想就好,都告诉裴远河,岂不是相当于告诉所有人?”   裴远山疯狂点头,表示他学废了学废了。   裴景书又说,“你们坐三轮车去开学,那可热闹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离开吧?等下我报完名,也去学校跟你们碰头。”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裴小囡。   又叮嘱了哥俩不许太早离开学校,一定要等她过去,裴景书才舍得迈开大长腿,跨上自行车正式出发。   然而她去小学看热闹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开学第一天,裴景书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学习压力。   班主任来班里收了学费,安排班干部从教务处搬回课本并发放,紧接着就是一句,“开学了,同学们都收收心,马上开始上课。”   还等着报完名就跑的裴景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问同桌方可红,“我刚刚是不是梦游了,好像听到老班说上课而不是回家?”   方可红也一脸苦涩的告诉她,“你没听错。而且按照课表,马上要上的就是老班的数学课。”   这不科学!裴景书看看窗外,校园此刻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高一新生还在外面四处蹦哒,怎么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他们去年也是一号报名,二号才正式上课的啊。   同桌表示,开学第一天不上课,那是新生才有的待遇,学校要给他们时间适应新环境。   但他们现在是老生了,已经没有特殊待遇了。   看着小伙伴一脸大受打击、无法承受的模样,方可红张了张嘴,想告诉她,高三的学长学姐比他们还惨,别看今天开学,高三已经上了快一个月的课!   不过方可红还没来得及开口,听到她俩对话的前桌回头笑道,“我们只是正常上课,已经算幸运的了,他们尖子班,开学第一天就测验呢。”   裴景书:……   不得不承认,听到有人比他们还惨,裴景书觉得舒服很多。   后来同桌小声告诉她,高三已经补课一个月,她就更舒坦了,不再惦记着赶回小学看热闹,踏踏实实打开新课本认真听课。   现在的高二上学期还不用分科,所学课程和高一相同,班里的学生和老师都还是以前那些,连班主任都没有调整。   于是班主任大手一挥,直接开始上课,各同学就按照上学期的座位表入座,等到期中考试以后,再按照成绩重新调整位置。   裴景书便继续和方可红坐在第四排。很显然,以她三四十名的成绩,这个座次是班主任偏心了。   不过也没有特别偏心,高中本来就跟初中不同,男女生的身高已经拉开了,再加上要防着早恋,他们班的女生都被尽量安排在了前面,最后两排,直接就是成绩中下游男同学的天下了。   周围还是那些人,裴景书只觉得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但她在熟悉的同学们看来,可就充满违和感了。   他们认识的裴景书,是一个典型的学渣,成绩不算差,可她对学习不在意的态度,就差写在脸上了。   学渣校花上课总是神游天外,东张西望,无聊的时候还爱在书本上写写画画,要不是坐的位置太容易被老师关注,她怕不是要跟后排的男生们一样,课本下面藏着小说,不知情的以为他们在努力汲取知识,实际是废寝忘食看小说。   裴景书不在课堂上看小说,却喜欢跟好朋友们传纸条,老师一背过身去写板书,就是她们精神抖擞击鼓传花的时候,玩得很刺激,聊天内容却来来回回都是吃喝玩乐那点小事。   物以类聚嘛,能跟咸鱼混在一起的,当然也是咸鱼,都不怎么爱学习。   她们的小团体中,成绩最好的就是方可红了,去年期末考了全班第十六名,已然是裴景书心目中的学霸。   裴景书觉得,二哥要是把她这学期的小目标定为超越学霸同桌,都很为难她胖虎了,考进全班前十,困难程度堪比女娲补天,她感受到了紧迫感,从第一节课起就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盯着老师,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知识点。   她一门心思盯着老师传授知识,简直是沉浸式上课,好几次小伙伴们的纸条传到她这里,就迟迟没了动静,直到一节课结束,她才会抓紧时间浏览聊天内容,并附上自己的回复,再传给下一位。   很快的,小伙伴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她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排查一圈目标锁定到了裴景书,观察两节课下来,她们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裴景书突然勤奋得让人害怕!   终于在一个课间,大家不约而同来到裴景书她们这桌,把她团团包围,询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裴景书表示说来话长,时间有限,就用一句话概括了,“没办法,都是我哥逼我的。”   她偷偷算了笔帐,好家伙,二哥答应的百分之三十五分成,比她最初设想的百分之二十,每个月多了将近六百快的分红!   接受二哥的方案,她每个月分到一千四左右,一年至少就有一万六。   也就意味着,她一整年的纯分红,攒一攒都够一个小房的了。   二哥给的哪里是钱,分明是她的命啊。   对梦里都还在买房的裴景书来说,这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节奏。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未来能不能成为包租婆,她高中这两年的学习成绩至关重要。   因此,她说这句话,语气里充满了悲愤和舍身成仁的决心。   小伙伴们显然听出来了,不知道又脑补了些什么,她们不再多说,拍了拍裴景书以示鼓励,然后果断转移到另一个好朋友的座位上,热火朝天商量起放学后去哪里逛街。   裴景书洗心革面好好学习,是她自己的事,她们是打定主意享受当下、飞扬青春的。   裴景书:……   她目瞪口呆看着大家瞬间离她而去,简直怀疑人生,这么快就放弃她了?为什么不再劝一劝?   多劝两句,她说不定就决定暂停学习,加入她们了呀。   裴景书很受伤,最后把目光放在方可红身上,心想这才是亲同桌,终于还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了。   然而方可红只觉得她们同病相怜,“我懂你的心情,我家也这样,他们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这学期不考进班级前十我就惨了。”   裴景书:……   这届家长什么毛病,班级前十是什么隐藏任务吗,都争着抢着要这个位置?   相亲相爱的亲同桌秒变竞争对手,这种修罗场剧情被裴景书赶上,她也只能呸一声晦气,该上课继续上课。   学到想吐的时候,难姐难妹还能抱头痛哭,给对方加油打气。   开学前三天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裴景书学习态度认真了很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也不能一夜之间变成卷王,课间该出去放风也得放风,午休和下午放学,也会跟小伙伴们在校园里散散步聊聊天,或者去校门口买点零食小吃。   然后她发现,她好像突然之间“人气旺”了起来。   刚开学,她走在外面就经常被不熟悉的同学拉住打招呼,离开一会儿回到座位,桌肚里总能冒出信件或者礼物。   但这都不算厉害,裴景书想不通,为什么她跟小伙伴在楼下散步,也会有跑上来要跟她交朋友的,说好这个年代的人都比较含蓄的呢?   就在刚刚,她又收到了一封“交友信”,来自一个有些眼熟的女生,好像跟他们同一个年级。   女生大大方方介绍:“我是高二五班的刘蓉蓉,信是帮朋友转交的,里面有他的名字和班级,如果你不介意,回信也可以给我。”   说实话,裴景书还挺介意的。   她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自己有多受欢迎她心知肚明,课桌里层出不穷的书信,她不曾打开看过,依然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这不代表她喜欢被当众搭讪送信,尤其还是让女同学转交这种操作。   如果裴景书没有觉醒上辈子记忆,和暑假下海搞钱等一系列特殊经历,这会儿她可能跟单纯的小伙伴们一样,面对这场面只知道脚趾扣地、手足无措。   但曾经那个傻白甜校花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她是钮祜禄景书,面对让她不舒服的行为,她也落落大方回应,“那麻烦刘同学帮我转达一下,我现在的目标是好好学习、参加高考,没有交朋友的计划,信就不回了。”   刘同学诧异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针对她出人意料的反应,还是压根不信这个拒绝的理由。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裴景书无懈可击的表情下,讪讪一笑离开了。   裴景书看着对方的背影久久出神,久到小伙伴都有点担心了,方可红小心的问,“裴景书,你还好吧?”   她摸着下巴,一脸深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小伙伴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而刚好跟裴景书一块出来散步透气的,是她关系最好的两个,同桌方可红和前桌江琴琴。   她们了解她,一看就知道她又演上了,顿时放心许多,江琴琴只配合她问,“是什么?”   “我是不是这个暑假晒黑了,颜值不在了,才会有这么多跑出来找我交朋友?”   方可红和江琴琴:……   她们无法理解这个逻辑,“不是越漂亮,才会越受欢迎吗?”   裴景书振振有词,“我上个学期也很漂亮啊,刚入学就被评为校花,甚至还有男生私下说我像金庸笔下的小龙女从书里走出来了,可那时候没人这样搭讪,更不会当街拦着我送信,他们很多人,连跟我对视都不好意思,可现在你们看看,多随意啊,简直不把我这个校花放在眼里。这难道不是因为看我晒黑了,不那么漂亮了,他们就觉得自己也可以了吗?”   在她滔滔不绝,炫耀自己开学一周当上校花、被男生送“小龙女”称呼的优秀战绩时,方可红和江琴琴已经开始双眼发直、脚趾扣地了,心想真该让传出这种话的男生拉到现场听听,还觉得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是他们的女神小龙女吗?   但裴景书最后得出的结论,还真是一针见血,两人不由的对视一眼,由方可红小声讲出来,“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这几天有个传言,他们说你这个暑假在哪里摆地摊来的……”   江琴琴也小心点头,“我也听说了。” 第33章   裴景书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转移到她摆摊这事上的。   不过这个她更爱聊,一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不是传言,这学期太忙了,我每天上课听讲,下课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写我哥给我买的辅导练习题,尤其是数学,里面涉及到了很多高一的知识点,我都忘光了,经常要借学习委员他们高一的笔记来复习……这才开学几天,我感觉真是过了半学期那么长,度日如年啊,一时间竟忘了告诉你们这件大事。”   每日一吐槽魔鬼二哥任务达成,裴景书才兴致勃勃切入正题,“刚放暑假那两天,我突发奇想让二哥陪我去毛纺厂摆摊,卖点小吃什么的,给自己赚点零花钱,结果个体户是真赚钱啊,我们那个小摊子,生意有多火爆,说出来能吓你们一跳!虽然无心插柳柳成荫,但被我们赶上了,这钱不能不赚吧?于是我俩一拍即合,加大规模,每天早晚两次出摊。二哥甚至更疯狂,今年刚转正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全副身心都扑在个体户上了。”   他俩仅用两个月时间,疯狂捞了上万块这种事情,实在是冲击普通人的三观,除了一家子父母兄弟,连入职糖果厂后、一有时间就来家里给老妈扫地搬东西的表哥,都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收入呢,裴景书也不能如实告诉好朋友,但她实在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于是又把裴安和被她怂恿到停职下海的壮举拉出来举例。   裴安和:听我说谢谢你……   方可红和江琴琴是见过她哥的,而且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高一开学报名、期中开家长会,期末考完帮着搬东西回家,这些父母应该做的事情,裴安和都抢着干了。   也就是今年,裴安和之前承诺用三轮车送俩侄子去学校报道,后面想着可以把车钥匙给大哥,让他们的亲爸载着去学校招摇过市,效果也是一样的。   结果哥俩不答应,他们付出了很大代价——把两本暑假作业都写完了,要知道学校是从来不检查这个的,小伙伴们听说后,看他俩的眼神都跟看智障差不多了。他们做到了,大人也不能含糊,裴远山模仿小姑的样子,强烈要求小叔履行协议,亲自载着他们去学校兜风!   侄子大了不好忽悠,再加上裴景书在暑假表现出惊人的能力,她站出来表示自己已经不是新生,完全可以自己去报名交钱。   毕竟是有车一族了,她自己骑车去骑车回,效率比让家长陪着更快呢。   裴安和觉得妹妹应该可以,也就让她自己去报名了。   他能放手,苗红旗裴大头他们只会更放心。   不过,裴安和这学期缺席妹妹的开学报道,他高一整个学年亮相了那么多次,该记住他的也都记住了。   兄妹俩都是不可多得的俊男美女,别看裴安和的五官不如裴景书惊艳,可他俩结伴走在校园内,受到的关注度却是不相上下,因为他清俊斯文的容貌下,还有一身让男高们望尘莫及的优雅风度。   或许成熟大姐姐喜欢阳光开朗小奶狗,但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无法抗拒英俊成熟男性的魅力。   裴安和出现在一中,方圆十里的女生,瞬间都看不到周围的同龄男生,目光几乎都要黏在他身上了。   俊美大叔就是有这种排面。   跟裴景书混一起的,也都是涉世未深爱幻想的少女,她们还有近水楼台的优势,没少跟好朋友打听她哥的情况。   裴景书知道,这和她们八卦讨论外班班草没啥区别,也就有什么说什么,绝对满足小伙伴们的好奇心。   于是大家把他下乡回城,一开始去冶金机械厂当临时工,后来凭本事转正的经历,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是裴景书那时候不知道二哥在插队期间干的好事,不然这段感情经历也会被她扒得干干净净——小姐妹的话题,并不忌讳男女关系,她们自己的哥哥姐姐处对象,也会当成大秘密分享给大家,她们非但不觉得伤风败俗,每每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人跃跃欲试呢。   可惜裴景书信息收集不够全面,把小伙伴们也误导了,她们对裴安和,还停留在英俊温柔、工作稳定、感情单一的美好印象。   要不是她们还在上学,好朋友的哥哥可真是完美无缺的老公人选啊。   此时此刻,得知她们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居然下海,干起了很不体面的个体户,俩小姑娘简直怀疑人生,受冲击程度,一点不比第一次听到校花好友落难摆摊的故事。   问了两遍依然是肯定的回答,她们也只能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江琴琴突然豁然开朗,“所以陪你摆摊的,和逼你这学期提高成绩的,都是你二哥?”   裴景书继续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还没说完,方可红猛地一拍她胳膊,“吓死我了,你那天语气那么夸张,好像成绩上不来就要退学似的,搞得我们都不敢往下问。”   这回轮到裴景书震惊了,她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不是,你们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猜测?我凭本事考上的高中,无论如何也要把毕业证拿到啊。”   退学是不可能退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学。   “正常人都会这么怀疑啊。你当时表现得那么可怜,加上大家都在讨论你去摆摊的事情,我们就以为是你家遇到什么变故,可能坚持不到毕业了。”江琴琴幽幽的说,“再说退学有什么奇怪的?我妈他们老家有一个,人家凭本事考上省内的大学,她爸也差点把她的通知书撕了。因为听了村里人打趣说考不上清北就是没出息,她爸觉得丢人,就不想让她去上大学,还是这女生以前的老师听到消息赶过来劝住的。”   裴景书:……   这个离奇的故事,在开学的第一天,小伙伴就迫不及待跟全班同学分享了,当时她的反应是无语,自己都穷得只能在老家种地了,多大脸居然能嫌弃考上本科的孩子给他丢人了?还有他们村里人也是又蠢又坏,开这种玩笑,其实是见不得人家女生有出息吧!   她唯独没想到,故事还能从这样一个角度去解读。   但这不是重点,小伙伴又双叒叕提到学校关于她的传言,裴景书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们都怎么说的?”   江琴琴说,“很多人知道我们玩得好,倒没有说别的,就是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有你家具体遇到了什么问题之类的。”   方可红表示她的经历差不多,真有不好听的传言,也不会当着她们这些好朋友的面说。   裴景书是懂划重点的,“很多人跟你打听?他们都见过我摆摊吗?”   江琴琴和方可红面面相觑,担心一个不好伤害小伙伴敏感的内心,江琴琴小心翼翼的说,“可能、也许,大家都是听说而已,我觉得真正看到你那什么的……只是少部分人。”   “为什么?”裴景书一脸沉重,“为什么有人看到认识的同学在摆摊,都不来关照一下生意,同学一场就不能多一点温暖和关怀吗?”   她整个暑假,都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搬砖,每天接待的顾客成百上千,却没有碰到一个眼熟的同龄人,搞得她以为他们一中的同学们,都在家里吃着西瓜看电视,只有她一个人在为生活奔波。   结果却是他们有人看到了她,却假装没看到,冷漠无情的绕路走开了。裴景书感到很受伤,这个校花被她当得毫无排面。   以为她会因此感到困扰羞耻的江雪琴方可红人都听傻了,齐刷刷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外星生物。   半响,方可红才找回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要是真有同学去你摆摊的地方买东西,你不会觉得丢人或者生气吗?”   “他们来光顾我生意,都是上帝,我心存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上帝生气?”裴景书耸耸肩,说得理直气壮。   如果她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女,可能还会跟小伙伴们产生共鸣,但她已经顺利觉醒了上辈子记忆。   上辈子看多了那些清华毕业卖猪肉、留学回国送外卖的新闻,如今对于自己“清纯女高下海卖小吃”的经历,裴景书完全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   赚钱诶,她有什么值得羞恼的,赚不到钱才应该破防好吧。   因此,她始终只对这些同学明明看到她的摊位、却不上来消费的行为感到耿耿于怀。   之前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真是退一步越想越亏,不行,她得想办法收割一波流量——民以食为天,大家多多少少都是要去外面买小吃的,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把钱送给她呢,如此也不枉他们同学一场。   裴景书这么想着,也当着小伙伴们说了出来,“既然这么多同学都好奇甚至是关心我,那我得想想办法,最好让他们都去光顾我的生意。”   “你的生意?”   “还没告诉你们。”裴景书一说这个,就控制不住的眉飞色舞起来,“除了去毛纺厂摆摊卖卤肉饭,我跟二哥还在菜市场门口开了个卤味店,已经开业快一个月啦!虽然我们开学了,我没时间再去看店,但这家店有我的一部分,每年也会给我分红的。”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因为卤味店还有我的份,二哥怕我把心思都在生意上,所以严厉要求我把学习成绩搞上去。要是成绩没达到他的要求,明年我那份可能要砍一半。”   江琴琴方可红:……   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好友虽然没说具体能分到多少钱,但她们也不是傻子,小伙伴能正儿八经把店开起来,她哥都因此放弃了厂里的正式岗位,他们父母竟然也同意,一看就知道这钱不少赚了。   厂里一个月几十块的正式工说不干就不干,那她哥应该也不止赚一两百,毕竟每个月一两百的话,还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   数字翻一番,每个月赚三四百,那就很合理了,估计厂长看到这个收入都要心动。   好友这位二哥平时有多疼她,她们都有目共睹,每次看了都想把自家不争气的哥哥打包扔了。   公认的好哥哥现在每个月至少能赚三四百,分她五十不过分吧?   每个月五十,一年就有六百块,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这还是人家不干活就能得到的,跟地上捡钱差不多。   此时此刻,两人完完全全理解了裴景书,为什么开个学就大变活人,从以前的上课吊儿郎当、作业应付了事的咸鱼学渣,突然变成现在争分夺秒刷题的陌生样子——别说她了,要是家里也给她们这么多奖励,哦不,只需要好友二哥给的一半就行。三百块,就足够她们全力以赴了。   如果给六百块,那她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可以学习二十个小时,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咸鱼学渣都能被赶鸭子上架,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方可红突然觉得同桌的想法,也不是那么离谱了,不禁问道,“那你想出办法了吗,还有,店里生意越好,你二哥给你的钱也会越多吗?”   裴景书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店里多赚一块钱,都有我的一份。既然有机会,我得在学校里打打广告,应该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怎么配合?”方可红和江琴琴不约而同的出声,看裴景书的眼中有着如出一辙的紧张和期待。   “不是很多人找你们打听我家情况吗?那你们就挑几个嘴巴大的进行回应,就实话实说好了,传言没错的,我就是在毛纺厂摆摊,最近还在菜市场卖卤味。再告诉他们,开学后,我偶尔还是要去看店摆摊的,尤其是礼拜六下午和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我肯定就去帮家里做生意了,他们不信只管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跟我打个招呼。”   裴景书觉得,同学们既然这么关心校花有没有摆摊,那肯定也不缺去亲眼见证的兴趣。   都特意跑去店里围观了,不买点东西再走说得过去么。   想想看,全他们全校近千名学生,就算只有一半同学去凑这个热闹,再有十分之一的人成为忠实顾客,那也够她赚得盆满钵满了。   对不起,裴景书现在满脑子都是小钱钱,越说心情越激荡,自己把计划完善了一下,“对了,一开始一定要说——告诉她们一个秘密,并且她们不能再告诉别人!要知道,越是秘密传播得就越快,大家都有分享欲、都想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啊,这样好朋友再传给其他好朋友,不出一个星期,全校都知道我家开卤味店了。”   说到最后,裴景书差点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方可红:“……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江琴琴也忍不住吐槽,“自信点,按照你的计划,不出两天时间,全校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出一个星期,方圆十里都知道你家店的名字地址了。”   这家伙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他们学生有没别的娱乐,读书又累又无聊,可不就逮着点校花校草的八卦到处传播么。   裴景书双眼发亮,“真的吗?真的还有这种好事?”   在裴景书做出“事成后承包她们一个月卤味”的承诺之后,方可红和江琴琴答应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哩呱啦好一阵讨论,重新完善了行动计划和话术,事不宜迟这就开干了,脚步一转,便往教学楼的方向进发。   裴景书今天是当之无愧的C位,方可红和江琴琴一左一右挽着她,三个人有说有笑好不和谐。   她说着说着,开始跟好友分享卤味店的品种,“……你们都还没尝过,正好,我明天开始,每天带一个品种给你们尝鲜,一两礼拜都能吃上不重样的卤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吃货裴景书的同桌听完她如数家珍报菜名,羡慕的眼泪差点忍不住从嘴角流出来,咽了咽口水说,“那你只负责带卤味,我们带别的菜,到时候去食堂一起吃。”   一中并非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学生愿意住校就住校,宿舍食堂澡堂都有的,条件放在全省也不算差了。   但基本上本地的学生,都不会选择住校。   高中的学杂费就不算便宜,住校的话,还要再交一笔住校费,孩子吃住在学校也要给生活费,就算是城里人,各家都有好几个孩子,负担大,能省一点是一点。   每天放学回家住,就算距离学校远,早上出门还可以带上饭菜,午餐晚餐都在学校吃,既省了钱,又能节约好几趟往返通勤的时间。   时间一长,有些家长知道还有同学每天带饭上学,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多做几道题,简直心急如焚,非让自家孩子也跟着带饭,并且这个带饭队伍越来越强大。   裴景书从高一入学,就是带饭大军中的一员。她当然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单纯是没有自行车,也坐不成公交车,她懒得每天三四趟的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跑,就让妈妈也给她准备盒饭了。   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用不着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苗红旗便只往饭盒里盛菜,让裴景书到点去食堂花钱打饭,正好让热腾腾的大米饭把冷菜捂热了,吃着也比较舒服。   拥有生活智慧的不只是苗红旗,其他同学的妈妈也想到了,于是每天放学,很多走读生跟住宿生一样,带着饭盒就往食堂冲。   裴景书上学期就是跟方可红她们结伴去食堂的,这学期她倒是鸟枪换炮骑上车子,放学十五分钟必到家门口,可她偏偏答应了二哥的挑战,没办法,这回真的要争分夺秒刷题了。   所以这学期她依然要雷打不动的带饭。   小伙伴这么说,是不好意思占她便宜,毕竟以她们那相当不错的家境,也不是天天吃得起卤味的。   裴景书不可置否的点头,“行,我正好也尝尝你们妈妈的手艺。”   江琴琴也笑道,“说不好是我爸还是我妈的手艺,他们谁下班早谁做饭,当然我也希望是我妈,她做的还能入口,我爸下厨那就是养猪。”   吃货可听不得这个,裴景书对小伙伴的遭遇充满同情,“可怜的孩子,实在不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她们边走边聊气氛热烈,转角经过高一一班、也就是尖子班,却仿佛进入了什么神秘领域,三个人齐刷刷噤声。   这个高手如云、神仙打架的学霸班级,课后的纪律甚至比普通班级上自习课还好,有人伏在课桌奋笔疾书,有人抱着书沉浸式翻阅,也有人闭目养神、或者跟前后桌下下棋放松神经,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安安静静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种安静,让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起来,学渣每每经过这边,都下意识噤若寒蝉起来。   强者的世界让人不明觉厉,她们跑到人家门口高声说笑岂不是造孽,裴景书和小伙伴们不仅安静如鸡,甚至连脚步都放轻很多,手挽着手蹑手蹑脚经过。   但她们只能闭紧嘴巴,却管不住四处乱瞟的双眼,经过教室门口更是抓紧时间往里瞧,想看清楚大佬们课后都是怎么疯狂内卷的。   今天,她们看到长身玉立、站在黑板前写着什么的学神叶峤西。   三人谁都没去关注他黑板上的东西,目光只落在学神本人身上,裴景书还明显感觉到小伙伴们挽着她的手,不约而同收紧了力道,不用看都知道她们此刻激动的心情,标准的迷妹跟男神擦肩而过的心态。   以前她也是小迷妹中的一员,对学神算不上多热忱,但每次看到他的俊脸和学神光环加持,心情多少也会跟着雀跃一下,本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原则使劲抽人家。   毕竟学神高冷又神秘,他们尖子班的作息时间也仿佛格外不同,生活在同一个校园,一学期能偶遇的次数却寥寥无几,自来是物以稀为贵的。   而现在,裴景书在二哥的骚操作下,跟学神都混成朋友了,对他也就没那么稀罕了,于是乎稳如老狗,瞥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才刚抬起脚,就感觉小伙伴们跟见鬼一样,呆立原地不动弹,抓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裴景书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下意识转头,正好对上叶峤西的目光,对方用清冷的声音喊了一声她名字,“稍等,有东西给你。”   叶峤西神情冷淡,动作却干脆利落,话音说完便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拍拍手就去自己座位了。   显然是去拿要给她的东西。   裴景书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还在想她跟学神所谓的友谊,不过是家长们单方面盖章认定,真正的好朋友能开学三天才打招呼么?   所以“好朋友”突然说有东西给她,她觉得莫名其妙,甚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但她的念头刚升起就被打断了,小伙伴们跟她手挽手站一起、身临其境体验了一把被学神叫住搭讪,兴奋地不知道如何表达,夸张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卧槽卧槽卧槽!努力消化着刚刚经历的一幕,江琴琴开始在好朋友耳边小声尖叫,“叶峤西要送你什么,是不是情书……哦不是,想*跟你交朋友的书信?”   方可红也兴奋的脸颊通红,相对文静的她此刻小嘴也化成了机关枪,“你们听到了吗,叶峤西刚刚清楚叫了裴景书的名字,他居然记住了一个外班女生的名字!要知道,他看起来遗世独立的样子,很多人怀疑他连一班的同学都不认识几个。”   裴景书那颗本来还算理智的小脑瓜,在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影响下,成功被带跑偏,不禁顺着她们的话思考起来,学神真的也会有七情六欲吗?好怪哦,再看看!   万一他真的也是送信跟她交朋友,要怎么在保证不伤害他高傲自尊的前提下委婉拒绝呢?毕竟她不想搞对象,只想搞成绩和搞钱,如果因为拒绝而痛失一个能带飞她的学神外挂,也是她不想看到的……   等等,不对,学神要跟她交什么朋友,他们本来就是朋友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带入误区的裴景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叶峤西出来了,手里带着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叠试卷?   很好,这才是学神最有可能送出手的礼物。裴景书面无表情的想。   此时此刻她别说浮想联翩了,简直想亲手掐死上一秒想入非非的自己。顺便也把不靠谱的小伙伴一起掐了,她们才是罪魁祸首。   仿佛察觉到了危机,刚刚还紧紧搂着她、恨不得给她当挂件的方可红和江琴琴,已经齐刷刷把手松开了,一点点拉开她们的距离,“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教室了。”   说完两人转身就跑,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好像生怕晚一秒,学神的“惊喜”礼物就会落在她们头上似的。   裴景书:……   目送小伙伴们不讲义气的行为,裴景书本来是悲愤的,一抬头,对上叶峤西清泠泠的眸子,她的悲愤立刻被尴尬取代。   站在叶峤西的角度,那不争气的两只一定很莫名其妙,她要怎么解释才能挽尊,跟学神说她们突然尿急?   在她已经开始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叶峤西开口了,语气平静的仿佛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   叶峤西平铺直叙道,“听说你们没有开学测验,我托人复印了一份,你先拿去做,不懂的来问我。” 第34章   裴景书:……   亲眼所见,跟亲耳听到的事实,伤害程度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裴景书远远看到,学神给她这位“好朋友”的开学礼物竟是一沓试卷,她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可听到他那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时,她真的很想捂着胸口问对方,37℃的嘴里为什么能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   什么叫她没有开学测验,这才准备了一份。那他很棒棒呢,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要也不给,她恨不得当场掀翻这份礼物,试卷谁爱做谁做,反正她不知道。   但裴景书知道她不可以。   二哥苦心孤诣才给她碰瓷来这样一位学神级的外援,就算不为亲哥那满满的兄妹情感动,她也要考虑一下他为此付出的金钱。   是的,金钱。   本来他们跟屠宰场的合作进行很顺利,二哥和张主任兄弟也顺利混成了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有了情谊就不适合谈钱了,如今还是讲究人情的时代,关系在这里,哪怕张主任避嫌不亲自出面,同事也看他几分面子。   向来是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头打好了基础,后面就很好做了,毕竟做生意都图个赚钱。   这种情况,裴安和倘若还保持以前求人办事的态度,多少有点不信任张主任的意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主任这礼物收得也未必痛快,对他的影响还不太好,屠宰场到底是公家单位,他们最忌讳一个私相授受。   因此随着交流和感情的加深,二哥和张主任他们家的来往方式,也越来越朴实无华了,以请客吃饭交流感情为主,虽然频繁的来往颇费心力,让裴安和本就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更加雪上加霜,可这也给他们节省了不知道多少金钱。   裴景书得知,二哥他们拉关系,居然只谈感情不谈钱,都被这个纯洁的社会惊呆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占便宜的一方,私底下偷着乐就行了。   然而这份优势,在二哥旁敲侧击弄清楚张大嫂和叶峤西的关系后,就荡然无存了,为了让张大嫂主动促成他们的友谊,并在他们高考之前确保这份友谊的真挚和坚固,二哥没事就带着去她狂刷张大嫂的好感度。   裴景书一开始没看清他的套路,还傻乎乎跟着去张家蹭电视,但事情尘埃落定后,她就多少也回过了些味。   二哥操作高端看似高端,其实底层逻辑很简单——投其所好,借着张大嫂对他们兄妹天然的好感度,营造出一种他们亲近敬仰到已经把张大嫂当亲嫂子的态度,久而久之,心软的张大嫂也把他们当异父异母的弟妹看待。   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漂亮勤快又讨喜,目前唯一的短板就是学习。她也不是不聪明,就是没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偏偏家里没出过读书人,想帮她解决问题也无能为力。   张大嫂听裴安和这样“诉苦”多了,不免跟着着急起来,顺着思路想,他们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她自己没有这能力,但娘家刚好有个特别擅长学习、从小被当成天才对待的表弟啊!   张大嫂自己越琢磨越觉得,表弟除了学习,日常过于单调无趣,没有朋友也没有爱好,他们这些亲戚长辈都有点看不下去;而小裴正好是跟他截然相反的性子,天真烂漫活泼讨喜,像小太阳一样温暖别人,偏偏不擅长学习,但她能考上一中,就证明她还是聪明努力的,基础不差的,他们正好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了。   至于两人性别不同,张大嫂反而角度清奇,认为这是好事。十七八岁的男孩,多多少少有点叛逆调皮,搞不好瞒着家里人在学校染上什么陋习,抽烟喝酒打架之类的,只要在人前伪装得够好,家长也看不出端倪,要是把这么个朋友介绍给表弟,岂不是害了他?   还是女孩子好,女孩听话懂事,是不可能带坏叶峤西的。   她回去这么跟叶外公叶外婆一说,并表示裴景书跟她亲妹妹差不多,那就不算是外人,能在一个学校、念同一个年级,这也是缘分,交个朋友没坏处,性格合不来也没事,以后不来往就行了。   张大嫂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叶家外公外婆对着这个亲外孙女还是很信任的,于是就有了开学前那次的聚餐。   不过话又说回来,裴安和精明,别人也不是傻子,要是他只有套路没有真心,对方也不可能任他忽悠。   因此,他说把张大嫂当亲嫂子对待,行动上就要表现出来,但凡供销社的朋友告诉他到了一些诸如丝巾香水口红的紧俏商品,就惦记着给他张大嫂来一份了。   想要左右逢源,就要有端水大师的实力,裴安和对外面的嫂子大方,家里的亲嫂子当然也不能小气,另外亲妈也是个优雅美丽的老太太,别人有亲妈就更要有了。还有,张屠夫把他当兄弟,他家的嫂子也不能冷落。   这一番操作下来,裴安和可就花钱如流水了。他当初给张主任送的茅台,花了十块钱,人家张主任和他父亲在心里记了几个月,家里来贵客就这瓶好酒招待,用一次就免不了念一次他的好。   可送这些嫂子们高档丝巾口红,动不动就要几十块钱,毕竟自古以来,女人的钱最好赚。   刚开始掏空积蓄创业那会儿,裴安和手里也没钱了,干点什么都要找管账的妹妹支取,裴景书会主动把这些人情支出也记在账本上   毕竟做生意,还有经营成本之外的支出,比如管理费用什么的,这方面她还是很自觉的,不会让二哥一个人承担。   但自打分到第一笔分红,裴安和手握两千巨款,整个人都财大气粗起来了,几十块钱的“小礼物”,他说买就买,自个儿便把钱掏了。别说找妹妹报销,有时候礼物送完了都懒得通知她一声。   后来裴景书知道,主动找他承担费用,也每每被随意几句话搪塞过去。   裴安和是真的不在意,他跟妹妹下海到现在,明明赚得盆满钵满,却因为环境因素、工作太忙,和吃住在家等种种原因,让他们无法实现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有钱人生活。   钱存在银行里,那就只是个数字,难得遇上花钱的机会,一个月也就花个几十、百来块,裴安和其实还挺高兴的。   所以他不仅不要裴景书帮忙承担,还兴致勃勃问她要不要丝巾和口红。   想到柜台那些花花绿绿、大红大紫还要靠抢的“时尚单品”,裴景书连忙谢绝了二哥的好意,然后得到了对方一记“明明你以前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还知道趁我发工资的日子,撒娇给你买雪花膏什么的,怎么现在自己有钱了,反而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的暴击。   裴景书:……   裴景书努力解释了一番,她并非一毛不拔,纯粹欣赏不来那浓艳热烈的色彩,自己这么个出尘绝艳的小仙女,出门画个血盆大口、还佩个五颜六色的丝巾,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未果。她索性摆烂道,“反正口红丝巾什么的,我不要,二哥这么有钱,还不如给我再买点护肤品吧。”   裴安和问:“你说的护肤品,是雪花膏吗?”   “差不多。”为了报复他把自己形容成铁公鸡,裴景书开始狮子大张口,“但雪花膏还是太烂大街了,大家都在用,二哥要是能送我更高档的就好了。”   她不客气的样子,正是裴安和怀念的,让他早回了曾经在妹妹面前高大挺拔、无所不能的感觉,当下应道,“行,我帮你问问。对了,**镜牛仔裤你要不要?齐家成他哥过阵子想去趟南方,那边听说最流行这些,你要是感兴趣,我请他哥多带点回来。”   裴景书确实被勾起了兴趣,可刚要点头,苗红旗已经皱着眉严肃道,“不许买,你妹妹还是学生,穿戴这些像什么话?”   老母亲难得这样板着脸,语气不容置疑,说完裴景书又说裴安和,“你也最好别要,街上这么打扮的都是无业游民,流里流气,正常人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你穿成这个样子出门,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裴安和好声好气的点头,“我知道了。”   苗红旗知道,老二最有自己的主意,他这么语焉不详的一句“知道了”,搞不好只想敷衍她,私底下还是要我行我素的。   她也不是事事都要掌控的父母,二十大几、也有了他自己事业的儿子,还是有买奇装异服这种自由的,他花他自己的钱,只要不怕丢人就行。   还在上学的小闺女,却是万万不能让她哥带坏的,苗红旗对只有老二站出来敷衍她的情况感到不满,于是继续瞪视还在一脸事不关己高的裴小囡。   裴小囡:???   没办法,在老母亲的死亡凝视下,她只能配合的举小手作发誓状,“我保证,上学期间一定不穿牛仔裤、戴**镜,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再说了,每天都是妈看着我出出门上学的,我有没有搞花样,又怎么能逃得过您的火眼金睛?”   生了个如花似玉、一不小心就容易招蜂引蝶的漂亮闺女,苗红旗嘴上不说,私底下当然会牢牢盯住,但她也需要一个态度。   认真观察裴小囡说话的语气神态,确定她对那些年轻人狂热追捧的潮流兴趣并不大,苗红旗这才满意了。   而裴景书只觉得无辜,二哥挑起的话题,妈妈却对他轻轻放过,让她这个吃瓜群众承担了所有,还有没有天理嘛。   当然,她也就在心里这么嚎两声,裴景书自己也知道,她占大便宜了,二哥为了让她跟叶峤西产生联系而砸下去的真金白银,每一分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这钱他花得痛快了,可裴景书想起他们以前搬砖赚钱的艰辛,也不能让这钱花得没有意义。   哪怕学神的友谊过于沉甸甸,她跪着也要走下去。   所以裴景书非但不能说半个不字,双手接过试卷,还要努力微笑表达自己的谢意,“没想到你还会注意到其他人没有开学测验,特意送来你们尖子班才有的试卷,这资料太珍贵,我、我会好好研究的!”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差点咬碎后槽牙,语气不免加重了两分。   这听在叶峤西耳里,就成了激动的破音,他淡淡的说,“不客气,先做这套,以后还有试卷,也会跟你分享的。”   裴景书:???   学神太敬业了,她只能含泪道谢,“太……太感动了。”   叶峤西不喜欢废话,他今天的举动,也是源于外公外婆和表姐几人的嘱托,他们希望他在学校能关照一下裴景书的学习,对他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便这么做了。   送完试卷他双手插兜,准备回教室了,偏偏在垂眸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泪光。   叶峤西愣住了,那张缺乏情绪、就差直接标注“我对愚蠢的人类不感兴趣”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有实质的迷惑和不解。   是泪光吗?   是对他雪中送试卷而感动的泪光吗?   纵使他们接触不多,叶峤西也不认为她会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可好似乎除了感动,也找不到别的情况来解释她眼中的泪水。   学神和普通学渣的脑回路,终究是不一样,叶峤西就算把聪明的脑袋想破,也不会想到,裴景书是因为这区区一份旨在检验他们放假是否复习、而没有加难度的摸底试卷感到压力山大。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一点。   叶峤西不免觉得,班里同学说得对,有些女生确实比函数难解。裴景书尤其是谜一样的女生。   好在他对普通人类,也没有对数学死磕到底的求知欲,看不懂裴景书就不看了,他之所以还保持着要离不离的状态,单纯是出于男同志的责任心——明明看到同学眼含泪光的“脆弱”模样,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离开,是不是过于冷漠了?   裴景书不知道,对面依然是遗世独立姿态的高冷学神,正人生第一次的反省自己是否冷漠的哲学问题。   在对方沉默但又还没离开的这两秒钟里,她低头扫了两眼,看好看到一片空白的数学试卷。   要知道,她现在的数学进度,还在一边吸取高二的新知识点,一边疯狂补习高一课程的阶段。   尖子班的卷子,她看题目都懵懵懂懂,更别提解题了。裴景书只觉得双眼一黑,发出了怀疑人生的惊呼,“试卷怎么都是空白的?”   听到她的话,叶峤西刚要迈开的脚默默又收回了,语气里透着淡淡的迷惑,“试卷不都这样?”   “我的意思是专门给我找没做过的试卷,太麻烦了,直接把你做过的给我就行,你的解题一定跟标准答案差不多,我正好当参考答案了。”   裴景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叶峤西却不走寻常路,“不麻烦,空白试卷更方便练习,你慢慢做,有不懂的随时来找我。”   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你可能不知道,你们尖子班的试卷,我能做出一半题目就算不错了,还不能保证准确率,以后需要请教你的问题非常多。”   叶峤西:“……没关系。”   他现在知道了。   但是自己送出去的试卷,有始有终做好售后的觉悟还是有的。所以在吐出这个回答后,他就不准备再闲聊下去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后面,“你同学好像在等你,回去吧。”   裴景书转头,就看到刚刚甩开她跑得飞快的两人,在自家班级门口探头探脑张望。   她们身后,隐隐约约还有其他的小脑袋。   裴景书:……   交友不慎呐。她只好跟叶峤西告别,抱着热气腾腾的尖子班试卷回了自己的普通班级。 第35章   裴景书“满载而归”,刚走到他们班级门口,就被热情的朋友们团团围住,大家的架势,好像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荣誉奖牌,拥簇着她一路回到自己的座位。   看似只有跟她玩得好的几个女生这么八卦,但其实坐在座位上的很多同学,也都竖起耳朵关注着。   毕竟江琴琴刚才冲进班里呼朋唤友,嚎的那一嗓子关于校花和年级第一的故事,长耳朵的都听到了。   他们不好意思跑去走廊围观,但也抓耳挠腮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故事,是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呢?   跟校花做同班同学就是好,他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也能不着痕迹的偷偷吃瓜,还是当事人讲述的第一手消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裴景书不是笨蛋,一两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她或许会忽略,可四面八方都是这样视线,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从前就不会因为自己在学校超高的人气感到厌烦或者困扰,不适应那就努力去适应,谁让妈妈把她生成了超级大美女,这是她们必然会经历的事情。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让受到太多关注的压力,变成她让自己越来越完美的动力就好了。   现在,裴景书不需要完美校花的名声来满足她空乏的虚荣心,她正计划着利用这份人气给店里打广告呢。   关注度越高,广告引流效果才能越好,这种视线多多益善,所以被小伙伴们拉着八卦的时候,裴景书特意没有压低声音,大大方方给所有人展示学神的高端礼物,“这是他们尖子班的开学试卷,你们看看,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政治……各个科目都没落下,好学生就是细致讲究,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呢。”   看到学渣朋友们跟她如出一辙的目光呆滞、不敢直视,裴景书感觉到了安慰,看来大家都一样,跟学神当朋友都会痛苦面具。   裴景书决定放过大家,说点她们想知道的,“我跟叶峤西认识,是因为我哥认识他家里长辈,特意拜托他关照一下我的成绩。”   很快就有小伙伴问,“既然是家里长辈出面,那是不是以后还有试卷分给你?”   “是的呢。”   众人:……   这个瓜吃得噎人,学渣小伙伴们听不得这个,给她加油鼓气了一番,便纷纷找借口溜了,包括她的亲同桌,也摆出一副“不耽误你写试卷”的样子,跟着她们跑了。   裴景书还能怎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谴责了两句她们的不讲义气,还是要认命的开始刷题。   首先抽出来的是数学试卷,理解上面的题目都有点费劲;换下一张,化学,不行眼睛更花了。裴景书换了一张又一张,翻到英语试卷,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   裴景书暑假背的那些单词不是摆设,可能还有觉醒了上辈子记忆的关系,她一目十行的看了眼试卷,发现大部分题目都看懂了,便兴致勃勃拧开笔盖准备开干。   这时,以学习委员为首的班委突然组团来找她,“裴景书,那个……”   一抬头,班级前十的学霸们齐刷刷站在她面前,裴景书那瞬间慌得一批。   下一秒想起来,身为文艺委员的她,不也是班委的一员?   那没事了。裴景书放下笔,淡定的问,“有什么事吗?对了钟小平,你的笔记急着用吗?不急的话我想多借一段时间,里面的知识点太多了。”   这个“一段时间”说得过于委婉了,事实上,裴景书借学霸笔记已经三天,争分夺秒的拜读,却连里面十分之一的内容都没复习到。   指望她把学霸秘籍看完并融会贯通,几乎是遥遥无期。   钟小平就是学习委员的名字,同时也是他们班的数学委员。   他的数学成绩,在整个年级也算名列前茅。   要不是同为班委的关系,裴景书也没那个自信,直接找上全班第一借资料。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她先开口说起学习笔记,本来期期艾艾的钟小平也坦然许多了,一口气回答,“没事,最近应该用不到笔记,你慢慢看,什么时候还都行。”   他身后的其他课代表也纷纷发言,主动说要把他们拿手的科目笔记也借给她。   他们班课代表负责的科目,每次考试都是数一数二,裴景书坐在教室,各科第一名的学霸们就主动要给她送学习笔记,她感到压力山大,但也来者不拒,“好啊,那先谢谢你们了。”   这才是学渣真正想要的帮助,学霸们送学习笔记就好了,送试卷岂不是为难她胖虎?   裴景书很想在此艾特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学神,就听到钟小平问她,“那等你做完试卷,能不能借给我们看看?把题抄完就还给你,不会耽误很久的。”   啊这?裴景书一脸生无可恋的告诉他们,“这些试卷,很多题目我都看不懂,你们想等我把试卷做完,那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完。”   钟小平:……   “要借就现在借嘛,除了我在做的英语卷,其他的你们都可以拿走,只要晚自习下课前还给我就行。”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今天的晚自习,能把英语试卷做完就很棒棒了。至于其他的试卷,裴景书则是想晚上带回家给二哥看,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峰回路转,学霸们感到惊喜,很快一拥而上把她桌上的试卷瓜分了,唯独英语课代表一无所获,只能眼神热切的看着裴景书手下的试卷,告诉她,“遇到不懂的问题,千万不要死磕呀,随时过来找我,我们大家集思广益,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他们班里阳盛阴衰,男生比女生的数量多了两三成。   不过女生少,却很争气,在课代表中占据了半壁江山,除了语文英语和政治课代表是女生,还有化学生物这两门理科也被女同学占领了。   是的,他们高考还考生物呢。   几位女生听到英语课代表的话,也纷纷响应,表示随时欢迎她过去问问题。   男课代表们也紧随其后。借了裴景书搞来的“绝密”试卷,他们也很愿意帮她解答难题。   学霸们太热情,裴景书含泪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心想或许这才是学神的正确使用方式,她从学神哪里搞尖子班资料,分享给班里的学霸,学霸们作为回报,无条件给她辅导拿手科目,如此形成完美闭环。   人多力量大,他们这么多学霸带她一个学渣,是头猪也能被带飞了吧。   何况裴景书从来不认为自己智商差,她觉得未来可期! 第36章   晚上九点多,裴景书忍辱负重,背着一书包试卷笔记回到家,第一时间找二哥算账加诉苦。   找遍家里几个房间,也没看到他半个身影,于是回头去找万能的妈妈,“妈,二哥去哪了?”   苗红旗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告诉她,“这个时间,他们除了在店里,还能去哪?”   裴景书:草率了。   她只好把书包放在最显眼的餐桌旁,“那我先去洗澡。”   苗红旗提醒道,“把书包也拎房间去,东西怎么能乱放。”   “不。”裴景书掷地有声的宣布,“我洗完澡还想写两张试卷,餐桌上面的灯最亮,我就要在这里写。”   苗红旗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根筋搭错了。   开学第一天,她自己哭唧唧回来说,这个学期的上课时间又调整了,早上七点二十的早读变成了六点五十,晚自习也从以前的两节增加到三节,要晚上九点才放学,也就是说,她要从早上六点多出门,在学校待到九点多才能回家。那天裴小囡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抱着他们哭诉现在上学的心情如上坟,那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才过去短短三天,裴小囡就不上坟啦,甚至学得乐不思蜀,回家也开始争分夺秒了?   苗红旗觉得,与其说她是发自内心喜欢上了学习,还不如相信是老二的诱惑起了作用。   卤味店的分红之于裴小囡,就像是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越是看得到吃不到,也让她欲罢不能。   她之前还跟老头子私底下嘀咕,为了让妹妹考上大学,老二简直下了血本,他们都不忍想象他以后血本无归的样子。   可现在看看,裴小囡被他吊着,越来越废寝忘食,上学比她暑假里做小生意都更辛苦,苗红旗突然觉得,也不能武断的认为老二血亏。   更准确来说,他们兄妹属于互相伤害、双向奔赴了。   苗红旗咂咂舌,依然不发表意见。   他们家裴小囡只是发奋图强学习,又不是沉迷什么陋习,就算最后高考还是重在参与,对他们其他人也没影响,她高兴就好。   老母亲静静看着裴小囡折腾。   裴景书洗完澡,果真一屁股坐在收拾干净的餐桌前,把书本试卷一件件从书包里掏出来,撂在吃饭的桌子上。   架势已经摆开了,眼看二哥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她也不能无所事事,只能认命挑了数学试卷,抓耳挠腮开始做起来。   最简单的选择题,十二道题目,裴景书目前能看懂一半,她挑着会做的先演算,皱眉沉思、打了几页草稿,堪堪完成了四道。   苗红旗不明真相,只看她不停的草稿上写写算算,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免不了上前关心问,“学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妈给你拿点吃的?”   裴景书配合的放下笔,目光灼灼问她,“有什么吃的?”   “只有零食了,除了花生瓜子,还有你表哥送来的钙奶饼干。厂里今天发工资,传生一拿到钱,下班就买了好些东西过来,拦都拦不住。我便让他留下吃晚饭,年轻人胃口大,家里的剩饭剩菜,都让他一个人包圆了。”   裴景书好奇,“三表哥这么快就有工资了,厂里给他发了多少?”   “领了二十六块。”   “还挺多的。”裴景书算了下,三表哥是实习工,暂时没有奖金福利,基本工资差一点才到她爸和大哥的一半,但他们是奉献了几十年的老同志,工资当然不是新人能比的,表哥就算之后转正,月薪还要从四十块慢慢往上加呢。   她算完惊呼道,“这么说,三表哥上个月拿了满勤工资?”   苗红旗瞥了她一眼,“传生八月十号左右来上班的,按照厂里的规矩,十五号入职之前的,都是按照满勤算。只有上班不满半个月的员工,才会只发一半工资。你表哥算满勤不是很正常吗?”   裴景书心想妈妈还是太单纯,上二十天班拿一个月工资这种好事,只可能发生在国企,资本家可不是带善人,上辈子她上网冲浪,就没少刷到“月薪三千,请一天假扣五百块”的吐槽帖,把她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大学生看得一愣一愣的,当时就决定听爸妈的话,毕业理想确定为考公,为上岸躺平而奋斗。   这份执念,也被她带到了这辈子。   反正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苗红旗想着她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发个工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问了遍,“你想吃什么?”   裴景书摇摇头,“都不是很想吃。算了,我继续做题吧。”   相比家里这些从小吃到腻的普通零食,她还是更喜欢张主任家高档货,他们家小孩对她不是一般的大方,有次还把珍贵的进口巧克力省下来给她吃。   虽然只有一颗,也是她这辈子长到十七岁才吃上人生中第一颗巧克力,那熟悉的丝滑口感,让她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声小孩哥果真没白叫!   苗红旗也知道闺女的嘴巴挑,非好东西不吃,“那今天就算了。你嫂子上次去娘家,带了些银耳回来,家里还有红枣莲子,明晚给你炖银耳莲子羹,这东西滋补养颜,睡前喝对胃也好。”   裴景书很满意这个提议,上了一天课、身体被掏空的回到家,立刻能喝上妈妈煲的美容养颜汤,想想都觉得美,疲惫顿消、满血复活有没有!   她美滋滋提醒道,“最好再放点枸杞和冰糖,尤其是冰糖,银耳的绝美好搭档!”   苗红旗嗔了她一眼,“就你要求多。”   不过她没有拒绝,便是默认了她的特殊要求。   裴景书有了妈妈的爱心靓汤激励,一鼓作气又刷了两道题,裴安和才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等了一晚上的她,此时已经没精力再表演,迫不及待的站起身:“爸,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她就撑不住要回房间睡觉了。   裴大头一看闺女这翘首以盼的模样,简直美滋滋,“我们回来有点晚,小囡怎么还不睡呢?”   裴安和显然知道妹妹不会专程等他们回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堆在桌上的作业,忍不住上前翻看,“你们刚开学,课业就这么重了么,回家还要带这么多作业?”   裴景书就知道他上道,一开口切入主题,省了她走流程的功夫,于是她好一通抱怨诉苦,课业这么重、让她深夜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家继续肝的罪魁祸首,都是她这位好哥哥呀!   班里大部分同学,这会儿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你们这个年纪,多读书少睡觉没坏处的。”裴安和听完妹妹的悲惨遭遇,非但没有关心和忏悔,反而站着说话不腰疼。   哦不,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看到妹妹充实而刻苦的高中生活,他打从心里感到欣慰,刚进门时略显疲惫的面容,都因此显得容光焕发起来,“这可真是好事,叶同学看着冷冷淡淡,原来是个认真负责还热心肠的好孩子,刚开学就帮了你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了。”   裴景书:???   一言不合就送试卷大礼包的离谱行为,二哥居然还表示支持和感谢,他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魔鬼?   裴小囡恍恍惚惚的时候,裴安和已经就这个问题琢磨起来了,“感谢叶同学是一回事,可也不能每次都让张大嫂忙前忙后的张罗,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请他们和叶同学来我们家吃饭?”   裴景书:……   她想要拒绝的,二哥这就开始计划请叶峤西来吃饭,下一步,岂不是当真要请他来家里给她一对一辅导了?   之前知道二哥的算盘,裴景书一点不在意,只觉得他想得太美。   人家大佬看在表姐的份上,肯搭理应付她一下,就很不错了,有时间自己钻研难题不香吗,怎么会浪费在她这种愚蠢的人类身上?   但现在她有点把握不准了,叶峤西明显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学神,而二哥也擅长剑走偏锋,再怎么离谱的操作,被他一番谋划都能显得水到渠成,万一呢?   裴景书越想越慌,想要打消他这危险的想法,但这时候她已经错失了发表意见的机会,苗红旗已经一槌定音,“早该这么办了,约个时间,请张主任一家来家里做客吧。”   苗红旗的重点是邀请张主任一家,但她一发话,裴景书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看着二哥跟老妈一拍即合,“择日不如撞日,就暂定这个礼拜天怎么样?”   “可以。”   裴安和确定了请客的时间地点,一转头看到妹妹满脸的欲哭无泪,他很不走心的安慰了句,“你先别难过,距离周日还有好几天呢。”   今年的九月一号是星期天,这时候没法定双休日,更不可能调休,该是哪天开学就哪天。   所以他们上了三天课,今天才是星期二,距离周日休息确实早得很。   裴景书:“……再见!”   她深刻意识到今天犯了个严重错误,遇到跟她学习有关的事,亲哥只会比外面捡的都更狠心。为了鞭策她考上大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找他哭诉学习任务重,他还嫌弃她不够努力呢。   惹不起只能躲了。   裴景书火速将试卷课本笔记一股脑儿塞进书包里,连拉链都来不及拉,拎着书包就要跑。   裴安和目睹了妹妹落荒而逃的过程,靠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还不过瘾似的,挥手祝福,“小囡早点睡,做个好梦。”   裴景书头也不回,心想摊上这么个冤种哥哥,她不被噩梦惊醒都算心态强大了。   同样见证了裴小囡是怎么从斗志昂扬,到几句话被她哥吓得落荒而逃全过程的苗红旗,听着她那干净利落的甩门声,好笑的劝了老二两句,“悠着点,别真把你妹妹逼急了,她这个学期已经很努力了。”   裴安和更觉得好笑,裴小囡不过尽到学生的本分,这就算努力了?   那住在学校、宿舍熄灯后还要打着手电筒学习的那些同学,又算什么?   “高考本来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打听过了,他们一中每年的升学率,把本科、大专和高专的录取人数都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分之四五十,本科的话,录取人数更是连三位数都没有!妈,你知道吗,这个数字意味着她下学期分班,必须要进尖子班。要是连尖子班进不去,基本就跟本科无缘了。”   裴小囡没心没肺,还迷之自信,以为喊两句口号努力考大学,再上课认真听听,就真的能考上大学呐。   要是考大学有这么简单,他岂不是早就去考了?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当哥哥的才要按照她的目标做具体规划,这样才会有实现的可能。   裴安和坚决不认母亲说的“他把裴小囡逼得太紧”——不这么做,她连大学的门都摸不到。   听着他煞费苦心的为妹妹规划,苗红旗的嘴巴长合了好几次,都找不到言语表达她此刻的震撼。   好家伙,小丫头大言不惭说要考大学,老二当真就一门心思督促她考上本科,连大专高专都不屑一顾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妹妹的水平,但凡能考上高专,都值得他们全家烧高香感激的啊。   苗红旗理智知道,她叫不醒装睡的老二,但还是忍不住劝了劝,“倒也不必放这么高的期待,你妹妹是女孩子,成绩没那么重要,倘若她能考上专科,我敢保证,她以后的日子你们拍马都赶不上。”   他们裴小囡已经是一手好牌了,再有个拿得出手的文凭,那就是王炸,全市的青年才俊都能由着她挑了,干部家庭她都配得上,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多舒坦。   反倒是老二,有这个殚精竭虑操心妹妹的心,他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放在城里也是大龄男青年了,连个正儿八经的对象都没有,等他过两年,年近三十,就算再能赚钱,又能找到什么好姑娘?   可老母亲的苦口婆心,得到的却是裴安和的抱怨,“妈,就是你们这么宠着纵着,对小妹的学习毫不上心,才养成她这副自由散漫的性子。我听说大嫂娘家的婶子,抱着小宝到处宣扬,说他聪明、过目不忘,三岁能背诗能讲外语,他们家属院都起哄夸小宝是小天才了,其实小宝的现在,不就是景书的小时候吗?我记得她这么大的时候背诗,不是断断续续的背一两句,而是能把一整首都背下来,诗名作者都能记住。要是从小就能严格要求她进学,现在何止考大学,让她高考志愿填清北也不夸张吧。”   苗红旗:……   好家伙,原来在老二心里,他妹妹竟是清北苗子,现在让她考本科确实不算为难。   算了,老二根本不是装睡,他是彻彻底底没救了,她索性也不浪费口水,“行,那你们努力去吧。”   裴安和也知道他这番话过于自信了,母亲不能理解也正常,笑道,“这个星期天,还是要麻烦您帮忙招待叶同学,我听说他那个水平,是连清北两所大学都能抢着要的,还有两年时间,只要他肯用心辅导小妹的功课、分享独门学习方法,小妹是很有希望考大学的。”   苗红旗点头,心想既然这样,那他们各自朝着各自的目标努力吧。   她只求裴小囡上专科,有好学生帮忙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她当然不会拖后腿。   母子俩殊途同归,摩拳擦掌等待周末的聚餐。   裴景书对她离开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躺下没两分钟就进入梦乡了,刚好睡满八个小时,被老妈喊起来洗漱吃饭,去学校上早读。   早读、上课,见缝插针的刷试卷,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知识强/奸,哦不,是一遍又一遍的轮了,小脑瓜子里塞满了不属于她的知识点。   直到午休时间,她不堪重负、饥肠辘辘的跟小伙伴们到食堂享受美食,有了喘气的时间,裴景书才恍然想起来,昨天因为跑的太快,都忘了提醒二哥关于她在学校打广告的事情。   要是这两天效果就能出来,同学们一窝蜂跑去店里和摊位打卡围观,没有提前准备的二哥岂不是手足无措?   不对,能趁机把丧心病狂的二哥吓一跳,分明是好事,算给她自己小小的报了个仇。   那就不提醒了,等着看二哥被吓到目瞪狗呆嘿嘿嘿。   裴景书美滋滋琢磨着,动作就慢了一分钟,然后发现她带来的卤味已经被抢光了。   于是她期待的目瞪狗呆,先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大家还算有良心,抢光了裴景书午餐的配菜,又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把各自碗里最好的菜挟给她,于是她碗里很快又堆满了鸡鸭鱼肉,她赶紧抬手:“行了行了,这些菜已经够我吃了。”   方可红一边迫不及待把抢来的大鸭翅塞嘴里,一边对她说,“那你先吃,不够菜跟我们说。”   下一秒,刚碰触到香辣入味的卤翅,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从舌尖溢满整个口腔,让她激动的双眼发亮,还没来得及将肉咽下,就口齿不清的惊叹道:“太好吃了裴景书,我从来没吃过味道这么刺激过瘾的卤味,有点甜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辣味,辣得我欲罢不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小伙伴带来的卤味惊为天人。   裴景书已经不需要小伙伴们的彩虹屁来增加自信,销量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看了眼才啃两口就开始冒汗的同桌,有点无语,“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辣?嘴巴都红了。”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炸出好几个从不吃辣的人。   她们纷纷表示第一次吃辣的食物,这点放外地连微微辣都算不上的辣度,已经辣得她们眼含泪光、开始吐舌头喘气了,但却该死的停不下来。   江琴琴一边吸着鼻涕,一边问她,“告诉我,你们家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祖传秘方?这个味道太特别了。”   “就这?”裴景书露出一个睥睨的微笑,她想着后世网友把他们这里形容成美食荒漠,多少是有点道理的,便大发慈悲表示,“以后都跟着我混吧,带你们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美味。”   大家差点辣得鬼哭狼嚎,身体却很诚实的迅速把卤翅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能嗦两遍,江琴琴还意犹未尽,“晚上回家,我一定要告诉爸妈,不会做饭就别勉强了,以后直接去菜市场买两斤卤味,够我们全家吃一天了。”   在座除了接受裴景书推广委托的江琴琴和方可红,还有另两个玩得好的女生,她们是第一批被安利的,此刻有人提醒道,“还有毛纺厂门口的卤肉饭,每天下午五点到七点左右出摊是不是?我对这个很感兴趣,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江琴琴点头,满脸向往的道:“希望裴景书哥哥以后能去我家附近卖吃的,最好是多增加点品种,那样我就有很多选择,换着吃都吃不腻。”   裴景书表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她也巴不得二哥把店开遍各个区,称霸明嘉市餐饮行业。   说起这个,她便压低声音问大家广告进度。   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方可红却朝她摇了摇头,“不太理想,现在大家都更关注你跟叶峤西的关系,摆摊已经是过去式了。”   裴景书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怎会如此,我跟叶峤西不熟啊,也都在班里解释过了。”   “所以现在只有我们班里同学帮你解释,外班还是将信将疑。”   “对啊,他们现在都忙着打听这个,哪里想得起你暑假摆摊的事。”   “说真的,我也对你跟叶峤西的故事更感兴趣,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都没有,嘿嘿。”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让裴景书恍恍惚惚,以为蹭个学神热度能让她的广告效果更上一层楼,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7章   在裴景书的设想中,那天灵机一动,借用学神的光环、让自己身上话题度更上一层楼,俗称蹭热度的举动,应该是她的属于高光时刻。   想想看吧,同龄人还在到处蹦哒、像一只只在瓜棚里上蹿下跳的猹,兴致勃勃打听她这个校花落难摆摊是不是真的,她跟年级第一的高冷学神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等这些和他们其实无关紧要的八卦。   而她裴景书,几乎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极致,利用他们这份关注给自家生意推广营销,就等着他们被勾起兴趣纷纷去店里打卡围观,她好赚得盆满钵满呢。   这波她明明站在大气层!   裴景书自我感觉特别好,很有大杀四方事业型大女主那味儿了。   万万没想到这都能翻车,本来大家如她所愿都讨论着他们在毛纺厂的摊位,偏偏在她神来一笔的操作下,纷纷跑去关心她和叶峤西的关系了。   而且听小伙伴的意思,连知道真相的她们依然保持兴趣,说不定还期待着她这个清纯校花跟高冷男神未来擦出些什么火花呢。   裴景书自己可以保证,她们想看的情节一定不会发生,可也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人类的天性,小伙伴们这种想法才是主流。   这就意味着,她对外如何解释澄清都将无济于事,大众或许不会误会她和叶峤西的关系,但他们持续关注这事,就没心情去她店里凑热闹了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明白这个处境,裴景书只想捂脸哀嚎,悔不当初。   但事情已经发生,摆烂是最不可取的,及时补救还能挽回一点局面——抢救回一点关注,就能给店里增加一部分生意,那都是钱啊。   能多赚一点都是好的。   所以裴景书悲愤过后,还是打起精神调整战略。   首先,威逼利诱小伙伴们继续帮她打广告,有机会再澄清一下她和叶峤西的事情。   同时自己也要低调老实点了,大佬的热度蹭不起,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千万不要再给八卦添砖加瓦了。   裴景书给自己的任务,是最容易达成的,她只要不去尖子班那边晃悠,上下学和课间上厕所,都绕远路从另一边楼梯经过,她跟叶峤西就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生活在一个校园也碰不着面,她再摆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刷题,同学们看不到八卦的迹象,时间长了,就算不会彻底失去兴趣,注意力总也会被转移一点。   就这样,裴景书开始宅在自家教室,小伙伴们吃人嘴软,也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如此坚持了几天,究竟有没有效果,又或者起了多少效果,她们暂且不知。   不过裴安和已经感受到了,很有些喜出望外。   裴安和以为,身边少了裴景书这个活招牌,生意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刚开学那几天,无论是店里,还是毛纺厂摊位,也都比暑假冷清了一些。而他既已预料,当然心态也还不错,平静地接受了这份落差。   做生意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很正常,只要耐住寂寞、熬过低谷期,便会迎来新一波客流量。何况他们所谓的“低谷”,已经是很多同行做梦都想要的高峰,日子一点也不难熬。   但裴安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熬”过去,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业绩它自己就噔噔噔回来了。   营业额又开始稳步回升,目前已经回到日入四百的盛况。   客流量回来了,裴安和跟父亲也忙碌起来,因为一下子少了裴景书这个能干的合作伙伴,他们忙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越是辛苦忙碌,裴安和越是满面春风、神采飞扬。   这天,他还加班加点、提前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赶到一中门口接裴景书下晚自习。   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兄妹俩仍然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彼此。   究其原因,还是这个点回家下课回家的学生不太多。   九点十分下晚自习,但学校要到晚上十点才熄灯,因此大部分住校生都会在教室学习到熄灯后,才肯打着手电筒回宿舍洗漱睡觉。   勤奋的走读生一看同学这么卷,他们也不回家了。   这时候并不讲究偷偷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同学共同成长进步才是主流,再说回家里偷偷学习还费电,何不在学校多学一点?   学校里有同学,还有老师经常也在办公室伏案工作,遇到不懂的问题,随时可以找人请教,效率比在家高。   因此,学习但凡刻苦一点的学生,都不会太早回家,裴景书和小伙伴们这样归心似箭、一刻也待不下去的学生,大概只占走读生的一半。   在他们当中,骑自行车的更是少数。   裴安和于是隔着老远就认出来,人群中那个有自行车不骑,一路推着跟身旁几个女生有说有笑、手舞足蹈朝校门口走的人,绝对是裴小囡无疑了。   裴景书也差不多。   尽管路灯昏暗,两米之外便看不清人脸,可二哥他是骑着三轮车来的,那么大一辆三轮车停在校门口,相当的鹤立鸡群。何况她没忘记这车有自己的一份,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看到了,便立刻跟小伙伴们道别,“二哥好像在前面等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推着小车,迈着小碎步朝外跑去,动作之快速,让江琴琴果断伸出的手落空,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拽住,忍不住吐槽,“还想说跟着她一起去跟裴二哥打招呼来着,这家伙跑得这么快,防谁呢这是?”   小伙伴们安慰道,“没事,以后去他们卤味店,或是毛纺厂,总能逮着裴二哥的。”   校门口的裴安和始终端坐在三轮车上,看着妹妹欢喜雀跃的向他奔跑而来,心里十分受用,等她到了近前却要打趣,“两条腿跑这么快,早知道就不给你买车了,反正你也不爱骑。”   裴景书想承认忘了骑车这回事,显得她智商捉急的样子,便瞪着大眼睛反问:“那你怎么来了?”   裴安和挑了挑眉,“今天收工早,顺便接你放学。”   裴景书立刻有样学样,挑眉傲娇道,“哼,骑着三轮车来接我,跑得还没我快呢。”   妹妹口齿太伶俐了,胜负欲还那么强,裴安和果断举手投降,“我错了,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时间不早了,快跟我回家吧。”   裴景书这才乖乖骑上车,兄妹俩朝着回家的方向出发。   但她看似鸣金收兵,一路上却总是不动声色骑在他前面,以展示她这车轻便提速的优势。   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裴安和好气又好笑,摇着头问起正事,“你是不是跟同学们说了什么?”   裴景书一秒扭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好事,最近店里和摊位的生意一起在变好,我起初以为是巧合,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发现增加的新顾客中,有不少是跟你差不多年龄的,随便问几句就知道,他们还真是一中的。”   裴景书一听说生意变好,就忍不住笑开了花,哪里还记得卖关子,自然是昂首挺胸,把自己这背后起到的作用宣扬了一遍,末了信心满满的说,“这才开学不到一周,生意就有了明显提升,二哥你做好准备,多备点货,尤其是周六周日或者节假日,备货量一定要充足,顾客会越来越多的。”   对于她多备货的提议,裴安和是赞同的,天气快要转凉,再过些时日,他们的卤味卖个一两天也不会变质,大可以往多了备货,当天卖不掉的第二天接着卖,不用担心造成浪费。   其实,在盛夏时节做熟食生意多有不便,食材稍微处理不及时就不新鲜,要不是他们这边夏天短,熬一熬就过去了,裴安和都要考虑买台冰箱了。   他也跟供销社的朋友了解过,目前最热销的是香雪海单门冰箱,价格六百多,很小一台,但凡放几块肉,就别想塞下其他食材了,只够家庭日常用一用,做生意的话,起码要买台双开门的。   双开门冰箱的价格,相当之昂贵,至少要两千起步,好一点的进口冰箱,高达三四千元!   裴安和如今即便是月入几千的大老板,两千多的冰箱他也下不去手,买冰箱所需的工业券也不好搞定,所以他只是了解一番,当前的小目标是明年夏天到来之前,能为店里添上一台大冰箱。   总而言之,在备货方面,兄妹俩是英雄所见略同的,裴景书对未来形势的自信,裴安和同样都有,但他有件事还没想通,“你让好朋友在学校到处散播你暑假摆摊,还在菜市场开卤味店的消息,就有这么多同学跑来光顾我们的生意?”   裴景书以为二哥还在对她的优秀程度感到震撼,骄傲点头:“对啊。”   裴安和:……   妹妹如此迷之自信,他只能一字一句,问出内心深处的疑惑,“先不说一中那么多同学,为什么一知道生意跟你有关就跑来捧场吧——这些同学应该很多都不跟你一个班,甚至不是同一个年级的,他们全都认识你吗?”   裴景书瞪大眼睛,仿佛遭受了什么屈辱一般瞪着二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校花,校花你懂吗?就是说全校公认的最漂亮、最独一无二的女生!都有目共睹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裴安和:……   他觉得裴小囡抢走了他的表情,最该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是他才对。   眼前这个气呼呼,分分钟要跳起来挠他脸的傻丫头,居然不是吹牛逼,她还真是一中公认的校花。这个事实几乎让裴安和三观破碎,很想吐槽一中的好学生们是眼神不太好,还是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他们家裴小囡就是个乳臭未干、呆头呆脑的傻妞,推选出这么个校花,就不怕她凭一己之力、让人对全校师生的智商都产生怀疑吗?   但是看看裴小囡悲愤跳脚的架势,裴安和破天荒选择从心,委婉表达他此时的感想,“就是听你一直把校花挂在嘴边,我以为这是自封,谁能想到咱们全市最好的中学,评选校花的标准会是如此……特别呢。”   然而他所谓的委婉体贴,让裴景书的怒气值节节攀升,想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   之前她还只是吃惊,现在是真的要分分钟跳起来打脸了,侮辱智商可以,但是看不起她最引以为傲的美貌,亲哥也不能忍,她小嘴叭叭开始一顿输出,“你才自封校花,你全家都自封校花!我这么漂亮,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我不当校花,全校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胜任这个位置的了,我这叫实至名归,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好不好!”   面对裴小囡张牙舞爪的指控,裴安和反应很淡定,也没提醒她,他全家还包括她自己的事实。只是等她发泄了一通,他才不紧不慢表示,“没办法,看到你,就想起你小时候非让我绑头发,因为头上的小花花没绑对位置,急得跺脚哇哇大哭,逼得我拆了又绑,足足在家折腾了一上午才梳完头。下楼发现错过了小伙伴的捉迷藏游戏,气得又掉了一顿金豆豆。”   也是从那次起,他练出了一身梳头的本领,这段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裴小囡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个缠着他给绑羊角辫的黄毛小丫头。   裴安和当然有自己的审美,理智上知道妹妹长得很漂亮,母亲也说过有男同学跟她的事情,但他没亲眼看到,下意识便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各种意义上。   或许父母才是对的,他把裴小囡想得太孩子气,事实上她已经是个随时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   吾家有妹初长成,这是每一个兄长的必修课程。   裴安和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大姑娘”又一副瞪眼跺脚的架势,那动作表情,心理年龄三岁不能再多了。   裴小囡生气气,“好汉不提当年勇,成长的道路上谁还没点黑历史,小朋友生气哭闹不是很正常,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小时候还穿开裆裤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刚好到了家属楼下,裴安和锁好车,转身朝她摊了摊手,悠悠道,“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你又没出生,但你尿床的样子我可是历历在目,你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给洗的。”   “你还说。”到楼下不用骑车了,裴景书听不下去,也不必干瞪眼,扑上去手动让二哥闭嘴,“不许说,把这些统统忘掉,我就算是小时候,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孩!”   尿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裴安和正帮她扛着车上楼,毫无防抗之力的让她把嘴巴捏住,兄妹俩就这么呜呜咽咽、打打闹闹的到了家门口,听到动静提前来开门的苗红旗都无语了,“加起来四十好几的大人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一样打架?裴景书把你的爪子放开,对哥哥尊重点。”   裴景书梗着脖子不服,“他自己找打,好端端的污蔑我小时候尿床。”嘴上这么说,小手已经很诚实的松开。   被解除封印的裴安和也老实了,默默去角落放车。   苗红旗显然不信裴小囡的片面之词,但也懒得断兄妹之间的官司,他俩打打闹闹,搞不好睡一觉起来,又能重新穿一条裤子了。她只是催促,“行了,快去洗澡,我给你把汤盛出来放凉。”   自从那天,裴景书喝了老妈炖的银耳汤赞不绝口,之后她下了晚自习回来,多半都有营养美味的汤羹在灶台上等着。   甜的有银耳汤、绿豆汤和百合汤,咸的是火腿笋汤、老鸭汤,偶尔也会熬粥,海鲜虾粥、皮蛋瘦肉粥、南瓜小米粥,总之家里不缺好食材,再加上苗红旗的好手艺,每天换着花样煮夜宵,吃的裴景书大呼过瘾。   是以听到“汤”这个关键字,她二话不说,放下书包就去卫生间了。   美人妈妈最近越来越贴心,除了爱心夜宵,放学回家,还有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在卫生间等着。裴景书享受着老妈的宠爱,用最快的时间洗完澡洗完头,便包着毛巾坐下享受今晚的美味。   裴安和也端了一大碗在她对面享用,听到母亲来到裴小囡身后,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说,“现在还好,晚上洗头,多擦会儿也能干,再过一两个月,晚上就不能洗头了,湿漉漉的睡觉,老了有你头痛的时候。”   裴景书头也不抬,“那早上洗头更不行了呀,湿着头发吹一路冷风,怕不是刚到学校就得头疼了。”   “所以我早说把头发剪了,最近不是流行那种妹妹头?又好看又方便,最适合你们学生。”   裴景书表示丑拒,“我这辈子就焊死在黑长直了,谁也别想让我换发型,更不可能剪短发。”她知道自己的优势,黑长直最能衬托她先天大美女的气质。   老妈说的妹妹头,不就是曾经烂大街的波波头么?这个发型流行说明经典百搭,谁剪都不难看,但也更难突出个人特色了呀。为了保住校花的形象,麻烦一点就麻烦一点吧。   苗红旗还想再劝劝,“也就这两年剪短发,等你高考后,想留多长都可以了,把洗头擦头的时间省下来多睡会儿、或者多看两页书,不好吗?”   说着她去对面的裴安和,认定老二也会赞同她的提议。   但裴安和沉吟一下,却是说,“我想起来,上次跟朋友去新开的那家发廊理头,看到老板给前面的女同志剪完头,拿个机器吹了一会儿——他们管这个叫吹风机。那女同志头发比小囡的还长,吹了不到十分钟就干了,如果买一台这个吹风机回家,那就不用剪短发了,随时可以洗头吹干。”   苗红旗:……   她艰难的问:“你说的这个吹风机,一定很贵吧?”   “价格倒不是问题。”裴老板一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困难的口气,“主要是买不到,供销社都没有吹风机卖的,我得问问发廊的老板,能不能帮忙弄一台,如果不行,就请齐家成他哥帮帮忙,他过段时间去南方大城市,那边应该有卖。”   苗红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老二起了这个念头,劝是劝不住的。   她现在就是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他的面劝裴小囡做她不愿意的事。老二以前就对这丫头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如今手里不差钱,岂不是把她捧上天?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苗红旗心里在滴血,这需要到处找人才可能买到的“高科技”,价格恐怕超出想象。   而裴景书就很好受了,抬起头眉眼弯弯的看二哥,“你真的给我买吹风机呀?那我原谅你了!”   裴安和故意说,“给全家买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使用。”   裴景书还是大方的要原谅他:“没事,我得到了便利,当然要表示感谢。”   于是刚才二哥摸黑她的行为,就此翻篇,裴景书表示她这里过去了,就不会记小本本上。   裴安和好笑的想,就算裴小囡记仇,又能怎么办呢,再手动捂嘴一次么?   不过他最喜欢她这点,知好歹、更不吝惜表达感情,听到她记得他的好,裴安和心里也暖融融,想了想,问她,“那你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吧?”   裴景书以为二哥的意思是,他们开学前约定她要专心学习不管生意,现在她明显没有做到。   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现在除了上课就是刷题,而且做题越来越得心应手,保持这个势头,期末考进前十是很有希望的!”   过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只要她如愿以偿提高了成绩,期间关心了下生意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不是么得感情的学习机器,偶尔分心很正常,学习也要适当的劳逸结合嘛。   裴安和看她一如既往的充满信心和斗志,加上每天这么晚回家、还会自觉学习一会儿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就这份学习劲头就让他放心许多,于是开了个小玩笑,“我说的是后天请叶同学来家吃饭的事,你在学校记得邀请人家。”   裴景书:???   好家伙,她能接受并面对学神即将登堂入室的现实,就已经很坚强了,二哥居然还要她亲自去邀请他,人干事? 第38章   事实证明,裴安和还是干了点人事的。   主要是星期天的聚餐,拖到周五周六才去邀请客人,也显得太没诚意。   裴安和不会犯这种错误,自然是提早几天就跟几位邀请对象确定了行程。而之所以裴景书会被他忽悠到,是因为他通过张大嫂那边沟通,她完全不知道。   张主任两口子是很乐意上他们家做客的,*也帮着劝说了叶峤西,这才让他最终答应一起。   不过叶外公叶外婆就委婉拒绝了,他们注重养生、清淡饮食,不想给裴家人添麻烦,只让外孙安心跟着表姐一家去玩。   裴安和邀请两位老人是出于礼貌尊重,他们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并不觉得有什么,正主叶同学接受邀请就是万事大吉。   所以在他忽悠裴景书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就连周日那天做什么菜、买什么待客用的酒水零食都敲定好了。   知道真相的裴景书眼泪差点掉下来,只能努力安慰自己,二哥还没丧心病狂到,让她含泪去学校当面邀请学神的地步。   只要不让她出面,她还可以继续装死。   她这一装就装到了周日。   裴景书在学校大言不惭,放消息说她周日或者放假的日子,都要去店里和摊位上营业,可真到了这天,她一觉睡到九点才爬起来。   没办法,不用早读的日子太爽了,她一没忍住就睡过了头,苗红旗也体贴的不喊她起床,甚至不允许裴远山兄弟三个在家吵闹,影响她睡懒觉。   她就这样畅通无阻的睡到日晒三竿,匆匆起床洗漱吃过早饭,正想去店里看看,又被老妈劝住了,“最热闹的时候都过去了,你现在去店里做什么?过去待不到一两个小时,又得回来帮忙招待客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还不如趁现在写两页作业,昨天晚上写到十点多的经历你忘了?”   裴景书怎么可能忘记,这痛苦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明明昨天不用上晚自习,可她待在家里写作业,一不小心就写到十点多。   要不是老妈起夜注意到她房间还亮着灯,进来提醒她先去睡觉,裴景书还能无知无觉的继续肝下去,毕竟这作业就写得没完没了。   学校才一放天假而已啊,老师们似乎觉得他们能凭空变出七十二小时出来似的,拼了命布置作业。   好家伙,加起来近十门科目,这科一张试卷,那科两页习题,这假过得比在学校上课还繁忙了。   裴景书发现不小心就十点多,作业才完成一半的时候,简直是怀疑人生,她高一怎么没觉得这些老师们如此狠心?   哦对,她高一会做的题目不多,也没有KPI要冲,感觉有点难度的题目当场放弃尝试,工作量大大降低,当然毫无压力了。   现在呢,她除了各科老师每天的留堂作业要完成,学神送的试卷也还没刷完,二哥送的习题册也不能撂一边,她还要见缝插针复习高一错过了的知识点,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瓣用。   而且,她在教室但凡遇到解不出来的问题,刚升起放弃的念头,周围的学霸们纷纷围过来,抢着给她讲解,讲完还要让她复述一遍解题思路,确定她学废了学透了,才心满意足离开。如果一遍学不会,那就讲两遍。   别人都是越努力越幸运,只有她是越努力越艰难。   随着会解的题目增加,裴景书惊恐的发现她作业越做越多,简直遥遥无期了都。   虽然她在昨天放学前,成功把学神送的一沓试卷都做完了,一道题都不剩的那种,面对今天要来家里做客的叶峤西,至少可以挺直腰板做人。可作业复作业,作业何其多,她还有需要上交的任务没完成啊。   说好的放一天假,其实今天还要上晚自习,按照老师们的习惯,晚自习上课之前就会让课代表把作业都收上去批改了,时间紧迫,裴景书听了老妈的提醒,瞬间哪也不想去,一心只想刷题。   要是能在吃饭前把作业写完,她下午还能出去放放风,不然的话,这个假期真就放了个寂寞。   裴远山带着两个弟弟扒在门口,围观小姑忍辱负重刷题的过程。还是小学生的他们,暂且不知道压力为何物,刚开学也没有考试,放学等于放肆的玩耍,只是他们过早尝到了用双手赚钱的滋味,十分上头,已经觉得小朋友之间漫无目的的游戏没意思了,裴远山更想参与成年人的活动,放假不再跑的没影,反而长时间赖在爷爷奶奶家,显得很有些无所事事。   这时他亲眼目睹了小姑的处境,忍不住回头跟小老弟咬耳朵,“老师还天天在学校说,学习是最轻松的事,现在不努力学习,以后长大了要一辈子受苦受累,看看小姑吧,究竟是上学轻松,还是做生意轻松?”   傻白甜的裴远河也不加思索网,“小姑做生意的时候,起得比上学早,睡得还晚,但她每天可高兴了。”   兄弟俩眼神对视,得到一个共识——这学狗都不想上!   裴景书没理会熊孩子们的嘀嘀咕咕,她埋头刷题,为了提高效率,屏蔽了外界不重要的声音,直到客厅传来稍大的动静,她作业也完成得七七八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逃离书桌,东西都懒得收拾,落荒而逃的走出房间。   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落在刚进门的一行人眼里,就是对他们最真挚热情的欢迎了,让第一次登门的几人感觉很窝心。   他们不认识路,自然是裴安和亲自接过来的。   裴景书也不用二哥叮嘱,自觉端起笑脸招呼,“张大哥张大嫂,叶峤西……”   张家两孩子投喂多了,跟她混得很熟,一进来就要跟漂亮姐姐贴贴,缠着裴景书带着参观家里。   但他们本质还是更愿意和同龄人玩耍,裴景书家里三个小男孩,几个小家伙互相介绍后,很快就打成一片了,然后手拉手跑楼下找人玩游戏。   裴安和则忙着招待张主任两口子,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或者是他们都认识的什么人,各种话题一说就停不下来。   于是留下裴景书一个人面对高冷学神。   她知道二哥的本意是让他们好好交流学习,可学神的领域,是普通凡人能参透的么?她还不想上赶着找虐,于是灵机一动,各种招呼对方吃瓜果零食。   礼多人不怪嘛。可叶峤西一脸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茶几上有她家斥巨资买来的西瓜、苹果和水蜜桃,隔壁小孩都被馋哭了,他眼神却丝毫触动,“谢谢,我不用。”   裴景书可不管他触不触动,直接上手挑了个红苹果,“都是同学,别这么客气,我给你削个苹果哈,这苹果又脆又甜,削了皮可好吃。”   叶峤西嘴角抽了抽,“真的不用……”   裴景书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坚持她这个主人的任务就是招待好客人,削好皮的苹果强行塞叶峤西手里,以他的涵养和家教,除了道谢也只能道谢了。   他这松动,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裴景书变本加厉,削完苹果又忙着剥花生瓜子,看着学神在她的投喂下除了吃还是吃,37℃的嘴根本没时间吐出那些冰冷无情的学习话题,她心里笑嘻嘻,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然而身为小机灵鬼哥哥的裴安和,不小心回头看到她大献殷勤的这一幕,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心想他是对裴小囡千叮万嘱,一定要招待好叶同学,可她也不必如此伏低做小,削个苹果就差不多了。   叶同学连花生瓜子,都要裴小囡剥了壳才肯吃,他怎么不干脆让她喂到嘴边?   生平第一次,裴安和对他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好学生叶同学,产生了一点意见,认为他聪明绝顶,却未免过于高傲冷漠了些。   但考虑到他们有求于人,裴小囡的大学梦——好吧,直接摊牌了,是他们兄妹共同的大学梦想,还要靠叶同学来实现,为此受点委屈,忍受对方的目无下尘,是很值得的。   二十四孝好哥哥不忍心看妹妹委曲求全,于是他选择收回视线,专注跟张主任夫妻高谈阔论。   但裴安和不忍直视,苗红旗却恰恰相反,她简直心花怒放。   苗红旗今天准备的饭菜,比往年的年夜饭还丰盛一些,工作量十分艰巨,她又一贯不爱使唤裴大头以外的人给她打下手,便一直在厨房忙活着。   只客人到的时候,她才匆匆出来打了个招呼。   正是那个照面,让苗红旗喜出望外,老二他们没告诉她,这个叶同学原来不仅学习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看穿戴和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总结一下,这孩子要长相有身高,家境人品更不差,自己又聪明,未来必定前途无量,这不就是她打着灯笼都想要的未来女婿么?   看到叶峤西的那一刻,苗红旗深深认为老二办了件好事,给他妹找了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学习对象,叶同学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辅导小囡考上大学,固然是好事,如果不成,他能跟裴小囡处对象,那就更让她欢喜了。   反正他们怎样都不亏。   苗红旗这么琢磨着,手头越是忙碌,就越忍不住忙里偷闲去观察客厅的情形。看到闺女也头一次对外人如此热情款待,便觉得她们母女连心、默契十足,裴小囡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下去,她仿佛已经看见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日后手挽着手喊她妈的画面。   未来可期,真是越想越美滋滋。苗红旗这会儿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就熟能生巧的厨房工作,都她干得越发得心应手,效率竟比平时还提高了,一个人在十二点之前,完成了一大桌美食。   趁着裴景书来厨房帮忙取碗筷,她充满欣慰的拍拍她肩膀,“刚才表现不错,要再接再厉。”   英雄所见略同,裴景书用力点头:“我会的。”   她当然要努力把学神的嘴都堵上,别让他有机会恶语伤人。   然而她千防万防,却防不住亲哥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众人吃饱喝足准备起身的时候,裴安和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她,“对了景书,这么多天了,峤西给你试卷都写完了吗?做完了的话,不如请他帮忙看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成功勾起了高冷学神那感兴趣的眼神。   裴景书:……   她现在说一个字都没写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不可以的。   二哥完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同样的问题,昨天她放学回家就被问了一遍。   那时的她毫无防备,傻乎乎告诉他,自己联合班里的学霸们集思广益,成功把尖子班的试卷难题通通攻破的好消息。   裴景书现在就是后悔,并深深感慨人心险恶——二哥昨天问这个,根本就是在这挖坑等着啊。   可她也只能点头表示肯定,并努力抢救自己,“试卷是我跟同学们一起研究的,也请教了各科老师,基本不会出错。”   “反正刚吃完饭也没事,与其坐在这里听我们闲扯,不如带峤西去你书房,人家好心送你的试卷,总要让他看看成果。”   张大嫂也笑着对叶峤西说,“来都来了,要不就去看看景书的作业?她有什么不懂的,你正好帮忙答疑解惑了。”   叶峤西高冷归高冷,对长辈的态度却是没话说,饭桌上苗红旗控制不住心头的欢喜,频频给他挟菜、倒茶水,他每次都会欠身表达谢意,是裴景书见过数一数二懂礼貌有涵养的。   现在,比他大了十几岁的表姐一开口,叶峤西便站起了身。   话不多,态度却是明明白白。   裴景书知道她再委婉拒绝,他们也只会当她瞎客气、不好意思,反而越要推着叶峤西去检查她功课。   那就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吧,裴景书勇敢带着高冷学神去了她房间。   尽管是条好吃懒做的小咸鱼,裴景书的房间依然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主要是这年头要啥没啥,连衣服都没几件,想乱也乱不起来。   她的房间,只有床、衣柜和书桌书柜,衣柜门关着,起床她也养成了叠被子的好习惯,再有苗红旗每天进来帮她扫地擦桌子书柜的,保持干净整洁一点也不难。   前提是她不在家里学习,一学习,那她的书桌就是个战场,断壁残垣、杂乱无章。   裴景书非但是不擅长收纳,她还喜欢把要用到的书本、文具、草稿和资料等等,全部一股脑儿堆在桌上,要用的时候直接从桌面上翻找,她觉得比时不时翻书包更方便。   她现在的书桌,就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高二狗都这样,裴景书倒是没有被男生看到真面目的尴尬,只是书桌乱得太彻底,那些试卷似乎被她带回家后,就被压在了最底下,而且还散布在各处,需要手忙脚乱翻一阵才能找齐,她总不能让客人一直干巴巴站在旁边。   于是裴景书一边翻找,一边还要招呼叶峤西,“这里有椅子,你先坐,我还要找一会儿试卷。”   她房里就这一张椅子,叶峤西也不肯坐,两人正互相客套的关头,裴远山默默扛着张吃饭的木灯进来了,眨着大眼睛,“小姑,二叔让我给你们送张凳子进来。”   裴景书朝他点了点头,“放下就行,出去玩吧。”   这下不需要客套谦让了,两人都有椅子坐,她继续找试卷。   叶峤西也并非第一次经历上门辅导,并没有干巴巴等着,他坐下后,很自然拿起她摊开在最上面的习题册,翻看了几下,夸奖道:“语法很好,看来你有学外语的天赋。”   裴景书自从觉醒上辈子记忆,学英语就相当于开了一点挂,具体单词什么的忘光了,但就像叶峤西说的,她上辈子的语法语感还在,学起来得心应手很多。   而她也清楚了这门科目的重要性,最近学得很是卖力,被夸奖了,虽有些骄傲,但也没有立刻沾沾自喜起来。   可她很快听到学神话锋一转,“但你的词汇量仍然欠缺,应该加强一下。”   裴景书这就不认同了,她挺了挺腰杆,“我从暑假就开始背单词,词汇量已经累计很多了。那天拿到试卷我就先做了英语,按照考试的时间,做完还请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帮我批卷,足足考了七十八分呢。要知道我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英语不多不少刚好及格。”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棒棒了,至少英语成绩,可以用进步飞速来评价。   然而大佬精准抓住了重点,“只是暑假开始背单词,高一没背过?”   裴景书:……   “那都不重要,我从现在开始努力,英语成绩很快就能赶上大部队。”   叶峤西挑了挑眉,原来她也知道目前是掉队的状态,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是看在这正确认知的份上,大佬放下了对她英语作业的挑剔,换了本数学习题,打开扫了一眼,学神那标志性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当场裂开了,他那一瞬间没能绷住的眼神,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无法直视”。   裴景书刚被打击了一遭,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一看便慌了,“怎么了嘛,我做的不对?”   她今天写数学作业,很有种下笔如有神的状态,以她的经验,这种情况算出的答案应该是没错的。   就算她不小心解错了,最多也就一两道错题,或是什么小失误,可大佬怎么会是一脸仿佛看到脏东西的反应?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叶峤西不紧不慢的开口了,“答案都没错,只是有好几道题,你都选择了最复杂的解法。”   就这?裴景书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她没做对一题,今天的努力全白搭,可把她吓死了。   学神果然不同凡响啊,他们普通学生,只追求一个正确答案,而他们大佬不仅要求正确答案,连解题过程都追求卓越,咋地,高端的解法还能加分不成?   反正她不想为难自己,不以为意的说,“黑猫白猫,只要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能算出正确答案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峤西:“如果用最简便的解法,至少能省略一半步骤。”   “咦?”裴景书突然来了点兴趣,双眼发亮的看着他问,“省略一半的步骤,意思是能节约一半解题时间吗?”   “嗯。”   节省解题时间,相当于提高做题效率,在高考的考场上,每一分钟都是珍贵的,做题效率高可是很大的优势。   真香来得太快,裴景书再不嫌弃学神要求与凡人不同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举手,“教练,我要学这个!”   叶峤西:……   叶教练人帅话不多,这就拿了纸笔,手把手教她最简单有效的解题方法。   裴景书努力把小脑袋凑过去,全神贯注看着,疯狂汲取着新知识。   等裴安和十几分钟后进来,就看到一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裴小囡,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不想打扰他们,却不得不出声,“景书,峤西,你们先学习,张大嫂他们有事要回家,我送送他们,顺便去菜市场给爸送个饭,晚点我再回来送峤西回家。”   叶峤西张嘴想说他不用送,自己就可以回家,却被裴景书挥手打断了,她眼睛还死死黏在学神亲自展示的解题步骤上,恨不得把标点符号也记在脑子里,头也不抬的应付二哥,“嗯嗯,二哥你去忙吧,等下我自己送叶峤西也一样。”   裴安和之前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现在一听却非常满意,他正愁找不到更进一步的方法,倘若妹妹这次借着送叶同学回家的机会,去他家做客,以后岂不是有问题随时可以去上门请教了?   他们裴小囡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当下爽快笑道,“不错,反正你也有车,那就自己的同学自己送。”   裴景书比了个“OK”的手势,便迫不及待研究全新的知识点去了,连裴安和后面说“那你们继续学习,我不打扰”,她都完全没听进去。   裴安和也不介意被妹妹无视,还朝叶峤西笑了笑,假装看不到他欲言又止的脸色,火速转身离去。   他俩就这么愉快决定了,找不到说话机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叶峤西:……   叶峤西以为,他们让个瘦弱娇气的女生送自己一个大男生回家,是他遭遇过最离谱的决定了。   万万没想到,裴小囡还有更骚的操作。 第39章   裴景书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她以前老觉得,大神智商超群,藐视一众凡人,她这种普通资质,在人家面前相当于智商盆地,就不要凑上去丢人现眼了。   毕竟,人家说不定已经在关注高精尖的学术问题,她别说加入讨论,话题听得懂么?   跟大神做朋友,她不配。   所以二哥越是在背后推着她上去,裴景书越觉得压力山大,总是找各种借口对叶峤西敬而远之。   殊不知,最高端的学神,往往掌握最朴实无华的解题方法。   从尖子班流出来的数学试卷,有几大道题难度之高,让她跟班里学霸们埋头探讨了好些天,期间还求助了老师当外援,打了几页草稿,总算把答案算对了,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把答题区塞得满满当当,这么努力,谁看了不称呼一句牛逼?   然而同样的高端大题,到了叶峤西手里,轻轻松松一条辅助线,解题步骤精简到只有三五步。   裴景书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还是让他们班学霸和数学老师,凑一起研究了半节晚自习才解决的高难度大题吗?   所谓的难题,到了学神手里,只需区区三五个解题步骤就能搞定,是不是太没有排面了?   叶峤西保持大佬做派,看到什么题目,始终云淡风轻,眉头都没皱一下,裴景书却只觉得她的三观,已经在摇摇欲坠了。   大家都是碳基生物,为何他能如此优秀?   她也终于知道,二哥为什么费尽心机,也要她跟叶峤西当好朋友——单单认识还不够,必须要好到能登堂入室的程度。   只有关系到位了,她才有机会接触大神的独门绝学呐。   学神出品,用过都说好!   裴景书只想说,精还是她的渣男二哥精,不愧是原著中能让女主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又双叒叕,对老谋深算的二哥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那自然要一丝不苟执行他的方案,牢牢抓住学神这座巨大宝藏,他大脑里那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尽可能多挖掘一点。   毕竟,她裴景书只是比较无知,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又不是真的傻,班里的学霸辅导她做题,也很尽心尽力,但他们的解题思路十分复杂,经常把她绕得晕头转向。   她觉得自己听懂了,可下次遇到类似的题目,又彻底懵圈了。   这让她的学习效率变得缓慢,同一种题型,可能要请教上三四回,才能完全把这种类型的题目吃透。   裴景书之前觉得,她能彻底掌握一个类型的题目,已经很棒棒了,为此付出再多的时间精力也是值得的。   直到听了叶峤西的辅导,她眼泪差点掉下来,本学渣居然也有觉得刷题“不过如此”的时候。   听学神解题好轻松好畅快哦,一气呵成,欲罢不能,听了还想听。   那她自然要多多益善!   裴景书双眼发亮,开始了主动出击,让叶峤西给她讲完试卷,又把数学作业翻出来,让他教她更简单直接的解法。   在她没完没了的问题攻势下,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讲这么点题需要两个小时,叶峤西其实是无语的。   主要是裴景书基础太差,带不动一点。   学神面对各类题目都能做到四两拨千斤,前提是他把高中所需的知识点全都吃完吃透了,强大的知识储备,让他做什么题都能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给人讲题时也一样,旁征博引、引经据典。   平时向他请教的同学,也都是尖子生的学霸,一时陷入迷障,他点拨两句,他们立刻就茅塞顿开了。   叶峤西是从未遇到过,他在前面讲,对方在后面宛如听天书的表情,打断他的讲解。   是的,裴景书不是不懂装懂的人,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立刻举手提问:“老师,这里我没听明白。”   叶峤西几乎是满头问号,不明白她为何连方程式都听不懂。   后来才知道,某些人把上学期老师讲的知识点忘光了。   来都来了,以他的素养不能又撂挑子不干,只能硬着头皮给裴景书补习基础,经常一道大题,解题过程中所需的各种知识点,是老师上课都要好几堂课才能讲完的内容。   叶峤西再怎么举重若轻,一道题从头讲到尾,也是相当大的工程量了。   还好裴景书不算无可救药,还没到一道题要听两遍三遍才能理解的地步。   叶峤西尽量掰开了揉碎了讲解,裴景书的反应从茫然无知,很进入豁然开朗的状态,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并不时发出“嗯嗯”“哇还可以这样”“懂了懂了”“这么一解析,好像也不是很难嘛”的惊叹声。   听学神讲题简直是种享受,裴景书惊讶发现,就连数学这种枯燥无味的学科,原来也有寓教于乐的时候,今天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次教学呢。   事实上,哪有什么轻松掌握的知识点?不过是叶峤西为她负重前行罢了。   但裴景书是不管那么多的,她自己爽就完了,听了场长达两个小时的数学课,还意犹未尽,双眼亮晶晶的问叶峤西,“你今天还有时间吗?我还有些物理题想请假一下。”   叶峤西:……   他已然有了觉悟,裴景书嘴里的“有些”,怕不是个遥遥无期的工程量。   但他迟疑了两秒,还是诚实的摇头,“没什么事。”   下一秒,裴景书果然把试卷和物理老师布置的作业翻了出来,踌躇满志的对他说,“那我们再接再厉!”   这一开始,又是近两个小时过去。   补物理比数学的时间短,不是因为裴景书的基础更好,单纯是物理老师没有数学老师狠,他们班主任就是数学老师,布置作业就是奔着让他们刷题刷到死去的,数学的作业量称第二,就没有哪一科敢称第一了。   物理作业少,相应的讲解也更快些。   又学到了好多新知识,裴景书美滋滋的整理着物理作业,眼角余光瞥到叶峤西看手腕的小动作,知道不能再装死了,问道,“几点了呀?”   “四点一刻。”   学神还真是严谨,报时精准到了分钟。   也有可能是归心似箭了,她自觉的说,“今天耽误了你一下午时间,不好意思哦,我这里简单收拾一下,就送你回去。”   两人开着门在房间里用功,苗红旗总能掐着最合适的时间,时不时进来送个果盘零食,还不会打断他们的思路。   这会儿,苗红旗又掐着空档,进来给他们送甜甜的糖水鸡蛋了,正好听到她看好的青年才俊,跟裴小囡在就“要不要相送”这事你来我往客气,当即笑道,“这都快要吃饭了,哪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叶同学你先别急,阿姨这就去把饭菜热了,吃了晚饭,让景书骑车送你回去。”   叶同学都已经站起身了,自然是礼貌婉拒,“不麻烦阿姨了,我答应外公外婆回家吃晚饭的。”   然而苗红旗不听不听,又把他摁回了椅子里,“已经是吃晚饭的点了,老人会理解的,再说也没有这种待客的道理,你只管听阿姨的,留下来吃饭,我热饭很快,不会耽误你的事。”   她是长辈,又拿待客之道来说事,叶峤西也不好坚持要走,便换了个借口,“今天还要上晚自习,如果让裴景书吃完饭送我回家,一来一回,就怕她上课迟到。”   裴景书心说学神也很会变通嘛,刚刚还在跟她客气,坚持不用她相送来着,这就改变口风啦?   但她可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而且老妈的提议也更让她心动。   一看到苗红旗面露难色,她便毫不犹豫的拆台道,“没关系呀,吃完饭我拿上书包,送你到家后,就直接回学校去。”   说着,又悠悠补了一句,“要是不介意,我还可以在你家楼下等一等,顺路载你去学校。你一直是步行上下学的,对吧?”   裴景书承认,之前为了避免一些流言蜚语,就选择跟高冷男神拉开距离,纯粹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低估了学神的能力。   现在她彻底真香了,哪还管得了别人的想法,她自己都恨不得直接给学神当腿部挂件了。   说真的,别说校园内怎么瞎编他俩的故事,如果跟学神搞对象,就能得到一个予取予求学习外挂,辅导她顺利考上大学,她也会毫不犹豫上的。   毕竟学神不仅智商占领高地,长相也是数一数二,就没有不完美的地方,他俩在一起,指不定谁占便宜呢。   反正她裴小囡永远不亏。   格局打开后,裴景书也就无所畏惧了,跟叶峤西一起上学只是个开始,他们以后还要做更加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呢。   叶峤西:……   经历了“好朋友”的背刺,长辈又是一副不容拒绝的热情姿态,他到底是盛情难却,留下来吃这顿晚餐了。   裴景书果断抓住最后的机会,争分夺秒请教了一通化学问题。   但学神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坐女生的自行车后座,便是他最后的倔强。   吃饱喝足,裴景书和叶峤西在家属楼下好一番拉扯,到底是退后一步,交出自行车龙头,“行吧,那你来骑。”   苗红旗面带笑容的看着,直到两人上了车离开,她还在后面依依不舍的回收叮嘱,“慢点骑车,注意安全。”   慢点是不可能慢点的,高中生的叶峤西已经有了一米八的身高,一双标准的大长腿,轻轻松松一蹬脚踏板,就连车带人驶出去老远了。   后座的裴景书感受到这如行云流水的骑行,多少有点惊讶。   她刚才跟叶峤西拉扯,就是因为没在学校见过他骑车,这年头也不是人均熟练掌握自行车技能的,都说头脑发达的人注定四肢简单,万一学神他就不擅长运动,贸贸然让他载她,最后带她一起掉沟里怎么办?   没想到大佬连骑车也无懈可击。   裴景书惊讶便也直说了,“你骑车的姿势看起来很熟练啊,怎么不骑车上学?”   自行车对他们普通人而言是奢侈品,但叶峤西和他外公外婆的穿戴谈吐,裴景书敢肯定,他就算想骑摩托车上学,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   有车不骑,她觉得怪怪的,然后就听到对方毫无起伏的声音,“离学校近,没必要。”   能有多近,近到走路比骑车还方便?裴景书的这份不以为然,持续到叶峤西载着她去往学校路上的中途,突然拐了个弯,进了市委干休所的大门。   两辈子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的裴景书目瞪口呆,“你就住干休所大院?”   这还真他娘的近啊,干休所正门和他们一中正门,中间还隔了一条街,但是它俩的后门,几乎就是挨着的,叶峤西放学走后门,相当于出个门就到家了啊。   有车没车还真没多少区别。   而且,她上下学很少跟学神碰上的谜题也解开了,他们压根不走同一个方向,能撞上就有鬼了。   叶峤西毫无情绪的一个“嗯”字,拉回了裴景书的思绪,她抓紧时间左看右瞧,恨不得再长出两对眼睛,把小区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记下来,这可是有人站岗的神秘领域,她自己是进不来的,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回家吹牛的素材就有了。   不知道是因为有叶峤西这个原住民带着,还是这会儿安保没那么严格,裴景书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路畅通无阻从大门进去,还有兵哥哥朝他们敬礼呢。   裴景书觉得她从未如此尊贵过,正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见叶峤西突然停在一栋单元楼下,她还有些依依不舍,“你到家了?”   叶峤西点点头,“我上去拿书,一起吗?”   裴景书出发的时候,是有这个想法,她之前已经见过他家长辈,再顺便认认门,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登门请教问题了。   但真到了他们家楼下,她破天荒开始扭捏起来,“这样不好吧,我什么都没带……”   叶峤西上她家做客,还跟张主任他们一家,还各自拎了包水果点心呢。   聪明如叶峤西,自然听出了她的欲迎还拒,索性一槌定音,淡淡道,“不打紧,一起上去吧。”   裴景书还想再客气两句,就听见有人从楼上探出头喊,“峤西,你带同学回来了么?叔叔阿姨让你们上来玩呢。”   “就来。”叶峤西应了声,还不忘给面露好奇的裴景书介绍,楼上是照顾外公外婆的林阿姨。   说着,已经不由分说抬腿迈向楼道处,“上去吧。”   裴景书知道不去不行了,因为她挂在车篮上的书包,已经被他顺手拿在了手里。   她盯着书包看的时候,叶峤西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回头解释道:“书包可以带着,车子停楼下也没关系。”   回到家的大佬,神色姿态高冷依旧,但也有身为主人的自觉,开口的频率、和每句话的长度,都有进步了呢。   乖乖跟在他后面的裴景书如此感叹,心想大佬可以自信点,何止自行车,她连书包也可以放心的扔在楼下。   毕竟他家算是最安全的小区了吧。   最安全的小区,倒也没多特别。   叶家住在三楼,途中经过的一楼二楼住户,跟她家邻居一样,也都没有关门的习惯,一楼甚至有个爱八卦的奶奶,在门口来来回回打量他俩。   “金奶奶。”叶峤西打了声招呼,就迈开大长腿上楼了,裴景书便也朝笑容满面的老奶奶笑了下,赶紧跟上大佬步伐。   叶家同样是三室一厅格局,除了面积比裴景书家大,光线看起来明亮了一些,其他也没有不同,家具摆设都比较简朴,看得出是以实用为主。   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客厅那台钢琴了吧。   裴景书第一时间注意到它,好奇的看了好几眼,才跟着叶峤西换了鞋来到客厅,主动跟坐在那里朝他们笑的老人打招呼,“叶外公,叶外婆好。”   叶外婆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笑得很慈祥,“是小裴呀,第一次来家里玩,不要拘谨,有什么事只管找峤西,想吃什么跟你们林阿姨说。”   说着把林阿姨叫过来,“小林,去柜子里拿点巧克力,小姑娘爱吃这个。对了,冰箱还有牛肉是吗?晚饭再加一道红焖牛腩吧,上次在小敏家吃饭,这孩子挺爱吃肉的。”   小敏是张大嫂的名字,她全名是程敏。   老太太说话不疾不徐,当场把裴景书安排得明明白白,还让她找不到机会打断,正觉得压力山大,还好叶峤西开口,“林阿姨,晚饭按照外公外婆的习惯就行,我们都吃过了,现在是回来拿书,要上晚自习了。”   “你在同学家吃了午饭和晚饭?”这下连叶外公都忍不住问出声了,大概在想,这同学家长的手艺该有多惊艳,让不中口腹之欲的外孙都流连忘返、吃了还想吃?   裴景书终于开始心虚了,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躲在叶峤西身后,降低存在感。   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的叶峤西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没拆台。   两位老人接受了这个设定,反倒是乐见其成起来,叶外婆笑容越发亲切慈祥,对裴景书叮嘱道,“今天便算了,不能耽误你们去上晚自习。下次放假一定要早点玩,我让林阿姨给你准备好吃的。”   林阿姨也配合的笑道,“不知道小裴同学有没有忌口,没有的话,那天可以让人送点海鲜过来。”   裴景书听到这里,不争气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滑下来。   叶峤西回房间收拾书包的短短两分钟里,叶外婆又亲自她书包里塞了两大把进口零食,笑呵呵道:“峤西不爱吃这些,不过你个小姑娘是不挑嘴的,一看就知道被家里养的很好。吃完下次再来,本来就是买给你们这些孩子们的。”   于是裴景书上来打个招呼认认门,离开的时候堪称满载而归,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跟叶峤西感慨,“这下都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了。”   “什么?”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裴景书耐心给他解释,“就是叶外婆给我的巧克力啦,之前你俩个大外甥也分给我吃过,是同一品牌和口味,一看就知道是从你家拿的,叶外婆让我以后都来你家吃零食,那我不用从你外甥那里要,不就没有了中间商?”   说到最后她还挺美,“这么看,我可真励志啊。”   叶峤西:……   总之,经过这一天的积极接触、培养感情,裴景书单方面宣布她成功抱上学神大腿了,之后刷题一旦遇到问题,她条件反射就想喊大佬。   当然他们不在一个班,不能随时随地呼叫外援,机智如她就把问题攒起来,中午和晚自习上课前,这两个课间时间充裕,正好让她尽情聆听学神的教诲。   于是她开始了带着一堆作业往尖子班跑的日常。   这等表现,自然引得校内流言纷纷,不仅是各班各年级都在关注,叶峤西他们班里的学霸同学们,见到出了名的花瓶校花一夜之间好学起来,一天两趟,比上班打卡还准时来他们班找大佬,内心都觉得这不过是追男神的小伎俩。   有些人冷眼旁观看她能坚持到几时,有些老实人看叶峤西的眼神已经痛心疾首起来了,仿佛他是什么被人哄骗了的失足少男。   裴景书自己班里的同学,倒是知道她并非装模作样,而是实打实想把成绩搞上去,但流言纷纷,剧情又扑朔迷离,他们也逐渐看不懂她的操作了。   于是某一天,裴景书被亲闺蜜堵在了座位上,她们中的代表江琴琴痛心疾首问她,“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喜欢叶峤西喜欢到无法自拔,为了配得上他,不惜头悬梁锥刺股搞学习,甚至下学期分班还想追着他进尖子班?”   裴景书:???   她满头问号的吐槽小伙伴,“你们最近看的琼瑶小说,里面好像没有这种情节吧?”   她不厌其烦的给小伙伴们发誓保证,她对叶峤西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一切不过是为了成绩,这么努力提高成绩,则是要更好的从二哥手里骗钱。   但裴景书也只抽空跟小伙伴们解释,对于校内越传越离谱的八卦满不在乎。   一来,二哥为了让她安心学习,偶尔也会主动告知卤味店的盛况——他们的日营业额,一度要冲破三百,似乎她的同学和同学家长们,已经有成为老顾客的了。   既然他们忙着八卦的同时,也没忘记给她的店里刷业绩,那她也只有乐见其成的道理。   二来嘛,有了学神的倾情辅导,裴景书自我感觉进步飞快,刷题刷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尝过这种仿佛开了挂的感觉,她已经欲罢不能,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她是知道的,只澄清流言没有用,要想平息就必须手动降温,她重新跟叶峤西保持距离,他们再无来往的时间一长,总会把这一篇翻过去;但只要他们继续来往,八卦就会没完没了。   反正她不能委屈自己,那就随他们去呗。   裴景书埋头学习,比起关心有的没的,她更想知道,学校究竟什么时候考试。   他们可是重点高中啊,居然没有月考季考各种学校联考,说好的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呢?   老师总不安排考试,她就没法确定自己努力的具体效果了,裴景书对此怨念深重,一边学习一边盼着老师们干点正事。   如此日思夜盼两个月,终于迎来了她想要的大型考试——期中考。   终于等到你!裴景书差点喜极而泣,第一时间回家宣布了考试的好消息。 第40章   裴平洲这天跟苗红旗说了些事,一不小心待到九点,想着父亲和弟弟妹妹他们也该陆续忙完回家了,便没急着离开,准备跟他们都打过招呼再走,关心一下家人们的近况。   裴大头两人一切都好,看到老大在这,还忍不住笑开了花,“你弟弟又给我涨工资了,上个月开了整整一百!”   老裴同志觉得退休后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他如今退休工资加上老二给的,每月到手一百几十块,这等收入,怕不是厂领导都得羡慕他。   “老二确实大方,不仅给您涨工资,就连远山远河那两小子,放假去店里干活的工钱,也从每天一毛涨到两毛。如果哥俩干活卖力,周末两天一起结工资,安和能直接给他们五毛钱不用找,就没见过比他更手松的了。”发表完对二弟大手大脚的感想,裴平洲又对老父亲表示了肯定了,“不过爸您也适合干这一行,工钱不算白涨。”   裴安和后脚搬着东西进门,点头笑道,“确实没白涨,我都觉得这工钱开少了,爸现在已经可以帮我做卤味了,哪天我想着偷懒了,只需要提前把卤水准备好,爸就可以自己煮卤味,招待顾客也熟练,那我去不去店里都没关系了。”   裴平洲听到这里倒是意外了,看了老父亲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下厨了?”   自家父亲能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洗碗洗衣服也干过,已经是家属楼出了名的好男人了。   但他们从小到大,也没见过父亲亲自掌勺做点什么,哪怕是煮一碗面。   他们母亲就算遇到突发情况回娘家几天,都会把家里安排妥当,细细嘱咐完父亲都去哪里找东西、怎么照顾弟弟妹妹,母亲才会离开。但凡她不在,家里是不开火的,他们兄妹几个一日三餐就吃食堂。   父亲能把他们的住和穿照顾明白就行了,他也不敢想老父亲下厨是什么模样。   如今听二弟说,父亲不再只是打下手,他可以独立负责卤味制作,就算卤水是准备好的,也说明他在步骤火候方面,都掌握得十分到位,才能做出让老顾客们满意的美味。   这跟他以往在厨房展现出来的笨拙模样,可就大相径庭了。   裴平洲此时眼底的惊讶,遮都遮不住了。   裴大头看出来了,笑呵呵道,“以前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是你妈把我们照顾的太好了,连练手的机会都没有。仔细想想就知道,在家下厨、做家务这些,再难能有车间的工作难么?不会做都是没用心,像我现在这样,把下厨当成正儿八经的工作去钻研练习,就没有学不会的手艺。”   更何况他是结结实实领着高工资,哪能不尽心尽力。   老裴同志最后又看了给他发高薪的儿子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农民伯伯丰收般的喜悦。   裴平洲赞同的笑了,“说的也是,要是安和也给我开一百块的薪水,那我也愿意去给他当大厨干活。”   裴安和闻言,半真半假的笑道,“大哥就别光说不练了,你要是肯来,也别说给我打工,我立马再开一家卤味店,生意咱俩对半分。”   裴大头以前听不得兄弟俩说这个,听一点就要爆炸,那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不知道对个体户来说,有时候赚钱就像从地上捡钱一样爽。   收钱收到手忙脚乱,还要顾客自个儿把钱塞他怀里的滋味,体验过一回,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此时再听到老二怂恿他大哥下海,裴大头情绪就很稳定,看完老大又去看老二,一副任由他们兄弟商量的态度。   反而是裴平洲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弟弟妹妹刚下海,正需要他加入的时候,他出于各方面考虑,选择了稳定的工作,如今他们已经不需要他,靠自个儿的努力站稳较跟,生意蒸蒸日上。   这个时候他加入,完完全全就是去分一杯羹的,裴平洲不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笑着摇头道,“我就不是做生意这块料,你们自己好好干。再说我跟你大嫂都是正式工,福利待遇一直不错,养三个孩子也不费劲,就不折腾了。哪天真要是厂子效益不行了,跟有些个小厂里一样,让工人买断工龄下岗,大哥再拿着钱去投奔你,你们给我一份工作就行了。”   裴大头刚刚还神情闲适,听到这里就不乐意了,嗔了老大一眼,“瞎说,我们厂子就算比不上五大厂,也不是那种靠国家拨款才能支撑的小厂子。糖果厂效益好着呢,厂领导最近不是还要学外国的零食,开发新产品么?”   裴平洲笑道:“早定下来了,学外边的巧克力口味,先开发糖果饼干两种,应该很快就要投入生产了。”   老裴同志人已经退休,却始终关心工厂的未来,“那就好,这什么巧克力,上次小囡带回来给大家都尝过了,虽然我们大人吃不惯,但孩子们是真的喜欢,比吃肉都更香呢!厂里能做出这个味道来,那就不愁卖了。”   裴安和也插了句话,“小妹带回来的那种巧克力,我们这就只有友谊商店能买到,那里只收外汇券,换算成我们的钱,买一斤巧克力,怕不是要花去半个月工资了,不是有钱人都吃不起。我们厂里也生产这个,价格就能打下来,普通家庭的孩子,也能吃上巧克力了。”   因为见识过好东西,他们对新产品都十分看好。   裴平洲同样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糖果厂并不差,产品远销周围各个省市,这届厂领导还挺有远见,锐意进取,他觉得自己在糖果厂干一辈子是没问题的,这工作还能再往下传给大儿子呢。   二儿子正好去他妈那边接班。   剩下那个小归小,可老话也说三岁看老,他是最像小姑小叔的一个孩子,那就再看看,小家伙有没有继承他们的学习天赋,凭自己本事考出去。   如果没本事,那以后就跟着他二叔和小姑,不说混出个人样,找份工作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的。   总之裴平洲在而立之年,已经有了无牵无挂、躺平养老的心态。   正是丝毫不觉得下岗潮会跟自己扯上关系,他才能拿这个开玩笑,跟家人们聊聊自家单位的美好未来,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裴景书放学了,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冲进门,看到大哥今天也在,瞬间更兴奋了。   父母兄弟整整齐齐,正是她放大招的好时候啊。   裴景书跟众人打了招呼,便叉着腰站在客厅,大声宣布了这周四、周五和周六三天进行期中考试的喜讯。   考完正好放假过周末,更爽了。   然而听完她的话,众人都沉默了,裴平洲更是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回头跟父母确认,“我刚刚应该是听岔了吧,小妹怎么会因为考试而高兴,她不是一向最怕考试的么?”   苗红旗正想提醒老大,他妹妹已是今非昔比。   不知道具体成绩如何,但那个劲头真是出人意料,再用过去的眼光看,她该不乐意。   但裴小囡还没这么小气,只见她满不在乎的告诉大哥,“以前害怕考试,是因为知道自己成绩不会很好,但这学期我可是废寝忘食,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来搞学习,自然是日思夜盼想看到成绩。学校再不开始考试,我都要闹了。”   说着她又一扬下巴,高兴的哼起小调,“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侧耳细听出她哼什么歌词的裴平洲:……   居然乐得给自己编歌词了,考个试就让裴小囡这么兴奋,比过年还开心么?   就算裴平洲已经接受了妹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新人设,见她这夸张的样子,也不禁想抬头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哦,已经是夜阑人静、明月高悬,那没事了。   其他人虽然也不理解裴小囡,觉得她未免太盲目乐观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考完拿到成绩了呢。   只是宣布了考试消息就这么喜不自胜,等成绩出来,她岂不是要上天?   不过他们是亲眼看着她怎么从咸鱼逆袭成卷王的,多少能理解她的激动,因此反应比裴平洲淡定许多,裴安和还在好奇问,“你哼的什么歌,还怪好听的?”   “不知道在哪听到的,我随便哼的,歌词是不是很应景。”   可能是上辈子从哪里听到的吧,无所谓了。   裴安和好笑道:“何止是应景,根本就是你自己编的歌词吧。别飘了,我们都看出你对这次考试,有多么势在必得了。”   裴景书心想不飘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飘的,就听到二哥话锋一转,“不过你有这份信心,我也很高兴,只管好好考试,考得好了我给你奖励。”   还有这种好事?裴景书充满期待的看着二哥:“二哥准备奖励我什么?”   “那得等你考完再说,二哥给你准备份惊喜。”   还是惊喜呢,裴景书双眼更亮了。   见她这迫不及待的表情,裴安和笑着补充道:“既然是奖励,我们得先约定好目标,要是你只进步了一两个名次,也来找我要奖励,我岂不是太亏了?”   她信心满满,“那不可能,我保证这次成绩能进班级前二十名。”   “就这?”裴安和显然不是很满意,“期中考试的目标只是班级前二十吗?裴景书,你不行啊。”   大女主怎么能说不行。   裴景书不服气的反驳,“期中争取进班级前二十,期末考进前十,这个规划明明很合理,怎么就不行了?”   裴安和慢悠悠提醒她,“但你要知道,班级前十可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做到,越是中下游的成绩,进步空间越大,等你接近班级前十名,竞争就相当激烈了,每进步一名,都比你之前提高十个名次的难度更大呢。如果你的期中考试只是进班级前二十,那么期末,怎么可能考得进前十?”   裴景书:……   他讲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参考期末的目标,期中你至少要考进前十五才行。”   裴景书瞪大眼睛,看着发出暴言的二哥,不敢想象他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期中就要求她冲前十五,这是不让她喘一口气的节奏啊。   裴安和看出她眼底清澈的控诉,不以为意的提醒道,“只是一次期中考试,你可以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目标小一点没关系,但期末考试怎么办?仔细想想,再有两个多月你们学校就放假了,时间一眨眼就过去,期末的成绩,可是直接决定你明年能从卤味店拿到多少分红,如果失去了百分之三十五占比,我都不敢想象你明年将损失多少钱……”   裴景书:……   她很想捂住耳朵,求二哥别再念紧箍咒了,就收起他的神通吧,她已经知道厉害了!   不仅是理智上知道,裴景书还感受到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这天再也聊不下去了,她几乎是把书包一扔,争分夺秒去浴室洗漱,“好好好,期中的小目标就定班级前十五,我抓紧时间洗个澡,回来再刷几道题!”   好家伙,不多刷几道大题冷静冷静,她怕是要焦虑的睡不着觉了!   见证了裴小囡是如何在短短两分钟内,从得意洋洋宛如一只斗胜的公鸡,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全过程,裴平洲在旁边直呼内行。   直到卫生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才压低声音问裴安和,“你真的要她这次考进前十五啊,不会把人逼急了么?”   裴小囡刚才信心十足说期中有信心考进前二十的时候,他都准备鼓掌叫好了,觉得这丫头志气挺高,没想到老二竟然连这个名次都瞧不上。   别说裴小囡被吓得不轻,他听了都心有余悸,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心情——感谢父母,把他生成了老大,小老弟管不到他头上。要是他们哥俩年龄换一换,裴平洲都不敢想象,自己成长的经历,该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裴安和摇头笑了,“期中考试嘛,倒也没这么严格,我主要是担心她尾巴翘得太高,到了考场马马虎虎,到时候,会做的题都要粗心的扣分了。这种性子就要多打击几次,让她时刻保持压力,这样才有进步的动力。”   裴平洲还是觉得,当他妹妹倒了大霉,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催促道,“小妹年纪也大了,想培养出来没那么容易,不都说娃娃要从小抓起?不如早点找个合适的对象,组成家庭、生儿育女,你这么会教育,合该抓紧时间多生几个。”   裴安和现在一门心思搞钱,再见缝插针的盯一盯裴小囡的学习,生活相当充实,他也很享受,总算有点单身贵族的样子了,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潇洒的日子呢,因此听到苗头不对,他当机立断起身,拽着大哥就往外送,“时间不早了,大嫂应该还在家等大哥呢,别让孩子们也跟着担心,早点回去休息吧,来来,我送您下楼——”   裴平洲:……   这回不是裴安和落荒而逃了,但他疯狂送客的样子也挺狼狈。   可见风水总是轮流转的。   可惜裴景书还在洗澡,错过了魔鬼二哥狼狈的时刻。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经彻底调整到了正常考生该有的心态——压力山大,争分夺秒进行考前复习。   就在这兢兢业业的状态中,迎来了考试。   这一次心态正确、准备充分,裴景书考试状态极好,反正一大半科目的试卷,她都做完了,考完交卷时还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裴景书当时便有预感,这次发挥得很不错。   之后跟同学们对答案,也让她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但裴景书深刻吸取教训,在结果出来之前闭紧嘴巴,不给二哥再打击她的机会。   就这么忍辱负重熬过了一个周末,终于等来了周一发试卷,成绩单也在班主任来发数学试卷时一起发下来,她的名次果然宛如坐上火箭般突飞猛进,一下子考到了全班第十四名。   这还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裴景书觉得自己迎来了高光时刻,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之前是怕翻车才要苦苦压抑自己,一旦发现有这个实力,以裴景书的性格,自然是立刻就抖起来了,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周一还没过去呢,江琴琴她们已经恨不得绕着她走了,“知道你这次考得好,快把成绩单收起来,可千万不能让我妈他们知道。”   “就是,说好的一起混毕业证,你怎么突然就成好学生了?”   大概是裴景书还不够优秀,除了小伙伴们被她这现眼包的行为搞得头大,并没有发生学渣逆袭过程中、那种被质疑作弊最后疯狂打脸的经典剧情。   班里的学霸们情绪稳定,对她表达了祝福,班主任也特意点名表扬了裴景书同学的进步。   要说谁意见最大,大概是被她彻底打入冷宫的地理老师了。   看着裴景书在其他科目,都带着一种齐头猛进的势头,唯独自己教的地理,是她唯二不进反退的科目,这位年轻的老师有点不甘寂寞。   讲完试卷还有两分钟才下课,她便慢悠悠来到裴景书旁边,笑着打趣道,“听说你是全班进步最大的同学,比上学期进步了十来名,基本各科成绩都有提高,但你的地理成绩,怎么反而退步了?”   裴景书实话实说,“因为我决定学理科,就没有好好复习地理和历史。”   地理老师表示惊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学文科不好么?毕业以后舒舒服服坐办公室。”   “学什么都可以,但我听说理科录取率高一点。”裴景书还知道不能把后半段关于“有大学上就行,她不挑”的真心话说出来,然而地理老师已经听得恍恍惚惚了。   学生的追求如此朴实无华、几乎等于没有追求,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拍了拍裴景书的肩膀,“那老师祝你成功。”   “嗯嗯,谢谢老师!”裴景书点点头,并不把这个小插曲放心上,下课铃声响起,便高高兴兴跟小伙伴们去食堂打饭了。   吃了饭回到教室,各科老师都忙着讲试卷,不约而同的都没布置留堂作业,于是吃过晚饭后,裴景书竟然还有一段无所事事的时光。   也不急着去刷二哥送的习题,毕竟现在刷完了,晚自习就无事可做了。   她便兴致勃勃加入小伙伴们的聊天局。这个学期错过了好多精彩,她简直是争分夺秒的吃瓜。   听了一肚子八卦,裴景书不经意回头,看见教室后面挂的时钟,时间居然指向了六点,她果断起身,跟小伙伴们挥手告别,“你们继续,我去一趟一班。”   一班就是尖子班。   方可红眼疾手快伸手拉她,却扑了个空,回头问其他人,“今天不是没有做题吗,她跑去一班做什么?”   大家也一头雾水,表示看不懂现在的好学生小伙伴,也懒得研究了,不影响她们继续话题。   叶峤西才从家里回到学校,看了会儿课外书,抬头就发现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他们班,他此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某人又来问题目了!   他合上原文书,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却见到裴景书像回快乐老家一样,毫不见外跑进了他们班,一路来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就要把他往外拉,“太好了,你回来了叶峤西,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叶峤西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什么好消息?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你们班同学基本都在教室,我本来是不想这么高调的。”裴景书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兴奋地搓手手了,迫不及待宣布,“我要说的是这次考试,我成了班里第十四名,还是全班进步最大的一个……”   叶峤西:……   考了普通班第十四名的裴景书,还在滔滔不绝发表获奖感言,已经说到了“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否定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   第一次被学神打断演讲,裴景书歪头看了看他,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劝道:“哎呀,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你确实功不可没,不要这么谦虚啦。”   叶峤西不紧不慢,“我的意思是,连前十都没有,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   裴景书:……   好家伙,宁才是本书第一大魔王吧,魔鬼二哥到了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第41章   裴景书深切意识到,在叶峤西跟前装这种逼的自己是有多想不开。   人家是学神,稳坐全校第一宝座,考试从来没翻过车,清北种子选手;而她成绩最好的一次是全班第十四名,年级排名可能都进不了前百,还处在能有个大学愿意录取她,全家都要烧香拜佛感谢的境地。这样的她突然跑到学神面前聊成绩,是有多冒犯呐。   这天没法继续了。   裴景书决定及时止损,留下一句“打扰了”,立刻转身就走,跑得头也不回。   她很怕晚一秒钟,叶峤西那37℃的嘴里,不知道还要吐出多少冰冷无情的话。   说起这个,裴景书就想掬一把辛酸泪,有学神带飞的感觉很爽,近两个月时间的相处她也感觉颇为愉快,有从塑料朋友变成真朋友的意思了。   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就解锁了毒舌技能。   而且是单单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毒舌。   在外面,叶峤西还是当初那个高冷学神,人帅话不多,形象始终完美无缺。   因为这份独特,裴景书偶尔都有点悲春伤秋,很想吟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了。   她宁愿叶峤西一视同仁,继续对她高冷无情,她没有问题的时候把她当空气就好。   但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享受了人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辅导,就要接受他的毒舌属性,默默承担,必要的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就像现在,发现聊天姿势不对就立刻跑路。   只不过裴景书跑得太快,没有看到,翻开原文书的叶峤西突然抿嘴笑了,配上低头的动作,这个笑容尽显少年意气的同时,竟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柔。   刚好见证了这个微笑的学神同桌:……   他是谁他在哪?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剧情?   裴景书没能在叶峤西面前装逼成功,难受到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决定要连本带利在二哥面前装回来。   于是晚自习下课,本来不需要带作业的她,还是倔强的背上书包回家。   里面装着让她骄傲的试卷和成绩单。   家人们已经翘首期盼了,裴安和显得格外迫不及待,看到她放学回家,第一句话就是考试结果,“今天发试卷了吗?你这次成绩怎么样?”   裴景书也没有故意卖关子,进门先喝了口水,才打开书包,默默掏出一叠试卷,“各科成绩都在这里了,自己看吧。”   裴安和第一时间去看成绩单,果不其然被妹妹优秀的名次惊艳了,难得听到他那么惊喜的声音:“小囡这次竟然考到了第十四名,真棒!”   被他这么一嚷嚷,佛系的裴大头和苗红旗也忍不住凑过来围观,“让我看看,你妹妹在哪呢?”   他们亲眼看到裴小囡在成绩单上的名字,也就心满意足,各自去忙了。   只有裴安和还在爱不释手的研究。   翻看完妹妹的每一科试卷,又继续去看成绩单,还真让他发现了亮点了,裴安和更欢喜了,“你这次完全是被历史和地理两门拖了后腿,等下学期分了科,不用再考这两门,你的名次想来还会有更大的进步。”   “对呀对呀,这个名次一点也不准确。”裴景书把头凑过来,不负责任的怂恿二哥,“我是要学理科的,高考又不是考历史和地理,不如期末考试我们自己算?把同学们的这两门成绩都去掉,重新排名次,就知道我最真实的水平了呀。”   裴安和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她的试卷移开了,眼神宠溺又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却不容置疑,“不行。”   “为什么?”   “我找*人打听过了,你们下学期开学,会立刻进行文理分科的考试,到时候是进普通班,还是尖子班,就完全按照你们自己选的学科成绩了。至于这学期,期末学校考试都要考全科,那名次当然也要按照总成绩来算。”裴安和的言外之意就是,学校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安排。   裴小囡与其想着搞特殊占便宜,不如踏踏实实把理科成绩提上去,尤其是四门主科目,总分那么高,只要它们的分数够高,副科偶尔拖后腿也不怕。   裴景书:……   果然,除了跟下海搞事业有关的事,二哥不是她随便能忽悠的,这便宜是占不到了。   但她也不是很失望,看到家人们都被她的优秀折服了,裴景书只觉得扬眉吐气。   压抑许久终于可以尽情装逼了,只见她又抬起了骄傲的小下巴,得意洋洋的问:“我已经做到了,二哥你的奖励呢?”   “暂时还没到,你再等等,二哥保证这是个大惊喜。”   裴景书:啊这……   既视感好强,她感觉自己遭遇了诈骗。   手里还捏着裴小囡那让他与有荣焉的优秀成绩,裴安和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看到她那一言难尽的眼神,他也没介意,在保留惊喜的前提下给她多透了点口风,“是真的,我给你准备的奖励,还要等齐家成他哥从南方带回来,本来上周就回来了的,临时遇到点情况,时间就推迟了。”   说着他掐指一算,说:“还好,从那边坐火车回来,最长不超过二十个小时,他这个周末肯定能到家。”   裴景书不想去吐槽他二十个小时火车还不久的说法,只关心他说好的惊喜,“那你告诉我,这个奖励……它很值钱吗?”   为了让她把擦头发的时间节约起来去学习,在上个月,天气开始转凉之前,二哥就把答应好的吹风机搬回家了,托发廊老板帮忙代购,所有费用加起来,用掉了大哥他们一整个月的工资。   那天得知了价格,爸妈恨不得把吹风机供起来的表情,和二哥满不在乎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让裴景书对记忆深刻,忍不住拿它和这次的奖励比较起来——需要请人千里迢迢、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从外地带回来的礼物,肯定比吹风机更贵重吧?   可她话音刚落,已经是“财大气粗”这句话代名词的裴安和,竟然长长的嘶出了声,朝裴小囡摆摆手,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回想起来都肉疼。   裴景书猝不及防,随即而来就是欢喜。   不能怪她肤浅,只关心礼物的价格而不是心意。   主要是她裴小囡,就是个实打实的俗人,越是贵重礼物她越喜欢,能让花大几十块钱都不眨眼睛的二哥心疼成这样,他准备的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不敢想不敢想!   裴景书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几天,她回家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哥,齐家成他哥回来了吗?”   二哥提醒她,“人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尊重点,要喊齐大哥。”   “好的。”裴景书从善如流的改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那齐大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   裴景书:……   她裤子都脱了就说这个?   事实证明,是裴景书自己太心急了,裴安和估算的时间一点没错,周日晚上,齐家成他哥就带着大包小包到家了。   只不过等裴安和得到通知,兴冲冲去齐家慰问顺便取东西,已经是第一天的事了。   他知道妹妹的迫不及待,把托齐家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收纳归整了一番,这天晚上,就兴高采烈去接裴小囡下晚自习了,预备在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好消息。   但是当裴安和听着下课铃声,悠哉悠哉坐在三轮车上,却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深秋的校园,寒风过境,许多男生女生默默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往校门口冲,他们不经意的动作,反倒衬得自行车上的少年越发清俊落拓,像一棵不畏严寒、依旧骄傲挺拔的青松。   寒夜孤灯,把少年清俊的眉眼衬得如诗如画,颀长清癯的身形,骑一辆女式自行车丝毫不见局促违和,大长腿轻松写意的蹬着脚踏板,举手投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仿佛他握的不是自行车把手,而是什么加长版豪车的方向盘。   正所谓一花不是春,孤雁难成行,自古才子配佳人,这样俊逸脱俗的少年,他后面载着的少女当然也并非寻常姿色。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后面侧身而坐的少女,仅仅只露出半张侧脸,就能惊艳了时光。   总而言之,这辆车上的人仿佛集天地之灵气,郎才女貌交相辉映,结合校园的环境,真真是一场唯美动人的青春故事——如果后座的女生不是他妹妹,裴安和会真心实意称赞这副画面的。   但偏偏堂而皇之被男生载着出学校的,就是他家不争气的裴小囡,这就一点都不美好了,他看了只想打人。   说实话,裴安和一开始都不敢相信他的所见所闻,还在安慰自己,叶同学骑的车子有点眼熟,可女式自行车都长这样,未必就是自家那辆。   直到距离拉近,后座的身影渐渐露了出来,尤其看到那个化成灰都认得出的后脑勺,就由不得裴安和不信了。   好家伙,他寄予厚望的叶同学,就这么骑着他家的自行车,载着他妹招摇过市。   稳重如裴安和,这一刻都惊得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可任他如何在后面瞠目结舌、跳脚破防,裴景书始终身子前倾着、全神贯注跟叶峤西聊着什么,对方也很配合的微微侧头,时不时点个头作为回应。   裴安和看不到妹妹的表情,但她手舞足蹈、摇头晃脑间甩动的马尾,已经把“眉飞色舞”四个字写在后脑勺了。   沉迷跟男同学谈天说地的裴小囡,彻底把他这么大一个亲哥当空气了,裴安和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龙头一拐,轻盈地驶向对面方向,把他远远甩在后面——好吧,也怪他皮了一下,故意躲在与回家方向相反的左侧门口,想着在裴小囡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出声把她吓一跳。   加上今天这边的路灯也不亮,让裴安和与黑夜融为一体。   隐藏过于成功的后果,就是他在对面上蹿下跳的喊两人名字,都没引起他们的丝毫注意,裴小囡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瞟。   名场面出现了,裴安和在后面一边大喊裴景书的名字,一边骑着车试图追赶。   可他是三轮车,脚踏板噔出火星子也追不上轻便的自行车。他在后面累得吭哧吭哧,呼唤声也都消失在风中。   前面不知道热聊着什么的两只,是半点都不带回头的啊。   裴安和这一路追得有多累,就有多悔不当初——这个叶峤西竟然还是他主动介绍给妹妹认识的,还有人比他更懂引狼入室的吗?   可他那么努力的牵线搭桥,初衷完全是为了让他们搞学习,叶峤西居然监守自盗,跑来搞他妹妹,他对得起谁?   裴安和越想越气,就这么一直追啊追,追到了小区门口。   这时,两位当事人眼里依然没有他,还是门口站岗的小哥眼神好,远远看到这一幕,大概把裴安和当不怀好意的了,跟叶峤西打了声招呼,就要上来制止尾随高中生的坏人。   裴景书和叶峤西这才齐刷刷回头,她赶忙推着刚回到手里的自行车,两步迎了上去,一脸无辜的问,“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峤西先跟蓄势待发的警务人员解释是熟人,制止了一场误会,耽误了半分钟,之后也特意折返回来跟裴安和打了声招呼,“安和哥,晚上好。”   裴安和狠狠瞪了裴小囡一眼,看到他过来,还是要挤出微笑,“峤西啊,原来你就住这里,离学校可真近。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我就是今天有点时间,正好来接景书放学,现在碰上了,我们也要回去。”   本来裴安和还想着,要是能在一中门口遇到叶峤西,就顺便邀请他周日去家里吃饭,正好把给他准备的那份也送了。   是的,他之前那么肉疼,裴小囡问一句价格都要滴血,是因为他斥巨资买了两份。   别看到手只是两台精巧的小东西,加起来花了两千多块,以他如今月入大几千的身家,这价格贵得也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但裴安和知道这礼物必须送。   像叶峤西这样各科全能,从语外政到数理化都能辅导,各个科目都能讲得深入浅出,让裴小囡这样拈轻怕重的懒蛋都能学得津津有味的好老师,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听说现在的有钱人,会给孩子请家庭老师,上一节课就好几块钱起步,裴安和不认为叶峤西的辅导会比不上这种家教,因此一直在想着怎么感谢他。   偏偏叶家什么都不缺,或者说家境档次是他们拍马不及的,直接给钱那就不是感谢是侮辱了,人家单纯就是帮帮忙,什么也不图自家的。   裴安和也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占便宜进行到底,都知道人情债最难还,另外他也担心裴小囡脸皮薄,时间一长,觉得老这么麻烦人家不太好,以后就不去请教问题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及时送上一份让叶同学无法拒绝的重礼,不仅对方会更用心辅导,裴小囡也能接受得心安理得。   所以裴安和尽管心疼,却也觉得这钱花得很值,礼物价格配得上叶峤西的档次,在市场也是稀缺产品,需要一点渠道才能弄到手。   另外,这个小东西可以用来学习,用这个名义送出去,他觉得对方收下的概率比较大。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送,非得等周末把叶峤西请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送,裴安和表示很无奈,他妹妹太会顺杆往上爬,自从第一次去叶峤西家认了门,后来放假只要遇到点难题,就背着书包乐颠颠跑人家里去了。   裴安和对这个局面是乐见其成的,可他不知道妹妹这么不见外,请教完问题就不回来了,赖在叶家把所有作业完成,顺带吃喝玩乐。   后来家里每次都准备了登门的礼物,裴小囡就更放心的连吃带拿,好家伙,友谊商店才有的巧克力、薯片和可乐,她都敢往家里拿。   这丫头理直气壮说不是她动的手,叶外公叶外婆强行往书包里塞的,两位老人可喜欢她了,叶外公想教她学俄语,叶外婆就要教她弹钢琴。   裴安和听了只想扶额,那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裴小囡多去几次,叶家的零食柜都要被她搬空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想办法给妹妹找补回来,得对叶峤西更亲热才行。   请他来家里吃饭,是最直观有效的方式了。   但这只是裴安和五分钟之前的想法。   现在他只想立刻马上拉着裴小囡就跑,还能对叶峤西保持微笑就是他最大的礼貌了,请叶峤西去家里是不可能请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引狼入室这种事,办一次就够让他终生引以为戒了。   于是裴安和当场改变主意,决定明后天单独找个时间来学校,或者请张大嫂帮忙转交也是一样的。   他脑子里的想法瞬息万变,表情却是滴水不漏,细心的叶峤西也没看出端倪,寒暄两句就互相道别了,还很礼貌的先目送兄妹俩骑上车子、重新踏上回家的旅程,他才转身进了小区。   裴景书刚开始还被二哥瞪得一脸懵逼,知道他特意来报喜,立刻就把这些小疑问抛之脑后了,几乎是喜极而泣,“齐大哥终于回来,出一趟远门可真叫人牵肠挂肚!二哥,这回可以告诉我,你让人家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吧?”   裴安和无力的朝她摇摇头。   裴景书只能配合地不再追问。   她以为二哥是要把惊喜进行到底,殊不知,裴安和是完全没心思聊这个了,他还停留在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一幕,酝酿了会儿,就开始旁敲侧击了,“你跟叶峤西关系挺好的哈?”   裴景书:“对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二哥巴不得她跟学神相亲相爱、打包出道,亲眼看到他俩打成一片的交流,心里指不定乐开了花。   裴安和却表示扎心了,他有点破防,“可我也没教你放学送人家回小区啊,是不是过于殷勤了些?”   “这有什么,叶峤西跟我们家顺路,一起回来的路上,还能听他分享一些学习心得,或者我们背背单词、练练口语。二哥你不知道,他讲英文可好听了,就像从小在国外长大一样,清晰流利、引人入胜。要是高一的英语就是他来教,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及格。”   非要说学神的外语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太一本正经了,这样一口苏到让人想怀孕的口音,就用来么得感情的念课本,简直暴遣天物,他要开口唱外语歌,才能展示全部的水平啊。   这就是她最近努力的方向了,什么时候让高冷学神给她唱英文歌,那她可就太有排面了,光宗耀祖有没有。   思绪从幻想中抽离出来,裴景书才注意到二哥的不对劲,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我跟叶峤西越来越要好,二哥你反而不乐意了?”   裴安和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要他怎么说,直接警告裴小囡可以跟叶同学请教问题、绝对不能发展出同学以外的情谊?他可算看出来了,这丫头心思简单的很,说专心学习就专心学习,叶峤西那么个又酷又帅还聪明绝顶的男同学,她也只当免费的老师来用;而叶峤西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根本看不懂这个少年的心思,说不定都是他关心则乱,他们什么意思都没有,自己的行为只会徒增尴尬。   倘若叶峤西当真有点意思,他警告裴小囡也没用,对方又不知道,他要是当面点破,搞不好人家觉得不用顾忌什么,大张旗鼓追求什么的,那他就不是悔不当初,而是直接可以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了。   说与不说,都对现状的影响不大,裴安和最终决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他自己一个人警惕大尾巴狼就行了。   面对妹妹的怀疑,他直接转移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我托人带了什么礼物吗?”   简单粗暴的转移方式,依然很凑效,裴景书猛地回头追问,“快说说,究竟是什么?”   “随身听你听过么?”   裴景书茫然的摇头,她听过,但是没见过。   就算是上辈子,她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大十来岁的堂姐表哥们,整天抱着MP3还是MP4听歌看小说电影。等她长大,大家都玩智能手机和iPad,连MP3都成了时代的眼泪。   随身听什么的,跟古董也差不多了吧。 第42章   裴安和还挺享受妹妹单纯无知的模样,耐心给她解释了一番,“你见过这几年新出的收音机没有?可以放磁带的那种。随身听跟这种收音机差不多,当然不能收听电台了,它就是专门播放磁带用的,相应也比收音机轻便小巧多了,巴掌那么大小,随便揣在口袋里就能用。对了,它还有配套的一对耳机,插上耳机线,随身听里的声音就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管听什么都不用担心被打扰了。”   把东西从齐家拿回家后,裴安和以研究的名义,拆开了要给裴小囡的那台随时听摆弄起来,之后的大半天都算是沉迷其中了。   比起随身听尽显高端精巧、随身携带的外观,他显然更喜欢那独一无二的耳机设计。   试想一下,戴着耳机出门听歌,别人抓耳挠腮都不知道他在听什么,岂不是显得他很神秘高贵、与众不同?   但凡这小东西价格便宜点,裴安和都得给自己也搞一台。   可眼下这个价格,他要是一口气收三台,那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裴安和决定跟裴小囡打个商量,每周借他一两天,用来听听歌装装逼,这时便口若悬河的吹捧起起来,“别看这随身听小小的、不起眼,其实用了不得了的科技,全世界就只有隔壁岛国能生产,我们国家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南边靠海,源源不断的好东西运进来,只要肯花钱,就没有买不到的。所以说我们运气好,赶上齐大哥去那边,就请他帮忙捎了。”   裴景书嗯嗯点头,心想听起来也不是很高科技的样子,便问了出来,“既然跟收音机功能差不多,价格应该没那么离谱吧?”   裴安和呵呵一笑,对妹妹这被贫穷限制的想象力表达了不屑,才勉强开了尊口,“那你就天真了,科技都是无价的,偷偷摸摸运回国卖的随身听,一台就要一千五,齐大哥帮我们讨价还价,加上一口气买两台,算是大顾客,对方最后要了两千八。”   “什么?”伴随着裴景书的不可置信,是急刹车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说起来,在她埋头学习的时候,卤味店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这两个月的营业额都突破了万元大关。   同样的,店里的成本也增加了,老爸和二哥两人的工资更是占了不少。   是的,裴安和也从卤味店领工资了,还是裴景书主动提议的。   自己躺着不干活都有分红拿,还是远超预计的百分之三十五分红,纵使裴景书对赚钱的态度是多多益善,永远不可能嫌钱多,可也知道她占了大便宜。   二哥如此够义气,她也不能含糊,遂强烈要求二哥给他自己开工资。   眼下,老裴同志这个预备店长已经涨到了一百,而二哥干着是正式店长的工作,拿个两百也很合理。   如此,除掉所有开支,裴景书在九月份,依然分到了一千九百多元的巨款!   上个月就更厉害了,学习渐入佳境的她,已经有点沉迷刷题无法自拔,都没怎么关心过生意,都得到了两千零几十块的分红。   现在是十一月的中旬,再过半个来月,又有一笔分红进账了,裴景书目测依旧会在两千元左右。   把这三个月的分红,和暑假攒的五千多存一起,那她就是如假包换的万元户了。   在跟二哥签订全新的分红协议时,裴景书是万万不敢想这种好事的。   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今年收入过万,做实万元户这个尊贵的身份。   对了,裴景书小目标里的今年是指农历,用公历的话,得把一整个一月也算进去。而她提前整整两个月就完成了目标,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满足。   但裴景书知道,她是货真价实的富婆,二哥就是实打实的土豪了。   没有自己这个对半分帐的合作伙伴,他这两个月赚得盆满钵满,她目测卤肉摊每个月就有三千左右的净利润,二哥统统收入个人腰包;卤味店这里,二哥除了工资,另外还手握百分之六十五,几乎是她分红的两倍,每月至少在三千五以上。   两边加起来,二哥短短两个月的收入,已然远超她的小金库了。   二哥的收入,放在裴景书重生那会儿算不错了,在这里嘛,都可以用腰缠万贯来形容了。   然而,得知腰缠万贯的二哥,花了两千八给她和好朋友买随身听,裴景书依然十分震撼,惊得她连车也骑不下去了,站在马路边,痛心疾首的问他,“你知道两千八什么概念吗?实在不行把钱给我呀,我凑一凑,还能再买一套房!”   裴安和看到妹妹替他心疼钱的模样,一阵暖流才涌上心头,谁知她话锋一转,又念叨起买房子,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满脑子只有买房,要那么多房子,一个人又住不了。再说,大嫂帮忙打听了半天,至今没听到哪家卖房子的消息,你这一套房都买不上,急什么?”   说到最后,裴安和拍了拍妹妹,语重心长劝道,“我们努力赚钱,也为了享受生活,花了还能再赚,你就放心吧。”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劝立志吃喝玩乐当米虫的裴小囡放轻松,好好享受生活,这可真是黑色幽默。   裴景书一点都不进二哥的劝慰,她甚至愁得开始仰天长啸了。   苍天啊,她这辈子对渣男二哥,是注定操不完心了吗?   还劝她放轻松呢,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了帮他逆天改命,摆脱渣男的炮灰命运,已经用光了两辈子的聪明才智啊!   她好不容易从创业入手,忽悠得二哥停薪留职,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间接远离了女配和暗中窥视的女主,可目前也只是堪堪解决了白富美女配的问题——裴景书也是昨天久违的偷听大嫂和老妈聊天,才恍然大悟,那天她兴冲冲回来宣布考试好消息,大哥半夜还在家里跟爸妈商量正事,原来就是说二哥的终身大事。   本来大嫂也在的,才聊到一半,裴远江突然闹着要跟哥哥们一起睡。   小家伙今年长大很多,睡觉也没那么闹腾难哄了,大哥大嫂偶尔会带他回自家睡,一家子偶尔也要关起门来好好相处嘛,因此他一闹,大嫂便把话语权交给丈夫,先带着小儿子回家了。   另一方面,她也不放心两个大儿子单独在家太久。   是的,那天话题就是许向华挑起来的,起因很简单,她临时得知同事小白下班要去相亲的消息。   白晓晴一直是许向华心中最合适的妯娌人选。   她本人性格软和,家境优越,在许向华眼中,她对小叔子真是一往情深——自从小叔子进厂这两年,小白拒绝了身边所有相亲局,任介绍人夸的天花乱坠,她连见都不愿去见一面,怎么不算真爱?   倘若能跟这样的白富美做妯娌,许向华真是一百个满意。   尽管小叔子决定下海那会儿,她短暂打消了这个念头,但随着他生意红红火火,连卤味店都开起来,许向华的心思又跟着活络了。   他们家小叔子还是那么一表人才,既有生意头脑又有手艺傍身,关键是能赚钱,年纪轻轻就快成万元户了,怎么就配不上小白了?   许向华认为,小叔子发家致富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他没有工作反而成了优势,毕竟他要上班就只能拿死工资,还发不了财呢,看在钱的份上,小白父母多少也会通融一下。   再说小叔子做了生意,也比以前更需要人脉和关系,找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老丈人,说不好哪天就做大做强、形成规模了呢。   总之他俩比以前更相配了,夸一句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于是,得知小白下班就要跟相亲对象见面吃饭,许向华心急如焚,一边暗暗祈祷相亲不成,一边急吼吼回家给丈夫和婆婆敲边鼓。   她对是小叔子有信心的,小白只是见面又没有确定关系,老二主动争取一下,成功上位的希望很大。   这一次,就连随遇而安的裴平洲都支持媳妇的想法,认为这个小白是弟弟最好的选择了,他本来就到了成家生子的年纪,人家姑娘是个好的,岳家还能提供人脉和助力,这门婚事多完美呐。   在夫妻俩个轮番游说之下,苗红旗也肉眼可见的心动了,但她冷静下来,也只回复了两个字:不成。   不是婚事不好,而是老二他压根没心思,这个时候,就算年轻漂亮家境好的姑娘主动送上门,他估计还要嫌人家碍事,要他凑上去、温柔耐心的哄其他女孩,是万万不可能的。   苗红旗把裴安和的心思摸得很清,他怕不是宁愿再开一家店,也不愿意把时间花在哄女孩上面。   裴平洲十分信服母亲的判断,但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天特意等到老二回家,准备试探一番,然而刚起了个话茬,就被他忙不迭的请走了。   裴安和的态度,已是一览无余。   裴平洲都带着遗憾回家了,身为大嫂的许向华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小白跟相亲对象一来二去,周日这天轮到她休息,也就忍不住来找婆婆吐槽,宣泄内心的遗憾郁闷了。   苗红旗的遗憾一点也不比她少,婆媳俩对着哀声叹气了大半天,本来没注意她们的裴景书,也不得不竖起耳朵偷听了。   她跟老妈和大嫂的心情恰恰相反,裴景书只觉得喜出望外。不到半年,白富美女配已经跟相亲对象眉来眼去,听大嫂的意思,随时可能传出定亲的好消息,那就意味着她跟二哥彻底没了交集。   太好了,女配这道坎算是成功迈过去了,可见她当初忽悠二哥专心搞事业的决定多么机智。   裴景书鼓掌叫好之余,只剩下对自己智商深深地叹服了。   欢喜过后,裴景书更冷静了,她清楚女配只是二哥经历的一道小坎坷,他和他们全家悲剧的真正源头,还是在女主林元英身上。   林元英对上辈子的渣男执念深重,重来一次还要痛打落水狗,没道理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苟得标准,就放过渣男不去报复了。   他们双方,将来很可能还是要面对的。   而面对女主的唯一方法,就是强大自身,把事业搞起来。   但凡他们有了一点自保的实力,林元英意识到,她不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把他们整得死去活来,她自己也要付出相应代价,很有可能还会影响她自己的事业前途,到那时,对方自然而然会重新评估,到底该不该报复他们,值不值得报复他们?   人拥有的越多,就越会害怕失去。   总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个道理裴景书都懂,二哥竟然一无所知,还在劝她享受生活?   裴景书那个愁啊,为了掰回二哥那令人堪忧的消费观,她生平第一次苦口婆心劝说,“知道你很有钱了,非要享受生活,那你买点保值的东西嘛,黄金,玉石,手表,邮票,哪怕是股票也可以了,这些东西多体面,既满足了你消费和炫富的心情,完了人家每年价格还在上涨,等于升值,一举多得!可你跑去买随身听,花里胡哨不说,价格跌得又快,现在一千五,等过年人家出了新品,还能卖八百不?”   不等二哥回话,裴景书小嘴如机关枪,继续叭叭,“哦不,你一口气买了两台随身听,两千八,两千八百块啊,二哥你要是用这钱去开店,够开一百家卤味店了,我们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呀!”   说到最后,裴小囡总算是图穷匕见,她才不希望二哥消费,他把钱攒起来源源不断的开店,钱生钱、利滚利,才是她最期待的局面。   裴安和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倒也不介意。   他刚才没说话,主要还是惊讶,傻白甜的妹妹不仅对经商有天生的嗅觉,原来她对经济也有深刻见解,升值、保值这些词,他第一次听,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裴小囡这番话可真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但他认同妹妹的大道理,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随身听有多贵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既然买了,自是有他的用意,不会随便妹妹说两句就动摇自己。   只见裴安和微微一笑,语气从容的说,“买随身听是让你学英语用的,我还请齐大哥配了英语磁带。所以它值不值得,就要看你的成绩了。”   裴景书:……   很好,她感受到了亲哥沉重的爱,沉得快把她压死了。 第43章   来自亲哥沉甸甸的爱,裴景书跪着也要收下。   这一份昂贵的礼物,让二哥荷包瘪了一大截的同时,也让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裴景书为此签下了每天至少早起半小时,在家里听磁带练英语听力的不平等协议。   在她忍痛接受这个条件时,裴安和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满意笑容。   这个笑容太意味深长,裴景书感觉后背一凉,这才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对啊,这份礼物,明明是你自己承诺给我考进全班前十五的奖励,怎么还有要求?”   一份奖励让她付出两次代价,他这是套娃啊。   看她终于反应过来,裴安和笑得更畅快了,“那我不管,这条件是你自己答应的。”   他摆出一副“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的架势,裴景书也只能认了,千层套路就千层套路,谁让这是亲生的,还能扔咋地?   至于他们的条件,为什么是早起在家听磁带,而不是如裴安和一开始打算的,她把随身听揣兜里,走到哪里听到哪里,在学校上早读或者大课间,也要随时掏出耳机听两段?   这当然是因为带四位数的随身听去学校太高调,就怕成绩没提上去,先因为这个闹出什么事端来——这个细心的提议,是苗红旗想出来的,她甚至难得强硬要求裴景书照做。   苗红旗一早看到老二忙里偷闲跑了趟朋友那,不多时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告诉她,这些也都是托齐家大哥从外边带的,给他们两老和兄嫂侄子们的小礼物,他没时间,请她帮忙分一分。   老二人情老练、滴水不漏,苗红旗并不意外的,只是看到他忙得连礼物都没时间分,却有心情摆弄一个巴掌大的“小玩具”,那爱不释手、目光灼灼的样子,除了数钱,还没见他对别的东西这么在意过呢。   苗红旗立刻意识到,那不可能是她以为的玩具,便随口问老二那小玩意儿是什么,多少钱。   裴安和也不觉得对亲妈还需要藏着掖着,毫无保留回答,是奖励给裴小囡的随身听,学英语用的,他还给叶峤西也准备了一个,两台加一起两千八。   老母亲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反应比裴小囡强烈多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但凡再脆弱一点,这会儿怕不是要上呼吸机了。   好在苗红旗不是那种一不顺心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她冷静下来就知道,东西是托熟人坐火车从外地带回来了,火车都要二十个小时,千里迢迢的,钱已经花出去,退是不可能退的,她哭天抢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倘若家里几个,都是那种父母掉几滴眼泪就如临大敌、之后他们说什么是什么的老实孩子,苗红旗也不介意哭一哭闹一闹,至少能让他们引以为戒,下次不敢再这样随意挥霍。   可他们都不是。   老二更是典型的聪明人,他自己认定并坚持的事情,不会被任何人改变。   生养他的亲妈也不行。   苗红旗不想折腾一场却徒劳无功,除了讨嫌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努力自我消化情绪。在此之前,还用看那种可以抢救却偏要自己放弃的作死病患的眼神,拍了拍老二的肩膀,“你好自为之吧。”   对于挥霍无度的老二,苗红旗尚且情绪稳定,只是没轻没重、多贵重的礼物只要哥哥敢送她敢收的裴小囡,她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兄妹俩完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自己高兴就好。   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但为了展示老母亲的端水技能,苗红旗还是不轻不重说了她一句,“你还是悠着点吧,都快把你二哥的钱包掏空了。”   没想到裴景书深以为然,沉痛的点头,“我已经吸取教训了,二哥从不做亏本买卖,越是贵重的礼物,就越要付出惨痛代价才能得到。”   二哥斥巨资给她买的,分明是学习机啊!他还要求她在学校见缝插针的用它学习英语,让她本就不富裕的课外时间,更加雪上加霜了。   苗红旗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得知了裴小囡为此付出的双重代价,亲妈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落井下石,提出学习机,哦不,随身听不能带学校去,为了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最终协议就成了她每天至少早起半个小时练英语,晚上回家最好也要学一会儿。   苗红旗表示,老二工作忙,她会帮忙监督裴小囡,让她一丝不苟完成全新的学习计划。   裴景书:……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这礼物不收也罢!   然而买都买了,不要是不可能的,亲妈亲哥都是狼灭,裴景书打不过,决定加入他们,把别人拉下水。   这个别人毫无疑问,只有叶峤西了。   随身听到她这里成了学习机,没道理学神就能免俗嘛,要卷大家一起卷。   裴景书开始催促二哥早点把东西送给对方,甚至不介意代劳,“你要是这两天抽不出时间,那就给我吧,我明天就帮你送到叶峤西手上。”   “不行!”裴安和矢口拒绝,语气竟难得有些激进。   随即,在家里两位女士探究的目光下,他迅速平复了情绪,不动声色的补充道,“妈刚才提醒得很及时,景书你还是个学生,带这么贵的随身听去学校,很容易引起是非。既然带自己的随身听去学校都不适合,又怎么能让你拿着给叶同学的去学校送给他,万一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解释不清?”   裴景书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解释不清的?不想让人知道随身听是我们送的,也可以说是之前借叶峤西的,现在还给他啊。”   苗红旗看着一无所觉的裴小囡,不动声色叹了口气。   裴安和倒是不介意妹妹的迟钝,他巴不得裴小囡越晚开窍呢,便笑着给她解释,“这么贵的东西,你说找叶峤西借的,其他人也不敢相信,什么关系啊这都能随便借?退一步讲,他们信了,再也有样学样也去借用,人家拒绝还是不拒绝?可不要给人家送礼物,反而送出麻烦来了。”   裴景书被他这送个随身听还一堆道理讲究搞得头大,小手一摊,“好好好,那我不插手,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出去?”   就这么着急?裴安和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倒也配合,“明天好吧!顺便也给张大哥他们一家带了些外边的特产,明天我送去他们家,正好请张大嫂帮忙转送。”   裴景书有点不明白,斥巨资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二哥居然请人转送,把人情送给别人,他什么时候这么舍己为人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她对二哥的办事效率表示很满意,正点着头,突然听到老妈的悠悠的声音,“老二,你之前不是说这周末请小叶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把随身听送给他的吗?”   裴安和:……   猝不及防遭遇亲妈的背刺,抬头又看到妹妹那清澈愚蠢的目光,“是这样吗?”   裴小囡用的疑问句,但心里那点儿“这才是二哥的作风”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裴安和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也没办法反驳,他不能说他现在心态变了,要严防死守大尾巴狼,这么说相当于把那点有的没的小苗头彻底摊开,裴小囡对此是什么态度不好说,但是他们老妈,指不定多兴奋。她对叶峤西那丈母娘看女婿的心理,全家也就当事人还一无所知了。   裴安和不能说实话,只好用裴小囡当挡箭牌,“之前是这么打算,但你这里不是催着么?”   苗红旗一槌定音,“东西又不会张腿跑了,不急在这几天,就按照先前的打算吧,我都安排好了那天待客的食材了。”   今天才周一,就安排好了周日请客的菜单,您这安排得也太早了吧?裴安和简直无力吐槽,只能艰难的点头,“……好。”   说完回头,又对上妹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自己跟小鹌鹑似的声都不敢出,还怪起他对老妈不够刚来了。裴安和感受到了会心一击,已经不想去追究,她这份迫不及待,到底是为了给叶峤西惊喜,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了。   今天连番遭受最亲的两位女士打击,坚强如裴安和也扛不住了,他暂时决定摆烂,啥也不管。   可惜他的摆烂,丝毫并不影响什么。苗红旗按部就班推进待客流程,而裴小囡看二哥都反抗不了亲妈的权威,再怎么失望,也还是按照老妈的吩咐,提前几天向叶峤西发出了邀请。   顺便安慰自己,学神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要跟她一起接受学习机的折磨。   她就这样开始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全新作息,一口气坚持到了周末。   星期六的晚上,终于没有晚自习,她在家一边塞着耳机听歌、一边刷题,丧心病狂的二哥只给她一堆听不完的英语磁带,而机智如她直接摸到二哥房间,从抽屉里翻出好些粤语歌带。   好家伙,二哥真是会享受啊,趁着她去上学,他在家都听上粤语歌了。   现在的乐坛已经进入港娱时代了,二哥也算是时尚达人了。可惜她熟悉的天王天后都还没出道,翻了半天,找出两张里面有谭校长、林子祥陈百强这几个勉强听过的老歌手,哦不,人家现在搞不好都是小鲜肉呢。   裴景书听着歌刷题,感觉就挺棒,学习都变得津津有味起来了。   就是有点过于投入其中,等她发现客厅说话动静挺大,赶紧摘了耳机出去凑热闹,已经错过全程,只抓到二哥准备跟好友离去的背影。   这可怎么行呢?裴景书果断拉住两人,“二哥你们要去哪?还有家成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齐家成笑道,“今天下班早,也没什么事,顺便去毛纺厂帮你哥看看摊子,刚刚忙完收摊,就帮着一起把东西搬回来了。本来要跟你打招呼的,但我们走到门口,看见你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索性就不打扰了。怎么,你写完作业了?”   没写完,所以裴景书避而不答,眨着大眼睛看二哥,“所以你们现在要出去玩?”   裴安和摇摇头:“不算是玩,明天的卤味请爸帮忙弄了,正好有一晚上时间,阿成约我去他家喝酒,正好我也想问问他大哥去外面的见闻。”   就知道二哥今天有节目,裴景书双眼亮晶晶:“带我一个,我也想听外面的故事!” 第44章   在裴景书赌咒发誓绝不耽误作业、把笔尖摩擦出火星子也要补完作业之下,裴安和最后勉为其难带上她这条小尾巴。   但她不在意二哥是欢迎还是勉强,反正她如愿了,赶紧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   齐家距离他们也不远,步行一刻钟,裴安和有车都懒得骑,跟齐家成大步流星的赶路,裴景书这大长腿感受到了压力,只好跑着小碎步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还好她年轻力壮、年富力强,这么小跑一路脸不红气不喘的。   路上,齐家成跟裴安和勾肩搭背聊着什么,偶尔也回头关照一下好友最疼爱的妹妹,“景书,听说这次考了班里第十四名?真是了不起,我们知道的时候都大吃一惊,这么优秀,怎么还这么谦虚?学习好就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为你高兴高兴啊。”   裴景书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一次期中考试,怎么连你们都知道了?”   好家伙,真该让觉得她现眼包的小伙伴们都来看看,她二哥可比她能吹多了,一个期中考试成绩,都能宣扬得亲朋好友都知道,等她期末当真考进全班前十,二哥岂不是直接拿个喇叭在家属楼全区广播?   “我当然知道,你忘了?奖励你这次考试的随身听,还是你哥从我家拿回去的。”   原来如此,那她冤枉二哥了。   但裴景书一点也不心虚。   齐家成说完继续夸,“你们一中已经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了,能考进去的都是好学生,你这个成绩在一中也该是尖子生了吧,这两年努努力,保持下去,我们就等着喝你的大学酒了。”   其实她目前的成绩,考专科还有希望,考大学还是差得远。别人不知道,齐家成却是最清楚的,因为他弟弟成绩比裴景书还好,小学初中从来没有掉出过班里前五,今年中考更是考了全校第一。   填志愿时,全家都在一中和师专两个选择犹豫不决,最后他弟去了师专。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没有把握小弟上了高中,大学就能十拿九稳,但他选择师专,三年后毕业直接当老师。   等他读书育人、领着国家发的薪水时,当年同学要么考上大学,还要再读四年,高考失败继续复读,毕业那就遥遥无期了。   怎么说,连他弟这种从小成绩拔尖的优等生,都对大学没有把握,选择了稳妥的师专,齐家成心里觉得好友妹妹的大学梦想,委实过于遥远,凭她以往的表现,能考上专科,就够让他们大家刮目相看的了。   不过齐家成在供销社上班,说话最是好听,毕竟他们的态度差只针对普通老百姓,看到干部模样的还是要点头哈腰、拿出服务精神,要是连大人物都呼来喝去,是嫌饭碗端得太稳了么?   正是因为需要看人下菜碟,所以察言观色、说话艺术练得很溜,连裴安和这种人精都得甘拜下风。   齐家成心里为裴景书捏了把汗,嘴上却把她说得天花乱坠,还带着一种让人不认怀疑的真诚不做作,成功捧得裴景书心花怒放。   裴安和也不知不觉抛开了矜持,笑得牙不见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妹妹考上大学他走上人生巅峰的画面,“那就借你吉言了。”   齐家成也不完全是吹捧,他拍着裴安和的肩,“兄弟们都知道,你现在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妹妹再考上大学,就是十全十美,你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景书看在你哥做梦都惦记的份上,再努努力给他圆一下梦呗?你要是能做到,家成哥也得给你包个大红包!”   还有这种好事?   她才不管家成哥的大红包,究竟是看谁面子给她的呢,反正钱到了手里,就是为她的买房事业添砖加瓦了,裴景书只管双眼发亮的应下,“那就一言为定,我们都听到了,家成哥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一路有说有笑到了齐家。   齐家成父母兄嫂都在,全家人十分热情接待了他们。   裴景书也不是第一次跟她哥来蹭吃蹭喝,十分坦然的在他后头打招呼、进门落座。   说好的喝酒聊天,餐桌上摆好了几碟子小菜,有她爱吃的水煮毛豆、油炸花生米,甚至还有他们店里的卤味。   整得这么隆重,裴景书怎么能客气?她不喝酒,可以吃点零食小菜,便也理直气壮跟着入座了。   齐母打趣道,“景书也要上桌啊,那你不喝白的,阿姨给你打碗甜酒?”   “好的,谢谢齐阿姨,不过我不用一碗,来一杯就够了。”   齐母笑了,“好,就给你也上一杯。”   不一会儿,她的甜酒到了,端上来的却不是齐母,而是一个皮肤黝黑、看着眼熟又想不起是谁的中年女人。   因为似曾相识,裴景书道了谢,继续直勾勾盯着人家研究,女人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嘴,裴安和注意到这里,忙笑着介绍道,“景书,这是齐悦姐,干嘛瞪着一双眼睛,你不认识人家了?”   裴景书目瞪口呆,很快在二哥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原来是齐悦姐,好多年没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居然是小时候带着她玩的大姐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齐父齐母孩子生的密集,齐家成和他大哥大姐的年龄也就差了三四岁,也就是说,身为家中长女的齐悦,今年不超过三十岁,可看她的外表,至少老了十岁。   齐悦不仅容貌憔悴显老,性格也和她记忆中爽朗活泼的大姐姐,判若两人,明明她是主裴景书是客,她却仿佛被裴景书的笑容烫到了,拘谨的回了句,“回来有段时间了,你们慢慢吃好好聊。”   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背影都透着几分局促无措。   没心没肺如裴景书,也不免在心里唏嘘,女知青真是太惨了。   她还记得当年政策要求,每家必须有一个孩子要下乡,身为长女的齐悦姐主动报了名,后来齐大哥和齐家成才能顺利接班父母的工作。   齐悦姐十八岁下乡,被安排去了云贵那边,好几个月后才寄信回来,听说路上就花了十天半个月,先坐火车再转汽车,最后翻山越岭才到插队的地方,交通实在不便,这些年跟家里只写信联系,一次也没回来探亲过。   裴景书上一次听到齐悦的消息,是她二哥回城不久,跟父母闲聊时谈到的,据说在恢复高考之前,齐家就有了找关系把齐悦姐弄回来的想法,可她那时候已经结婚生子,自己写信回来拒绝了父母的好意。   当时爸妈也感叹,这么好的孩子留在那穷山恶岭,这辈子都跟父母兄弟见不了几面了。   这才感慨不到两年,齐悦姐就回来了,既然回来了有段时间也不急着走,大概率是要在娘家长住了。   裴景书也就为小时候喜欢的大姐姐惋惜了两分钟,注意力就被二哥他们的对话吸引了。   齐大哥两口酒下肚,便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聊起他这趟出远门的经历。   裴景书凑过来听了两分钟,终于发现了盲点,“咦,齐大哥你这次去的原来是羊城,怎么不去深市看看?”   她听二哥说了南方大城市、经济发达、偷渡走私什么的关键词,下意识认定他去的是最有名的经济特区深市,都没跟二哥再确认一下。   突然得知齐大哥去的是隔壁羊城,她表示始料未及。   然而大家对她的提议,都很不以为然,齐大哥还打趣道:“景书也知道深市呐,看来多读书是好事,见识也比别人多。不过你了解的还不够,深市听起来名头大,什么经济特区,其实直到去年才成的市,以前那里就是个小县城。就算上面看好它,出大力气扶持,发展起来也要时间的,哪里比得上隔壁的羊城历史多悠久,经济发达。”   裴安和深以为然,“羊城发展了这么多年,我们都知道那边繁荣富饶,不是什么小城市可以比的。”   裴景书算是发现了,他们都认定她问了个蠢问题,调侃她照本宣科、把书上看到的事情当了真,有书呆子的嫌疑呢。   好家伙,她还没笑话他们,对未来的国际化大都市一无所知呢。以后的人们常说北上广深,殊不知,深市的房价一度傲视群雄,均价有超越首都的记录,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反正在她的认知里,深市就是全国第三,羊城当然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说实话,论发展前景,裴景书肯定是更看好自家省会,大名鼎鼎的电商之都,能没有一点排面么?   裴景书认为二哥他们重视羊城忽略深市,妥妥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也不急于分辨。   一来时间会验证一切;二来无论是羊城还是深市,和他们的生活都比较遥远。   她没啥大志向,上辈子作为典型的江浙沪独生女,都被网友调侃是中了投胎彩票的幸运儿,现在也一样,包邮区的生活太安逸,裴景书打定主意一辈子不挪窝,这辈子基本蹭不上深市腾飞的红利,因此也没必要摁头让二哥他们都信她的。   裴景书就当没听出他们的调侃,继续津津有味听齐大哥讲他在羊城的经历。   “我这次去了那边十三行,听说在历史上也很有名,清朝设立十三行,当时主要卖咱们的绫罗织锦,这些都是国外有钱人追捧的,所以发展的很快,本地人说,民国时期十三行已经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了,不过还是以服饰布匹为主流,因而发展到现在,最多的也是服饰皮包……”   接下来,齐大哥洋洋洒洒讲他在十三行的见闻,“本地人说起十三行就一脸骄傲的竖大拇指,社会建设需要大量的外汇,而国家外汇储备远远不足,如今正是热火朝天创外汇的时期,他们十三行在其中贡献巨大,贸易出口率屡创新高。听到这些话,我还以为那里就是做出口生意的呢,去里面打听了才知道,更多的是我们自己人去批发。”   “我看见那些个老板进货,拎一皮箱的钱就去了,看中哪些款直接让开单子,先交钱,货可以一圈买完再回来。档口看店的老板娘很多都不爱搭理人,开口不还价,一个款式最少几十件起拿,所以老板们钱带的多,一次也就能光顾三五家档口。不过,那里的衣服质量是真的好,款式又洋气,别的地方都见不到,所以很多人拿了货回去,就说是进口的,或从港岛传进来的,价格翻几倍照样不愁卖,拿货价再贵也是有赚头的。”   “齐大哥,你说十三行是什么最大的批发基地?”裴安和对这一点很感兴趣,“不是说羊城到处是工厂?我以为去那边做生意进货,都是直接去厂子里,怎么还是去批发城?”   “工厂我也去看过,规模大的厂没点关系是进不去的,私人的小厂子倒是挺多,但好像因为机器的关系,他们的产品很单一,毛衣厂就只做毛衣,牛仔裤厂就只有裤子,甚至还有很多是代加工厂,只负责某批服装的零件部位,找厂子进货反而费时费力——打个比方,一个女装店的老板去进货,店里卖外套、衬衫、裙子、裤子,甚至还有少量的女式皮包和皮鞋,这就要跑上七八家小厂把货凑齐,如果去十三行,一条街逛完就能把货拉走,你说哪个方便?”说到激动处,齐大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瞬间红成关公,也丝毫不影响他滔滔不绝,“话又说回来,十三行的档口去工厂拿货,量非常大,价格压得很低,同一家工厂,我们去是没有人家那个优惠的,搞不好去批发城还更便宜些呢。”   裴景书虽然也听得认真,但远没有她二哥那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的专注度,一边听一边还在发散思维,从十三行联想到了省会的四季青。   四季青比不上历史悠久的十三行,但有一段时间,它在服装行业是鼎鼎有名的,走得也是高端精品市场,她还记得小时候去杭城的小姨家,四季青是每年必须打卡的地点,妈妈每次都很上头,在四季青买衣服跟去拿货的老板一眼疯狂,她还很乐意给同事朋友同学们代购。   后来电商之都崛起,女装占据半壁江山,正是四季青发挥了巨大的优势——依托这座大型批发城,周边建立了许多女装工厂,发展好的后来都成立电商品牌了。   可惜这会儿四季青连个影子都没有,电商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裴景书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想起离他们更近的皮革城。   唉,怪她出生太早,这会儿皮革城同样毫无动静。   反倒是日后举世闻名的世界小商品之都,好像就这两年准备成立小商品市场了,可以看看自己能不能蹭上这一波红利。   那边稍微有点远,大巴好想要坐一上午,加上她还在上学,想要趁机去小商品市场分一杯羹是不可能的,所以裴景书不忘初心,想着到时候去市场买点商铺,当快乐收钱的包租婆。   她还记得,父母他们口中的义乌,是个有名的贫困县,要成立小商品市场的风声已经传出来了,但周围人都是不看好,甚至当笑话一样讲,觉得他们纯属是吃不饱饭瞎折腾。   裴景书这会儿把记忆挖出来,都觉得比做梦还离谱,这会儿有名的贫困县,四十年后可是国际化大都市,小说都不敢这么编吧?   不过起点低有低的好处,正好让她裴小囡捡漏——小商品城如今穷困潦倒,房价岂不是非常低?   在小商品市场里面投资间商铺,收益说不定比得上老家好几套房!   嗯嗯,记下来记下来,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商机,而且可遇不可求。   裴景书关心完小商品市场的进度,那边齐家成他哥也从十三行,讲到了运货渠道。   此时的改革开放,又没完全开放,上面依然抓投机倒把,只是他们这种小商贩不被人家看在眼里而已。   现在被重点关照的都是倒卖行为,比如齐大哥说的,从羊城进货回老家卖,就属于倒卖。   而且抓到卖也很任性,货物成功运到本地,任你开店还是摆摊甩卖,都没有人管,他们只抓运货途中的,查火车是最有效的手段。   货物一旦被查,轻则罚没重则坐牢,不管怎么说都是血本无归。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查火车的乘警也算自己人,他们工作人员“自己的行李”或者“给亲朋好友带的土特产”,只要不是特别离谱,都不会被检查。   久而久之,就有心思灵活的乘务人员,利用工作之便赚点外快,说不定每个月的副业比他们工资还高。   这也是很多人都想进铁路系统的原因,火车上的乘务人员相亲,不管是男生女生,都吃香得很呢。   所以齐大哥这里重点介绍了下他老婆的娘家,刚好她一家子都是铁路人。   齐大嫂因为晕车,只能在火车站卖票,她家里两个兄弟都是乘务员,只不过跑的是周边路线。   最近,齐大哥经过大小舅子牵线搭桥,认识了跑羊城那条线的乘务员。   都知道羊城那边经济发达,想着托乘务人员运货的人不少,齐大哥一去打听,人家直接明码标价,大包裹十五,小包裹十二。   当然这个大包裹是指三十公斤那种规模。   “这位小秦兄弟说,一次最好不要超过一百五十公斤,太多的话上面不好交代。不过他每月都要跑六七个来回,反正是按重量算,多请他带几次也可以。”   听到这里,别说裴景书听懂了,裴安和更从他滔滔不绝聊十三行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打算,此时便笑着敬了一杯,“齐大哥连运输都打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想来是财源滚滚。”   齐大哥摆了摆手,“什么财源滚滚,实在没办法了,找条路子养家糊口罢了。”   齐家成在旁边解释道,“我哥因为上次帮人出头的事,跟他那个顶头上司结了梁子,人家现官不如现管,背后关系也硬,现在铁了心要整他,单位已经待不下去了,爸妈本来掏出了老本,准备打点一下给他调个岗,但这不是看你们开店赚得盆满钵满,我哥觉得不如下海,爸妈的老本正好借给他当本钱。加上大姐回来快一个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如果这个女装店能开起来,我哥负责跑羊城进货,我姐正好在店里卖衣服,也算是一举两得。”   他们没说齐悦姐遇到了什么,但裴景书看二哥的神情,他应该是清楚的,只能暂时压下好奇心,等回去找二哥打听内情,现在认真听他们说正事。   齐大哥抹了把脸,语气沉重却透着一丝坚决,“大姐当初是替我下乡,吃了十几年苦,千难万难才回来,不能因为找不到工作,又让她回那个穷乡僻壤。”   齐家成也点头,牺牲了大姐一个人,让他们两兄弟舒舒服服待在城里,他心里也是有愧的,此时便叹气道:“要不是爸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加上我年底就订婚了,对象家里就看中这份体面工作。我真是也想跟大哥大姐一起干了,我们供销社生意一天比一天差,铁饭碗端着又有什么意思?”   裴安和于是用自家大哥的话安慰好兄弟,“一家子总要有个端铁饭碗的,你有份工作在,不仅叔叔阿姨安心,你大哥大姐也少了份压力不是?供销社现在还是不错的,工资福利也不少发,退一步讲,以后真的不行,你这身本事也不缺工作,大不了跟我一起干。”   齐家成也笑,“我还想以后下岗了,可能要去跑业务,有你这话就安心了。”   裴安和活跃了下气氛,又正色道,“齐大哥的想法我是支持的,这生意我打心底看好,只有一点,需要投入的成本太高了,进货、路上打点关系,听你的意思是,每次进货还必须本人去羊城?那就还有路费和外面吃住费用了,再加上店面装修什么的,我就粗略估算一下,一开始的投入至少要两三千,毕竟要保证进货资金充裕。这对你们的压力太大了。”   不说他跟齐家成这么多年的交情,单单这次齐大哥去羊城,他总共请他带了三千远的礼物,这可是一大笔巨款,齐大哥不仅妥妥当当给带回来了,还尽可能帮他压价,节省了不少钱,就冲这份人品,裴安和也说了句掏心窝子的,“你们没做过生意,不如跟我们一样先卖吃的,开店成本也就几百块,可能没有这个服装生意赚得多,但至少比上班强一百倍。” 第45章   “都知道小吃生意门槛低,所以很多人都跑来干这行,竞争太激烈了。我们跟你也不一样,伯母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她不仅手把手教你厨艺,还有独门的卤味配方传给你,你们与其说是做生意,不如说是靠本事吃饭,周围开再多的店,也抢不走你们的顾客。但我哥我姐都没这个手艺,更没有独门的拿手菜,跟风卖吃食,也就赚点辛苦钱。”齐家成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未尽之言大家都懂。   本来就赚点辛苦钱,姐弟两个还要对半分,对于有正式工作的齐大哥来说,收获实在对不起他所付出的代价。   齐家成坦诚道,“而且我哥这次去羊城,了解了进货渠道,火车上的关系也打通了,就这么白白放弃赚钱的大好机会,我们都觉得可惜。”   齐大哥也苦笑道,“不过安和说的也对,开女装店的起步资金,不是我们自己能承担的。这次爸妈给了我七百,我跟家成一起凑了五百,带着一千多块钱信心满满出发,到了大城市才发现,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有些人进一次货就一两千了。”   裴安和笑道:“做生意就是这样,投入多回报也大,一两千的货拉回去卖,说不定这一趟就能赚三五千块钱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几乎就是当前社会的真实写照,只要胆子大、本钱足,钱它就是源源不断涌进你的口袋,以一种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速度。   只不过这个本钱,也足够让千千万万的心动人望而却步,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就像是齐家,裴安和知道,一千两百块钱,绝对快掏空他们全家的家底了,毕竟齐大哥结婚也才三年不到,除了彩礼钱,还配了三转一响中的手表、缝纫机和自行车这三大件,那已经够让齐家伤筋动骨了。   眼下齐家成又要定亲,规格总不能比他哥差,他下面还有个上师专的弟弟。   总而言之,齐父齐母给的这七百,怕不是动用棺材板了,齐家成他们兄弟情况也差不多,凑这个钱虽没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却也再榨不出更多了。   而他们一家也都是体面的工薪阶级,好不容易凑了一笔钱,却发现做生意只是杯水车薪,可见做生意并非他们普通老百姓能涉足的。   话又说回来,裴安和确实看好这门生意,若非店里和摆摊两项,加起来也月入五六千,他都想加入他们了。   他尚且听着都心动,何况本就急需赚钱路子的齐大哥?   裴安和很能理解他们的不甘。   齐家成说:“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有本金,这一行是稳赚不赔的,整个市里都还没有卖羊城衣服的吧。”   话说到这份上,齐大哥便期期艾艾开口了,“安和,我也知道这不是小钱,你现在刚起步,做生意也是需要资金的,但如果你手头宽松,可不可以借我一两千?我给你打欠条,利息也按照外面的规矩付给*你。就是今年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这钱最快也要明年才能还……”   裴安和从坐下开始,看着齐家好酒好菜准备着,就知道必然是有事相求,这会儿更是心如止水,甚至觉得齐大哥开口只借一两千,比他预料的还低。   早有心里准备,他便爽快的点头了,正要告诉他们不用利息就可以把钱借给他们,刚张开嘴却别人抢了话茬。   裴景书毫无预兆的跳出来,就像小学生上课抢表现一样高举小手手,大声说:“齐大哥,我有钱,不用问二哥,我也可以借钱给你做生意!”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坐直了身子,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们,蓄势待发,就等着这一刻了。   也成功用一句话镇住了场面,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表情各异却整齐划一,把高光给到一鸣惊人裴小囡。   裴安和纯粹是防备她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也为她突如其来的感慨感到迷惑。   裴小囡在他心里,已经是只进不出的小铁公鸡一枚了,她赚钱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钱存钱,然后抱着存折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这只小铁公鸡,连他自掏腰包给她买个随身听,花了一千四百块,都痛心疾首得跟她自己丢了一千块似的,如今居然主动要借给别人一两千之多,她是哪根筋搭错了?   亲哥哥都这样茫然不解,在场其他人就更加震撼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还在上学的、看起来无忧无虑没有烦心事的小姑娘,居然眼睛眨也不咋的答应借他们一两千块钱。   这世界是疯了吗,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都腰缠万贯?   她能轻轻松松借一两千,那就证明人家口袋里远不止这个数,这一点齐家众人心知肚明。   想想他们自己筹钱,掏空父母兄弟几个的钱包,才千难万难凑了一千多块,却可能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这巨大的落差,很难让人不心酸。   其实,说这话的如果是裴安和,那齐家成他们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很正常,毕竟他开着店又摆着摊,其中艰辛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一个月赚千把来块岂不是很正常?   何况齐家成他们几个发小,经常休假去帮裴安和摆摊,他不确定具体数目,至少能确定,那个不起眼的小摊子,每个月起码就能给好友带来几百上千的进账。   开店的收入怎么说也要比摆摊高一些。   从裴安和七月份初开始下海,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月过去了,他那天掏出三千块钱巨款请大哥帮忙带东西,把他哥惊得连连抽气,齐家成对此却是见怪不怪。   他知道裴安和的家底不止这些,更清楚他不是那种有一块钱就要花得干干净净的人,他能一口气花三千,那兜里至少就有五千。   只是齐家成一直替好友隐瞒着,连父母兄弟也不曾透露。   也正是看到了做生意的好处,这次他哥一产生下海的念头,齐家成头一个支持,出钱出力,为此还稍稍向他透了点发小的底,借钱便是他提议的。   有了齐家成隐晦的透露,齐大哥他们都接受了裴安和已经是大款的事实。   可他没说裴景书也是个富婆啊,为什么连一个小姑娘都如此富贵?齐大哥他们大受震撼,不由自主去看给了他们残缺信息的齐家成。   齐家成此时也在恍恍惚惚,甚至比他们更加怀疑人生。   他想起来,好友确实提过一嘴,店里生意有妹妹的一份,要给她分红什么。   但他只以为顶多给还在上学的妹妹,分个百来块钱,这笔巨额零花钱就够她在学校脱颖而出、羡煞旁人了。这家伙再怎么疼爱妹妹,也不至于太过离谱,他便没往心里去。   万万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裴小囡口气如此之大,她哥怕不是赚的钱都给她分一半了。   那他俩究竟谁才是老板?裴安和直接给他妹打工算了!   齐家成的吐槽滔滔不绝。   裴景书是不管他们都在想什么,只要大家安静下来,把舞台让给自己,她就满意了,在万众瞩目中搓了搓手,狡黠一笑:“不过比起借钱,我更想给齐大哥投资,就像我跟二哥的合作那样,我出钱,你们出力,定期按照约定的比例给我分红,我保证只当一个无情的收钱机器,绝不对你们经营指手画脚。”   齐大哥还没从连番冲击中回神,梦游般飘忽的问,“还……还可以这样?”   齐家成又听到分红两个字,反应很快,立时抬眼看向发小,“你知道的,我们家是不可能再凑出哪怕一百块钱,找亲朋好友顶多也就凑个三五百,远远不够,所以景书的提议,我们不可能拒绝,但你放心让她这么投资吗?”   他显然已经想明白这个投资对于双方的利弊,“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是借钱,哪怕中途遭遇意外,生意做不成甚至是亏钱,我们勒紧裤腰带也会连本带利把它还清。但景书直接投资,就要跟我们一起承担风险了,能赚钱是最好的,但也有可能大家一起血本无归。”   站在齐家成的立场,自家缺钱,接受投资是比借钱更好的方案,因为赚了大家一起发财,万一不小心亏了,他们顶多损失了这笔积蓄,不用背负外债,何乐而不为?   但裴景书好歹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妹妹,齐家成认为迫不及待答应她的话,也太不地道,有必要给他们兄妹说明厉害。   殊不知裴景书想得太清楚了,从小看着老爸在股市里反复横跳,一度破防到甚至见不得她跟妈妈穿绿色,她还能不知道投资有风险这句话?   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为了包租婆的美好未来,她可以承受偶尔的损失,反正未来是光明的。   裴景书信誓旦旦保证,“家成哥,不用征求我哥的意见,我自己考虑得很清楚,万一亏了就亏了,我能承受,不会找你们闹的。”   裴安和则表示,他不仅很放心让裴小囡投资,甚至自己也跃跃欲试想加入了。   果然带上她是最正确的决定,这丫头一涉及到金钱,就跟那什么寻宝鼠一样,小脑瓜子转得可灵活了,把借钱变成投资的操作也能想出来。   格局打开,劣势瞬间变成优势,轻而易举给他们又找到一条赚钱的门路。   裴安和表示学废了学废了。   虽然他慢了一拍,好处即将被裴小囡收入囊中,但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   到切身利益,百依百顺、宠溺无度的好哥哥,立刻奸商附体,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起来,“小囡,你听到阿成说的了吧,这种投资可是有亏本风险的,一不小心血本无归,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大风险呢?还是我们一起投资,我帮你分担一部分。”   裴景书:……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此时此刻她只想问问二哥,良心不会痛的吗?这种鬼话,狗都不信。   不过她也知道,齐大哥他们本来就是找二哥借钱,她眼疾手快跳出来分一杯羹,是她的本事,不可能把好处全占了,终究是大方点头了,“那行吧,我们各出一半的钱。”   出资跟分红挂钩,裴景书相当于让出了一半的利益,自认为仁至义尽,裴安和眼底却有着淡淡的遗憾。   他原先就看好这门生意,见家里的小财神爷愿意出大价钱投资,看好程度再次加倍,便对这个结果有一点失望。   裴小囡还真是下血本投资呢。   看在是亲妹妹份上,他到底还是见好就收了,勉为其难的点头,“行吧,我们各出一半。”   齐家众人又双叒叕目瞪口呆了,看见相亲相爱的兄妹俩,就差在他们面前上演扯头花情节,他们差点以为搞错了情况,这两个究竟是出钱还是收钱来的,怎么还能打起来?   但现实对他们有利,该劝的齐家成也劝了,傻子才会拒绝。   双方立刻一拍即合,就这么愉快决定接受了全新的投资方案。   裴安和很有金主的觉悟,这就接过了主动权,“既然是投资,规模不妨再大些,我跟景书一共出三千,加上你们的一千,凑个四千的启动资金,做生意,尤其是需要进货压货的生意,周转资金一定要充裕。因为你们也出资了,整个流程更是全靠你们运转支撑,我们两个只出钱不出力,所以百分之五十五的大头给你们,我跟景书加起来占利润的百分之四十五分成,怎么样?至于各家要怎么具体分配,这个可以关起门来商量,协议上注明出资数目和两家的分红比例就行了。”   齐大哥他们已经惊喜得找不到语言来表达了。   裴家兄妹一口气掏出三千块投资他们,还只占百分之四十五,大头的利润留给他们自己,这种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不禁要怀疑他们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财神爷,奔着给他送钱、带他发财来的了。   “没问题,出钱的是老大,都听你的。”齐家成看他哥一整个乐不可言,也知道他们是高兴坏了,没这么快平复心情,便替他一口应下裴安和的要求。大概这就是聪明人的默契,他也迅速进入角色,在商言商的说,“我记得你们卤味店的分成是按月结?可惜服装店情况不一样,进货多回款慢,还要压货什么的,大概没办法像卤味店这样一月一结了。”   “不打紧,半年或者一年结一次都可以,看你们怎么安排方便。”裴安和对于这个问题很随意,他又不缺钱,还在源源不断的赚钱,要是服装店也按月结,相当于他每个月都要抽时间查账对账什么的,反而是个麻烦。   他只要知道服装店在盈利就行了,分红可以攒一起结。   裴景书看见二哥接过主动权,跟齐家成你来我往商量起合作的细节,便也配合的深藏功与名,二哥提出的建议和要求是合理的,她只在需要表态的时候刷一下存在感,“我也没关系哒。”   被打断的齐家成和裴安和对视一眼,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们实在太善解人意,齐大哥就很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只想快点赚钱分钱,好让善良的兄妹俩早日收回本金,迫不及待道:“那就半年结一次,周期有点长,安和你们担待些。”   “好。”裴安和看出齐大哥压力很大,朝他安抚的笑了笑,随后话锋一转,“对了,等女装店开起来,齐大哥你每天不是在进货,就是去进货的路上,店里完全靠齐悦姐一个人撑着,规模扩大的话,不知道忙不忙的过来?如果不行,我这里也有个人选。”   齐家成闻弦歌而知雅意,把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店里帮大姐,还有爸妈大嫂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话咽回了肚子,笑道:“那可太好了,你认识的人多,眼光又好,快跟我们介绍个得力干将。”   裴景书也睁着清澈愚蠢的大眼睛看二哥,不知道他为啥提起这个。   “我想介绍的也不是别人,就我小姨家的大表妹林丽贞,她比景书大一岁,是个漂亮、伶俐又能说会道的姑娘,我想着让她来店里,应该能给齐悦姐帮上大忙。”   齐家成一下笑了,“你说别人我可能没印象,这个表妹却是记忆犹新,要我说你们家除了景书,应该就数这姑娘最出挑了。还记得去年上你们家拜年,她刚好也在,帮着伯母忙前忙后招待我们,歇下来又挽着伯母的手,亲亲热热聊着什么。林子还悄悄跟我咬耳朵,说要不是打小在你们家串门子,差点以为你表妹是伯母的亲闺女了,长得也有母女相……”   裴景书听到这里,白眼差点就要翻到天上了。   偏偏家成哥还在雪上加霜,细数他对表姐无与伦比的好印象。   自从聊天进入借钱和投资的主题,一开始还沙发上装模作样闲聊的齐家众人便忍不住了,齐刷刷围了过来,站在他们后面安静旁听,直到这时,齐母才忍不住喜笑颜开,对一边的闺女点头,“听到了么,老二和安和他们都夸这姑娘聪明伶俐,又长得漂亮,那必然能说会道、把女孩子们哄得都来掏钱买衣服,不用担心生意做不出了,你就放心吧。”   齐悦没说话,眉宇间却也放松了许多,显然也觉得多了个能干的帮手,她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有时候过于善良就会这样,亲人越对她好、拼了命想补偿她,她只会越加忐忑不安、生怕给他们带来不幸。要说对于开店这件事,心头压力最大的,大概率不是放弃铁饭碗、破釜沉舟的齐大哥,而是已经一无所有的齐悦。   可她同时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再难再不安,也要牢牢抓住。   裴安和神来一笔介绍,亲表妹来店里帮忙,言语间对表妹信赖有加,对她的能力推崇备至,这对齐悦不啻于正道的光,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在场对这个提议最心动也最激动的人就是她了,不出声完全是为了苦苦忍耐喉咙里的哽咽。   齐悦能压抑住哭腔,却控制不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晶莹。   裴安和这几个人精自然看到了,于是配合齐家成对表妹大夸特夸,仿佛她是什么销售鬼才,卖衣服比别人吃饭喝水还简单。   他们夸起冤种表姐就没完没了,裴景书听得真是牙疼,在别人家里,努力忍着没有跳出来拆亲哥的台。   回到了家,她可不用顾虑什么了,叉着腰开始抱怨,“我们那么多表姐,大舅家的,二姨家的,各个都那么漂亮又温柔,介绍工作怎么不找她们,偏偏要找最爱跟我唱反调的贞表姐?”   她也不是说多讨厌这个表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为什么非得是这位?   身为老来女的她,在外婆那边也是排行较小的,上面的表哥表姐对她都温柔耐心,就只有大一岁的小表姐从来不惯着她,反过来掐尖要强,老爱挑剔打击她。   如果让这位表姐来城里上班,裴景书已经能想象到,她每天穿戴漂亮精致,俨然都市丽人,然后昂首挺胸,使劲在她面前炫耀,把还是学生党必须低调保守的她衬得像在村里放牛的野丫头。   哼,她裴小囡绝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服装店也有她的一份,一定要说服二哥,把人选换成大表姐。以后还有机会,就二表姐三表姐往下排,最后轮到林丽贞,气死她~   然而裴小囡才开始发力,就遭受了亲妈的会心一击,苗红旗听完来龙去脉,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林丽贞是她亲闺女似的,一口一个“贞丫头”,亲热得不得了。   苗红旗先是把二儿子的英明提议好生夸了一番,接着教育试图添乱的小闺女,“你就别出瞎主意了,安排贞丫头才是最合适的。”   裴小囡越发觉得扎心了,梗着脖子不服气,“为什么?我还觉得大表姐最温柔耐心,服务态度绝对一流,把顾客当上帝伺候呢。”   好脾气的苗红旗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轻轻戳了戳裴小囡的榆木脑袋,“你这里是脑子不是漂亮的装饰,好好想想吧,你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都结婚了,去年才结婚的三表姐也怀上了,你让她们大着肚子来上班,还是把男人孩子扔一边、自个儿进城?就算她们自己和婆家都乐意,你妈我也不乐意。”   顶着裴小囡一脸“你果然偏心”的控诉,苗红旗继续分析,“毕竟贞丫头能说会道,能比她们更快适应这份工作,而且她年龄也刚刚好,有一份城里的工作,我们也好给她介绍城里的对象,以后也能吃上商品粮了。”   说实话,苗红旗不是独善其身的性子,她自己通过婚姻成为城里人、吃上商品粮,也很想让娘家漂亮的侄女们复制她的成功之路,偏偏侄女们被她们老实巴交的父母养得随遇而安,没那份心志,别人一说公社里的对象,她们就乐颠颠的相中了,她一身本事竟毫无用武之地,直到外甥女林丽贞越来越亭亭玉立,苗红旗才再次看到了希望。   苗红旗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侄女和外甥女她都喜欢,能帮一个是一个,这会儿已经摩拳擦掌,在心底盘点身边未婚的青年。   老母亲打定主意要趁机把外甥女留在城里吃商品粮,也就由不得小闺女捣乱,声音不重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让裴小囡不知不觉低下高贵的头颅,从心了。   其实她听到亲妈宏伟的计划,就决定掩旗息鼓了。   算了,亲生的表姐,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虽然她并不认为小城里面能找出什么乘龙快婿,但总比在乡下的选择面大,就矮个子里拔高个呗。   看着妹妹态度松动,裴安和也再接再厉,之后还需要她的配合呢。   他耐心道,“除了妈考虑的这点,小囡你说的大表姐她们,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性子太过老实本分了些,让她们踏踏实实给人打工当然没问题,可这远远达不到我对这个安排的预期效果。”   裴景书闻言又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懵然无知的发问,“你不就是聊到那里,灵机一动给齐悦姐他们提供一个帮手,顺便也解决下老家亲戚的工作问题么?”   怎么搞得好像在下一盘大棋似的?裴小囡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剧情。   裴安和:…… 第46章   裴安和确实在下一盘大棋。   可能是在妹妹身上吃完了这辈子的亏,他对着外人精明无比,即便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齐家成和他的家人,裴安和信任他们的同时,也本能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自己的利益,当时便自然而然开口,推荐老家最精明泼辣的表妹去女装店“当眼线”。   在商言商,他打心底认为这个表妹最合适去女装店卖衣服。   齐悦姐小时候是个爽朗大气的姑娘,对他们这些顽皮的小男孩温柔有耐心,每当他不得不带上裴小囡这个拖油瓶出去玩的时候,就暗戳戳撺掇大家上齐家捉迷藏,去了齐悦姐总会帮他照顾妹妹。   可惜十数年过去,他们早已物是人非,用好友的话来概括,他姐这些年在乡下的遭遇无非是命运多舛、遇人不淑,然而这八个字却道不尽齐悦姐的心酸煎熬,就连同为知青的裴安和,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妙龄少女,分配到那种偏远穷困山区,几乎一辈子看不到回家希望,将遭受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裴安和也和裴景书一样,直到今晚才看到齐悦,对她如今的状态却并不唏嘘或是失望,他认为她能破釜沉舟抛下一切,这份重新开始的勇气已然让他刮目相看。   她的表现强过了许多人,就像涅槃重生的凤凰,冲破了磨难,她会一点点成长为,比他们记忆中的齐悦姐更加闪耀发光的存在。   但那是将来。   现阶段的齐悦姐,状态实在令人堪忧。   裴安和认可齐家成和他哥的用心,他们想出卖女装的生意,拉齐悦姐入伙,既是让她拥有一份在城里安身立命的工作,大约也想着让她走出去、接受锻炼,直到找回从前的自己。   只不过他已经投资了女装店,盈利才是最终目的,让齐悦姐成长的事,还是徐徐图之吧。   所以他毫不犹豫把林丽贞这个表妹从老家扒拉出来,老家的人也都说,这个妹子得了她大姨的真传,是老苗家最秀外慧中的姑娘。   苗红旗的亲闺女倒也漂亮得过分,但就那张脸能看了,干啥啥不行,在他们村里都不好找对象的。   裴安和却觉得,表妹那精明能干的劲儿是外向的,不像自家内敛的母亲,倒像是《红楼梦》里长袖善舞、极具个人魅力的凤辣子。同样的,林丽贞这种特质,在遍地吴侬软语的江南也很是特别,凤姐能掌管荣宁二府,给表妹一个机会,让她撑起一家女装店,想来毫无压力。   与其寄希望于齐悦姐这个不稳定因素,裴安和自然更相信自家表妹。   表妹不仅能为店里贡献利益,同时还能帮他们掌握店面的销售情况。   倘若他们真如裴小囡说的,只出钱,什么都不做,从进货到销售环节全部由齐家兄妹把控,他们对此一无所知,那么分红的时候,就是人家说多少是多少了,自己能不能赚钱、赚多少,都取决于对方的良知,这会让裴安和很没有安全感的。   他再信任好哥们,也不能让自己彻底陷入被动境地。   恰恰相反,他认为没有底线的信任等于纵容,为了保证自身利益,同时也维系好这份友谊,他也要安插一个这样自己的人。   裴安和对这个位置寄予了厚望,她既要有能力干好本职工作,又要有洞察世事的细致和眼力见,林丽贞是他唯一的人选。   也是因为它的重要性,要保证这个位置上的人从始至终站在他们这边,他一个人重视不够,妹妹也得一起配合才行。   裴安和于是用裴景书能听懂的方式,把其中的利害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她听。   他的苦口婆心,果然得到了显著效果,一听表姐是来加入他们、捍卫她的小钱钱,裴景书瞬间放下个人情绪,点头如捣蒜的表示自己都明白了,“原来如此,我悟了!你们放心,等贞表姐来了,我保证把她当亲姐一样供着,她说什么我都乖乖听着,还一句嘴算我输。”   裴小囡说着还比了拉链的手势,保证自己在表姐面前安静如鸡。   赚钱嘛,能屈能伸是必须的。   她甚至还担心自己做的不够,问二哥,“这么做就能保证贞表姐一直向着我们吗?”   裴安和欣慰的笑了,“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刚开始她必然尽心尽力帮忙,时间久了也不好,未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所以我要了百分之四十五的分红,这多出的百分之五就是给她准备的,等到时机合适,再一点点分给她。往后只要她还在店里工作,还跟我们一条心,那我们给她的分红,至少是她工资的好几倍。”   裴景书睁大双眼,不小心把嘴张得能塞下鸡蛋,别人最多走一步看三步,二哥是至少看了十步,这脑子怎么长得?她裴小囡表示心服口服,竖起了大拇指,“精还是你精啊,有了分红,表姐还不死心塌地给我们干活么?”   苗红旗忍不住拍了闺女的狗头,“好好说话,你二哥分明是做了件好事,有赚钱的机会都想着自家亲戚。”   裴景书从善如流的改口,“嗯嗯,我知道,这就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别贫嘴了,快洗漱睡觉去,这都十点了,明天还有客人呢。”   裴安和也安抚道,“这里面事情还很多,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你只管安心学习,我自会把一切安排好。”   裴景书心想,这也是她果断让出一半利益的原因之一了,带上二哥玩,她就可以坐享其成,操心的事都可以交给他。   二哥这不就想方设法保证他们的共同利益了么。   裴景书自觉已是万无一失,安心朝他们挥挥手,“嗯嗯,那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赶作业。”   在外面聊的太投入,回家才发现,今晚的刷题进度卡在了百分之十,明天赶作业怕不是要把笔尖摩擦出火星子。   裴景书唯一庆幸的,就是老妈口中的客人是叶峤西,这就是位行走的解题机器,她已经打定主意明天要物尽其用,大不了吃完饭跟着叶峤西回家,待在学霸身边写作业,有问题随时喊叶老师,简直是事半功倍,妈妈再也不担心她因为太难而放弃学习了。   而叶峤西对于自己工具人的属性,显然也有深刻的认知,都不用裴景书跟着他回家,人家自己就带着没写完的作业来做客了。   裴景书自然毫不手软,吃饱喝足就邀请学神跟她一起写作业了。她房间的书桌挤不下两个人,苗红旗及时把餐桌收拾出来,让他俩有足够的地方奋笔疾书。   当然在这之前,裴景书还帮二哥把礼物送给了叶峤西。   裴安和本来是打算回来吃午饭的时候亲手送礼,顺便盯会儿梢,不能让他心目中的大尾巴狼有机会干坏事。   想法很美好,然后上午十点不到,他猝不及防被齐大哥从店里请走了。   齐大哥他们还真是憋得狠了,资金问题一旦解决,简直是雷厉风行,这就把想要开店的位置选好了。   他们全家发动,总共找了三四个不错的店面,自家有点拿不定主意,果断求助开店经验比他们丰富的金主来了。   服装店的生意好歹有他们兄妹一份,为零经验的合作伙伴提供开店选址的经验和建议,裴安和也认为这是他的分内之事,而并非指手画脚,他表示义不容辞,当下跟着齐大哥离开,这之后就半天没消息了。   还好这个周末,还有裴远山和裴远河哥俩蹲在店里兢兢业业打工,帮了他们爷爷老裴同志的大忙。   高中期中考试的时间,跟他们小学差不了几天,姑侄几个前后脚出的考试成绩,老裴家这回算是大丰收了。   哥俩没有他们姑姑们那么卷,但这个学期也有认认真真听讲、一丝不苟完成家庭作业,这点努力,就已经足够应付小学低年级那种难度的试卷了,他们的进步甚至比裴景书都更大呢。   做梦都盼着家里能培养出大学生的裴安和,比他们的家长都更欣慰,一高兴,荷包跟着大出血,从羊城带来的新奇礼品少不了大侄子们的一份。   哥俩收到奖励是高兴的,但他们更不忘初心,本来这学期认真学习的动力,就是想着从只看成绩说话的二叔跟前,争取到周末打工赚钱的机会。   裴远山私下跟小老弟分析,二叔送的奖励固然新奇有趣,把隔壁小朋友都馋哭了,但只要他们争取到打工的机会,自己赚了钱,想买什么玩具零食不可以?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算是被这小子玩得明明白白了。   成绩单在手,魔鬼二叔果然也变得善解人意,当即同意他们的打工申请。   还不等哥俩欢呼雀跃,大方善良好二叔话锋一转,表示这个成绩,只能让他们干到年底,明年还能不能继续勤工俭学,就要看他俩的期末是否更上一层楼了。   裴安和还觉得,他没有给侄子们进一步划范围,他俩只要有一点进步都算过关,对比被他鸡得都快喘不过气的裴小囡,真是个相当大方善良的好长辈了。   殊不知裴远山和裴远河听完人都傻了,早知道二叔次次考试都要求进步,他们悠着点啊,这次考得太好,期末简直压力山大。   关键是这次进步如此之大,也没有额外奖励,那叫一个亏啊,哥俩悔的肠子都青了。   后悔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条件,一到周末就迫不及待跑去卤味店了,要珍惜可以打工的每一天。   他俩负责的还是清洗食材、给鸡爪鸭掌剪指甲,由于干劲十足过于卖力,爷爷裴大头看了心疼得不行。   老裴同志本来就疼孩子,如今荷包鼓起来,出手也阔绰了,把哥俩每人每天一毛的工钱,增加到了两毛,多出的那一毛他准备自掏腰包。   工资翻倍,这可把哥俩惊喜坏了,恨不得一整天都守在卤味店。   也正是因为哥俩在店里,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把二叔被朋友拉走的过程讲得清清楚楚,吃完小嘴一抹,拎着他们奶奶给爷爷装的饭盒,斗志昂扬的又回卤味店了。   而苗红旗也不用因为迟迟等不到老二回家吃饭而忧心忡忡了。   裴景书则是义不容辞接过二哥未尽的事业,从他房间里把包装齐全的新随身听翻出来送给叶峤西。   送的时候她还不忘展示自己那台,“你看,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我哥一起请朋友从羊城带回来的。本来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上学顺便把它捎给你就行了,可他们非说太隆重了,我带学校去容易引起误会,不仅如此,也不让我把自己的随身听带学校,还反过来要求我每天必须用它听多久英语听力,搞得我现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已经对大尾巴狼拉响警报的裴安和不在家,能做主的只有苗红旗,她的态度刚好相反,对裴小囡和叶峤西相谈甚欢的场面乐见其成,本来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眼看渐入佳境,她也越发配合了,随便找了个不耽误他俩学习、去隔壁串门的借口,就把舞台完全交给闺女了。   全权负责送礼事宜的裴小囡,作风极具个人色彩,不由分说把东西往叶峤西手里一塞,然后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完全不给对方开口的时间,就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从未见过这种送礼方式的叶峤西难免无所适从。   等裴景书终于发表完长篇大论,口干舌燥的端起水杯,叶峤西酝酿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实在客气不起来了,只能高冷依旧的吐出三个字:“多少钱?”   她又惊奇的放下杯子,用一种研究外星生物的目光打量他,“我没听错吧,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充满铜臭味的问题,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么?”   学神这个称呼,在第一次天来她家并给她讲题的那个下午,她自己就不小心秃噜嘴了,叶峤西当场提出疑问,他勉强能领会这个词的意思,可大家都管学习好的同学叫好学生、尖子生,他竟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称呼。   裴景书便大方告诉他,这是她个人的习惯,好学生叫学霸,但学神是凌驾于普通尖子生的存在,处在登峰造极、无人可超越的地位,用一般*好学生的称呼,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对学神的膜拜。   叶峤西没被她出神入化的彩虹屁打动,反倒是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也看小说?”   裴景书简直虎躯一震,差点以为他也是重生的了,不会吧不会吧,重生前的学神也看网络销售?这也太幻灭了!   而叶峤西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主动解释,“《三言二拍》里有一个故事讲学霸张廪生,不过张廪生是一位恶霸。”   裴景书:……   她无语的心情,跟叶峤西听到她用学霸来形容好学生时的一模一样。   还好他在她这里属于学神而不是学霸,叶峤西还是满意的。   当然裴景书从始至终没从他空白的脸上看出跟满意沾边的情绪。   虽然叶峤西的科普让裴景书恍恍惚惚,但是很快满血复活,又用上辈子的习惯形容学霸学神,更因为学神这个称呼在本尊面前过了明路,她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经常当着本人的面就调侃起来。   此时,高冷学神用神情表达他对裴景书的无语。   可惜他的表情太空白,裴景书压根看不出区别,只听见他沉默着吐出一句话,“我不是傻子,随身听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的。”   她只听到了前半段话,大声说:“不可以这么说,你要是傻子,我们岂不都是草履动物了?”   叶峤西:……   就还挺有自知之明,识相得让他都不知如何接话了。   裴景书抗议过后,倒也没忘记回答问题,“听说市面上卖一千五,但我们买两台,我哥的朋友讨价还价好久,一共花了两千八,不过买都买了,你安心用着就是,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二哥有钱着呢。就像我去你家串门,进口的零食饮料我也没嘴软过啊。”   “你是你,你二哥是你二哥。”   裴景书不在意的摆摆手,“差不太多啦,我二哥能这么快发家致富还靠我呢,他的就是我的。”   叶峤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哥……做生意这么赚钱吗?”   “唔唔——”裴景书手动捂嘴,差点她就脱口而出“我二哥月入五六千”这句话了。   叶峤西虽然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但他对一千多的礼物这般慎重,可见高冷学神也具备基本常识的,还不得被她的大实话吓一跳。   “反正他开店可有钱了,日进斗金。”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装逼的欲/望,挺直了腰杆,“你别看我穿戴普普通通,其实我也很富有的,让二哥送而不是我自己掏钱买,只是因为我舍不得,不代表买不起。”   叶峤西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裴小囡觉得她已经努力低调谦虚了,可她的大实话还是把高冷学神震撼住了,缓了半秒才消化这个全新的认知,“既然你们都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在学校宣传卤味店?”   裴景书眨了眨眼睛,完全抓不住重点的问,“咦,你也听说过么,我们的卤味店这么有名了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在背后宣传?”   “这是值得关心的问题吗?”   “确实不重要,只要同学们都被吸引去买卤味了就行,哈哈哈。”裴景书想到每个月红红火火的销量,根本控制不住,在学神面前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她这时还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同学们的韭菜根本割不完,他们源源不断为她的卤味店创造销量,等他们的女装店开起来,还可以再来一波安利——她都想好了,学校没有校服,大家都是穿私服,她就每天穿着店里的样衣招摇过市,私底下继续让小伙伴们散播消息,主题是“扒一扒校花的衣服都是从哪里买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她”。   有她这个行走的衣架子暗中带货,肯定有女生觉得掌握了大秘密,背着大家去店里买同款,他们学校穿同款的美女越来越多,就会形成风尚推广到其他学校。   久而久之,搞不好市里爱美的女同胞都去光顾了,到时候满大街的都市丽人都是他们的顾客,天啦噜,又将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盛况啊。   裴景书陷入美好想象无法自拔,直到不小心看到学神关爱智障的眼神,她才回过神来,擦了把不存在的口水,开始为他解惑,“赚钱呀,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生意越好钱越多嘛。”   叶峤西性格冷淡,但不是真的超凡脱俗,毕竟要是家里没有经济条件,他又怎么能理所当然把出国留学列入人生规划?通透睿智的外公外婆从小教会他一个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他一早知道裴景书摆摊,却从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最初,他也误以为她是那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但不歧视,甚至还有些肃然起敬,同样的处境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后来发现,裴家并不差,至少算正常家庭,她大概是给自己赚点零花钱,再加上兴趣使然才会如此,叶峤西大受震撼,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现在,他真的绷不住了,能靠自己买随身听的裴小囡已经不是一般的富有,那她为什么还要孜孜不倦疯狂圈钱,为此不惜牺牲她在学校里的形象?   叶峤西从未如此迷惑过,以至于他问出了那个经典问题,“你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裴景书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赚钱需要理由吗?当然是为了享受生活,挥金如土啊。   不过学神都诚心诚意发问了,她就大发慈悲说一个吧,“我努力赚钱买房子呢,别看我现在赚了点钱,但其实就够买两个厕所,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呀!”   房子确实是裴小囡的真爱了,刚开始还有些敷衍的她,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认真,脸上闪着光,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叶峤西自然看得出来,同时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对这个梦想感到无语,他家祖上小有薄产,耳濡沫染的他也比普通人更认可置业的做法,虽然还是学生的裴小囡这个目标过于超前了,但他还是表示了支持,“这个目标……很远大,再接再厉吧。”   居然被学神肯定加鼓励了,裴景书高兴的直点头,下一秒就听到他说:“可以列为长远目标,当前的重点是高考,还是不要本末倒置了。”   裴景书:“……好的,这就开始学习。” 第47章   在二哥和学神双管齐下的鞭策下,裴景书那点蠢蠢欲动刚冒头便被无情镇压。   她只能当一个么得感情的学习机器,除了上课就是刷题。 :   但指望她心无旁骛的专注学业,一点也不关心其他事情,是不可能的,毕竟赚钱才是裴小囡的真爱。   她始终密切留意着他们的进度呢,于是就知道了二哥他们跑了几天,顺利租下一间百来平米大店面的好消息。   目前,他们已经签订了详细的合作协议,签完字就把资金转入一个新的账户,齐大哥手握四千巨款,正灰头土脸在店里搞装修。   是的,他们没请装修师傅,粉刷墙面、贴瓷砖、铺电线管和安装日光灯这些工作,自己能干的的都干完了,不会的也会找懂的人请教一番,然后自己动手琢磨。   就连衣架他们都不舍得花钱买,而是顺便在给他们做货架的木工师傅那里,下单定做了一批木制衣架。   反正市面上也多是简易木衣架,直接请木工师傅定做,还能省一笔。   没有人对齐大哥这节省到牙齿缝的行为表示异议,毕竟这年头开店没那么多讲究,打扫一下、弄个招牌告诉别人这是卖什么的,就可以开业了。   他们又是刷墙贴瓷砖、还要装日光灯的,已经称得上是豪华精装,还是因为齐大哥去大城市转了一圈,见了点世面,并从外面成功偷师。   毕竟现在不差钱了,能安排上的都安排上,他还到处找亲友打听哪里有定做镜子的,预订了几面落地镜,等开业的时候,衣服都整整齐齐挂起来,大白天也开着灯,白灯白墙和瓷砖镜子互相映照,看起来亮堂又高级,他们吹起自家都是高级进口货来,也更有说服力。   因为装修工作需要老板亲自上,也只有他知道外面的时装店都什么模样,齐大哥进货的行程也只能往后拖延了。   不过他们干活快,亲朋好友都自愿来帮忙,计划只需要一周左右,店里就能准备得七七八八,齐大哥提前动身去羊城,路上来回、进货运货,他们也预备了一周的时间,等他带着货物归来,剩下的收尾工作、打扫店面这些,齐悦和齐家成姐弟俩基本也都搞定了。   也就是说,准备大半个月左右,女装店就可以开业了,时间紧迫,齐家为此忙得热火朝天。   裴安和当然也没歇着,把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也用都了女装店那边,每天脚不沾地,裴景书放学回家,竟是见不到二哥人影,只能从老妈嘴里了解情况。   苗红旗告诉她,老家带来的回信已经收到,林丽贞一如预料的接受了邀请。不过这次是进城务工而非走亲戚,得收拾足够的行李包袱,家里人也有话叮嘱她,还要去大队公社开介绍信这些,得准备个几天才能动身。   “贞丫头这次还要带着行李铺盖,东西不少,本来也不放心让她个姑娘孤身进城,老二实在抽不开身,时间紧又找不到能顺路带她一起的老乡,你大哥倒是说可以请个假跑一趟小姨家,但传生刚好过两天休息,他说攒了些钱和票要回去给父母,回来正好叫上丽贞,就不用让老大也请假了。”   裴景书盘算了下,笑眯眯道,“等表姐过来,齐大哥说不定还在羊城进货呢,她正好去店里打打下手,熟悉两天环境,后面跟齐悦姐他们一起整理货物,对这些了解清楚,也方便表姐卖货。”   她跟二哥已经达成一致,比起还有些自卑怯弱的齐悦姐,他们更愿意把销售重任交给自家表姐妹。   苗红旗嗔了她一眼,“你不说让你表姐先进城玩几天,就想着让人早早去上班,黄世仁也没这么狠心的。”   裴景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梗着脖子表示,“说不定表姐也迫不及待想开工了呢。”   裴小囡算是一语成谶,说完的第二天,林丽贞就带着大包小包,欢天喜地来市里了。   林丽贞不知道要上班的店在哪里,但她把每年都要来也是最期待的大姨家路线,牢牢记在了心里,不需要找人打听,一路顺利摸到了糖果厂。   进了老家属楼,就有几个邻居大婶搭话,“这姑娘长得蛮标致,我好像见过——小姑娘,你是裴大头家的亲戚吧?”   林丽贞也大大方方回答,“大娘们好,裴大头是我大姨父。”   邻居们打听她不年不节、带这么多东西来大姨家做什么,林丽贞笑着说是来看望大姨一家,看似有问必答,实则滴水不漏,有用的信息一点没透露。   因为她态度好,大包小包也不便逗留,大家也不好拉着人家没完没了的打听,很快就遗憾的放行了。   还有热心的大妈扯着嗓子喊起来,“苗嫂子,你娘家外甥女来看你了。”   苗红旗急急忙忙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林丽贞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进屋了。   她熟门熟路把行李放椅子上,就弯着腰开始整理起来,还反过来招呼苗红旗,“大姨别管我了,您先去忙吧,锅里的饭菜可耽误不得。我这边整理下家里让我带的东西。”   对于娘家的孩子,苗红旗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叮嘱她自己坐下歇会儿,喝水吃橘子,就赶忙回厨房了,把锅里这道菜炒熟出锅,才抽空来关心外甥女,“你怎么今天就来了,自己一个人?你妈他们怎么放得下心!”   还没等到答案,看到林丽贞从包裹里拎东西,她又忍不住唠叨开了,“都这么多行李铺盖了,怎么还给我们带东西?你也太实诚了点,这一路上多累呀。”   “这些活还没有我每天下地、去山里捡茶籽重呢,一点也不累,带的也都是山里捡的香菇、榛蘑和板栗这些,不值什么钱,就是给你们尝尝鲜。”林丽贞忙着把用不同网兜装着的土特产放桌上,不在意的抬头冲大姨一笑,“没事的,我记得路,不用人来接,我自己就知道怎么走大姨家,再不行还能问路,这么大一个厂子,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再机灵,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外面,招来坏人怎么办?下回别这么冒失了。”苗红旗闲不下来,不知不觉帮忙一起整理着桌子,面上的担心中又夹杂着几分欣慰,“不过你也真是能干,比你那些兄弟姐妹们都强。”   要苗红旗说,外甥女这份自己背着大包小包进城、且一点不耽误摸到她家的本事,比她亲妈亲舅还强些,至少他们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敢单独进城来看她,要他们姐夫去接才肯来呢。   林丽贞却摇头道,“大姨您笑话我呢,这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还得是安和表哥和景书表妹,尤其是景书,现在不得了了,传生表哥一放假回家,就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半年来景书干的事,还真是比听戏都精彩。”   苗红旗也谦虚道,“你传生表哥自小就是老二的应声虫,现在更是把他的话当圣旨,你安和表哥什么眼神你能不知道?他妹妹在他心里就是天仙,做两分他能看成十分,这就把传生也带沟里去了。”   “我乍一听也觉得是夸张,可细细想来,传生表哥说的都是事实,最初摆摊卖糯米饭和卤肉饭,完全是景书的功劳,安和表哥也是赚到足够的钱,才能开店当老板的呀。还有卤味店,外面都说是外公外婆给了您祖传的卤味秘方,您再教会了表哥,可有没有祖传秘方我们自家人最清楚,又是景书的主意吧?大姨您看看,她都让表哥当大老板了呢。再说传生哥和我能有机会进城工作,也都得感谢表妹呢。”   苗传生天上掉馅饼一般跑去城里当正式工人这事,给兄弟姐妹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林丽贞更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也做起了进城工作的美梦。   按说舅舅家还有表哥表姐,二姨家也有两个年龄合适的表哥没安排,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甥女做梦,但林丽贞知道,大姨和真正能拿主意的安和表哥,都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   他们都快把裴小囡宠上天了,重女轻男还差不多。   如果往后还有合适的机会,林丽贞认为她也有一争之力,并非倚仗着自己在大姨跟前受宠,而是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论能说会道、察言观色和盘靓条顺,她也就最后一点比裴小囡差点,综合实力在表姐妹中遥遥领先,表哥那么精明的人,如果要用人,怎么可能不考虑她?   所以那时候,林丽贞日思夜想的是表哥卤味店过于红火,或着忙着开更多的店,急缺可靠的帮手,遂把她也从里乡下拉来城里。   给私人打工,当然不如直接进厂拿铁饭碗的传生表哥,但林丽贞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小姐妹们还在乡下种地干家务,大概率再找个跟她们父兄类似的后生,下半辈子和母亲一样,一辈子摆脱不了农活和家务。   而她能进城上班,岂不是羡煞旁人。   只要进了城,她就会自己想办法留下来,比如利用年轻美貌的优势找一个城里工人结婚。反正在乡下也是要嫁的,还不如嫁给城里的,让自己孩子也变成令人羡慕的城里户口。   林丽贞并不为自己的算计而羞愧,比较担心的只有这个机会姗姗来迟,父母可不会留她这么久,一满二十岁,必然火急火燎给她相看对象了。   那就还有两年,时间紧迫,林丽贞都忍不住跟长辈们跑去庙里烧香,虔诚许愿表哥一切顺利。   她相信这位表哥的能力,只要顺顺利利不出意外,两年内事业必然更上一层楼,她也就能搭上这股东风了。   万万没想到菩萨的保佑来得如此之快,两年变成了两个月,她人在家里坐,就收到了亲爱的表哥托人问她,想不想去城里上班的口信。   林丽贞当时差点激动大喊“菩萨显灵”了。   别问,问就是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就进城!   可惜她再怎么雷厉风行,也直到接到消息的第三天才动身。   中间耽误的时间,也不是苗红旗猜测的那样忙着收拾行李、听父母长辈的谆谆教诲,而是先去给菩萨还愿。   当然那个时候,林丽贞已经从表哥托人附赠的简短信件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原来不是卤味店缺人,而是他们兄妹投资了朋友的女装店,刚好开店缺一位销售员,就把她推荐给了朋友。   她看完信,更加喜出望外,卤味店小妹,和女装店销售员,傻子都知道选什么呀。   他们公社的供销社售货员,对着顾客就差把白眼翻到天上,林丽贞肯定没这份高贵,但不得不说,这些人凭一己之力拉高了售货员的逼格,使得她和全家得知表哥要介绍她去女装店买衣服,都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消化完这个巨大惊喜,林丽贞表示菩萨对她不薄,趁着出发前,诚心诚意跑去磕头柱香。   拜菩萨倒也不代表她不感恩,真正带她改变命运的恩人裴安和裴景书兄妹俩,林丽贞也敢念在心,顺势请菩萨再次保佑他俩。   这次她还重点求菩萨保佑裴小囡高考顺利。   林丽贞先前的梦想是当卤味店小妹,这就需要裴安和发挥实力,尽快把生意做大做强,但她现在的工作,是通过他们给朋友投资女装店得来的,细究起来,她最应该感激的反而是裴小囡。   是她出主意让裴安和下海,他才能赚那么多钱,去投资朋友开店,顺便惠及自己这个乡下表妹。再说这女装店,也实打实有她一份。   这个大功臣,裴小囡是当定了。   林丽贞的心情一度颇为复杂。   她从小跟这个受尽万千宠爱的表妹不对付,老爱找她的茬,除了羡慕嫉妒恨,也真是看不惯她拿着一手好牌得过且过。自己要是有这配置,早就拳打八方脚踢四海了。   不过,裴小囡都能屈能伸,林丽贞也能。   她还不知道对方完全是为了钱在忍辱负重,站在她的角度,这简直是善良大方、不计前嫌的中华好表妹,有了进城工作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想着那么多表姐妹,只惦记着她这个不怎么讨喜的表姐呢。   林丽贞很清楚,以裴小囡在家里的地位,加上同为出钱投资的之一,说话份量杠杠的,倘若裴小囡铁了心不选她,大姨和安和表哥就算觉得她最合适,也会依着表妹的。   所以裴小囡才是关键人物!林丽贞这么一想,瞬间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小时候真是狗眼看人低,怎么能说表妹好吃懒做,她这分明是天生享福命。   小表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不过是大器晚成了些,快成年了才想起来努力,却也真的成功了,已经带着他们一起奔向更美好的明天了呀。   就这样,林丽贞在短短一夜间,逆转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洗脑自己,表妹真是个清纯不做作的小仙女!   因为心态调整得足够彻底,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成功把苗红旗哄得眉开眼笑,拍了拍她的手,“看来是攒了一肚子话夸你表妹,对我说有什么用,我听了可不会心花怒放。”   林丽贞知道大姨这是暗自提点她,表妹最喜欢听别人夸她,多说点她爱听的,也能改善些她们从小打打闹闹的姐妹情,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她当面夸起来也能把裴小囡乐上天。   “不过说真的,比起赚钱的本事,我更惊讶她的心胸也这样开阔,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能做生意赚大钱的,反正换成是我,家里那么多表姐妹,有好事肯定是先想着跟我最好的,就算要选不对付的姐妹,也得先为难一番、看对方着急跳脚再说。”   看着外甥女沉浸在“表妹心胸开阔、不拘小节”的认知中无法自拔,苗红旗身为一个圆滑的大人,自然不会说裴小囡也耍过小脾气,是被她和老二哄好的。   不过,他们说明利害后,她也真心实意欢迎贞丫头的到来,这点确实难得,老母亲便也面不改色承认下来,“你表妹也知道呢,小时候打打闹闹,长大了还是自家姐妹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那些远近亲疏,只是能做的也有限,就只好挑最合适的了。他们兄妹俩个都最看好你,相信你这么机灵,必能做好销售员这份工作,如此也不枉费他们跟你老板开这个口了。”   林丽贞一琢磨,大姨的意思是表哥他们只出钱,他朋友才是她老板,关系差了一层,销售员这么体面的工作,老板家里想必也有姐妹心动,表哥表妹还真是费尽心思才给她争取到的机会呐。   本来就心存感激的她,这下更是感激涕零了,可惜两位正主全都不在跟前,她竟没办法表达,一腔激动只好对着大姨散发,卯足了劲给她干活,切菜洗菜递碗筷什么的。   而苗红旗多了外甥女这个帮手,也觉得得心应手,姨甥两个边干边聊,厨房充满了欢声笑语,做事效率都提高了不少,中间耽误了写时间,饭菜也还是比平时更早的出炉了,等厨房事情都忙完,回家吃饭的众人也还没回来。   苗红旗担心林丽贞赶路饿着肚子,招呼她先吃,自家人不讲究这些。   林丽贞婉拒了这份好意,还想着趁着大家还没回来,先整理下自己的行李,这样吃完饭就可以跟着安和表哥去女装店,她都听大姨说了,表哥这些天店里不忙的时候,都去女装店帮忙。   她既然到了,也要加入他们才是,正好让老板看看她的工作态度和能力,给表哥和表妹长长脸。   林丽贞便拎起行李问,“大姨,我以后是睡客厅还是景书房间?东西放哪里?”   苗红旗却说,“先放我房里别动,吃完饭老二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为了方便你上班,表哥自掏腰包在你们店后面租了套房,刚好你和同事一人睡一间,有个伴。吃饭也不用担心,下了班只管来大姨家,上班的时候,你们老板家里人会给你们俩送饭的。”   林丽贞已经知道,她还有个同事兼领导,是老板的亲姐姐,大姨都告诉她了,老板一个大男人选择开女装店,除了看好这门生意,也是想给他姐一份工作留在城里,所以这店的分红必然有他姐一份,可能占比不是很多。   另外老板弟弟也掏了钱的,想来也有一份。   跟他们比起来,她就是纯干活的,虽说背也有靠山,不至于受欺负,但她总不能把人得罪了嘛。   林丽贞把大姨介绍的情况又分析了一遍,老板两口子还有个小孩、和兄弟几个都一起跟父母住,城里的房子她知道,大姨家这种算是面积大的,大表哥有个副厂长岳父,也只分到两室的,老板家最多也就大姨家这个面积了,那么多口人挤一起确实艰难,都当老板了,给他姐租个房子出去住也正常,可她这边没必要多花冤枉钱呀。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安和表哥也太破费了,我一个女孩,在哪里挤挤不行呀?反正铺盖也带上了,不行就在景书房间打地铺,很宽敞了。”   苗红旗真想回一句,谁说不是呢?   贞丫头一个女孩子,说不定哪天就找到对象嫁出去了,这两年就让她跟表妹睡一间能怎样,谁家不是兄弟姐妹睡一起的?   苗红旗本以为这是顺理成章的安排,没刻意说,不想老二昨天回家,一句“给表妹租好了房”,把她打得措手不及,而他租房的理由也很无懈可击,不租房,表妹就要跟裴小囡睡,多一个人会影响她睡眠状态,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精力不集中,影响学习……   裴小囡的学习就是裴老二的死穴,他用这个理由,老母亲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他有钱烧的慌。   他倒是个如假包换的好哥哥,这些事说不让裴小囡操心,当真就没让她知道一点,自个儿安排得妥妥当当,苗红旗还要帮他找借口掩饰,“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老板家里实在住不开这么多人,想给他姐齐悦租个房子单住,又怕一个独身女子在外面不安全,左右为难得很,你安和表哥本来跟他们一家关系就好,现在又出钱开店,更是紧密了,那他就说正好也没办法安顿你,可以给你俩租套房子住一起,有个照应,大家都放心。而你跟齐悦处好关系,也更方便工作。”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48章   情况正好相反呢,是裴安和先找到齐家,请他们也打听下附近的房子,同时自家这边也留意着。   给表妹租房,前提是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最好就在他们家属楼,或者齐家那边租一个,这样能有个照应。   裴安和将租房情况和要求这么跟齐家一讲,他们发现原来还有这种操作,自家的困境也将迎刃而解了。   齐大哥表示学到了,主动提出给他姐也租一间,两个女同志正好合租一个套间。   由于裴安和说这是他身为哥哥对表妹的一片心意,房租就不走公账了,他坚持自掏腰包,齐大哥表示他对亲姐的心意,一点也不少,也不甘示弱抢着要承担房租费用。   他俩于是商量,各付半年的房租。   正好如今租房的不多,银行转账业务还不发达,收房租还要房东亲自跑去找租客要,因此为了方便,房东大多要求年付或者半年付。   裴家和齐家都是本地人,他们的住址和家里人所在的单位,房东打听一下就清清楚楚了,也比较放心,爽快同意了房租半年付的要求。   齐悦和林丽贞两人合租,除了安全有保障,找房子的选择面也很大。   现在的房,除了以前建的民房、独门独院的老房子,最多就是单位家属楼,这都是为了解决已婚员工住房问题而建的,格局多是二室三室,适合一家多口人生活,因此,裴安和在自家糖果厂压根找不到单间,他再有钱,也不至于给表妹一个人租个套间,那岂不是显得他成冤大头了?   因此,裴安和才求助到齐家,想着人多力量大,他们一起找找。   齐家没给他找到合适的单间,倒是用另一种方式帮忙解决了难题,这下房子就好找了,齐家旁边,和裴平洲他们那栋新家属楼,都有准备发租的房子。   最后还是齐悦自己表示,更想住在离女装店近的地方,方便她们以后上下班。   裴安和他们满足她的要求,找了现在这间步行去店里只用五分钟的房子,也是一家单位的家属楼,安全很有保障。   没办法,老二钱都花出去了,他已经先付了半年的房租,苗红旗自然要让这钱花得有价值,重点讲老二对她这个表妹的心意,“那房子里大部分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两张床,和客厅吃饭的桌椅,刚好店里请了木工打货架,你老板那天加钱让师傅给他姐齐悦打了一套衣柜和桌椅,你表哥见了,也原样定了一套,就算是送你参加工作的礼物了。齐悦那套已经搬进去了,你那套定得晚,还要等两天,没想到你今天就到了。等下你可以去齐悦房间看看,你俩的都一样,正是最时兴的款式。”   姜还是老的辣,苗红旗三言两语,精明如林丽贞也被忽悠瘸了,再顾不上思考别的,彻底沉浸在“表哥表妹太爱我怎么办”的设定中,感动得都要泪眼汪汪,“安和表哥这么破费,让我怎么好意思,我们老家的姐姐们结婚,她们父母能给打一套新的衣柜陪嫁,就已经很体面了。有些父母收了人家的彩礼,也只准备两床被子什么的……”   苗红旗就是乡下出来的,哪能不知道情况,现在还是生活好了,还能陪两床被子枕套什么的,她年轻的时候,村里小姐妹们出嫁还有连件新衣服都没有的,光秃秃嫁进婆家,有些刻薄的公婆就会嘲讽她们是光着身子进门。   还是那句话,买都买了,外甥女知道感恩是最好的,苗红旗故作大方的笑道,“他当哥哥的,提前给表妹添个妆,你还不乐意么?”   林丽贞也不扭捏,挽着大姨的手撒娇道:“哎呀,我就是太惊喜了,你们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该回报。”   “你说回报就见外了,自家人要什么报答?你表哥他们就怕安排得不够妥当,让你在这边的工作生活都不习惯,你还有什么缺的只管说,踏踏实实在这边上班就行。”   苗红旗提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拉拢人心更是炉火纯青,也算是保障了裴安和的后勤工作。   裴安和回家发现他都不用再说什么了,吃完饭,就带着干劲十足的表妹先去住处安置。   苗红旗也拿了家里闲置的一些日用品,衣架脸盆水桶抹布和扫把这些,跟他们一起过去,帮第一次离家在外生活的外甥女收拾住处,也认认门,往后她有时间总要经常过来看看,关心一二的。   不仅是这么关照林丽贞,住在厂员工宿舍的苗传生,苗红旗也经常去他的住处送点东西,帮他把被褥拆了带回家清洗晾晒什么的。   不过他们到了出租房,发现房间干干净净,地面一尘不染,包括属于林丽贞的那个房间也是   裴安和笑道,“可能是齐阿姨和齐大嫂她们过来打扫卫生,顺手把丽贞这屋也清理了吧。”   苗红旗也不失*望,她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林丽贞的房间,叮嘱外甥女,“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你就别买了,女孩子多攒点钱才有底气。对了,等你那套家具送过来,别忘了用抹布擦洗一下脏污。”   接下来,她俩麻利的铺完床,就一起跟裴安和去了女装店。   苗红旗这回可算是顺理成章了。   女装店生意有自家孩子一份,她也好奇得紧,但又太有边界感,这店老二老三只是出钱投资,连他俩都不以老板自居,她又有什么资格跑去刷存在感?人家老板的妈是齐母不是她,苗红旗再想去店里瞧瞧,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也忍下来了,想着等正式开业总能看到庐山真面目的,不急于一时。   现在顺路送外甥女去店里,正是她等待多时的机会。   苗红旗甚至都不再嘴上客套,裴安和一邀请,她就借坡下驴,跟着他们过去了。   女装店已经装修得有模有样,墙粉刷的雪白干净,瓷砖地板光可鉴人,灯也安装好了,木工师傅这两天蹲在店里打货架。   他们去的时候,刚好齐大哥在跟人安装落地镜,为了展示效果,大白天开着灯,洁白的日光灯把室内照得更加高级亮堂。   这般空荡荡的店面,都吸引到不少路人的围观,齐大哥一边忙活,一边耐心解答他们的好奇,“店里卖高档进口服饰,女士的衣裙鞋包,这里都有。”   “对,我们是市里的第一家,放在省城应该也凑不出两家有我们高档的店。”   “什么时候开业?那不好说,等货到了就会安排,尽量在这个月吧……”   齐大哥一点点将店铺打造成这个模样,充满了成就感,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家店比羊城最时髦的服装店,都不差什么了,自信心直接爆棚,吹牛都不用打草稿了。   而他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不仅忽悠了门口的女同志们,引得她们交头接耳讨论、表示开业要第一时间拉上小姐妹们冲,晚了就怕最漂亮时兴的款式被人抢走了。   同时他也让苗红旗和林丽贞惊呆了,姨甥两个站在门口看了半晌,齐刷刷表示这样高档的装潢,说是有钱人的家也不为过,她们一时间竟有点不敢进去。   后来,苗红旗被热情洋溢的齐家姐弟感动,跟着他们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还研究了她从未见过、更想不到的试衣间这个贴心设计,便心满意足回了家。   倒是被她带在身边的小孙子裴远江还不舍得走,被奶奶牵着走出老远,依然扭着头想回去,嘴里念叨着:“亮,漂亮!”   苗红旗眉开眼笑的附和,“对,灯很亮,店面也高档漂亮,生意肯定差不多。”   祖孙俩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林丽贞作为未来的店员,不舍得离开,索性挽着袖子加入他们了,直接跟齐悦抢着干活,也学着裴安和一口一个“齐悦姐”,“哎呀,姐你忙了这么多天,也歇一歇吧,让我接班,正好教教我该怎么做。”   未来的女装店搭档,一个外向一个内敛,林丽贞甜甜的喊着姐,也丝毫不耽误手上功夫,看着是个会来事但又不失实诚的姑娘,齐悦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也愿意带着她干活,一来二去,都有了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齐大哥看到裴家表妹这样伶俐会来事,笑着对裴安和说,“小林,这么聪明伶俐,做事还勤快,还提前这么早就来上班,那我明天动身去进货,倒是能放心把这一摊子事交给她俩。”   “你看她正在兴头上的样子,多少活都不嫌累的,有事只管吩咐她。”裴安和客气了一句,才关心的问,“明天就去羊城了,车票买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货款可要小心存放,火车上乱得很。”   “都收拾妥当了,车票你嫂子帮我留了张,明天一早就走,正好小秦也在这趟车上,我上车以后可以把行李放他们乘务员的房间,就不怕被小偷扒手盯上了。”   “那就好,不过你和小秦一趟去,回来应该也是同一趟,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我在羊城下车,火车去终点还要大半天,他们到终点大概要歇一天才发车回来,我刚好就有两天时间用来进货。你可能不知道,十三行开市早,很多档口早上五六点就开始做生意,我一下火车就直奔十三行,第二天还能去得更早,把要定的货定都好了,还有时间好好跟他们对货,确定完没问题,直接拉着货去火车站等车。这样只用在招待所住一天,还省钱了。”   “那这么安排倒是刚刚好了。”裴安和笑道,“辛苦你了,我也把时间记下了,到时候骑车去火车站帮忙卸货。”   齐大哥也没跟他客气,笑道,“有车确实方便很多,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添辆三轮车。”   裴安和于是把裴小囡给自己画的饼,转送给了合作伙伴,“都会有的,只要我们好好干,三个轮子,四个轮子的,都不在话下。”   既然提到裴小囡,就不得不说一下,她这天结束晚自习回家,本来开开心心,还在哼着小调爬楼梯,越靠近家就越感觉不对,怎么回事,平时安安静静的家里,这么晚了好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样子?   带着这份疑惑踏进家门,看到家人们几乎整整齐齐的呆在客厅,她没有半点果然如此的心情,反而有点受到了惊吓,差点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更怕的是他们整整齐齐坐在这里蹲她,像极了电视里的三堂会审剧情。   裴景书明知道自己最近乖巧懂事,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但还是有种后脖梗一凉的忐忑感呢。   直到清澈愚蠢的目光,跟一双许久未见的眼睛对上,这种“没做错事但就是心虚”的状态才瞬间解除。   好家伙,原来不是蹲她,而是等着她回来一起欢迎客人呢。   裴景书开始迈着自信从容的步伐进了家门,她切换状态的速度之丝滑,一秒就带入了主人和老板的双重身份,脸上是她对这位表姐从未有过的热情真挚笑容,“丽贞表姐已经到了呀,几点来的,怎么没人喊我?”   林丽贞终于等到她心心念念的表妹,憋了好几天的情绪顿时喷涌而出,上来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表示感激,然后把她分别在大姨和大表哥二表哥他们面前对裴小囡的赞美,又一丝不苟的给本人来了一遍。   因为说了很多回,台词她都倒背如流了,林丽贞这番话说得洋洋洒洒、感情饱满又真挚,落在在裴景书眼里,就是表姐对她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铁证了。   裴小囡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的任务,直接被捧得心花怒放、飘然欲仙。   网上怎么说来着——赢得对手的尊重,才是成功的最高境界。   她跟林丽贞之间,肯定没到对手这么严重的地步,连塑料姐妹的程度都算不上,毕竟她们是亲生的表姐妹,用老人家的来说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关系在这,没人会动真格的,家里孩子被村里其他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她俩还有握手言和、一致对外的经历。   然后没有外部矛盾,她俩自己制造矛盾,互别苗头、打打闹闹、逮着机会就找长辈告对方的状,总之谁也瞧不上谁。   也正是因为如此,来自林丽贞的肯定,比二哥他们都更有分量呢,简直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会夸你就多夸点。裴景书跟表姐手拉手,亲亲热热坐在沙发上,面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享受的同时还不忘用眼神这么鼓励对方。   冷不丁听到老妈让她适可而止,并叫二哥早点送表姐回住处休息,她还有点意犹未尽,歪着头问:“表姐要去哪里休息?”   “老二给丽贞租了个房子,就在女装店后面,和你齐悦姐住,两人刚好有个照应。”   苗红旗轻描淡写,裴景书听得简直要汗流浃背。   她这段时间只惦记着女装店开业赚大钱,一点没想到表姐进城出哪里的问题,要不是二哥提前安排了房子,按照爸妈他们的习惯,大概率是她裴小囡承受所有,不得不把床和房间都分出一半。   她跟表姐直接跑步进入蜜月期,只要共同利益还在,大概率以后都这么相亲相爱下去,但一码归一码,习惯了独享一个房间的裴景书,是绝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人领域分出一半的。   幸好她还有二哥,她没考虑到的问题,二哥考虑到了,并且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美解决了问题。   这一刻,裴景书终于把内心对二哥的渣男滤镜摘得干干净净了,保证再也不偷偷喊他渣男二哥。   他或许对女主女配渣,在她这里却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呀!   裴小囡不像林丽贞那么憋的住,她不能当场感谢二哥的体贴安排,也要用闪闪发亮的星星眼看着他,用眼神表达她的感恩。   裴安和也不是真的做好事不留名,裴小囡这样毫无保留的信赖和感激眼神,看得他通体舒泰,起身拍了拍她的狗头表示收到了,就要招呼林丽贞跟他回去。   苗传生还要比他更早站起来,正在努力争取这份工作,“大姑,还是我送丽贞回去吧,看看她具体住哪里,以后也好帮衬些。”   林丽贞同样是他的表妹,比起寒暑假才能回老家放风的裴家兄妹三个,生活在同一个公社不同大队的林丽贞他们,显然去外婆家去得更频繁,她还只比苗传生差了两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多好不必多说。   得知林丽贞来了大姑家的消息,苗传生一下班就赶来了,终于等到她跟摆完摊的裴安和一起回来,大家热热闹闹吃了晚饭,他以为就能送林丽贞回住处了,毕竟他们明天都要上班。可她却坚持要等裴景书回家。   大家都陪着林丽贞一起等裴小囡,苗传生当然也不会先走,然后就等到了现在,都快十点了,他有种就差一步功德圆满的激动,说这话的适合,眼神坚定的仿佛在入党。   可能是因为这份坚定,裴安和倒也没客气,朝这个表弟招了招手,“那我们哥俩一起送丽贞,要是齐悦姐还没休息,我正好带你上去跟她打个招呼,这样你以后直接去找丽贞,也不怕引起误会了。”   裴平洲就不抢这份工作了,打着哈欠跟表妹道别,“还是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我跟你表嫂熬不住了,家里还有孩子,就先回家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两口子不跟去林丽贞的住处,倒是可以一起下楼,他们呼啦啦的走了,家里就只剩裴景书和父母了,小侄子从始至终都在爷爷奶奶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呢。   安静下来的客厅里,裴景书想着大哥的话,他俩三十多岁就熬不动夜了,那她这个每天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高中牲,岂不是牛逼上天了?   牛逼哄哄如她,转头就朝父母露出了讨好的微笑,“爸妈,时间这么不早了,我今天就不听英语,先去睡了吧?”   面对小棉袄水汪汪的哀求眼神,裴大头的抵抗都没超过一秒,丝滑的败下阵来,毕竟赚钱是真香,体会过这种滋味,让他如何能不把兼职财神爷的小棉袄供起来?   老裴同志自己缴械投降,还反过来劝老伴,“她妈,囡囡多不容易啊,每天起早贪黑的,小脸都累瘦一圈了,小孩子家家总是缺觉可不行,要长不高的。”   苗红旗:……   就不要睁着眼睛瞎说好吧,糟老头子也不认真看看他闺女,在她换着花样的汤汤水水和大鱼大肉滋补下,裴小囡已经是标准的“面若银盘眼含秋水”长相了,就那红光满面的小脸,谁看了不感慨一句他们家伙食好。   还有,这丫头已经长到一米六七了,女孩里面就没见过几个比她更高的,老头子还怕她长不高,是指望她长成巨人呢。   老苗同志简直槽多无口了。正所谓全靠同行衬托,她那刚正不阿的形象反而树立起来了。   只不过老母亲的坚持不为别的,单纯只是只要一想到随身听的价格,瞬间就从亲妈化身后妈,整个人冷酷无情起来,提出条件:“那你保证星期天多听半个小时,我就不告诉你二哥。”   裴景书忍不住叹了口气,还以为老爸能发挥点作用,结果竟是换汤不换药,令人大失所望。   这不知足的表现,引来了苗红旗一个淡淡的扫视,“不愿意?那你抓紧时间把今天的英语听完吧。”   裴小囡立刻换了副面孔,“没有没有,我在心里感谢您呢,亲爱的妈妈,你对我太宽容了。那我去刷牙洗脸了,爸妈晚安,你们也早点休息呀!”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跑了,生怕晚一秒真被老妈抓回来听磁带,那落荒而逃的姿态,不见刚才一点被林丽贞捧得“全世界就她牛逼”的嚣张姿态。   裴景书算是发现了,表姐的到来,除了吹几句彩虹屁,对她来说也没多大影响——事实上,林丽贞一来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和齐悦一起,紧锣密鼓准备着开业前的准备,根本也没时间蹲守在裴景书家,等着她放学回家培养姐妹情。   倒是她的到来,标志着裴安和这个编外股东功成身退,已经进行到进货这个流程,女装店基本也用不上他了。   几天后的裴景书意识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么问题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哥最近又是在做什么? 第49章   二哥去哪了?这个问题,裴景书抓不住正主,只能放学回家问苗红旗。   可惜无所不知的妈妈,这次也给出了令人失望的回答,淡淡摇头,“他既然连你都不说,我又怎么问的出来。”   苗红旗反而饶有兴致的聊起另一件事,“我也感觉你二哥是瞒着大家在搞什么,昨天突然给店里招了个营业员,也没见他弄招工表什么,冷不丁的就把人带回店里了。”   接下来,苗红旗絮絮叨叨介绍起这位营业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同志,长得白白净净、文静秀气,还有一股子知书达理的气质,也不知道老二从哪里找来的。”   裴景书惊讶的瞪大眼睛,她这卤味店股东当得也太没排面了吧,有了新员工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忍不住问老妈,“怎么突然招人了?”   “不知道,我这两天也见不到你哥人影。”   她要有这本事,就不用在这里怂恿裴小囡,自己不会抓着老二盘问么。   “那您昨天就该告诉我的呀。”   “昨天晚上你爸回来,随口那么提了一句,我也没在意。还是今天中午,老二饭都没回家吃,我去给你爸送饭,才发现他说的营业员,原来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苗红旗没搭理裴小囡的抱怨,继续夸她对新店员的好印象,“这么标致的女孩,在卤味店给你爸打下手真是委屈了,后面女装店要是缺人手,她去那里卖时髦女装,倒是刚刚好。”   裴景书心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家卤味店凭什么不能拥有漂亮的店员小姐姐?   说不定顾客看了美女,卤味都愿意都买两斤,她自己也爱看美女呢,二哥干得漂亮。   不过,她裴小囡在人精二哥和亲妈面前,或许显得太傻白甜,但她智商绝对不差,加上母女连心,老妈话里话外勾起她好奇心的意图,她闭着眼睛都听出来了。   老母亲这是指望她去打头阵,从二哥那里刺探军情呢。   毕竟他们亲爱的妈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家长,二哥要是不想透露,她还真是毫无办法。但自己可不一样,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烦都能把二哥烦死。   裴小囡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作为贴心的小棉袄,也没让苗红旗多费口舌,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想知道二哥为什么招工是不?包在我身上,保证打听得明明白白。”   当然她打听的重点只会是二哥的动机,而不是他选这个店员姐姐的理由。   同时,裴景书也不准备告诉正在兴头上的妈妈,以她对二哥的了解,他招个漂亮姐姐当店员,多半跟她一样也指望着美女能带动卤味销量,或者干脆就是凑巧,压根没注意对方的容貌,反正苗同志希望的情况,大概率不会发生。   这份了解是基于他俩对赚钱拥有相同的信念,革/命尚未成功,根本无心儿女私情,所以,裴景书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甚至觉得,已经发家致富、华丽变身的女主出现在他们面前,二哥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当然了,裴小囡嘴上不说,只看眼珠子一转,苗红旗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所谓,裴小囡打头阵,她在旁边补充,总能问到各自关心的点上。   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择日不如撞日,裴景书干脆把书包里的作业一股脑儿翻出来,堆在客厅餐桌上,大有决战到天明气势,“那我先不睡了,边做题边等等二哥,他总是要回家的。”   苗红旗嘴角抽了抽,这也太头铁了吧,“这要是等到三更半夜你哥才回来,那你明天还要不要上学了?”   裴景书一脸“高中牲谁没熬过几场大夜”的淡定,“后天就是周日,不用早起,我明天把觉补回来就行了。”   苗红旗劝不住铁了心的裴小囡,只能给她又盛了半碗银耳汤多补补,她这把老骨头,是没兴趣舍命陪君子的。   好不容易撑到十点半,裴小囡越刷题越精神,她戴着耳机做题,已经嗨到开始摇头抖腿了,苗红旗已经是哈欠连天,准备起身撤了。   她还算能熬的,裴大头早就撑不住回房睡觉了。   好在裴安和及时回来了,刚起身的苗红旗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知道这个点楼里没别人,于是脚步一转去开了门。   裴安和看到家里两位女士都在熬着夜等他,脸上自是肉眼可见的受宠若惊,“妈,小妹,这么晚怎么都还没睡,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回来就好,今天多炖了些银耳汤,给你留了一碗在灶上温着,吃完再睡吧。”苗红旗实在困的慌,也不走流程了,打着哈欠去了厨房,声音从远处飘过来,“不过,一整天没见着你人影,你妹妹很担心,缠着我问了半天。”   裴小囡:??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只问了一句吧?   不等她澄清,裴安和已经心满意足在她边上坐下了。   妹妹等他回家的同时,还在努力学习呢,裴安和一看到她那写满答案的一道道作业,就仿佛农民伯伯看到地里的庄稼都结出了累累果实,情不自禁露出了大丰收的喜悦表情,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柔和,搭配着轻柔抚摸狗头的动作,仿佛裴小囡还是什么三岁大宝贝,“今天确实有点忙,晚上一收摊,我就跟阿成去火车站等人了,提早半个小时到,加上火车晚点的四十多分钟,等连人带货一起送去店里,快两个小时过去了。”   “齐悦姐她们都在店里等着接货,一看到蛇皮袋里那些从没见过的衣服鞋子,就走不动路,非要连夜整理货物,长途跋涉还没回家喘口气的齐大哥,都留下跟她们一起盘货,我也不好一个人先走,就陪着一起忙起来,不小心就忙到了这个点。”   事实上,要不是齐大哥外出这几天过于亢奋,熬得眼睛布满红血丝,刚刚他跟齐家成两人强行架着他回家洗漱补觉,这会儿他都还回不了家呢。   裴景书瞬间忘了老妈几秒前对她的诽谤,兴致勃勃打听起来,“齐大哥这么快就运货回来了呀,他带回来的款式应该很不得了,让你们都兴奋成这样?”   “是呀,要不是很多大衣和裙子需要熨烫平整后挂起来,这一晚上根本干不过来的话,他们都想熬一个通宵,把样衣都整理出来挂好了,明天一早直接开业。”裴安和也十分感慨,“羊城可真是做生意的好去处,百货大楼里抢都抢不到的毛呢大衣,齐大哥在那边不要票就弄到了,进货价也不高,后天开业,女同志们进店会是什么双眼放光的样子,我都能想象得到了。”   “后天就开业?那也要加班加点的了。”裴景书想起她的营销的方案,眼前一亮准备试探二哥一番,却被端着夜宵出来的老母亲瞪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承诺的事情,只能坐直了身子,在亲妈催促的目光中及时改口,“不过二哥,你晚上忙完才去车站接的人,妈可是说你中午都没回家吃饭的,从实招来,这一整天到底都干什么去了?”   “这就被你发现了,那我是不说不行喽?”裴安和假装没发现母女俩的眉眼官司,喝了一口香甜温热的银耳汤,一股暖流从胃部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舒了口气,脸上却还保持着那标准的对裴小囡无可奈何的苦笑,一五一十回答道,“白天确实干了一件大事,我在你们学校旁边租了个店面,已经交完押金和店租,房东也把钥匙给我了,接下来就是装修。”   苗红旗:……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她一时间都顾不上卤味店的女孩,脱口而出问,“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开店,现在还不够你忙的吗?”   裴安和轻描淡写,“现在出租的铺面不多,刚好那间各方面都合适,不想错过,就直接租下来了。”   苗红旗没直接问卤味店的新员工,精明如他却主动解释道,“新店面积也快赶上女装店的了,我也准备好好装修一下,要赶在一中放寒假之前开业,我自己是不行的,少不得再请个几个工人,如此要花钱的地方就太多了,暂时还不能放弃毛纺厂的摊子,那我只能先放一放卤味店这边。把担子都扔给爸也很辛苦,所以招个人给爸打下手,先边干边教小关做卤味,以后我们自己掌握卤水秘方,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她。”   听着老二一口一个“小关”,像个么得感情的赚钱机器,还以为俊男靓女之间至少会有点故事的苗红旗,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苗红旗大失所望,裴景书却是一整个喜出望外,她就知道没看错事业脑二哥,能让他着迷到连家都不想回的,明显只有跟赚钱有关的事情嘛。   不过,她知道二哥搞事业很优秀,却不知道他是这么个优秀法。   他俩暑假的第一周才下海摆摊、白手起家,暑假还没结束,二哥就把门店搞起来,同时还能一个人撑起卤肉饭摊,就这份精力和毅力,已经够让裴景书心服口服了。   反正她要是二哥,就舒舒服服躺在店里当老板,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干嘛还要苦哈哈的摆地摊。   在接受了家人们稳扎稳打的思想后,裴景书表示要尊重时代特色,当场重新调整了对二哥的期待,他们今年起步已经是下半年的事,能有这样的成果确实很棒棒了,她不该贪得无厌,二哥明年要是能再开两家店,都是值得炫耀的成就了。   所以,他们中途搞到女装店这个投资项目,在裴景书心里都是意料之外的大丰收了,实在没想到它才是个开胃菜,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   听听他说的吧,新租的店不比女装店小,这么大的店面单单卖卤味,就太暴遣天物了,二哥必然是要真正进入餐饮行业的。   这都还没进入十二月,饭店都弄起来了,二哥的速度,简直是光一样的男人。   裴景书心里为他疯狂点了一百个赞,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尤其是看到亲妈那副写满了失望憋屈的表情,得意忘形的她甚至顾不上追问新店具体做什么项目,先给老母亲伤口撒了一大把盐,“二哥你不知道,妈一直在家夸你口中的小关多好多好呢,说她这么优秀,来卤味店委屈了,还以为你招她能有一番讲究什么的。”   还是她机智吧,二哥搞不好连店员姐姐的脸都没记住。   猝不及防又遭重击的苗红旗:……   这小棉袄还真是靠不住,一言不合就漏风。   裴安和却出人意料的说,“妈猜的没错,招小关这个姑娘,确实有点讲究。”   “什么?”得意洋洋的裴小囡惊呆了,风水轮流转,苗红旗反倒重新打起精神,目光灼灼等着裴安和娓娓道来。   “她是我朋友柳清的外甥女。当年我跟柳清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一起参加的动员大会,一起坐的车去省城,只不过我是直接去省城下面的公社报道,柳清他们是从省城坐火车去外地。但是那天接触下来,我们两个也算是一见如故,车上一路聊得十分投机,便互相留了地址,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有书信来往。后来恢复高考,柳清考上了沪城名校之一的交通大学……”   从他滔滔不绝讲起这位朋友柳清,老母亲眼中的期待,渐渐又被一言难尽所取代,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顺手还把兄妹俩喝完的汤碗拿去厨房洗干净了。   心细如发的裴安和,这次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反应,说起来没完没了。   他嘴上说着跟好友这么多年都没断过联系,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近两年通信他们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还都是柳清先主动找的他。   比如上一次联系,就是在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柳清写信来倾诉,学校有一位老教授对他寄予厚望,总是鼓励他专研学术,最好毕业后继续深造,甚至承诺只要接下来的两年,也如这般勤恳钻研,老教授就给他写推荐信,等于是不用考试,直接保送本校的研究生。   柳清很崇敬这位致力于学术研究的老教授,对方的厚爱和关照他却受之有愧,因为他只想早日毕业回到家乡,照顾年迈的母亲,和亡姐留下的一双儿女。   这般没有理想和抱负的心声,他不知道如何向老教授吐露,更害怕从他最尊敬的人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失望。   所以那段时间柳清备受煎熬,忍不住向好友倾诉。   对方信中明明是很常见的校园生活,字里行间也朴实自然,可错过了大学的裴安和,实在不知道可以回些什么,索性就用工作忙的借口安慰自己,把这封信扔在了一边。   当然那是之前,自从事业上取得了一些成就,裴安和一点点找回了自信,也能从容面对已经是天之骄子的老友了。   但他却是真的忙到没想起来要回信恢复联络,直到这次在街上不期而遇,让他找回了曾经的好友,裴安和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语气中满是轻松愉悦,“前两天,我看到他在大街上跟一个女孩吵得面红耳赤,以为是什么误会,就上前调停了两句,一问才知道,女孩就是柳清他亲姐姐的女儿,他还没放寒假就从学校回来,也是为了解决外甥女的事。”   “柳清姐姐前些年病逝,留下小关和她还在上初中的弟弟,他们爸爸很早就再婚了,他们后妈一开始有奶奶在上面压着,看着还比较和气,后来她生了儿子,小关奶奶又去世,后妈就开始明里暗里苛待他们姐弟。小关本来考上了高中,却因为当时没恢复高考,后妈以女孩读书没用为由,把她留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这就留到了现在。以她后妈的秉性,小关一成年,就该收一笔彩礼嫁出去了,但柳清考上了大学,他又是姐姐带大的,对外甥和外甥女很关心,她们父亲和后妈不敢太得罪大学生,答应给小关说个好人家。可惜好人家还没找到,小关后妈娘家的弟弟闹了事,需要一大笔钱摆平,就又把主意打到小关身上,想把人家嫁给他们单位里一个出了名贪花好色的小领导,还是嫁过去当后妈的,小关外婆听到风声,知道她阻止不了,就给柳清送了信,柳清立刻请假回来,这才阻止了外甥女入火坑。”   重点终于说到了小关身上,苗红旗再次回到餐桌,和裴小囡一起认真听老二讲述。   裴小囡已经是个标准的吃瓜人了,双眼发亮的追问道,“后来呢,你朋友有没有跟后妈和那个二婚男打起来?”   “还打起来,你以为这是唱戏呢?柳清都特意请假回来,小关她爸妈知道成不了,也就灰溜溜的消停了,已经另想办法、四处找人借钱了。”裴安和伸手点了点没看到热闹显得有些失望的裴小囡,好笑道,“不过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柳清知道外甥们这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小外甥还好,十几岁的小伙子,挽起袖子来也能跟他爹掰掰腕子,平时又在学校住着,他们不敢太过分,等孩子初中毕业,柳清也回来工作了,照顾小外甥不成问题。就是怕小关等不到舅舅毕业回乡,后妈后爸这回不小心走露了风声,下次说不定吸取教训,火速收了钱,把两人的结婚证一领,柳清再赶回来都无济于事了,就想着把小关也带沪城去,在他们学校旁边租个房子。能给小关找份工作最好,不成的话,他上大学是不花钱的,生活费都是国家出,学校还有奖学金,他自己省着点花,周末再接点家教的活,也能养活他们两个了。”   裴景书没听到想要的剧情,但也还是捧场的点头,“这么安排挺好的,沪城工作机会也多,怎么又没成呢?”要是她也有个要带她去沪城生活的舅舅,真恨不得连夜扛着火车就去,找机会给点钱买房啥的,简直美滋滋。   “小关这孩子太过懂事,知道给她舅舅添了很多麻*烦,不想在影响他的学习,又放心不下弟弟和身体不好的外婆,说什么也不肯跟舅舅走,那天在大街上吵得面红耳赤,就是争执这个问题。”裴安和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得老父亲心态上身,端的是语重心长,“要我说,小关的担忧也没错,这些年柳清不在家,一直是她两边跑、照顾身体不好的外婆,要是她也跟着离开,老人家可怎么办。”   “所以你就把小关招到店里,顺势关照朋友这一家子老弱病儒?”苗红旗如今是彻底死心了,老二这都称呼小关是“孩子”,显然是把他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这还能有什么苗头,是怕日子不够有判头么?   正所谓关心则乱,而没有了这份牵绊,她立刻变回了那个精明睿智的母亲,一针见血道,“做好事最怕的是引火上身,要是小关那对父母跑到咱们家来纠缠,要求你把小关的工资给他们什么的,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柳清返校之前安排好了,他先让姐弟收拾行李搬去他家住,又逼着他们父亲写了保证书,再闹事就拿着这个去他们单位举报,看在他这个名牌大学生的份上,他们单位可能真就从严处罚了,直接丢了工作也说不定,两口子自然会安生一阵子。另外,我们也做了两手准备,签了份协议,说明小关的工资不经她手,直接汇给她舅舅。这东西没什么法律效益,但对付欺软怕硬的两口子也够了,打死他们也不敢找柳清要工资。”   裴安和的神情很轻松,并非对母亲的担心不以为然,这只是文明的做法,不行还有厉害的,他要是到这地步还解决不了这种小事,那真是白混了。   苗红旗也安心下来,“这样安排也算万无一失了。你朋友还有不到两年就毕业,他是恢复后的第一批名校大学生,留在大城市应该也不难,难得还主动愿意回来建设家乡,想必会受到重用提拔,都说水涨船高,到那个时候,他不会看着外甥女一直是个小店员,也有能力给她更好的安排。”   这段话,表面上是说裴安和好人好事不用做太久,最多两年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深层含义则是柳清这个朋友,未来前途无量,提前雪中送炭的机会算是被他们把握住了。   人情债这种事情,自己欠别人的很难受,但轮到别人欠自己,那就是多多益善。   母亲的暗示,裴安和当然也懂,他是出于多年友情主动帮忙,但不代表他无欲无求。   人精母子俩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被他们当成傻白甜的裴景书,则是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心说这点事情也值得他们大小眼看这么久,吃了个长长的瓜,该抓紧时间关注重点了,她主动出声问道,“说回我们学校那家新店,二哥你想好了开什么店?还有,赶在年底是不是急了点,学校旁边的生意不该是开春以后,过完寒假营业的吗?”   裴安和被问得精神一振,心说裴小囡问到点子上了,他也想偷个懒,慢慢准备着到明年开学再正式营业,可他更怕夜里睡不着觉。开这个店,赚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要时时刻刻盯着她,不能让大尾巴狼得手。 第50章   裴安和这番煞费苦心却无法言说,还要轻描淡写回答,“考虑到学校附近的物价,这边最好不要做饭店,用来卖卤味,又未免浪费了它的面积,所以我准备把店分成三个部分。最里面是后厨,门口再开辟出一个区域卖卤味,中间最大的那块,就多摆几张桌椅给顾客吃饭用,但不是饭店里那种想吃什么都有的饭菜,我想把卤肉饭搬到店里去卖。当然也不是谁都爱吃这个,开店还得多加几个品类,满足大部分顾客的需求才行。我记得景书好像说过,很多菜都可以这样盖在米饭上卖?这样份量够能吃饱,价格还比点一整盘菜更加实惠。”   “对呀对呀,这种可以叫盖浇饭。”裴景书心想二哥六的六的,他这不是正儿八经的饭店,却成功掌握了未来国际知名品牌X县小吃的精髓。   她们大学附近就有这么两三家知名料理,每家店的生意都相当不错,裴景书当年每逢月底手头紧张,那几天就全靠X县续命了,一份盖浇饭,奢侈一点再加个鸡腿卤蛋什么的,价格便宜吃得又饱,这不比吃食堂香?   在一中旁边开这种店,绝对是一本万利了,关键这都是二哥自己想的主意,裴景书都有点对他的进步速度感到害怕了。   这才几个月啊二哥几乎可以出师了,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照这个趋势,他以后的生意,自己还能靠出主意来分一杯羹么?   不要啊,她当包租婆的梦想还没有开始!   裴景书突然有点笑不下去了,危机感让她坐直身子,抓住一切她还能表现的机会,当场给二哥出了一波主意,“我建议墙上贴两张大大的菜单,一张菜单上写清楚盖浇饭的品种和每份的价格,对了,大份和小份的价格也要标注出来,我们学校男同学和女同学的饭量,差距可大了,有些男生的胃就像无底洞,最好还能加饭,就像学校食堂那样,打二两饭是四分钱加粮票,我们不用粮票,二两饭可以收五分钱嘛。”   “这是盖浇饭的菜单,另一张菜单上写清楚卤味单只的价格,顾客要是觉得单吃盖浇饭不过瘾,完全可以买上一两只鸡腿鸭翅给自己加餐嘛。”   裴安和笑容可掬,“我就知道你的脑瓜子里点子多,搭配饭菜一起卖,卤味的收入都能增加不少了,毕竟单卖定价比论斤的贵。”   说着他又默念了几遍“盖浇饭”,止不住的朝裴小囡点头,“嗯,这个名字也很形象,听起来就很实惠,我之前想着招牌是按照卤味店的名字,或者做裴氏卤肉饭这种的,都感觉不太合适,还是你说的这个最合适。”   苗红旗也觉得兄妹俩的想法都不错。   没办法,店都租下来了,她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希望他们生意红红火火,赞同道:“一中那里还是很热闹的,学校、医院、居民楼也都在那一块,不单单是做学生的生意,只要口碑好价格也实惠,想来是不缺生意的。”   裴安和笑道,“正是呢,所以也不必等到寒假过去再开业,只要在他们放假之前这店能做起来,让学生帮忙带动周围的顾客,那就不怕放假会没生意。”   “店里的菜单想好了吗?”   裴安和说,“原是想着做那几道跟您学会的拿手菜,肉末烧茄子,土豆烧排骨,红烧肉焖笋和香菇鸡肉,这些都是有肉有菜还有汤汁,应该会比较受欢迎。不过景书的建议让我打开了思路,既然可以加卤味,那我想再添几道素菜,豆角焖茄子,红烧土豆和西红柿炒鸡蛋,总共有七八个品种,菜单看着丰富舒服,还可以让顾客天天来吃、一周都不带重样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优秀。   裴景书不知不觉又抬起了下巴,准备接受来自妈妈和亲哥爱的鼓励,万万没想到裴安和突然又是话锋一转,含笑看着他,“话又说回来,等这间店开起来,你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展开说说。”裴景书双眼发亮,已经在想入非非,莫非是指二哥以后工作忙起来,就没时间鸡娃,她就能减轻很多压力和不必要的作业了?   下一秒,她听到魔鬼二哥悠悠的说,“那样你就不用每天带饭了,中饭和晚饭都直接来店里吃,天气冷起来了,吃完饭还可以带同学来店里写作业,我给你准备个火笼,一边学习一边烤火,是不是比在教室舒服多了?”   裴景书:……   “正好晚上我也要在店里准备卤味,可以等你放学一起回家,保证你的安全。”   这才是裴安和的终极目的,开店是为了赚钱,但也要保证妹妹不被男同学的花言巧语哄骗,有他每天盯着,晚上还要一起放学回家,那种骑他妹车子载他妹出校的事情,就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不得不说,他对那一幕是耿耿于怀的,好几次做梦被吓醒,梦里裴小囡亲亲热热挽着少年的手,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不厌其烦感谢他的“介绍”,整得像婚礼现场感谢介绍人似的。   好家伙,他是介绍个好学生给她提高成绩,不是撮合他们早恋的好吗!   梦里的裴安和都被气出一脑门汗,要是哪天梦想果真照进现实,他觉得自己分分钟能被呕死,于是决定未雨绸缪。   这些天,裴小囡觉得二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殊不知他有事没事就在他们学校周边转悠,只是她在上课一无所知,校门口小卖部老板倒是记住这个年轻人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就让裴安和找到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店面。   正如他刚才说的,这年头能有好的店面出租不容易,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决定拿下,至于这家店该做什么生意,裴安和直到进了里面参观,以及和房东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才渐渐有了些想法的。   再跟家里最有生意眼光的两位女同志聊完,裴安和的目标也更加清晰明确起来。   总而言之,他就要全方位盯住裴小囡,凭他什么叶峤西还是李峤西,都别想在他眼皮底下搞什么。   有人欢喜有人愁,裴安和心满意足了,裴小囡只觉得晴天霹雳、遭受了一万点暴击,那她岂不是每天从早到晚,都活在二哥的监视之下?   明明是惨过坐牢,二哥怎么还意思满脸她占便宜的样子啊。   笑容不会消失,只不过从裴小囡转移到了苗红旗和裴安和脸上了而已。   此时此刻,她只想说人间不值得,连二哥计划在哪天开业都没兴趣知道了——寒假之前开业,可距离学校放假还有两个月左右呢,二哥具体是在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呢?   无所谓了,不管哪天开业,都标志着她暗无天日的坐牢生涯开启。   不过赚钱还是很香的。   钱和自由,她总要抓住一样吧。   裴景书打起精神转移话题,“对了二哥,你刚刚说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是不是觉得压力有点大呀?其实不用这么辛苦,你还有亲爱的妹妹我啊,差多少钱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苗红旗撑到现在,完全熬不住一点了,不仅是哈欠连天,眼神都有点迷迷瞪瞪,一生要强的老母亲起身准备回房了,也招呼了他们,“已经十一点了,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都回去睡觉了。”   “嗯嗯,我们马上就睡,您别担心了,快去休息吧。”裴景书心想赚钱机会很可能错过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不把握住还怎么睡觉?   赶紧应付完操心的老母亲,她搓着小手,继续淳淳善诱,“你说呀,还差多少?”   裴安和就静静看着她表演,一点也不配合,“钱挤一挤还是有的,不过你要是愿意无息借款,那我自然要领这份情。”   裴景书:……   她算是看出来了,二哥这是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不给她占便宜呢。   无所谓,她会打直球,“不是借钱,我说的是分红、哦不,是要出钱投资你啦。”   “投资的话,那个期末考试……”   裴景书胸有成竹,“期末考试的成绩,决定我明年能不能投资你新开的店,可是学校边上这家是今年就开呀,它们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二哥你这么好,就带我一个嘛。”   裴安和逗够了裴小囡,听她甜甜的喊了几声哥哥,才勉为其难的点头,“行吧,看在你期中成绩给了大家一个惊喜的份上,这次就带你一个。”   别看他说得很勉强,其实早在决定要开这家店,就已经有所觉悟。   开玩笑,在一中旁边做生意还不带裴小囡玩,岂不是要被她分分钟烦死?   再说了,这丫头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适当的给一点甜头,她才会乖乖配合他的计划。   果然在他松口以后,裴景书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起来,瞬间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甜了,魔鬼二哥也重新变得眉清目秀、令人心生亲近了呢。   裴小囡迫不及待问,“太好了二哥,你说我投资多少合适,占几成分红?”   裴安和打了个哈欠,无奈道,“小囡,我从回家到现在,就喝了碗银耳汤,澡没洗牙没刷,可以让我先去洗漱休息吗?这个以后再谈,二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得到准话的裴小囡也变得爽快起来,主要裴安和在她这里确实无可挑剔,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打过一丝折扣,有这样的好信誉,她也没必要斤斤计较嘛。   她立刻变回了二哥最贴心好妹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当然可以了,二哥你这阵子辛苦了,早点收拾休息,我去给你挤牙膏。”   围着他打转狂献殷勤的裴小囡,像极了叼着骨头狂摇尾巴的小狗,裴安和有被萌到,勾了勾嘴角,动作却毋庸置疑把她往外推,“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去睡觉吧,乖。”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大手也熟练的拍了下狗头。   裴景书自觉把二哥的好感度刷满了,已是万无一失,道了声“晚安”,就一本满足回房了。   裴安和自打进了家门,就被她们拉着问东问西,但她裴小囡可不一样,吃完夜宵过了半个小时,就自觉去洗漱了,现在只要脱了鞋就可以躺下,表演一秒入睡的绝技。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天晚睡了一个多小时,睡眠质量却相当好,第二天精神奕奕的起床早读,然后吃饭去上学。   完成一天高强度的课程,裴景书早早回家,都不需要补觉充电什么的,吃过晚饭,跟侄子们打闹了一会儿,又自觉拿起作业开始刷。   看这丫头又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苗红旗就知道她昨晚多半如愿了,好笑问,“老二这次是答应给你多少分红,把你高兴成这样?”   裴景书翘着二郎腿,生动形象表演了什么叫“翘脚以盼”,“二哥昨天太困了,还没聊到这里,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把你的脚放下来。”苗红旗铁面无私下达命令。   见裴小囡乖乖听劝,她的脸色也瞬间缓和,提醒道,“明天女装店正式开业,这会儿店里都忙得晕头转向,老二那边收摊后,搞不好还会再去帮忙,专程等他就没必要,你待会要是困了,就早点去睡,明天又不上学,还是有时间的。”   老妈以为裴小囡是强打精神在这蹲二哥,殊不知她浑身充满了力量,毫无困意,一口气刷题刷到近八点,听到二哥搬工具进门的脚步声,她还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惊奇道,“今天这么早回来了,没去女装店帮忙吗?”   “要是去了齐大哥那边,指不定三更半夜才能忙完回来,那你今天还睡得着觉吗?”裴安和急着先把摆摊工具送回家,就是担心裴小囡一心惦记着分红,无心学习。   看见她还是那么自觉的坐在客厅刷题,他表示很欣慰,语气也十分轻快。   裴景书眉开眼笑,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从漂亮小嘴里吐出来,“怎么会呢,我知道二哥说话算话、一言九鼎,更是从来没亏待过我半分,分红就是走个形式,今天没时间,那就明天后天,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嘛。”   “你现在说的好听了,昨天是谁拦着不让我睡觉的?”裴安和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享受过裴小囡端茶倒水捏肩的五星服务,才朝她抬了抬下巴,“去吧,把你的本子拿过来。”   是的,他们兄妹之间的商业协议,不仅没有公章和法律效应,甚至连张A4纸都凑不出来。裴小囡当初把她一个全新的笔记本贡献出来当账本,由于本子足够厚,正好在前面记账,从后面撕纸张签各种协议。   哦对,这本子也是裴安和送她的生日礼物。   暑假过后,记账任务从她转移到裴安和自己身上,裴景书本来想把这个账本送给他,裴安和却表示他可以买新的,让她好好保存这个账本,算是他们下海创业的见证,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裴景书也觉得这么安排不错,便把它和她的宝贝存折现金都一起锁起来了——开学不久,她想要的小巧精致抽屉锁,就被神通广大的裴安和弄回来了,一顿框框当当安装到她的书桌抽屉上。   从此,书桌这个最大的抽屉,便是裴小囡的百宝箱。   她把钥匙藏在家里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觉得自己可牛逼了,年纪轻轻就实现了经济独立呢。   此时此刻,裴小囡满脑子都是签协议,裴安和那仿佛吩咐家里小狗去把球叼回来的姿态,都被她脑补成了霸道总裁的气场,果真如欢快的小狗一般,摇着尾巴一溜烟跑回房间。   找纸的过程她甚至还没忘记把门关上,不让其他人看到她把抽屉钥匙藏哪了。   被防备的裴安和不禁跟苗红旗相视一笑,从母亲眼中看到同样的感慨——这分明就是只往狗窝底下藏骨头和宝贝的小狗呐!   但是为了不让裴小狗听到后,生气得蹦起来咬人,他俩谁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裴安和环顾客厅,像是才注意到家里过分安静,“今天不是周末么,大哥大嫂和侄子他们都去哪了?”   “两个小子蹲在店里赚零花钱,根本不舍得回家了,爷仨的饭菜都是你哥给送过去的。”很明显,送饭的老大也一去不回了,苗红旗无奈摇头,“至于你大嫂么,带着小宝出去找同事朋友了,自从知道女装店里有最时髦的羊毛大衣,她就坐不住了,自己明天开业要去抢购不够,还准备多约几个朋友一起。”   以许向华爱凑热闹的性子,这种活动她能骑着车绕大半个城,把亲朋好友、娘家兄弟姐妹都拉上才满意,毕竟这店还有小叔子和小姑子的投资,与其把钱给不相干的人赚了,还不如都进他俩的口袋,最好早点赚钱买上大房子。   再说了,谁说小叔子和小姑子赚了钱,就跟他们两口子没关系的?好大儿还在他们店里赚着大把零花钱呢!   许向华原本以为卤味店招了个员工,以后就用不上哥俩了,没想到他们二叔之前死活不松口,这一松口就松到底了,说他俩这勤工俭学的机会,是通过自己的成绩争取到的,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干下去,寒假不想玩天天去报道都行,到下学期开学之前这份承诺都有效。   不过下学期能不能打工,就要看他们接下来的期末成绩了。   爷爷裴大头看裴安和坚持,他自己也心疼孙子,表示给他俩每天各加一毛的补贴依然凑效。   许向华之前不重视好大儿的小打小闹,不小心发现他俩凭本事不升职也加薪了,这下她可算来了精神,哥俩每天能赚四毛,小学生的寒假是四十天起步,假如他俩过年无休、一天不落的出勤,那一个假期就能赚小二十块钱了。   好家伙,哥俩这是把自己一整年的学费都赚到了啊。   糖果厂子弟都念的附近街道小学而非厂子弟学校,相比之下,学杂费肯定要高一些的,但有他们几个厂子每年捐款,附近孩子们的费用也不高,每个学生一年撑死了也就几块钱,所以裴远山裴远河自己赚钱交学费,那是绰绰有余了。   许向华两口子不是日进斗金的个体户,他们自己也拿着几十块的死工资,还在上小学的好大儿就能赚一二十块钱,简直不要太香。   虽然“打工”后的哥俩也越来越精了,大儿子一整个滑不溜手,憨憨的二儿子都长进了,只知道把工资给他哥保管,对着父母一整个只进不出,让费了好大劲却一无所获的亲妈表示很挫败,可他们今年,也实打实收到了孩子们用自己钱买的礼物,这可是来自儿女的孝敬,提前这么多年就让他俩享受到了。   总的来说,许向华还是乐见其成的,何况,跟孩子们斗智斗勇,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自家也间接沾到小叔子和小姑子做生意的光,许向华还是希望他们投资的店也能红红火火,遂不遗余力的发动人脉帮忙打广告。   裴安和显然也是了解大嫂的,闻言笑道,“大嫂明天都不知道能给店里送去多少生意,看来我也要好好感谢她。妈,你告诉大嫂,明天去了只管挑喜欢的买,回来我都给报销了。”   说着他看看母亲,“要不您也一起去挑两套,就当提前准备过年的新衣服,我都给你们报销了。”   苗红旗没拒绝儿子的好意,她明天肯定要去女装店里转转的,买不买另说。   倒是打趣了一句,“口气这么大,就不怕你大嫂听见,一口气把店给搬空了?”   裴安和笑得豪气,“这样最好了,开业第一天就把货全部卖空,直接搞个大新闻,说不定以后本市的、甚至周边县市有点家底的,都跑我们这里来买衣服了。”   反正他跟裴小囡目前占了百分之四十五的分红,怎样都不亏。   再说母子俩也都知道许向华的为人,她确实爱打扮赶时髦,衣服买的多些,可也向来都有节制,羊城来的货再稀罕,她能买个两三套也就顶了天。   百来块钱,裴安和自然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裴景书兴冲冲拿着本子出来,刚好听见这番话,喜上眉梢的凑过来,“二哥你要报销妈和大嫂买衣服的钱,那我能不能也……”   话还没说完,苗红旗微微一皱眉,裴安和就果断接过本子,转移话题问,“那你还要不要分成?”   “要的要的。”裴小囡一秒站直了身子,什么新衣服、报销的,全被抛之脑后了。 第51章   说是回来商量分红,裴安和却直接跳过了沟通环节,接过纸笔便开始笔走龙蛇。   他们兄妹都签过好多这种协议了,模板都一个样,以他的记忆力,下笔起来自然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裴景书也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二哥百分百的信任,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只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笔尖,一副他看着写,就算只给她一分半分,她也不会抗议的随意。   直到看见他写下百分之三十五这个数字,她才控制不住发出声响,又惊又喜的说,“太多了吧,这家店我什么力都没出呀。”   裴安和头也没抬,继续写落款,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省得麻烦,就跟卤味店一样吧。反正你期末要是没考好,明年两个店一起降低分成。”   他以为这次又能听到裴小囡压力山大的哀嚎,没想到确听见她美滋滋的声音,“没关系,就算明年降低到百分之二十,我也赚了。”   裴安和这才掀起眼皮,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裴小囡头头是道表示,“信心肯定是有的,但是考试成绩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要是我考试那几天生病拉肚子什么的,身体不舒服势必影响状态,那我这学期准备得再充分也……”   话还没说完,口无遮拦的她被苗红旗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呸呸,童言无忌。”   裴安和也不赞成的教训,“考场上生病不舒服的考生,每年也出不了两个,一般人都没这么倒霉的,你给自己想点好事。”   “嗯嗯,那我考试顺利,发挥超常。”在男女混合双打的压迫下,裴小囡从善如流改口了,但内心的态度并没变。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学习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半路很正常,只要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反正现在已经两家,哦不,三家店在手,最差最差,每年也各有百分之二十的分成给到她,加起来一年赚个万元的小目标毫无压力。   成功考进班级前十当然是最好的,裴景书对二哥明年的KPI,已经充满了信心——小餐馆都开起来了,饭店什么的还会远吗?   要是饭店给她入股个一两成,那就是真正的摇钱树,手头这三家店加起来都未必能跟饭店比的。   这么一想,裴景书还是热血沸腾了,恨不得再刷几道题冷静冷静。   不过刷题之前,还需要她也在协议上签字。   裴景书龙飞凤舞写下大名,一边豪气干云的给裴安和放话,“这个分红我不会白拿的,店租和押金一共花了多少?还有,装修上所需的一切费用,我也全包了。不用给我省钱,想请几个工人就请几个,桌椅设备只管买好的。”   裴安和这次也不客气,外头朋友打趣他成款爷了,殊不知,裴小囡才是他们家深藏不露的款姐。   别看这丫头赚得没他多,可她花钱的地方也几乎为零,他俩手头指不定谁更宽裕呢。   小富婆要报销店面费用,裴安和毫不意外,随口应下,“行啊,后面再给吧,我得去女装店帮忙了,他们几个今晚不知道还要忙到几点。”   裴安和说完拍拍手准备出发,苗红旗叫住他先吃晚饭,他也摇头拒绝了,“纺织厂门口最近来了对卖包子的夫妻,他们的三丁包味道特别正宗,我买了两个想尝尝鲜,吃完还想吃,最后竟是一口气吃了六个,现在肚子还有点顶。”   他说着还不动声色看了裴小囡一眼,以为她要抗议他在外面吃独食的行为,不想却看到了一个情绪稳定、只是颇有些兴趣的裴小囡,“这么好吃啊,下回我也去尝尝。”   裴景书并不在意二哥偶尔吃独食的行为,尤其是今天,她也吃到好吃的了,是老妈最近跟一个邻居家嫂子学的金华酥饼。   这个酥饼只有茶杯大小,圆润小巧,金黄酥脆的外皮洒下白芝麻,牙齿咬下去酥得掉渣,能把人直接香迷糊。   最难得的是饼馅,居然是梅干菜肉的。   带肉的,带肉的,带肉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太不容易了。作为在网上以甜口著称的地区,裴景书心灵手巧的妈妈,会做各式各样的传统点心,但无一例外都是甜口,加上他们糖果厂长大的小孩兜里就没缺过糖果,时间长了,她就成了对甜食不那么感冒的小孩,反而对咸的辣的来者不拒了。   这次老妈特意学了咸口酥饼,还是她最爱的梅干菜肉馅,裴景书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苗红旗请教了隔壁金华媳妇做法,回家还是第一次尝试,但是火候恰到好处,家里没有烤箱烤炉,她用平时炒菜的锅小火烘烤,饼皮照样烤得酥脆掉渣,里面的梅干菜肉更是肥而不腻。   裴景书简直一口一个,吃得停不下来。   她刚回味了下肉饼的滋味,就听见老妈还是把二哥叫住了,“等等,今天家里烤了肉饼,你妹他们吃了都说好,带几个去给你表妹和阿成他们也尝尝鲜吧。”   话是这么说,苗红旗动作却不含糊,把剩下的酥饼一股脑儿装进饭盒打包,嘴上还在叮嘱,“这饼是下午烤的,冷的也没关系,不影响口感。待会忙到太晚肚子饿了,吃两个也好垫一垫。”   裴安和打趣道,“这一盘都让我带走了,小妹怎么办?”   裴景书大气的一摆手,“没事,带走带走,妈说了,我们喜欢吃,下次还能做。”   据邻居嫂子介绍他们那还有火腿酥饼,可惜家里的火腿吃完了,老妈承诺,下次买到火腿,会给他们做猪肉和火腿两种口味的。   总之家里不差钱,裴景书如今想吃的东西基本都能满足,裴景书也不需要护食,对于二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她也是大人有大量的不放在心上,反过来问,“要不要我也去帮忙?”   “不用,你好好写作业。”裴安和接过饭盒,飞快的转身离开,生怕慢一步就被过分热心的裴小囡缠上。   但裴景书只是朝他的方向耸耸肩,跟老妈吐槽,“二哥跑的这么快,是在防着谁呢?”   “不让你干活还不乐意啊。”苗红旗安慰她,“你抓紧时间把作业写完,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逛逛。”   “嗯嗯,保证完成任务。”裴景书握拳,干劲十足。   为了不错过明天的开业盛况,她提前跟学神说好,这周日不去他家写作业,晚自习再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用来集中解决她不会的疑难问题。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叶峤西,当时一言难尽的看了她几秒钟,没说话,裴景书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没了后顾之忧,遇到难题刷刷跳过,不需要挠着头皮跟它们死磕,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做题效率高,裴景书晚上提前半个多小时就收工去睡觉了,一口气睡了九个多小时,第二天精神饱满继续刷题,十一点都没到,她成功搞定各科家庭作业,开始翘着腿等吃饭逛街。   许向华特意换了班,本来要第一时间冲去时装店,提前得知婆婆和小姑子也准备午饭后去逛街,她表示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好,便又跟约好的朋友打了声招呼,把逛街时间改成了下午。   也不用特意约定时间地点,大家都去一个店,自然就能碰上。   要是她们等不及,上午结伴去买买买,也没什么关系。   这年头没有手机电话,消息交流不及时,朋友间鸽了也就鸽了,大家互相鸽,都习惯了。   许向华还特意知会了朋友一声,便大半个上午都泡在婆婆跟前了,帮忙洗洗菜、打个下手,吃饱喝足,婆媳俩有说有笑的一起整理厨房,很快就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裴景书为机智的大嫂点了个赞,仰着长颈骄傲宣布,“跟我一起逛街就对了,看中哪件直接打包,不需要回来再找*二哥报销,我当场就给你们把钱付了。”   “哟,这么财大气粗,让我们看看你带了多少钱,能把我们看中的衣服都付了?”   裴景书敢放话说给她们买单,逛街经费必然是准备足足的,还特意背上了新包包,这时她信心满满的甩了甩背包,就要打开给大嫂看看个宝贝,才发现这包的许向华却是眼睛一亮,上前两步用双手捧住,爱不释手的打量起来,“小妹,你这个包好别致啊,虽然是不起眼的黑色,款式却是越看越精致,设计也很特别,可以双肩可以手拎……咦,皮质摸着也格外柔软舒服,这个肯定是从羊城带来的吧,店里还有卖吗?”   盯着大嫂充满期待的目光,裴景书遗憾摇头,“没有了,就这一只。”   准确来说是一共只有两只。   听说羊城不仅有山寨,也是真的有进口大牌,二哥很是豪爽的请齐大哥带了两只回来,大嫂眼光也是绝了,一眼就相中了这只爱X仕,大概率以后又是位包治百病的主儿。   可惜裴景书始终无法确定她这个,究竟是正品还是山寨。   带回来的包装和证件齐全倒是齐全,可价格实在跌破她的眼镜,两个加在一起,居然都没超过四位数。   跟华而不实的随身听比起来,这两个包不要太划算了。   该说不说,二哥听劝的程度跟她有的一拼。不愧是亲兄妹。   而且裴景书觉得他那个男士包,很炸裂,居然是一个长款的手夹包,就是年代剧里挺着大肚子、打着大哥大的土大款们腋下夹着的,仿佛随时可以从里面掏出一沓沓毛爷爷把她砸死的包包。   刻板印象太严重了,裴景书看到二哥那天美滋滋夹着包展示给他们看,一下子幻视他日后挺着孕肚打电话的样子,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好在他还没有啤酒肚,这年头也买不到大哥大。   裴小囡才觉得好受些,然后她决定未雨绸缪,为了二哥的颜值而战,以后都要盯着他定期游泳健身。   发际线不是人力可为,身材管理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二哥要是秃头,大不了以后她多给他买几顶假发换着戴,要是长出啤酒肚,那这辈子可了啊。   许向华不知道小姑子思绪飘得有多远,反正不影响她尽情欣赏仅此一只的绝美包包。   “那猜这个包一定很贵,我一个月的工资不知道买不买得到。”   已经拿上门钥匙、牵着小孙子的苗红旗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老大媳妇,一只包快赶上她一年的工资。   外面的世界确实恐怖如斯,不仅包包如此,店里的衣服同样价值不菲,老二说过,这次最贵的一款大衣,定价是他大哥大嫂一个月的工资!   说真的,苗红旗心里有点慌,担心许多人都是跑去店里凑热闹,真正掏腰包的可能没几个。   这也是她没有推拒裴小囡给他们买单的原因,万一场面不好看,她们过去挑几件衣服结账,也能带动一下生意,外人又不知道他们跟老板有关系。   反正这店有兄妹俩的一半,几千块的投资都出了,也不差这百来块,原价买就原价买了,兄妹俩谁掏钱都一样。   老妈都没说话,裴景书当然也知道不能乱说,嘿嘿一笑搪塞过去了。   许向华也没看她,目光黏在包上足足五分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打趣还在昂首挺胸、准备亮瞎她们眼睛的裴小囡,“好了,打开扣子看看吧,你今天带了多少钱给我们买衣服?”   裴景书都快等不及了,三两下打开包包,把里面整整齐齐的大团结露出来,骄傲道,“三百五十块,够不够?”   何止是够,许向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的问,“带这么多钱,你是想把店搬空吗?”   苗红旗乍一看也睁大了双眼,脚边的裴小宝也跟着伸长脖子,但他只是凑个热闹,什么也不懂。   小孙子不懂,苗红旗还是很懂的,很快反应过来,“还别说,要是我们三个过年的衣服都在店里买,挑个外套,再搭两条裤子毛衣衬衫什么的,确实要花两三百。”   裴景书点头,“这是往多了准备的,你们只管放心挑。”   倘若她们不好意思,她可就自己花了,多配几套上学换着穿,才能达到带货的效果。   苗红旗没说话,她是打定主意看看就好,一把年纪没必要赶这种时髦,倒是老大媳妇可以多挑两件,一来她喜欢这些,二来也让她多念念老二老三两个的好。   以前日子平平淡淡,撑不死也饿不着,苗红旗对老大媳妇最满意的地方还真是亲家公,其他都是锦上添花,现在才真正重视起许向华的闪光点——看着家里其他人赚得盆满钵满,她还能踏踏实实跟老大上着班、领着死工资,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是很不容易的。   苗红旗知道,世上从来不缺既要又要还要的人,许多人处在许向华这个位置,大概早就跳起来了,说到底他们还没真正分过家,老大两口子想分一杯羹太正常了,他们甚至还能得到一部分外人的支持。   当然自己养大的好大儿,苗红旗相信他的品行,只不过老大媳妇这份心胸,更让她高看一眼。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这句话,老爷子找这个孙媳妇真是找对了。   老爷子当年或许也是看重许副厂长,都说虎父无犬女,她只是心思不在工作上,却拥有开阔的心胸和长远眼光,这就强过许许多多外表精明实则短浅无知的人。   苗红旗还从许向华,想到了她娘家的兄弟,他们看似工作能力平平,但也都是不爱计较折腾的,像是许家那个老家堂哥,做生意本钱都是靠着他们老爷子给的,人脉关系也没少用,可以说完全就是靠着老爷子起家,短短一年之间赚了几千上万块,也没看到他们如何眼红嫉妒,他们堂哥偶尔在店里请请客,全都兴高采烈的去吃大餐,最近天冷、饭菜可以存放,老大媳妇还给他们打包过几个菜,说是堂哥两口子特意多备的。   总之,这一家子都不是爱窝里斗的,自家过得不错,也不会见不得别人后来居上。   苗红旗现在看许向华兄妹几个,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许向华对自己彻底征服美人婆婆的事实,显然是一无所知,她还在努力接受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去店里买一身衣服的事实。   好吧,完全接受不了一点,她甚至有些怯场了,“店里衣服这么贵,那我们还有必要去吗?”   她真担心自己买不起,去了又惦记,到时候百爪挠心一样难受。   “放心吧大嫂,你看中的我都买得起。”裴景书上前一手挽一个,努力推着她们出发。   “你确定把包里的钱花掉了,回来不会哭鼻子?”   大嫂这瞧不起谁呢?裴景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抗议道,“你们不要相信二哥的胡说八道,他那都是诋毁,我平时是没有花钱的机会,该花的时候绝不吭声,真的不是什么铁公鸡。”   得了裴小囡的保证,许向华这才迈开步子跟着出门了,忍不住感慨,“不愧是马上又要开店的人,景书,你现在真有点大老板的样子了。”   昨天晚上,裴安和前脚刚走,他们两口子后脚进家门,裴景书当时还在抱着新鲜出炉的分成协议美滋滋,看到他们,自然也献宝似的展示了一番。   许向华当时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明明白白的不可思议。   卤味店和女装店的投资,裴安和都带裴景书一个,还能找得出合适的解释,可毫不相干的小餐馆,只是因为开在裴景书学校旁边所以给她百分之三十五分成的话,只能说小叔子对这个妹妹好的超出了常理。   人心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家子兄弟姐妹三个,小叔子对妹妹恨不得掏心掏,对他们却只是指头缝里漏一些,这落差太大,许向华的心情也曾起伏不定,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回到家里关起门来,她也承认丈夫说的有道理。   丈夫说,如果当初听了妹妹下海的是他而不是老二,他也会这么做,一来赚第一桶金是靠着妹妹出主意,后面的成就都跟这脱不开关系,回馈一部分也是理所当然;二来,老二是大男人,有手有脚不缺吃穿,如果羡慕兄弟赚得多,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干,既然选择了安逸,就不可以得陇望蜀。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向华知道,这世上没有白的的午餐,他们两口子有手有脚有存款,现在想加入是有机会的,只是丈夫作为长兄,不想占弟妹便宜,家里也还没困难到这份上;而她则是看见了小叔子整天忙得不着家,不希望他也变成这样,钱再多,也不如夫妻和美来得重要。   所以许向华很快就消化了这些小情绪。   这点苗红旗确实没看错,许向华知道现在只是开始,还举一反三开始安慰自己,小叔子是有钱的单身汉,没结婚的男人她见得多了,没什么钱都能挥掷千金,和兄弟们在外吃饭喝酒抢着买单,兜里的钱花得比脸还干净,老二大手大脚一点岂不是很正常。   好歹这便宜是给裴小囡占了,而不是外边不着四六的兄弟,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情绪稳定的许向华此时聊着他们准备的新店,语气不带半点酸意。   细心的苗红旗却还是哄了一句,“都说长嫂如母,小囡赚了这么久的钱,我还没见过她的好东西,今天我们娘俩一起享受孝敬了。”   裴景书心想那是她小气么?她每次分红都要给老妈塞一次钱,可妈妈怎么都不收呐,她说二哥每个月给家里的伙食补贴   都在上涨,还有老爸的工资,以及他们两老的退休金,加在一起每月两百多,才不缺这点孝敬。   不仅如此,苗红旗在上个月,还破天荒跟着存钱的裴景书去了躺银行,给自己也开了个账户。   因为长辈的关系,苗红旗原先是不相信银行的,她在卧室床头柜弄了个暗柜,家里的钱财和嫁妆里的金银都藏在这里,但凡住的不是楼房而是平房,她都直接搞个老鼠洞了,那样藏钱才叫自然隐蔽自然。   可这段时间,看着兄妹俩几千上万的存款,安心的都存在银行里,存取方便不说,居然还有利息,苗红旗心动了,也试着存起钱来,对她来说,一分两分的利息都是香的,反正钱攒着也不花,干嘛不赚点零花钱。   从此,苗红旗同志两口子的退休工资,就都拿来存定期了,每月至少存一百多,老太太相当不差钱。   裴小囡在心里嘀嘀咕咕,许向华却被哄得心花怒放,一家人高高兴兴去逛街了。 第52章   苗红旗担心的顾客都是去看热闹,光打雷不下雨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现实恰恰相反,许多女同志看到那些从未见过的时髦衣服,一件件熨烫平整丝滑、整整齐齐挂在货架上,根本把持不住,恨不得把它们都在身上穿一遍。   于是试衣间彻底人满为患,不大点地方,三三两两的女同志往里挤,实在塞不下了,有些性子急的索性就在外面试穿了,反正大冬天的,里面都穿着秋衣秋裤,也就是不雅观了些。   不在意就没关系。   一旦把衣服上身,灯光一照,往落地镜跟前转两圈,再加上周围火热的氛围,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女同志,都舍不得脱下来,穿着新衣服就去找老板讨价还价了。   裴景书她们进来,就赶上这样火热朝天的场面,齐家三姐弟加上林丽贞,这么多人手依然是忙得人仰马翻。   只见负责收银的齐大哥齐老板,一张张的大团结往包里塞,脸都要笑烂了。他旁边还围着一圈等待结账的顾客,远远看到裴景书她们,也只能歉意一笑,完全走不开一点。   裴景书在人群外挥了挥手,脸上也是同款丰收的喜悦。   遥遥打完招呼,正好听到抱着裴小宝的大嫂跟老妈咬耳朵,“我刚看了一眼,齐家辉包里几乎全是大团结,我都快要不认识大团结了。”   许向华是吸着冷气说出的这两句话。她知道做生意能赚大钱,可小叔子他们赚的,都是一毛两毛的辛苦钱,积少成多罢了;堂哥的饭店里,点几个菜也就花上两块钱;什么时候大团结也能这样大把大把往外花,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觉得自己三观遭受了严重冲击。   裴景书笑得更灿烂了,有样学样凑过来咬耳朵,“想不到吧?原来世上有钱人这么多。”   当然,除了老百姓们深藏不露,能造成这场面的还因为女性的钱最好赚,在她重生前那会儿,跟女性沾上边的依然还是财富密码呢,现在只是个开始。   此时此刻,单纯的许向华还不知道自己也将成为这冲动购物大军的一员,深以为然的附和小姑子,“确实做梦也想不到,我现在觉得自己才是这里唯一的普通人。”   说这句话的两分钟后,许向华在林丽贞的接待下,一眼相中了店里最贵的那件红色羊毛大衣,原价六十二,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可这面料、做工和剪裁,无一不精致完美,全机器踩出来的针脚平整细致、找不出一点线头,在许向华这个土著眼里,都不是衣服,已经上升到工艺品的程度了,她实在是爱不释手,在表妹的热情邀请下,犹犹豫豫的试穿了一下。   这一试穿,就彻底把大嫂迷得走不动路了,在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越看越爱,喃喃自语,“这颜色也太鲜亮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艳过,结婚那天都比不上。”   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流行jun/装,裴老爷子掏钱掏票,又找老伙计托关系,才买到一匹正宗的军衣布,苗红旗的巧手给小两口做成量身定制的“婚服”,就连帽子上的五角星都是一比一复制,穿着这两套绿装结婚的许向华和裴平洲,俨然是方圆十里最体面的新人,得到了亲朋好友、包括邻居路人的一致好评。   结婚当天被称颂为“男才女貌”,是许向华最甜蜜的记忆,那套“婚服”也被她珍藏起来,只遇上最隆重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那么两次。   但现在,许向华觉得她此刻才是最美的。   林丽贞还不遗余力的捧啃,“可不是么,大表嫂你皮肤白,身段窈窕又丰腴,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穿这件外套最衬你肤色了。要是再弄下头发、涂点口红,胸口别上花,那可真就是活脱脱的新娘子了。”   她这个销售鬼才是找对了,几句话把许向华吹得找不着北。   等大家笑完,林丽贞又说,“大表嫂眼光也好,这件是我们今天卖得最好的,已经剩最后一件了。”   一直很沉得住气的苗红旗都忍不住咋舌了,把人拉到身边小声问,“丽贞,六十多的外套,就卖得只剩最后一件了?”   林丽贞也压低声音告诉她,“对呀,就是太贵了,老板不敢进太多,这款只带了十件,今天从我手上就卖了三件。”   说着还给大姨比了个三的手势,不由自主笑出了一口白牙。   别小看这个数量,齐家辉是老板,只负责跟顾客讨价还价和收钱,销售员只有她跟齐悦,以及特意请了假来支援的齐家成。   今天卖掉的九件大衣,五件属于齐家成这位销售界的老手,林丽贞三件,同为新人的齐悦只卖出一件,足以证明她在这方面的实力。   林丽贞还没告诉大姨,齐悦姐卖掉的那件,有一点钻空子,是老板娘带着亲戚来店里捧场,她弟媳妇一眼相中这件,老板当场给了八折的最低优惠。   既然是亲戚,那这个业绩,可以给齐悦姐,也可以给家成哥的。   对了,业绩这个词,也是老板从外面学来的。他说羊城工厂的业务员、包括十三行档口的店员,都是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底薪比较低,但是提成高,只要用心推销,提成绝对都是底薪的好几倍。   开业前,老板问他们是想要固定工资,还是更喜欢提成?固定工资的话,她跟齐悦姐统一每月五十,干得好再额外发三五块钱奖金。   她俩基本算是包吃包住了,一上班就赶上了工厂正式员工的待遇,还要啥自行车?两人听到这里就蠢蠢欲动了,但齐家辉更建议她们选提成,这样的话底薪二十五块,保证她们在城里的基本生活,提成给到两个点,每月卖出一千多块的衣服,底薪加提成也有五十块了,如果能卖两千,那就是六十五块了。   林丽贞当时并不知道两千的业绩意味着什么,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出于直觉没有急着表态,毕竟她相信老板不会坑他亲姐姐,这么建议应该是有原因的,而且齐悦姐都没说话,她也就在旁边观望了。   第一个表态的,不是她俩中的任何一个,反而是齐家成,他笑嘻嘻的问,“大哥,我不要你的底薪,如果下班有时间去你们店里帮帮忙,卖出去的业绩能不能给我算上?”   齐家辉同意了。   林丽贞和齐悦也就跟着选了提成模式。   现在,林丽贞可算知道这个选择有多香了,因为今天才过去半天,她就达到了四百多的业绩,照这个势头,她一天就能完成大半个月的业绩目标,一个月干下来能拿多少提成,她都不敢想。   林丽贞更没想到的是,裴景书也是给她送业绩来的。   一边沉迷大衣的美貌、一边又对这价格感到心痛的许向华,正处在天人交战的阶段,没发现自从林丽贞宣布只剩一件后,从四周看过来的虎视眈眈视线。   但裴景书看见了,她表示情况不好,等大嫂纠结半天下定决心的时候,衣服早被别人抢走了,便当机立断对表姐说,“这件包起来,等下我们一起结账。”   “什么?”许向华和林丽贞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林丽贞简直又惊又喜,她放下满屋子顾客,跑过来招待大姨一家,就已经有了暂时不冲业绩的觉悟,怎么也要把大姨和表妹照顾好。刚才对着大表嫂不遗余力的吹捧,也是出于本能和习惯,没想过她们会买,更想不到是小表妹抢着出钱。   但她很快转念一想,这里能轻轻松松拿下这件大衣的,也就是这个表妹了,听说安和表哥的卤味店,给表妹好大一笔分红,每个月至少几百块进账呢。   她们这对姑嫂,在林丽贞看来也是极好的,表嫂从娘家得的好东西都舍得给小姑子,这在她其他表嫂堂嫂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些嫂子能不把婆家的好东西搬回自己娘家,就算是很好的人了。   表嫂对表妹好,那她有钱了,给嫂子买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林丽贞想通了,不再犹豫,眉开眼笑把许向华从家里穿出来的外套叠好,“就穿新的吧,这件我帮你装好。还是大表嫂有福气呀,我就没见过景书这样大方的小姑子。”   许向华止不住的点头附和。   她也迅速冷静下来,毕竟出门前就说好今天由裴小囡买单,她主要是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六十多块钱的外套居然穿上就舍不得脱。   眼下裴小囡都喊打包了,她还是下不了狠心拒绝,只得忍痛道:“那好吧,我就买这一件,景书你跟妈好好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裴小囡今天被家人们排着队表扬戴高帽,也是充满了成就感,此时豪气冲天的摆手让大嫂不要客气,“说好了的,你们挑最喜欢的,大嫂只管放心去里面逛。”   林丽贞没在这个时候拱火,只是笑吟吟透露道,“上午,我们老板娘也带着嫂子弟媳她们来逛街,老板给她们统一算了八折,这是我们最优惠的力度,算下来,这件外套直接便宜十几块钱呢。”   裴景书兄妹俩股东的身份,目前只有两家和林丽贞这个员工知道,齐家那些亲戚看到裴安和前段时间常往这边跑,也只当是出于跟齐家成的关系,还当面夸他这个朋友够义气呢。   因此,林丽贞也没再大庭广众的说太直白,但她们都知道,裴景书不要求成本价就算厚道了,八折这个优惠是一定能享受的。   许向华一听又动摇了,迟疑着去观察婆婆和小姑子,见她俩都没有心疼钱的样子,这才愉快的点头,“也行,那我再搭一条裤子。”   “你就进去看吧,衬衫毛衣什么的也都有,不会都这么贵,十几二十块钱的,只管多带两件回去,先试了再说。”裴景书朝大嫂摆摆手,催促她放心去选购,这才回头问林丽贞,“你们只打折呀,那今天开业有什么全店活动?”   “有的有的,所有新品九五折,三件以上八八折。”林丽贞回了这句,就追上了一头扎进货架的大表嫂,笑盈盈给她推荐起来,完全不知道看似好奇提问的表妹,就是他们店庆活动的提倡者。   起因是齐家辉担心他每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进货,如果不给衣服明码标价的话,大姐一个人可能不好拿主意,小林倒是挺精明一姑娘,但她只是个打工的,也不能越俎代庖。   如果决定明码标价,那就要从开业第一天把规矩定下来,不能让顾客觉得他们前后矛盾。   这样他心里又没底,衣服叫价这么贵,还不让人还价,真的有顾客买吗?   可他们的衣服进价并不便宜,店铺投资也大,每月奔波进货的心血、运输等等,付出这么多心血,如果要价不高、只能赚个辛苦钱,齐家辉也不甘心。   总之怎么做都不行,一筹莫展的齐老板再次找到背后金主。   裴安和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试着回家找裴小囡取经。   裴小囡便一脸“这么点事”的表情,给他们科普了下折扣、店庆、活动等概念。   明码标价是最省事的,一旦发现定价超出顾客心里预期,没人肯掏钱买单,那就立即推出店庆折扣,打它个七折八折,就是变相的降价了,顾客一看有羊毛可以薅,岂不是抢着买单?   今天店庆活动只有单件九五折、三件以上八八折,说明从开业起生意就不差,齐大哥对销量有信心,毕竟要是一开始冷冷清清的、顾客都不爱捧场,他肯定会加大活动力度嘛。   这会儿,齐老板被妇女同志们团团包围,大家听说了八八折的活动,就不肯九五折结账了,拎着一两件衣服也要跟老板争取福利。   一二十块的衣服要买,一两块的便宜也不能错过,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而齐老板也是个人才,建议她们跟同行的亲友凑单,或者店里随便拉个人一起来买单,反正他这里就是三件八八折,不管买衣服的是几个人、彼此间认不认识。   于是只要是结伴来的,谁都逃不过,出门手里必然都拎着一两件新衣服。   这也是造成店里热火朝天、排队买单盛况的原因之一。   深藏功与名的裴小囡也忍不住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熟知一切的苗红旗看着她又在翘尾巴,也只是好笑的问,“就知道催你大嫂去里面挑,那你不看看、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过年穿?”   裴景书环顾了一圈,并不收敛她脸上的不可一世。   这些衣服在她眼里,难看说不上,属于那种经典复古款,肯定没有土著们那种追求时髦的新奇和狂热,可有可无的表示,“买肯定是要买的,不过就不用跟大家抢热销的了,等下问问表姐有什么不好卖的,我搭几套上学穿。”   也是她之前想岔了,光惦记着穿着最“时髦”的新衣服去学校给女装店打广告,看到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就知道根本轮不到她来打广告。   开玩笑,最时髦的那一批衣服还不够卖给顾客的,她哪里能跟真客户抢。   所以她也及时调整策略,还是可以发挥校花的作用,给店里的滞销款带货。就她这个颜值,批件麻袋都能惊为天人,搭配好了,冷门款式也能变成宝藏单品。   裴景书踌躇满志,却猝不及防得到亲妈的一盆冷水,“你哪来这奇奇怪怪的想法?要买就买几件喜欢的,留着过年穿,或者是放寒假在家里穿。你答应过我们,上学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可以穿的花里胡哨。”   是的,在苗红旗看来,这店里所有衣服都花里胡哨,不可否认其中也有不少让她都眼前一亮的款式,那就更不能让裴小囡去学校招摇过市了。   她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衣服普普通通都这么惹眼,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上天么?   裴景书也没想到老妈反应这样激烈,只好凑到她耳边好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打扮是为了带货,店里多卖点她就能多分点钱,明明是双赢的好事。   “想都别想。”还没把老母亲说服,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裴景书回头就看到裴安和那张放大的俊脸,差点吓得她花容失色,“二哥,你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神出鬼没的裴安和没回答,罕见的挂着张脸,当众教育裴小囡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试图背着他搞跟学习无关的事情,等同于卖国通敌……   裴景书也没想到她性质这么恶劣,被骂的一个头两个大,很想捂着耳朵求他收了神通。   同样熟练掌握吓人技能还有的林丽贞,也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居然不声不响的把对话听全了,这时好心的出来打圆场,“景书,你想了个很好点子呢,不过安和哥也是为你好,你之后还是安心学习,这些事情我也能做,有时间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你玩。”   上一秒还对她冷若冰霜的二哥,看到表妹立刻春风化雨,毫不犹豫投出了赞成票。   他俩好像一拍即合了,裴小囡恍恍惚惚怀疑人生。   所以她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莫名其妙就沦为么得感情的工具人,裴景书必然是不甘心的,偏偏表姐自顾自说完,又继续热情洋溢招呼客人了,她给大表嫂介绍搭配的过程中,顺手又开了两单,简直是客似云来,接待亲戚还不耽误冲业绩,她自然是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抓不住她的裴景书只能硬着头皮努力说服二哥,她必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啊,表姐又不是校花,跑他们学校还得使劲刷存在感,哪有她亲自带货来得直接有效的?   但二哥就是油盐不进,她说什么,他都只有四个字,“我不答应。”   她说得口干舌燥还没放弃,他先不耐烦了,直接放话道,“你说什么都不行,也别想着先把东西准备好,回头又背着我阴奉阳违,反正我每天都要去学校那边盯新店,随时可以顺路进去给你送常穿的衣服,你要是不怕在同学面前丢脸就试试!”   裴小囡:……   校花的面子,她可以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稍微牺牲一些,但不代表她愿意把它踩在地上摩擦。   她有点退缩了,主要是二哥反应大的就差当场炸毛了,不是她可以轻易说服的,她也不敢在他底线上蹦迪。   二哥搞事业太强了,这才短短半年时间,就让自带金手指的她感觉到了压力,就快失去用武之地了,搞不好以后的生意,她只能撒泼打滚求着他带自己玩,那二哥相当于就是她裴小囡的金主。   金主的意见还是尊重的。   最终,裴小囡还是委屈巴巴的妥协了,“好吧,都听你的。害,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金主二哥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恐吓道:“要是你考试失利,就会知道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裴景书:……   裴小囡听得很扎心,果断转移话题,“不是说今天不来的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裴安和总算是见好就收了,向人群扎堆处努努嘴,“我陪敏姐和她妹妹一起来的,看看能不能帮她们打折,顺便给敏姐买个单。”   敏姐就是张主任的媳妇程敏,以前他们是从张主任这边论,跟着喊张大嫂,但随着跟程敏的亲近,兄妹俩的称呼渐渐的就成了敏姐。   当然喊敏姐,就不代表裴安和跟张主任就远了,几个大男人还保持着定期喝酒聊天的习惯,这关系想疏远都不行。   裴景书已经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兴致勃勃道:“我也过去打个招呼,今天的单我买了。”   二哥跟程敏拉近关系的初衷,就是带她认识学神,知识是无价的,但维护人情关系花了不少钱,敏姐今天系的丝巾、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进项链,都是他花钱的买。   她以前找不到买单的机会,今天可算是准备充分了,说话掷地有声、毋庸置疑。   裴安和看了眼她背的包包,打趣道,“这么财大气粗,今天带了多少钞票?”   “说出来吓一你跳。”裴景书想卖个关子,奈何亲妈不配合,冷不丁公布答案,“你妹妹直接带了三百五出门。”   “哟呵,小富婆啊,这包里岂不是都塞满了钱?”裴安和一脸“小铁公鸡大出血”的表情,故意道,“可我今天除了给敏姐买单,还准备请她给金嫂子也带一件,金嫂子今天要加班,不能一起来了。”   金嫂子就是张屠夫的媳妇,关系也始终维护着,没有跟张主任一家这么亲近了,但裴安和这碗水也端得很到位。   他这是笃定她裴小囡舍不得,本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原则,她也得应下来,“没问题啊。”   事实上,她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啦,“反正你们都不让我穿新衣服去学校,过年的*也没必要这么早准备,齐大哥年前至少还要跑三五趟羊城,我等着挑后面的好东西,今天给谁买单不是买,都放开了去挑!”   就这样,富婆裴小囡铁了心要花钱,强行给程敏妯娌俩一人买了一件价格仅次于大嫂的大衣,又推着老妈去和大嫂一起选购,她们不舍得,她就亲自动挑选搭配,成功把兜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仿佛那点被二哥无情否决的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购物结束回到家里,她裴小囡又是一条精神抖擞的好汉了。   这场购物美中不足的,是店还不够大、又太拥挤,导致她们没待多久,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距离他们上晚自习,居然还有三个半小时。   救命,一天假期这么漫长的吗?   裴景书简直无所适从,在家里哀嚎了两分钟,可惜大家都很忙,上班的上班、看店的看店、打工的打工、睡觉的睡觉,还有忙着跟闻讯赶来阿姨嫂子们展示战利品的婆媳俩。   一不小心,不大的客厅就被三姑六婆们占据了,裴景书索性收拾了书包,跟忙碌不已的婆媳俩打了个招呼,“妈,大嫂,我去找同学写作业了,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   三姑六婆们眼睛全都放着光,她担心说出叶峤西这个男生的名字,要被她们拉着问东问西,所以只用同学代替。   果然一听同学,阿姨们纷纷回头继续研究从羊城来的高档衣服去了,大嫂头也不抬的朝她挥手,就连无微不至的老妈,竟然也只有一句叮嘱:“去吧,骑慢点。”   裴景书:……   都不问问她去哪里写作业,怎么解决今天的晚餐吗?   苗红旗表示没必要。   这丫头出去不但饿不着肚子,她甚至还能吃的更好。   以前还要担心裴小囡给叶家添麻烦,他们回礼,人家给的永远更多,上次的随身听小叶收下了,回头他家人又送了小囡一块手表,说是考试有块手表更方便。   可好巧不巧它跟小叶戴的是同款,又没法拒绝,把老二搞得不上不下。   苗红旗觉得还好,这事以后老二消停下来,总算不用没完没了的互送礼物。现在就没所谓了,裴小囡能去叶家蹭饭的机会已经不多,等校门口的店开起来,以后就是她带着小叶来他们店里吃饭了。   裴安和:???   裴景书不知道亲妈把一切都想好了,她熟门熟路骑到了叶峤西所在的小区,以为今天没打招呼,要在外面等一会儿,结果门岗一看到她就放行了,对还推着车子愣神的她笑了下,“同学,你是叶老的客人,常来的,他们家也打过招呼,直接进去吧。” 第53章   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学神真是让人盛情难却呢。   裴景书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骑车进了小区,遇到平易近人的退休老人朝她微微颔首,她也露齿一笑作为回报。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她就是从小在大院长大似的。   到了叶峤西家所在的那栋楼,住一楼的邻居金奶奶见到她,看着也比跟正主叶峤西还更熟稔些,笑眯眯的问她,“小裴又来写学习啊。”   “是呢,金奶奶下午好。”裴景书随手把车停在路旁,脚步轻快的路过金奶奶家门口,也像是见了自家邻居奶奶一样随口招呼道,“您今天气色这么好呀。”   “你们叔叔阿姨今天放假来了一趟。”金奶奶指的是她儿子儿媳。   平时家里只有她和照顾饮食起居的保姆阿姨两个。他们这个小区倒是很先进,没有广场舞和健身器械,却有一个供退休老同志们活动的礼堂,裴景书听叶外婆他们提到过,还很好奇的让学神带她去凑过热闹,真是大开眼界,她去的那次礼堂居然演起了越剧。   据说这些老同志们多才多艺得很,吹拉弹唱全都会,组织起来唱戏、打拳,偶尔也会办书法绘画交流会。   住在这里的老同志生活多姿多彩,热闹是不缺的,只是他们的儿女大多公务缠身,常年不在身边,多少也是种遗憾。   今天儿女来看望自己,金奶奶明显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眯眯拉着裴景书,不由分说塞了一把进口的奶片糖,“你们学习费脑子,要多补点营养,这个奶片糖就跟牛奶差不多,学累了吃两颗,就能恢复精力了。”   裴景书手忙脚乱的道过谢,才把东西塞进口袋,又听见金奶奶随口说,“老叶他们上午出去做客,还没回来呢。”   “咦?”裴景书脚步一顿,差点就要转身打道回、哦不,是回学校去了。   之前没约定,突然上门扑个空很正常,还好住校生都要放月假才回家,那几位学霸周末多半不会出去逛街玩耍,而是争分夺秒在教室刷题,她现在不回家,直接去学校,还能随机抓一个自己班的学霸帮忙讲题。   兜里也带着钱,晚饭随便在校门口解决。   裴小囡摸摸口袋,正准备说走就走,金奶奶却轻轻推了下,“老叶他们不在,峤西在家呢,放心上去吧。”   “哦哦,那我上去了,金奶奶再见。”裴景书确实放心了,跟说话大喘气的邻居奶奶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轻快的爬完台阶,敲门后等了半分钟,缓缓打开的门后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   她很不见外的探头探脑,“咦,连林阿姨也不在家吗?”   “林阿姨陪着外公外婆一起出去了。”叶峤西说着,把一双粉色拖鞋递给她。   裴景书一边换鞋一边问,“那他们回家吃晚饭吗?”   “吃完才回来。”叶峤西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回答过后,那双清冷凤目淡淡扫视过来。   裴景书对身上的注视一无所觉,她发现今天在学神家蹭不上饭了,倒也不是很失望,挽起袖子就往他房间去,“那我们抓紧时间把作业写完,早点去校门口买小吃。”   猝不及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叶峤西:……   叶峤西知道,指望她看懂眼色是不可能,随后跟着回到书桌前,他便直接开口,“不是去逛街?”   “逛完了呀。”   学神卧室的书桌比她的大了一圈,明明也没多余的装饰,材质做工看起来就很高档气派,他俩又都是偏清瘦的体型,挤一挤是足足够用的。   不过他房间足够宽敞,家里又不差钱,裴景书只是多来串门过几次,就悄无声息多了套她专属的桌椅,比学校课桌稍大一些,跟叶峤西的书桌并排放在一起,她的就显得格外精致玲珑。   跟她脚上的粉色拖鞋一样。   裴景书很喜欢叶外婆他们的安排,这也是她随时随地都能跑来学神家写作业的原因之一,因为她不觉得是做客或者打扰,他们给了她宾至如归的感觉。   学神这里甚至比她自己房间呆着都更舒服,他们的书桌靠着窗,而叶家光线好,跟大开大合的门窗有必然联系,他卧室的窗户快赶上别人家飘窗大小了,对着窗写作业,累了随时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和绿树,学习的疲惫都仿佛一扫而空了。   这是多少年没享受过的惬意。   她现在就很自觉的一屁股坐在专属椅子,把书本作业堆在干净光洁的书桌上,一边兴致勃勃跟学神分享今日见闻,“你不知道,今天第一天开业,店里简直是人山人海,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那么贵的衣服,她们弄得跟捡便宜来的,有的人都快打起来了,要不是里面挤得人透不过气,我都想搬把椅子坐在那里瞧,这不比邻居阿姨们聊家长里短来的精彩?”   叶峤西无语的问,“……那你说的逛街,就是去凑热闹?”   以裴小囡的性格,她但凡买到喜欢的衣服,是一定要大说特说,也不管这个话题跟男同学聊着适不适合、或者他感不感兴趣,她只管自己爽。   而她此刻对购物的事情只字不提,叶峤西就知道她什么也没买到,看着她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他表示有点难评。   “对呀,我就是去看情况的。”裴景书不关心他的表情,主要是关心了也看不懂,学神的思维不是普通凡人能破解的,她可不为难自己,自顾自的分享起来,“正好家里就我们两个,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讲,这家店其实有我跟二哥的投资!它生意越好,代表我们分的钱就会越多。”   没办法,她已经等不及晚上回家跟二哥分享发财的喜悦,便退而求其次的抓住叶峤西。   这个学期,裴景书都记不清她跟叶峤西分享过多少个秘密,反正说了都没说一样,学神保守秘密的标准简直像个特工,别说在学校走漏风声了,他就连对着外公外婆、和表姐程敏,都能憋的住,一个字都不提。   裴景书一看,这不就是行走的树洞么?太棒了。久而久之,她的分享欲越来越放肆,就差把银行密码都往外说了。   哦对,现在的存折没有密码来着,带上存折本直接就能取钱,连本人身份证都不用,所以她才那么一丝不苟把抽屉锁起来,钥匙藏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她裴小囡该有的心眼还是不缺的。   而学神听完她的大秘密,也只是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回复了四个字,“……不愧是你。”   裴景书搓搓手,情不自禁发出了杠铃一般的笑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她乐够了,学神冷酷无情的要求她先拿出数学作业,上来就是王炸。数学解决了,轮到物理、化学……   等一科科的作业有条不紊都解决掉,一看时间也才四点多,裴景书真是一眼也不想多瞧,迫不及待把它们又塞回书包,一边问叶峤西,“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他不可置否。   裴景书便反客为主的招呼起来,“那你也收拾一下,一起回学校吧,我带了钱,正好请你吃饭。”   叶峤西倒没有说出不让女生请客的直男发言,他只是淡淡的问:“你想吃什么?”   “也不是我想吃,就能吃上的,要看学校外面有什么,又是周日,本来就没两家的摊位,今天估计就更少了。”裴小囡表示无奈,校门口这个巨大的小吃市场,目前还没不被个体户重视,做生意的都一窝蜂挤去各大厂区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叶峤西这时才站起身,一锤定音,“那在家里吃吧。”   “可是林阿姨都不在家,我们吃什么……”裴景书没把话说完,叶峤西已经径自来到厨房,她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从冰箱里端出一盘处理好的大虾。   天气冷,叶家又有冰箱,提前处理过的大虾看着依然新鲜可口,她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你、你要亲自下厨?”   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学神,能上她家吃普通家常的饭菜,都已经很接地气了,他居然还会亲自下厨。   她何德何能,吃上他亲手做的饭菜!   裴景书从未如此受宠若惊过,还有一点点惶恐。   他家的厨房很高大上,冰箱电饭煲煤气灶,现代化厨房用具应有尽有,堪称有手就会,食材也是高端的那种,唯一不确定就是他本人的手艺。   叶峤西很有主人翁意识的让她一边玩去,看看电视或者听听歌,可裴景书哪里敢离开,她要一丝不苟盯着他做饭,再确定能不能入口。   于是她死皮赖脸的全程蹲守厨房,像个尽职尽责的监工,看着学神有条不紊准备饭菜,先淘米加水插电、按下煮饭键,再去准备姜葱蒜等配料。   他动作说不上多么熟练,但不紧不慢,仿佛透露着强者的从容不迫,裴景书内心是很服气的,这不比她上辈子刚开始学煮饭的样子强一百倍。   大概注定要成功的人,也体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吧。   长得帅也占优势,宽肩窄腰再系上围裙,那小腰勒得她都羡慕,整个过程相当的赏心悦目,裴景书心想,就冲他贡献的视觉盛宴,只要炒出来不是什么奇形怪状、难以下口的食物,她都可以闭着眼吹了。   但事实上,高冷学神的厨艺也让她惊艳。   叶峤西做了道蒜蓉开背虾,一个白灼菜心,和中午剩下的半盘香煎带鱼,他又下锅煎了一遍,煎得金黄焦脆、令人食指大动。   两荤一素,份量都不大,但两个高中生吃,是相当丰盛的了,裴景书一上桌,就把之前的忐忑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也忘记了想好的吹捧,一吃一个不吱声。   干了大半碗米饭,她才注意到什么,试探着问,“你做的这个虾和青菜,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做法?”   大名鼎鼎的粤菜白灼菜心,她上辈子跟着那边的大学室友去吃过八百回了,用室友的标准,学神这道菜至少是及格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蒜蓉粉丝开背虾同样也是粤菜的做法。   那就有意思了,这两道菜看着都是他的拿手菜,这又不是上上网就能掌握满汉全席菜谱的二十一世纪,叶峤西作为包邮区土著,上哪学会的正宗粤菜?   叶峤西高冷但有问必答,“嗯,这两个是粤菜。”   “味道很棒,尤其是你煮的虾,下面的粉丝都比肉好吃。”她不吝赞美,吹完彩虹屁又继续拐着弯的八卦,“不过我来你家这么多次,都没看到林阿姨做这两道菜,你不是跟她学的吗?”   “林阿姨也会,你下次想吃可以跟她说。”   裴小囡:“嘎?”   看她一脸懵逼,叶峤西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淡淡说,“跟我妈学的,林阿姨也一起学了。”   只是母亲由于公务缠身,已经一年没回来过,林阿姨做事细心,她怕勾起他们的思念,除非他们主动吩咐,否则平日是不主动做这几道菜的。   裴景书一听到学神素未谋面的妈妈,不小心脑补到别的地方,但也知道不该往下问,遂及时打住这无处安放的八卦,转移话题:“那你可以教教我吗?我回去让我妈也这么做。”   叶峤西张了张嘴,对她这理直气壮喊妈的行为,感到无话可说,半响后挤出一个无语的“好”字。   裴景书不管那么多,她拿到叶峤西写的菜谱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最有成就感的事,已经被高冷学神为她洗手作羹汤这个后来居上了。   毕竟她现在赚多赚少,也就是个数字而已,叶峤西亲自为她下厨的待遇,才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裴景书不敢贪心的奢求第二次,她只想拿这个吹一辈子。   可惜在学校不好跟小伙伴炫耀这个。   他俩明明不同路,偶尔却能神奇的一起上下学,还被小伙伴们撞见过两回,已经快要解释不清了。   裴景书不能让流言再雪上加霜,只能憋着,憋到放晚自习,回家跟家人们想怎么吹怎么吹。   不过等她在家楼下跟齐家成和下来送他的二哥不期而遇,注意力也随之被转移了。   裴安和推了推看见她后停下脚步的好友,催促道,“不早了,快早点回去洗洗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齐家成只得咽下要说的话,跟她挥了挥手,“那我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裴景书也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慢吞吞走到二哥跟前,皱了皱小鼻子,“这么晚了,又喝酒了啊。”   “今天高兴,阿成特意跑来报喜,忍不住一起喝了两杯庆祝。”裴安和故意使坏拦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裴景书瞬间顾不上挣扎,双眼发亮的问他,“真的吗,今天就卖了这么多?”   开业第一天的营业额居然高达两千五,齐大哥这一趟进货的本钱也就这么多,相当于后面闭着眼睛卖货都是血赚的啊。   裴安和就这么没骨头似的倚在裴小囡身上,让她不知不觉就喘着气驮着自己上楼,一边感慨万千,“别说你不信,我乍一听反应比你还大呢,这生意太吓人,人家才是真从地上捡钱。”   裴景书扛着小山似的二哥到了家门口,才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工具人了,一秒变脸把他推开,却不耽误她蠢蠢欲动的问,“那我们要改行做这个吗?”   不用裴小囡怂恿,裴安和天生就知道怎样追名逐利,做餐饮赚得再多,也不如卖衣服来得一本万利。   他这么多项营生加在一起,至今还没达成月入过万的成就呢,目前差了几千块,就算一中门口的盖浇饭店开业,也还不确定能否达成这项成就呢。而齐大哥搞不好靠着一间女装店,就能后来居上,赶上他的收入了。   进货卖货是不轻松,可这难道有他成天埋头在锅铲之间更辛苦么?   裴安和之前是看好这门生意,但他也从来没做过,不知道他是这么个赚钱法。   现在知道了,就很难不心动。   是投资当股东更香,还是把利润都揣自己口袋里香,这对裴安和来说,并不是无法抉择的选项。   然而在裴景书提问之前,裴安和已经权衡了利弊、并做出了取舍,这时便毫不犹豫的摇头,“算了,我们都投资了齐大哥他们的店,也跟着赚到了红利,没必要吃相这么难看,把所有赚钱项目都搂自己身上,先不说有没有这本事,就我们自己的生意,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呢,能在这个行业里做出规模成绩,就已经够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说到底,偷偷从羊城进货回来卖,还是有点投机倒把嫌疑的,齐大哥赚得多,相应也承担着风险,裴安和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时候,投资拿分红就好了,没必要跟着冒这个险。   再说,他还要考虑妹妹的前途,按照她自己的规划,以后考上大学,毕业回他们地方政/府工作,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女干部,对祖上三代都是平民百姓的老裴家,妹妹就算下基层也是个官,光宗耀祖了。   裴安和不允许这样光明灿烂的前途受到影响。   他怕裴小囡一听到钱就走不动路了,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就知道阿成这家伙,窝在小小的供销社太屈才,他当初但凡能能进厂里跑跑业务,早就崭露头角了,你知道么,今天将近一半的业绩,都是他做出来的。”   裴小囡显然也没他担心的那么唯利是图,二哥讲道理是听得懂的,再说她还在上学,二哥才是真正的执行人,他都不为所动,她着急跳脚也没用,就安安心心躺着赚钱呗。   还是那句话,作为股东之一,门店销量越高越好,她还挺爱听这个,眉开眼笑的问:“阿成哥这么厉害?”   裴安和点头,“最难得的是丽贞告诉我,家成把亲朋好友的单子都让给了齐悦姐,他这一千多的业绩,是他实打实推销出来的。丽贞今天也过了千,但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你掏钱的。”   兄妹俩说话间已经进了家门,房门更是关的严严实实,他也就不用顾忌,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数字。   计划赶不上变化,齐家成蹲在店里不舍得走,在他亮眼的成绩下,本该惊艳亮相的林丽贞多少有点黯然失色,没能能达到裴安和对她的期待。   但他对这局面,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来,女装店有了齐家成这位意料之外的黑马,让销量遥遥领先,他们以后的分红也将远超预期,赚钱是第一要务嘛。   二来,裴安和了解这位发小,他看到了自己的实力,就不会满足于一直窝在这间小小的女装店,等到时机成熟,必然是要出去单干的,到时候店里依然要靠林丽贞挑大梁。   裴安和现在就是希望发小自信点,早日迈出这一步,资金不够只管来找他啊,他连齐大哥都投资了,对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还能吝啬么?   想到这里,裴安和默默看了裴小囡一眼,知道她同样也很乐意帮这个忙呢。   裴景书没注意到二哥的视线,她正满心遗憾,“唉,家成哥是供销社的正式工,开业当天能能请假出来帮忙就很不容易了,明天肯定要回单位上班了吧?太可惜了,明天生意本来就不能跟今天比了,又失去家成哥这个顶梁柱,搞不好就一落千丈了……”   平心而论,明天表姐她们能卖个五六百块,也已经是惊人的数字了,就是跟第一天的对比太过惨烈。   想到那么多小钱钱飞走了,裴小囡表示心痛痛,碎碎念起来就没完,直到耳朵里传来二哥笃定的声音,“别担心,他跟单位请了几天假,至少开业活动的这三天,都会待在店里卖货的。”   “真的吗?”裴景书是惊喜的,但她也有点疑惑,“可是之前阿成哥也请过假,现在又连请三天,供销社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供销社可是服务行业,虽然工作人员没什么服务意识,可也每天都要开门营业的,怎么会让正式工的售货员这么三天两头请假?   裴安和轻描淡写,“供销社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市场开放,到处都是生意人,东西还物美价廉,去供销社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可他们的正式工那么多,又不能开除,听说工资都发的越来越捉襟见肘了。用不着这么多人,阿成请假又扣他自己的工资,单位领导巴不得他多请几天假呢。”   端着鱼肉粥过来的苗红旗,看见裴小囡连连点头,险些被忽悠瘸了,忍不住出声道,“别听你二哥胡说八道,供销社热闹着呢,早前可能冷清过,但随着年节将至,烟酒、礼盒都只有供销社能买到,还是限量供应,大家还不是每天清早排着队去抢!”   “啊?”裴景书眨了眨眼睛,看看各执一词的亲妈和二哥,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我确实很久没去供销社了,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裴安和只好摊了摊手,“妈说的是供销社现状,我跟阿成看的是它的将来。”   “你们就是不安分,打量我看不出来么,阿成心思压根已经不在他们单位,请假算什么,要不是他爸妈压着,一早就跟着你们下海了。”苗红旗严肃看着不以为意、甚至还乐见其成的老二,眼神带着一丝警告,“你别不当回事,他这么好的工作还铁了心下海,家里必然闹起来,到时候,你也跟着里外不讨好。”   苗红旗都拦不住自己儿子下海,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选择,她是无所谓的,唯一担心老二牵扯进他们的家务事,到时候齐家父母心里怨他怂恿阿成丢掉铁饭碗,何苦来哉?   裴安和正色点头,“您放心,我只是在家里这么说说,阿成不是小孩子,他自己想做什么,谁也说不了。”   看精明的母亲依然打从心底认为在供销社前途好,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妈,你们知道吗,首都明年要开一家超级市场,说是跟国外学来的,这个超级市场什么都卖,包含了我们的衣食住行,甚至是新鲜的蔬菜和肉蛋奶,去里面都能买到,人家号称一站式购物,意识就是本来要跑好几家供销社、菜市场才能买齐的日用品,去超级市场就够了。然后他们还有个很新鲜的模式,不需要售货员,工作人员只负责整理货柜、帮顾客解答疑问,顾客想买什么,自己从货架上拿了,一起到出口的地方结账就行……”   裴景书低头去喝鲜美的鱼肉粥,心想第一家超市,居然要到明年才在首都开设,太漫长了,感觉跟他们关系不大,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反倒是苗红旗和裴大头挺有兴趣,裴大头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还奇怪的问,“你最近忙着饭店,又要关心女装店,怎么还有时间打听这个?”   裴安和莞尔一笑,“正是因为我成天在外面跑,不停的跟人打交道,渐渐也结识了一些做生意的朋友,他们当中有生意做的大,有的去过好几个大城市、眼光比我们开阔,多跟他们聊聊天,对外面的世界也就了解多了。”   另外,他又跟好友柳清恢复了通信,他所在的沪城也是大都市呢,裴安和明白开拓视野的重要性,联系过程中,也有意识的跟他打听北上、甚至是国际上的事情。他对这个超级市场的了解,后面那部分都是通过柳清。   柳清本来也不知道,但他们大学图书馆有还算丰富的资料,他去帮忙查了下,后来打电话告诉他的。   裴安和盘根究底,也不是对这行感兴趣,世人都羡慕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殊不知能迈出这一步的,也不是普通人。退一万步讲,就算普通人有这个运气,误打误撞吃到第一个红利,身上没点东西,光有钱是不可能守住这份成果的。   还是那句话,没必要冒风险,他打听这个除了好奇,也是想通过这件事研究上面的政策。   可惜父母完全只当八卦在听,他便把目光落在妹妹身上,班主任上身一般的突然点名,“景书,你觉得这个超级市场没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可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裴景书随口道,“我们离首都何止十万八千里,第一家店都还没在首都开业,轮到我们这个小城市搞起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苗红旗好笑道,“你想的倒美,都知道我们这是小城市了,还想着能有超级市场呢。”   “有肯定是会有的。”裴安和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他就知道裴小囡不会让自己失望,眼光总是这么超前,虽然她自己好像没意识到。   他得到想听的答案,心情很好的给爸妈分析起来,“就像小囡说的,有第一家超级市场,就有第二家第三家,这里面有利可图,就会从大城市发展到小城市,只要有老百姓的地方,就要生活、就要衣食住行。而最重要的是,上面把这扇门开放给了私人,以前我们买生活用品只能去供销社,以后私人也能做,就像国营饭店一样,未来还有多少人去供销社?”   苗红旗:……   敢情这是个回旋镖,说来说去还是要怂恿他发小下海呗。   老母亲不想承认自己局限了,于是也看看裴小囡,转移话题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裴景书眼睛亮了,此刻还稳坐钓鱼台的裴安和,则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54章   接下来长达十分钟,裴安和听着妹妹洋洋洒洒给他们描述叶峤西的手艺,好像人家跟她有几毛钱关系似的,裴小囡一个坐着等吃饭的客人,炫耀这个起来就没完没了。   他这个亲哥苦练半年,学成了母亲七八分的手艺,这么励志的表现,也没见她与有荣焉成这么个模样。   裴安和听得一脸麻木,他表示理解不了一点。   裴景书当然不认为自己过分,她分明是用上了语文老师教过的写作手法——烘托。   不把学神的行为无限拔,又怎么能体现自己这份待遇的独一无二呢?   她保证,在他们家、甚至是整个学校,都找不到第二个跟她拥有同等经历,这还不够她大吹特吹的么。   再说,她也不是单方面炫耀,老妈也很捧场,听说她还从叶峤西那抄来了这两道菜的菜谱,立刻便凑过来,一边看菜谱,一边兴致勃勃讨论,“这道白灼菜心的酱油,看起来很不错,可以一次性多熬点,后面用来淋别的蔬菜。”   裴景书小鸡啄米点头,对老妈的反应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呀,这个酱油是关键,烫蔬菜、蒸鱼,甚至沾水煮的海鲜,味道都很鲜美的。”   裴安和看她要把叶峤西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了,再也忍不住,逮到机会酸溜溜说,“我看你是没吃过这种新鲜的做法,一下子被唬住,多吃几次就知道其实也一般了。”   二哥这是讽刺她没见过多少世面,裴景书不服气的准备反驳,就见老妈抬头看了他一眼望,“你也好意思说,人家是干部家庭,请得起保姆阿姨照顾起居,难得小叶竟还学了做饭,手艺连你妹妹这条舌头尝了都说好。再看看你自己,也就是现在为了赚钱,才下苦学起厨艺,不然你还连鸡蛋都不会煎呢。”   裴安和:……   被亲妈怼得哑口无言的裴安和,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的“报复心”竟如此强烈,难怪裴小囡也那么睚眦必报,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不知道的是,老母亲不仅报复心强,她还重新定义了天造地设——叶峤西这个孩子,家境好样貌佳,未来前程似锦,能辅导他们闺女学习,如今又做得一手裴小囡吃了都说好的饭菜,刚好她不会的,人家都会呢,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苗红旗有时候都想问问小叶,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这小伙子就像个宝藏,总能源源不断挖掘出优点。   她现在看他,都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程度,但凡他俩到了法定年龄,苗红旗都能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   在这个兴头上,她当然不允许老二说叶峤西半句不好,更何况是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找茬,一个眼刀都算轻的。   裴安和即便不确定老母亲如今多护着外人,也知道对方现在是她的逆鳞,最好不要在亲妈的雷区蹦迪,遂默默承受了这份指控,转头怂恿裴小囡,“你都夸了叶峤西一晚上,我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就不能换个话题。”   裴小囡:……   她到家才几分钟,他的一晚就这么短暂?   不过她再迟钝也发现了,跟时间没关系,二哥单纯听不得她们这么夸别的同性,就只能夸他一个人呗。   呵,男人。   没办法,亲哥的面子不能不给,还指望着他带她赚钱带她飞,加上裴景书要装的逼已经装完了,她倒也配合的想了两秒,突然问,“二哥,*你刚刚说最近认识了很多做生意的朋友?”   “是。”   “那有时间帮我打听下隔壁小商品市场的情况,好不好?”   裴安和看得出来,她不是为了配合自己而随口找的话题,“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我们离得远,坐车来回都要一天,就算所谓的市场能顺利开起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他不禁猜测起来,“难道你是想明年暑假去那边摆摊赚一笔?不行不行,你明年就高三了,怎么可以分心做这种事……”   “放心吧,我胃口还没这么大,不可能跑到隔壁去做生意的,只是想趁着这股东风,买几个铺面,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我收点租金、跟着喝口汤而已。”裴景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们要是允许她明年暑假继续搞钱,还用得着舍近求远么,就蹲守毛纺厂这个小吃市场,不也美滋滋?   都放话要买好几个铺面了,这还不叫胃口大?   裴安和抽了抽嘴角,问出了个让裴景书头皮一紧的问题,“你刚刚说你要去哪里买铺面来着?”   “就……小商品市场里面啊,难道只开放他们本地人,不允许我们外地的去买吗?”二哥的表情过于严肃,裴小囡看了直打鼓,难得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一边在心里哀嚎,不会吧不会吧,限购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隔壁应该不可能提前三四十年推出这项政策?   隔壁确实没有限购规定,裴安和淡淡的说,“那你想的太远了,隔壁搞这个小商品市场,算是顶风作案,领导班子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那是因为没第二个选择了嘛。老百姓穷,地方上同样也拿不出什么经费。以他们的情况,能批一块地、盖上个雨棚,就算是大手笔投资了。正好有从那边过来做生意的朋友,我听他们说,最有可能的是直接划一块空地出来,个体户们铺块布就算开张了——这样的铺面,地方上但凡要求交租金,都没人跑去那做生意了,又哪来的铺面卖给你?”   裴小囡恍恍惚惚,觉得比做梦还不可思议,“传说中的小商品市场,就这么、这么简陋吗?”   最后两个字吐出来,她仿佛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就是这么简陋。”裴安和仿佛看不到裴小囡被颠覆的三观,摊了摊手,“他们地方上的领导班子来说,破釜沉舟的代价太大了,早两个月就隐隐传出这个小商品市场的风声,现在也还没听到确切的消息,估计还都在开会研究讨论了吧。”   “我以为风声传出来,事情就差不多了,他们应该会忙着建市场什么的……”   万万没想到现实竟是如此离谱。   裴安和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既是否认,也是对裴小囡的想当然感到无奈。   普通人投机倒把,都要提心吊胆的,地方领导带头搞这个,那可真是拎着乌纱帽上了,一旦错估了未来形势,这些人轻则葬送下半辈子的晋升机会,重则跟着那些投机倒把的商人一起进去蹲着。反正在他看来,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甚至最终取消这项决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不是谁都有不破不立的魄力。   但裴景书因为知道未来走向,更清楚隔壁将创造怎样的辉煌业绩,一门心思只等着他们赶紧起飞,她好跟着蹭一波红利,又哪里能体会到那种站在人生岔路口上的彷徨无措、摇摆不定呢?   她依然沉浸在三观被颠覆的震撼中,喃喃自语,“照这么说,他们的小商品市场,岂不是连我们的菜市场规模都不如?”   未来让全世界侧目的小商品之城,起步之初竟然连个菜市场都不如,这谁能想得到啊。   她的感慨,让裴大头都忍不住笑出声,终于有了当老父亲给儿女指点江山的机会,“小囡,你知道那边为什么都做小买卖,连我们这里都有从隔壁来的鸡毛换糖小贩吗?就是因为那边的老百姓穷得吃不饱饭,种地没出路,只能走街串巷弄点饭吃。像你二哥说的,穷的没办法了才搞这个小市场,能弄块空地就不错了,怎么能跟咱们比?不过那边的地应该也不值钱,呵呵呵。”   裴大头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他们市不说数一数二吧,跟隔壁这样出了名的贫困地区相比,可就让人幸福感倍增了。   裴景书:……   这不科学!   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二哥,“那按照你们的说法,小商品市场搞起来,做成一定规模,从地摊模式进入商场门店,要多少年?”   “你就满脑子买房买铺子。”裴安和好笑道,“且等着吧,没有个十年八年,你的梦想都别想实现。”   裴小囡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为什么!上辈子看小说,人家主角买房都跟菜市场买白菜一样简单,有钱就行。   到了她这里,好不容易摆摊创业,攒下了一点钱,马上就要达到这个时代有钱人标准的万元户,却发现有钱也买不到房子,地头蛇大嫂发动娘家一起帮她找房源,几个月了依然杳无音信;想去隔壁买商铺吧,二哥说至少还要等上十年八年。   十年八年以后,她都从花季少女等成职场熟女了,哦不,要是顺利进入体制内,自己这德性只会混成单位老油条。   这个期限,对她来说基本等于遥遥无期。   裴景书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过年回老家打听宅基地的计划,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就好像她这辈子,注定与房无缘似的。   毫无疑问,裴小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可能是她凭一己之力把霉运吸走了,想啥啥都没有,身边的人倒是运气爆棚了。   作为幕后股东,裴景书对女装店的关注持续了三天,因为前三天有开业活动。   折扣活动加上齐家成这个销冠的努力,三天营业额突破了五千,货物库卖空了近一半,齐大哥已经计划提前去羊城进货了,可能赶不上小秦那趟车,现在就是请对方帮忙介绍不同班次的同事给他认识,那以后也不用抽时间,随时可以说走就走。   对于如今的齐家辉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出发,是准备卯着劲多卖点货,这样进货资金还能更充裕些。   总之,开业三天的活动,成功让他们的店在本市一炮走红,女同志们都以“穿上羊城进口货”而为荣。   最畅销的那些款卖的七七八八,晚来的顾客也总能从剩下的款式中挑出两件喜欢的来,可能没有热销款那么快完售,不过等齐大哥清一清库存,再去拉一批新货回来,显而易见又将迎来一大波高峰期。   而且,他们这种店的投资成本太高,几千块是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天文数字,跑去千里之外的羊城进货也算个门槛了,为他们阻挡了一部分跟风者的脚步。   至少这一年半载的,周围不会出现竞争对手,独家生意最是暴利,他们现在是闭着眼睛都能发财。   也是因为店里一直忙碌,说好要穿着样衣去裴景书他们学校的林丽贞,也迟迟找不到机会,她甚至忙得连去看大姨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苗红旗三不五时去店里给她们送点加餐。   林丽贞除了埋头干活,就是抱着她记录自己业绩的小本子看了又看,睡前还要算一遍提成多少,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表姐不来刷存在感,门店又正式走上正轨,裴景书对他们的关注也逐渐降低中。   算算时间,期中考试已经过去很久了,期末的压力逐渐赶上来,身边的学习氛围又开始紧张起来,裴景书也不用二哥老是在身后挥着小皮鞭督促,她自己就把重心都放在了学习上。   偶尔放学回家,路过他们正在装修的小餐馆,就进去转一圈当做放松身心了。   裴安和挑了个学校周边的黄金旺铺,位置好、面积大,又有妹妹承诺报销一切装修费用,他很舍得花钱请人装修,本人也一有时间就泡在店里干活。   如此一番,诺大的餐馆不到十天就装修完工了。   只是裴安和讲究一些,做餐饮本来就要细心,他又从张主任那边得到过有关食品安全的科普,虽然有关部门不曾有明文规定,他自己还是上了心,装修过后,他先花钱请了几位勤快的退休大爷大妈,来店里做两天开荒保洁。   退休的大爷大妈下午闲得只能下下棋、聊聊八卦,很乐意赚点外快,拎着抹布水桶就来四处洗洗刷刷了,地板墙壁全部冲洗了个遍,就差天花板他们够不着。   裴景书很支持二哥的做法,这方面费用她也大方报销了。   彻底清洗通风,之后就是木匠师傅定制的桌椅柜子入场,纯手工制作,不使用化学剂,使用很放心。   最后添置的是后厨用具,锅碗瓢盆、煤气灶这些。   卤味店那台煤气灶,用过的都说好,连苗红旗和裴大头都不再念叨它那令人抽气的价格了。   可见物有所值的道理,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已经发家致富的裴老板,当然是默不作声的,给新店也安排上大家伙。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采购着,足足准备了一个月才开业。   这时候,距离一中期末考试,也只剩两周时间,裴景书他们已经进入到紧锣密鼓的复习阶段。   如此不凑巧,她本来可以用忙着复习考试的理由,理直气壮回绝二哥的邀请,让他当初的盘算落空。   但事实是,盖浇饭店开业的第一天,她就如他设想的那般,放了学迫不及待就往店里钻了。   原因无他,今年冬天太冷了!   也可能是往年这个时候,裴小囡都舒舒服服把手抄在口袋里,作业考试与她无关,感觉冬天也就那样,困着困着它就过去了。   而今年冬天,她每天不停的写题,不停的写题,手冻僵了,哈一口气再继续写,就没一天能舒舒服服揣在口袋里的,一天都没有。   这双手真是承担了太多不该承担的压力。裴景书有种它分分钟要长出冻疮的惶恐。   娇生惯养的裴小囡,活了两辈子也没生过冻疮,但她身边很多人都有这个困扰,最严重的是二姨,好像是年轻时坐月子被婆婆磋磨、大冬天冷水洗衣服被子尿布什么的,落下了病根,一双手常年呈紫红色,能把小孩吓哭那种。   二姨是不如她妈保养得好,可底子在这里,也是个风韵犹存的阿姨,偏偏这双手让她形象大减。   后来妈妈每年冬天都给二姨带蛤蜊油,可这个只能预防冻疮,对已经得了的不起作用,连长辈们也都说,这玩意儿是治不好的,天一冷就要复发。   裴景书吸取二姨的教训,这辈子都投胎成大美女了,要是得了这顽疾,双手又红又肿,伸出来比男的还粗,那画面太美她真是不忍看。   这算是她最近沉迷学习之余,一个小小的苦恼了。   二哥终于赶在她被冻病之前开业了,救她狗命,裴景书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当初的抗拒,自己主动就跳他碗里去了。   裴安和看到裴小囡又双叒叕真香了,志得意满之余,还要调侃她。   但她不以为意,反过来喋喋不休的诉苦,总结一句话就是冬天学习反人类。   “你们教室里这么冷?”裴安和作为男人,上学的时候身强体壮火力旺,只记得冬天和同学玩雪玩冰的事情,一点没觉得难熬过,裴景书说的这么可怜兮兮,他还惊讶的问,“那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裴景书躲在用厚厚门帘挡住的餐馆最里侧,吹不进一点冷风,一墙之隔的后面是温暖的后厨,再抱着二哥准备的火笼,感觉重回人间了,舒服的喟叹出声,才悠悠道,“穿的衣服已经够厚了,手脚冰凉也没办法,又不能带着火笼去上学。”   教室里最不缺的书本,这个属于易燃物品,要是人人都能拎着火笼去学校,一不小心点起来,教室都能烧没了。   以前有学校出过这样的事,后来就明令禁止了。   裴景书也知道不能拿自己和同学的安全冒险,每天就全靠一身正气御寒了。   但她如此充满思想觉悟的行为,却得到了二哥恨铁不成钢的戳脑袋,“你是不是傻。早点说,我就让阿成给你留一个热水袋了,你们学校不可能不让学生用热水袋吧?”   裴安和就很无语,裴小囡平时没心没肺的很,学校发生芝麻点事都要跟他们说,现在真遇到事了,她反而一声不吭,她可真是特别,该吃的苦不肯吃,不该吃的苦硬吃。   裴小囡则表示很无辜,大环境就这样,课间她还跟同桌抱着一起瑟瑟发抖呢,大家都靠一身正气御寒,她怎么能想到还可以用钞能力?   关键是这年头连电灯都没普及,就有热水袋了?她难以置信,也顾不上抗议二哥戳得她脑门一个红印子,抓住他的手确认道,“真的吗,供销社居然还有热水袋?”   “有啊。”裴安和看见她闪闪发亮的双眼,也没了脾气,温声道,“待会把车钥匙留下,下午没人的时候,我骑着去一趟供销社,顺利的话,你今天晚自习就能用上热水袋了。”   “好,谢谢二哥!”裴景书满脑子都是热水袋,有了这个,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会长冻疮了。   这一刻,她对二哥笑得有多甜,下午放学赶过来,看到摆在桌上的热水袋,眼神就有多空白。   她艰难的找回声音,“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热水袋?”   “对呀,紧俏的很,我们运气好,阿成自己留了一个,本来要送他对象,因为一点事耽误了,就先让给你用了,他后面有机会再给他对象弄一个。”裴安和以为妹妹惊喜的不知所措了,贴心的给她讲解用法,“灶上在烧水了,等水烧开灌里面拧上瓶塞,就可以用了,跟家里的汤婆子一样。只是汤婆子容易烫伤,要包一层毛巾,不太好带出门,这个热水袋就很方便了,塑料厚实又轻便,外观也好看,随便抱着去哪都行。”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问过了,开水趁热灌进去,能保温三四个小时,正好你放学过来吃饭,顺便换热水,一整天都是热的。”   裴景书还是恍恍惚惚,“原来是真热水袋啊!”   裴安和听得一脸莫名,“什么真的假的,这东西还能有假?”   裴景书摇摇头,她以为这么早就能用上电热水袋,相当于跑步进入新时代,激动了一下午。   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不过二哥如此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还是高高兴兴抱着热水袋去上晚自习,然后就真香了,四处安利给小伙伴们。   说起来,二哥贴心是贴心,但丧心病狂起来也是让人泪流满面,就店里最里面,单独开辟出来的一套桌椅,裴小囡以为是他给自己的收银桌,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她的专属学习区了。 第55章   裴景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下课就自己往盖浇饭馆跑。   进入期末复习的冲刺阶段,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她也要利用一切优势啊,叶峤西这个智能学习机首当其冲,她很狡猾的用请他吃饭的借口,把人骗到了店里。   叶峤西本来是拒绝的,他家离这么近,走学校后门五分钟不到就回家了,立刻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说不定比跟她去校外吃还快些呢。   他甚至反过来邀请她,如果不想去食堂,可以跟他回去吃,也就添副碗筷的事,外公外婆都是欢迎的。   裴景书心动了一秒,坚定拒绝了,她言之凿凿表示,“我去你家蹭了那么多次饭,还尝过你的手艺,礼尚往来,你总要给我个机会请回来吧。再说了,这我二哥开的店,我有投资你也是知道的,开业大吉,怎么能不去捧场呢?”   她说得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本来收拾几本书要回家吃饭的叶峤西,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回桌洞,就被拉着出去了。   两人来到开业第一天就显得人气不错的小饭馆,坐在角落单独开辟出来的、不被外界打扰的专属学习位,吃饱喝足,裴景书便理直气壮拉着学神讨论学习,“店里比学校暖和多了,还能烤火。来都来了,你帮我看看这两道题呗。”   叶峤西:……   不愧是你,又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俩是一早吃饱喝足了,可这个时间,店里依然有络绎不绝的食客进来,点菜的、拼桌的、买单的,熙熙攘攘宛如春运的火车站。   然而高中牲就是有这种岿然不动的定力,书本一摊谁也不爱,外面的热闹与他们无关,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浸式刷题,裴景书凭本事争取到学神全方位的辅导,美滋滋。   一连几天,叶峤西都被盛情难却的裴小囡拉去店里吃饭写作业,气氛融洽的仿佛他也是店里的一份子了。   这个细节自然被热情又八卦的同学们注意到了,他们纷纷涌进店里想要一探究竟。   还别说,校花和高冷学神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立刻就让他们的小饭馆成为全校同学的热门打卡地。   无心插柳柳成荫,裴景书在女装店没能带成的货,在自家的小餐馆带上了,在她和叶峤西的引领下,他们的店每天一到饭点就爆满,一中同学排着队都要来打卡。   这就造成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开业第一天,饭馆总营业额五百多的优秀记录,居然在后面几天被不断刷新,最高的一天,甚至是单盖浇饭就突破了五百元,加上零零散散的卤味,单日营业额高达七百。   别说裴安和干劲十足,就连裴景书都舍不得离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在店里了。   国人的本质是凑热闹,店里的高人气,很快也影响了周围住户、甚至是偶尔经过的路人,都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火爆的店,越热闹越要挤进来尝尝鲜。   客人都往这里跑,拼桌也不够用。   当然不管他们怎么排队拼桌,都不影响角落里刷题的裴景书两人。   裴安和连夜搞来一批折叠桌椅,天气好的时候,就在店门口支上四五张桌椅,又能挤下一二十个学生了。   如此,又要给第一次进店的顾客安排拼桌,又要炒菜收银,裴安和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还不肯让裴景书放下作业过来搭把手,于是苗红旗把家里的饭菜提前准备好,饭点就赶来店里帮忙了。   她也算是又一次下岗再就业了,上菜和收银都干得很麻利,招呼顾客更是有条不紊,让裴安和大大松口气。   另外,他还请了位就住附近的打杂阿姨,洗碗洗菜收桌子拖地这些重活,这阿姨都包圆了,三个人各司其职,店里忙而不乱。   一看确实没自己的用武之地,裴景书也就安安心心在旁边期末冲刺了。   说实话,坐在店里,一边看着财源滚滚,一边刷题,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新店业绩几乎是卤味店的两倍多了,它一个就顶她两家卤味店的分红,这就意味着她但凡咬咬牙,期末考进班级前十,明年的收入就能直接翻倍。   这还等什么?冲鸭!   裴景书也确实冲了。   准备充分进考场,试卷发下来,按照老师们说的先浏览一遍,题型都是练习过的,这让她越发信心满满,保持着势如破竹的状态,直到考完最后一科。   期末考试是班级分散进行的,裴景书和学委钟小平分到同一个考场,交完卷,两人便结伴回自己班级,顺便对了一路的答案。   学委是班里稳稳的前三名,裴景书发现他俩的答案几乎一致,更加胸有成竹了。   钟小平也推了推眼镜,推测道,“那你这次进步也很大,总分能进前十吧。如果不考文科那两门,名次还能更高些。”   裴景书也是这么想的。考进前十的小目标已经稳了,她又开始期待更高的名次。   毕竟第十名只是保证她现有的收入,如果考个第九第八名,二哥明年开的店就要带她一起玩、让她坐享其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财源滚滚呢。   想到那个画面,裴景书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不免抱怨了一句,“可惜了,还要过几天返校拿成绩,就不能立刻发了成绩单,给我们放寒假吗?”   “寒假?”钟小平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裴景书看不懂的怜悯,“现在不放假。”   “考完期末不放假,难不成还要补课?”她显然是不信的,还以为学委在开玩笑,便也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不成想钟小平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是住校生,消息反而比走读生更灵通,他们男女寝室的,在考试之前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此时便淡淡道,“老班叫我们考完先回教室等他,应该就是通知补课的事。今年我们高二,寒假前后都要补课一周,加起来刚好补课半个月。”   “居然是真的?”裴景书做梦也想不到,万恶的补课制度,在这个年代就已经出现了,整个人恍恍惚惚、难以置信,“整个寒假也就个把月,补课居然要补半个月?”   钟小平很无所谓的说,“他们高三补课时间更长,最多能回家待十天吧。”   有对比才有幸福。   可是裴景书不觉得幸福,高三学生的今天,不就是她的明天么?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跟学霸填对了答案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跟方可红分享这个噩耗的同时,也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说不定校领导临时取消了这项决定?   毕竟补课哪有不收费的,一旦收费,那肯定就有很多家长不乐意,学校也不想吃力不讨好。   然而,老班很快来教室了,带来了两张表格,和简短的两句话,“这两张是文科和理科报名表,你们在要选的那张填上名字,明天开始补课,文理科就要分开了。”   立刻就有同学问出了裴景书的心声,“怎么分开?我选文科的话,理科的课就不用上了吗?”   老班呵呵一笑,“我们跟隔壁五班搭档,理科在我们教室上,文科的同学去五班教室。”   全班同学:……   “年前补一周课,年后补一周课,然后开学之前进行一次分班考试,抓住这个提高成绩的机会,我相信我们班会有人考进尖子班的。”   下学期,尖子班也分了文理科,相当于多出几十个名额,班里的学霸们开始蠢蠢欲动。   但也有同学跟裴景书想到一块去了,举手问,“老师,要交学费吗?”   “补课吗?”老班摇摇头,“不收补课费,我们老师义务劳动。不过你们补课的资料,很多是我们从省城学校弄来的,学校自己拓印,可能每个同学要交一到两块钱拓印费,下学期报名一起交。”   裴景书:……   连补课费都不收,这时候的老师们也太无私奉献了吧。   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顺便,裴景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班主任说的是拓印而不是打印复印什么的。   她也是这个学期才知道,堂堂市一中,居然连一台复印机都没有,这么多的试卷,都是老师们用活字印刷印出来的。   也难怪他们没有月考季考,不然老师们也别上课了,每天印试卷就够了。   裴景书瞬间觉得他们学校艰苦的令人落泪,等她发家致富了,都想自己掏钱给学校捐一台复印机了。   前提是等她毕业。   否则学校把复印机用到她身上,也太惨了些。   考试这种东西的,当然是看别人享受比较幸福。   当然只是想想了,现在的裴景书,还是个刚听到补课噩耗、觉得人生都失去了颜色的苦逼高中牲。   班主任宣布完通知,表示不打扰他们大考之后放松身心,拍拍屁股离开了。   裴景书再怎么不愿接受现实,也只能收拾书包,垂头丧气的离开教室。   路过尖子班,正好跟同样拎着书包的叶峤西打了个照面,两人便一起下楼了。   看到她这一反常态的苦哈哈,学神主动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虽然表情还是那么冷漠,但确实是关爱了,裴小囡独一份的待遇。   他倒是一点没担心她是被考试打击什么的,因为中午他们还一起吃饭了,裴景书当时大放厥词,主科都考完了,只剩下最后两门文科,她闭着眼睛填答案也不会翻车。   叶峤西也觉得她不至于一下午时间,就把这三天的优势都给弄丢了,大概率跟考试无关。   想到老师刚才宣布的消息,他有了点猜测。   果然,裴景书有气无力说,“好消息:考完了;坏消息:寒假要补课。”   高冷学神显然不能理解普通学生被迫上课的痛苦,毕竟他不上学,在家里也是学习。   更重要的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学习非但不是痛苦,反而是乐趣所在呢。   看着裴小囡这被摧残成一株小白菜的模样,叶峤西干巴巴安慰道,“想开点,学校不补课,你在家也是要学习的。”   裴景书:……   谢谢,她现在更绝望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优秀如叶峤西也有相当明显的缺憾,比如缺乏对普通凡人的同理心,好心安慰她,效果却堪比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要是脆弱一点,现在都想去跳楼了。   这个发现,反而让裴景书打起了一丝精神——既然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那她裴小囡不擅长学习,也很合理嘛。   笨鸟就要先飞。   裴景书对补课也就没那么抗拒了,在盖浇饭馆门口跟叶峤西分别。   她也是走到这里才发现,学神还挺体贴,一路陪着她走正门出来的,对他自己可就是绕远路了。   裴景书也就顺势邀请他来店里玩,却被叶峤西以时间还早为由拒绝了,两人就此道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少她裴小囡的妈妈,这会儿就在店里。   她回去的时候,三位员工已经在店里严阵以待。   苗红旗能这么早过来,是因为裴平洲又开始排早班,下午四点多就下班了,他自己回家把饭菜热一热,顺便去卤味店给老爸和儿子们送饭。   是的,裴远山哥俩已经在过寒假了,每天高高兴兴去卤味店打工,下午没那么忙,他们还会把小弟弟一起带着,从小培养童工。   苗红旗一下轻松多了,下午早早就来店里上班。   裴安和也是正儿八经给发工资的。   亲妈拒绝了特殊待遇,她跟洗碗工杨阿姨一样,基本工资四十元,在后厨这个行业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他到底不是慈善家,对待普通员工还过得去就行。   不过他找的杨阿姨做事认真勤快、为人随和,跟他们母子俩都处得不错,听说家里也不容易,裴安和已经决定发工资的时候,多给五块钱作为全勤奖励,过年再包个五块十块的红包,让她安安心心在这里干下去。   苗红旗表示她干的活,远不如小杨辛苦,拿一样的工资已经很满意了,不肯再多拿一分钱。   两位下岗再就业的阿姨,都对现在这份工作感到满足,每天早早就来上班了。   至于裴安和自己,这会儿也都把菜备好了。   今天是期末考试,走读生下午考完大多直接回家吃饭了,他预感到晚上没有平时忙,就没备太多菜。   提前把准备工作完成,这会儿还没生意上门,看到裴小囡一改中午嚣张的气焰进门,裴安和便打趣起来,“现在怎么不翘尾巴了?”   裴景书接受了现实,但肯定高兴不起来,幽幽看了二哥一眼,“这下该你得意了,我们明天开始补课,要补一周才开始放寒假。明年开学前一周也要补课。”   他们的小餐馆都快被一中同学占领了,受欢迎程度仅次于食堂,推迟一周放假,二哥自然又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而她也同样分到一杯羹。   这么一想,裴景书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直到她看到二哥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脸上写满了欢喜。   “真的吗?”顶着裴小囡想刀人的视线,裴安和笑得合不拢嘴,“这件事最让我高兴的地方在于,你们学校很重视学生成绩,老师也认真负责,你抓住机会,趁着分班前把成绩再提高一点。”   裴景书:……   刚考完期末,自我感觉良好,又要她抓紧机会提高成绩,到底还有没有喘气的时间啊。   苗红旗看见小女儿一脸的生无可恋,轻拍了老二一下,帮腔道,“别欺负你妹了,学校要补课,已经很难过了,就不能说点她爱听的?”   裴小囡点头如捣蒜,还是亲妈心疼她。   裴安和摸了摸下巴,倒也说了一件事,“本来以为你们考完就放假,明天带你去店里拿新衣服的,那今晚你自己去一趟店里吧。”   裴景书来了点兴趣,“什么新衣服?”   “我专程让家辉哥这次去羊城给你带的,钱已经付过了,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   二哥故意要卖关子,裴景书便提前吃了晚饭,自己骑车去女装店。   反正刚考完试,也没有晚自习,她今天就要好好浪一浪。   裴景书把车锁好,熟门熟路进了女装店,第一眼又看到人群中的齐家成,忍不住问,“阿成哥,你怎么又在啊?”   齐家成打趣道,“看到我这么惊讶吗?”   “当然没有,我希望你天天在这里呢。”裴景书以为他又偷偷早退跑来搞副业了,心想还挺拼,铁饭碗也是牛,就这样都可以。   不过她作为这里的股东,当然是乐见其成了,二哥的小伙伴可是他们店的销冠,兼职的业绩都比正式员工更能打,她巴不得他永远这么拼呢。   林丽贞远远看到表妹过来,就很机灵的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去仓库把衣服拿过来,上*来先关心了句,“景书,你们考完了吗?”   “考完了,明天还要补课。”   林丽贞在老家念的初中,学习比较刻苦、成绩在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但跟他们县高中的录取线还是差了几分。   家里还指望她回家带两年弟弟妹妹、再早点出嫁,就没让复读,当然她自己的念头也没那么强烈,连中考都考不过,也别指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了。   现在听到表妹的学校还有补课,她先羡慕了一句,才忙不迭展示怀里的衣服,“对了,你快试试这件羽绒服,我们这里头一份呢,表哥说你怕冷,特意让我们老板找来的。别看它臃肿,其实穿上身特别轻便,里面都是鸭绒,轻飘飘的,又舒服又暖和!老板昨天进货回来,我跟齐悦姐都试了一次,穿上就不舍得脱下来……”   工作满一个月了,林丽贞已经是个合格的导购小姐,一边滔滔不绝介绍,一边帮着裴景书把棉衣脱下,换上羽绒服,“店里不方便,你回家把两件毛衣也脱了,我们试过,这羽绒服贴身穿越暖和,还不影响手脚活动,有了它都不怕下雪天了。”   裴景书看到二哥居然给她准备了羽绒服,也是喜出望外。   连表姐都说羽绒服看着很臃肿,用她的眼光来看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可她一点也不嫌弃,因为跟她身上真正笨重的棉服比起来,这件羽绒服,简直不知道引领多少年潮流。   裴景书几乎是迫不及待就上身试穿了。   齐家辉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女装店老板,培养出了一定的审美,他给店里进的几款羽绒服,是充满年代感的蓝色红色和粉色,但给她挑的却是一件基础大方款的黑色羽绒服。   裴景书这张脸本来就是批麻袋都好看的,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羽绒服,也在她身上穿出Oversize风格,搭配黑色稍显紧身的裤子,竟有种说不出的时尚和精致,把她自己都惊艳了一把,在落地镜前照了又照。   她羡慕店里的穿衣镜很久了,缠着二哥给家里也弄一个,但这次无所不能的二哥拒绝了。   他表示不能让她把心思放在打扮上,穿衣镜至少要高考后才给安排。   前提是她顺利考上大学。如果不小心落榜,那就灰溜溜回学校复读吧。   裴景书知道二哥不开玩笑,不敢再纠缠下去,就只能有机会来店里照一照,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   这一欣赏起来,她就没完没了。   林丽贞还充满诱惑性的全程介绍讲解,两人的动静,立刻吸引来店里其他客人,她们看着裴景书身上的羽绒服窃窃私语,有个二十左右的女孩眼中更是充满艳羡,看穿戴也是家境不俗的,直接问林丽贞,“你说的这什么羽绒服还有吗?我也想试试。”   林丽贞自然是亲切又热情的招待起来,“同志您好,这件是我们老板朋友请他带的,只有一件,但我们老板进了另外几个款,各种颜色都有,数量有限,我带您看看?”   另外几款羽绒服,一看做工质量就远不如裴景书身上这件,女孩本来有点不满意,架不住林丽贞服务热情周到,被撺掇着上身试了试,这一下就被它的穿着体验征服了,根本舍不得脱下来。   确定了裴景书那个只有一件,女孩决定买身上这件,也不用脱了,直接让林丽贞把她穿来的衣服包起来。   林丽贞满脸笑容的把顾客送出门,回来小声告诉耐心等她做生意的表妹,“别看我们店里的羽绒服价格昂贵,动不动就要七八十块,但老板说了,你这件羽绒服是名牌,一件顶店里好几件。”   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表示她身上这件,就要小两百了,简直吓死个人。   裴景书也确实惊呼了一声,“这么贵?”   上辈子她们贫穷女大学生,网购羽绒服也就花个一两百,跟如今的两百简直是天和地的差距。她之前还觉得二哥孺子可教,跟她学会了正确的炫富方式,现在看来他还是没学废啊。   她再看店里那些充满年代感的羽绒服,也很香了,毕竟身上这件,穿个十年都可能回不了本。   这时齐家辉也收完钱,过来跟裴景书打个招呼,刚好听到她们小声对话,笑道,“我也是去名牌店买的,别人多少就是多少,没有拿货价。”   他现在也算是个服装业内人,上手一摸大概就知道,所谓的名牌羽绒服,做工质量当然是精致的,但也没到这么离谱的地步,贵还是贵在这个牌子,听说有钱人、大明星也穿这个牌子。   可惜他们这里的人连名牌有些哪些都不知道呢。   齐家辉出去看见的东西越多,越发觉得他们这里有多闭塞,同时也更佩服裴安和了。   连他这个三天两头去大城市的人,都没注意到新出的羽绒服,或者说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裴安和就知道,还直接给了几个名牌,让他去看看羊城有没有店,给他妹带一件回来。   正是因为这个契机,齐家辉在名牌店里摸到,又趁机试穿了下男装,一下看出它的好,买完单就直奔十三行,又加了一笔订单。   这个是新技术,拿货价也不低,他挑挑拣拣、一共只带了二三十件回来,加上林丽贞刚刚这件,今天总共卖出五件,比不上开业那批六十二元的“进口”羊绒大衣受顾客追捧,但齐家辉已经重燃信心。   天气预报这两天要下雪,到时候买了的、或者在店里试过的顾客,总要回头来带几件,不凑这批卖不掉。   齐家辉甚至想好了,他年前估摸着还要跑两三趟羊城,多进点羽绒服回来,这波利润非常可观!   林丽贞听到老板的话,忍不住咋舌:“羊城的工资是有多高啊,这么高档的名牌店也能开起来?”   “有钱人哪里都有,只是大城市的更多一些。经常来我们店里买衣服的,也不靠工资过日子啊。”齐家辉打趣她,“放心吧,你这个工资,去了羊城也是令人羡慕的存在。”   林丽贞听了嘿嘿一笑,显然对自己到手的数目相当满意。   裴景书也好奇问了句,“对哦,你们应该发工资了,表姐上个月领了多少?”   发薪日本来是约定俗成的休息日,很多地方都会放一天假,但他们销售行业没有固定休息日,有需要只能换班轮休。   林丽贞她们显然都没这个需要,年前正是摩拳擦掌冲业绩的时候,别说休假,她们甚至无偿加班加点,每天打烊的时间都在推迟,只要有生意进门,她们就绝不下班。   包括下班后赶来搞副业的齐家成,每天也跟她们肝到八/九点才打烊回家。   这就衬托出齐大哥当初装修一定要装电灯的决定,是多么英明神武,冬天五六点左右天就黑了,他们店里萤白色的灯光,在夜色中是最好的广告牌,人们只要路过都不会忽视她,有时间的人就会忍不住进来看看,但凡家里有条件的,手里少不得拎一两件漂亮衣服回家。   因为每天从早忙到晚,林丽贞领工资两三天了,也没时间买点东西,去关照她的姨妈家看看。   苗红旗先前还会隔三差五来看看她,但最近她也忙着上班,已经小半个月没来了。   大家都有正事,互相能理解,只是这样一来,林丽贞生平第一次领工资,如此激动人心的日子,竟不能好好跟亲近的人分享。   表妹问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公布数字,“老板给我发了一百五十五。”   这跟她最初期待的待遇,翻了三倍不止,林丽贞都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富有过。   裴景书听了也很惊喜,“这么多啊,表姐你真厉害!”   林丽贞还处在一夜暴富的兴奋中,拍着胸脯问,“你喜欢什么?年前放假了我去给你买,就当新年礼物了。”   裴景书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羽绒服,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我有这个就心满意足了。”   二哥太能花了,让她一时竟对“买”这个字生出了应激反应。   表姐:……   买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裴小铁公鸡上线,担心表姐还是要给她买礼物,忍不住劝道,“表姐你赚钱也不容易,工资高,可是也辛苦啊,每一分钱都不是白得的,不如去银行开个账户,自己存起来,手里多攒点钱,以后干点什么不方便?”   林丽贞本来想起表哥花钱的气势,一下子就清醒了,这个把她乐昏头的工资,还不够表哥给他妹买件衣服呢,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她这点算得了什么?   现在又听到另一位有钱人表妹的苦口婆心,她深以为然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得把钱攒起来。”   这工资确实不是白得的,她底薪才二十五,上个月的业绩高达六千五,才拿到了这么高的工资。   年前应该也能拿这个数,但等过完年,店里肯定没这么热闹,春夏季衣服也相对便宜些,业绩更不好做了。她确实应该留个心眼,不能过年全把钱带回家,自己一分不留。   林丽贞真心感谢了表妹的提醒,也没有辜负裴安和对她的期待,趁着送裴景书出门,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其他人的业绩,齐悦有亲朋好友和回头客撑着,也卖了四千左右,齐家成就厉害了,居然比她这个一天到晚都待在店里的,还多了几百块。   三个人的业绩加起来,相当于他们上个月的营业额,四舍五入有两万了。   这个数字,倒是和二哥对裴景书提过的差不多,齐家辉兄弟俩都和他通过气。   但是再听一次,裴景书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她就穿着厚实的新羽绒服,骑着自行车回家,冷风一点灌不进来,身子热乎乎,但她的内心更加火热呢。   今年可真是大丰收的一年!   有这么多令人欢喜的事情,足够抵消寒假补课那点不愉快了。   第二天,裴景书情绪稳定的起床吃饭,穿着羽绒服去学校上课。   补课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取消了早自习,他们只要八点之前进教室,让裴景书的睡眠时间增加了一个多小时,她吃得好睡得香,心情自然也不错。   老师们也没让她失望,补课第一天,各科期末试卷就陆续发下来了。   看着一门门名列前茅的成绩,裴景书笑得脸都要抽筋了,直到语文、历史和地理三门发下来,她感觉到有些不妙。   后两科是被她放弃的,成绩不理想早有准备,也拖不了太大后腿,但语文作文扣的分,属实让她意想不到。   成绩单还没发下来,裴景书一脸紧张算完自己的总分,又四处找学霸们打听情报,最后心情复杂的靠在座位上。   不多不少,刚好班级第十名,保底有了。   啊这……她跟二哥和学神吹出去的牛逼,这下要怎么收场? 第56章   裴景书知道她有点不知足了。   可能是前面几科考得太顺,让她以为至少可以捞个第八名第九名什么的,偏偏她不多不少刚好考了第十名。   做到了她跟二哥的约定,但又没有完全做到。   放学后,裴景书拿着这张成绩单,很有些垂头丧气的回了店里。   远远看到她这蔫头耷脑模样的裴安和,也被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活,几乎抢一般拿过她手里的成绩单,一目十行扫到裴景书的名字,长长松了口气,“第十名,考的还不错,干嘛做这副样子吓唬我们。”   刚刚也被唬住了,一时没说话的苗红旗,也凑到老二那边,裴安和立刻会意的点了点裴小囡所在位置。   母子俩凑头研究这张成绩单,一个笑的比一个灿烂,谁也没把裴小囡的郁闷放心上。   但裴景书是真心实意的悲伤,还带着一点痛心疾首,“主要语文的阅卷老师太狠了,作文扣那么多分。但凡他们少扣个两分分,我都是并列第九名了!”   第九名就意味着二哥明年的生意至少要让她掺一脚,那可是数不清的小钱钱,就被这两分给毁了。   她有种错过一个亿的心痛。   裴安和看到她的惨状,非但没安慰,还在说凉风话,“那就不是阅卷老师狠,你既然有考第九的实力,却被这两分给耽误了,说明其他地方也有粗心大意。”   裴景书:……   二哥这37℃的嘴里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看着裴小囡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魔鬼二哥倒也主动反省了下自己的话语,并收了神通,话锋一转说,“不过在半年时间,从班里的二三十名考到第十名,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的努力和付出,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见二哥终于说了句人话,裴景书也不再用控诉的眼神瞪他,基本被哄好了。但她没想到惊喜还在后面。   听到二哥说还能再给她一个机会,裴小囡嗖的一下抬头,目光灼灼,眼中再不见前一刻的控诉,只有一眼能看到底的期待欢喜,迫不及待问,“所以明年你开新店,还是会算我一份吗?”   “当然不。”裴安和也没这么好说话,坚定的说,“我说的机会,是指你明年分班考试好好表现。”   裴景书亮晶晶的眼神暗淡了些,早知道占二哥便宜也要付出代价的,她认命般的问,“好吧,要我考第几?”   唉,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盯上了一个月后的分班考试,到底给不给人喘气的时间啊,她不禁想起了班主任的话。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老班给他们发了成绩单,让带回去给家长签字,顺便挨个把前十名叫去外面单独谈话。   裴景书从排前面的学霸那里打听到谈话主题,总结起来就是夸奖和鼓励。   下学期就分班了,很多人可能都不再上他的课,好歹当了他们近两年班主任,严肃的老班今天也换了副面孔,把悉心培养的好苗子们喊出去鼓励了一番,祝福他们前程似锦。   这可是学霸才有的待遇,终于被她赶上了。   被最后一个喊到名的裴景书美滋滋出去,准备好了接受老班爱的鼓励。   然而对方只浅浅夸了一句她的进步大,就突然聊起在校外看到过她和叶峤西在一起写作业的事。   裴景书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一边回忆他是什么时候去他们店里了,还是偶尔路过看到的?   一边又控制不住的紧张,该不会老师也信了学校的流言,以为他俩早恋了吧?   天地良心,她两辈子都没早恋过,接近高冷学神都是为了提高成绩,这样还能被老师约谈,那自己也太惨了吧,六月飞雪也不过如此。   这么胡思乱想中,她冷不丁看到严肃的老班微笑了一下,挺欣慰的样子,“既然你们是好朋友,就不要放过这个优势,叶峤西这个同学是天生的学习料子,不瞒你说,有些疑难问题,我们老师都会找他一起研究,你能跟他一起学习,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我知道你们都选了理科,这段时间补课好好听,放假回家也不要松懈,争取跟叶同学分到一个班,这样你以后随时随地可以找好朋友请教问题,高考也更多一份保障不是?”   听完这番“鼓励”,裴景书当时只想问问,老班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   跟叶峤西一个班,岂不是要她进理科尖子班,她看着像有这么高的智商么?   还没从班主任给的压力中走出来,突然听到二哥轻飘飘的提出要求,“这次就不规定名次了,你只要能进尖子班,明年不管我开几家店都带着你。”   裴小囡终于绷不住了,抱着脑袋哀嚎,“不是,你们都对我有什么误解?”   尖子班啊,一个个也把她想得太厉害了。   裴安和的重点却不在她的压力山大,敏感的问:“还有谁跟你说过这话?”   他寻思着,叶峤西一副冷漠酷哥形象,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如果是他,那只能说明这小子私底下还有两份面孔。   还好,他听见裴小囡不假思索的回答,“还能有谁?就我们班主任啊。”   “原来是齐老师。”裴安和放心了,眉开眼笑道,“想来你们老师也看好你,不要让他们失望啊。”   虽然自己希望妹妹下学期能考进尖子班,齐老师就不再是她的班主任了,但裴安和还是决定,齐老师下次来店里吃饭,给他加个大大的鸡腿,感谢他对妹妹的鼓励和信任。   只有裴景书本人,被来自班主任和二哥的双重期待,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她表示不敢动不敢动。   但她更不可能拒绝。   别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却是二哥自己承诺的,她凭本事吃到那就是她的了。   就算做不到,她也没什么损失嘛。   试试就逝世!   裴景书决定再拼一次,第二天放学,又双叒叕把学神拐来店里吃饭了。   没办法,拼智商拼不过土生土长的学霸们,就连卷也卷不动人家,只能试试拼外挂了,掌握了学生的正确使用方式,才是她实现弯道超车的唯一指望。   猝不及防又收到裴小囡共进午餐邀请的叶峤西:……   他很清楚自己的工具人属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这么殷勤是为了什么。   只是,叶峤西知道她善变,但不知道她这么善变。   才过去短短一天,裴小囡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从要死要活不想补课,变回了考试前那个鸡血满满的人。   这种变化,让高冷学神也免不了好奇起来。   裴景书一五一十说了他们都逼她冲刺尖子班的事。   还指望学神配合计划,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她也没那种过早放出狠话,之后做不到会很羞耻很打脸的心理负担。   做不到才是正常的,现在分明是难为她胖虎嘛。   “不愧是你。”叶峤西听完淡定点头。   原来又是裴二哥拿钱吊在她鼻子跟前,难怪她会一次又一次经不住诱惑。   常规操作了。   叶峤西双手插兜,迈开了大长腿,“去吃饭吧。”   裴景书却停下了脚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学神这么冷淡的反应让她很不满,非要他跟她同仇敌忾才行,“你难道不觉得很过分吗?据我所知,你们班至少三分之二的同学选了理科,他们都留在尖子班,剩下不到二十个名额要我们几个平行班抢,比让我考进班级前五的难度还大呢!”   早知道二哥对自己抱着这种期待,裴景书觉得她当初还不如选文科的,成绩好的大多学理科去了,文科尖子班岂不是轻轻松松?   然而她这个学期直接把文科科目放弃了,努力钻研了一个学期的数理化,倘若要满足二哥对尖子班的执念就掉头去选文科,裴景书也不甘心,更不能拿自己的高考开玩笑。   所以她现在怨气冲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叶峤西也回头看她,嘴角似乎还弯了一下,声音还是听不出一丝感情的冷淡,“加上政治和外语,你的四门主科成绩,在我们班也排得上中游,这段时间把物理化学提高一下,还是有希望的。”   “真的吗?”比起高冷学神对她的成绩了如指掌、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尖子班有一争之力的细节,裴景书更惊喜于她的智商被肯定了,正前所未有的受宠若惊时,下一秒听到他的转折音,“只是,补课期间大家都在努力,拉开差距的可能性不大,还要抓住放假时间。寒假你来我家学习,正好这段时间打扰了你们,外公外婆也想请回来。”   裴景书彻底失去了表情,白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   “不愧是你”这四个字,应该由她来说啊!   就这样,裴景书一顿诉苦,又给自己“争取”到了学霸单独辅导的机会。   几天后,学校补完课,同学们都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回家,舒舒服服过大年了,她还要背上书包去叶老师家开小灶。   这不仅是裴小囡的福气,裴安和同样拒绝不了。   他试图以“不能让妹妹天天去打扰老人家”的理由,让他们继续来店里学习——裴安和甚至都不敢让妹妹带着叶峤西去他们家学习。自家今年,大人小孩全部热火朝天赚大钱,一个个都忙得不着家,让他俩孤男寡女在家里,还不如去叶家,至少叶家外公外婆都在。   叶峤西简单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邀请理由,就让裴安和有点难办了,长辈发话,他们当晚辈的也不好推三阻四呀。   还有亲妈和不争气的妹妹拖后腿,她俩都在旁边帮腔表示去叶峤西家更方便。   裴景书当然不知道二哥的心塞,她真心实意觉得店里的学习环境令人堪忧,自己虽然也能集中注意力、屏蔽外界的干扰,但也没必要为难自己,放假了,就不能找个舒服的环境学习么?   叶峤西家里除了宽敞明亮令人舒心,零食水果无限量供应,以及阿姨做饭好吃,还有最让裴景书无法拒绝的取暖神器——火钵子。   他家火钵子是陶瓷的,有精致漂亮的花纹,甚至是铁丝网和配套的陶瓷盖子,里面放上木炭、盖好盖子,直接把脚放在火钵子上烤火,陶瓷有一定的导热和保温性,火不用很大,放几根木炭烧一上午,穿着袜子踩在上面微微发烫、热度刚刚好。   腿上再盖个小毯子,就是她上辈子在同学家体验过的电烤火炉了!   裴景书用一次这个取暖神器,就深深爱上了。   她还想好了,在学神家学累了,就趁着中场休息,怂恿他在铁丝网上放点年糕红薯板栗什么,一边烤火一边吃,多香啊。   要是能弄点肉串来烤就更好了。   裴安和耳朵尖,听到裴小囡又在念叨那什么火钵子,憋着气想,他也要看看这玩意究竟有多好,把裴小囡给迷得神魂颠倒。   他已经托朋友打听这玩意儿哪里有卖了。   但自家现在确实没有,裴景书去叶家学习的理由充分合理,裴安和实在找不到借口阻止,更不能放着叶同学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于是,正式放假的第一天,他目送妹妹吃完早饭,就拎着书包要跑去男同学家里,不仅不能有任何微词,还要叮嘱她好好学习,又问她有没有把给叶峤西准备的礼物带上。   快过年了,裴安和看见裴小囡每天穿着大牌羽绒服活蹦乱跳、到处显摆,又保暖又精神,还真是赏心悦目,他也越看越心动了,果断请齐家辉下次去进货,也给他捎一件过年穿。   当时裴景书已经跟叶峤西约好了,寒假去他家补习,不能空着手去,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能送点什么。   对方那样的家庭,连进口高级手表都说送就送。那牌子他后来找人打听过,老贵了,价格一点不比他送的随身听便宜。   他这礼物是咬着牙送的,可人家竟像是随手从家里翻到的,云淡风轻的很。   裴安和也就明白,叶家比想象中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算是彻底放弃砸钱这条路子了。跟真正有积攒和底蕴的家庭比起来,他们纯属是半桶水哐当响。   比不过比不过。   但做人嘛,不蒸馒头争口气,裴安和现在要么就索性不送礼物,显得亲切自然,一旦要送也不能寒酸了,得要人家真正看得上眼。   就是在请齐大哥带羽绒服的时候,裴安和突然想起来,这正是个新鲜呢,齐大哥从羊城带回来的羽绒服是他们这的头一份,且店里只卖女装没有男款,叶家两位退休的老人,一时半刻应该也不好找门口。   送件羽绒服,体面又实惠,还显得他把叶峤西当自家弟弟看待,不那么见外。   裴安和这便灵机一动,临时改口让齐家辉按着他穿的号带两件。   叶峤西个子都已经赶上他,虽然少年身形颇为单薄,但这时候买衣服都是买大不买小,冬天外套宽松点才好呢,里面正好加毛衣秋衣什么的。   而且,这也算是裴安和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机。   他穿着合身的同款羽绒服,和被衣服压得撑不起来的叶峤西,形成鲜明对比,裴小囡只要长了眼睛就会知道,他们学校的男生都青涩稚嫩得很,被捧得再高也就那样,找对象还得去大学找,选择范围广,挑个好的,总不能连他都比不过。   另一方面,就算齐大哥带回来的款式跟妹妹的差不多,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他这个亲哥也穿一样的,看谁还敢误会他们的关系。   裴景书不知道二哥百转千回的心思,她只听到他的关心,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书包表示都带上了,便噔噔噔跑下楼推自行车,熟门熟路、畅通无阻来到叶峤西家。   叶外公叶外婆都在家,也就没关门,裴景书探头一看,竟然看到叶峤西没有手不释卷,反而十分悠闲的在客厅陪长辈看电视。   他也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某人,面无表情的起身去了门口,站在沙发后面的林阿姨反而慢了一拍,收回脚步,笑呵呵跟叶外公叶外婆说,“小裴来了呢。”   叶峤西来门口给裴景书递拖鞋,她一边说着“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找”,一边自然无比的接过来,又顺手把书包给他。   他低头看了眼鼓鼓囊囊的书包,问了句,“带了什么?”书本试卷显然都不会出现这种形状。   “给你带了个礼物!”裴景书迅速换好鞋,先笑盈盈跟叶外公叶外婆打了招呼,然后就当着他们的面,把团巴团巴塞在书包里的羽绒服翻出来,随手拍打了几下,给大家展示其一秒恢复如新的奇特能力。   叶峤西对这份礼物没多少反应,但裴景书兴致勃勃展示,外公外婆和林阿姨又那么捧场,他也只能配合的在大家面前试穿,叶外婆都高兴的站起来了,上来给他理理领子、拍拍帽子,一脸爱不释手,“这可真是好东西,摸上去也那么暖和舒适,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你总不爱穿毛衣了。”   裴景书不厚道的笑了,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学神这方面跟普通中二少年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呢。   当初她好心好意安利热水袋,居然得到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以后老老实实跟她一起裹着黑不溜秋的羽绒服去上学吧!   是的,裴安和对合作伙伴齐大哥还是有几分了解在身上的,以他的审美,给他们选的羽绒服也是黑色基础款,并且跟裴景书是同一个品牌!   齐大哥觉得金主有钱,也不是冤大头,没必要花冤枉钱,他给裴景书选的牌子是精挑细选过,款式好看又相对性价比高一些,所以裴安和也要带,他直接去上次那家店了。   所以他俩站一起,都穿着黑色羽绒服,乍一看竟有七八分相似,而叶峤西的脸和气质摆在这里,上身效果同样精神挺拔,还带着一丝玉树临风的感觉。   叶外婆看看清隽出尘的外孙,又看看他旁边明艳动人的少女,笑得合不拢嘴,跟裴景书道谢,“还是你们家贴心,我之前听说了这个羽绒服,咱们这又没地方买,还想着让峤西妈妈从外面带一件回来,却让你们想到前面去了。”   “都是我二哥找朋友带的,我这件事也是。”裴景书没有抢二哥的功劳。   她说完看了眼叶峤西,见他神色好像也比平时柔和些,也可能是看错了。但她不管,高冷学神肯定也是为妈妈要回家而高兴,气氛正好,她便好奇问了起来,“叶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叶外婆笑着说:“她今年倒是有小十天假期,只是要先到首都,再从首都坐火车回来,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年夜饭。”   裴景书想起从二哥那听到的信息,感慨道,“首都到我们市也没有直达的火车,可能还要从省城转车,怕是又要耽误半天时间。”   “可不是。”叶外公也忍不住深深叹气,“一年就这么一次长假,总共十天,路上来回就要一半时间,在家待不到初四初五,又要出去上班了。”   裴景书听了不免失望,“那我好像见不到叶阿姨了。”   她还以为终于能趁过年,认识下高冷学神的神秘妈妈呢。   叶峤西带着一丝了然的问:“你们要回老家?”   裴景书点头,“我们大年初二回外婆家,我陪爸妈在老家多住几天,我哥他们可能会提前回来。”   每年都是这样,大嫂有娘家那边的亲戚要走,二哥也有好多朋友需要趁过年联络感情,他们一般在外婆家住两天,给舅舅和二姨小姨他们拜完年,就匆匆回城了,只有她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和小侄子,恨不得陪爸爸妈妈在老家住到天荒地老。   叶外公顺势问了她老家在哪里,笑了,“难怪你喜欢住老家,你们那是个好地方。”   那可是她未来计划养老的地方呢!裴景书双眼发亮,给叶家外公外婆吹了好一会她老家的美景,才依依不舍跟叶峤西回房间学习。 第57章   还真让裴景书猜对了,她没能见到叶峤西的妈妈。   他们的补课活动在除夕前两天结束,那时候叶妈妈可能还没下飞机。   叶妈妈到了首都机场,还要转车去火车站,几十个小时坐到省城,再转车到他们市里,紧赶慢赶终于和父母儿子吃上一顿团圆饭。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欢庆团圆,裴景书再好奇叶妈妈,也不能这时候跑去打扰人家的团圆时刻。   初二一大早,她又和家人们带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回老家去了。   因为要补课,她没能如期盼的那般回外婆家放飞自我,才放肆玩了两天,就被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二哥拎回家了,理由是她初六说好去找叶峤西补课的,必须跟着他们提前回家。   等她生无可恋的回到叶峤西家,他妈妈已经快到首都了,错过的彻彻底底*。   只是裴景书没想到叶妈妈也知道她,还特意给她留了新年礼物,是一瓶精致漂亮的进口香水。   这份礼物,就非常符合她对学神妈妈美丽高雅、同时还富有生活情调的想象。   跟精美的礼盒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带着淡淡香气的贺卡,上面字迹潇洒飞舞,大意就是香水可以装点少女的清纯美丽与可爱,给她的生活增添一份诗意和浪漫。   学神妈妈夸她清纯美丽还可爱呢!   裴景书收到意料之外的礼物,几乎要在这份赞美中迷失自我了。   不过那就都后话了。   裴景书在老家的经历,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幸福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整整一年没回外婆家,看望亲朋好友和热情淳朴的乡亲们,这次回来,裴景书发现她以前的好人缘神奇的进化了,几乎已经到了人见人爱的程度。   舅舅姨妈、表哥表姐他们对她关怀备至也就算了,路上遇到叫不上名字的村里长辈,也要拉着她好一通赞美,恨不得把她从头夸到脚。   如果他们旁边带着个孩子,必然还有一句话,“小X,这是你们表姐/表姨/表姑,在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念书,还是什么重点学校来着,总之,考进这个学校,就等于一只脚迈进大学门槛了,你以后要好好跟她学习!”   听到这里裴景书才恍然大悟,大概是今年成为光荣工人的表哥,放假回老家过年,衣锦还乡的同时,顺便还不遗余力宣传了下她的丰功伟绩。   这表哥能处,有彩虹屁他是真吹!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也分分钟迷失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吹捧中,享受着来自亲友和老家乡亲们的彩虹屁。   裴小囡脸皮厚的很,半点没有心虚或者底气不足,只觉得她就是如此优秀,所有鲜花和掌声都是她该得的。   不过再怎么迷失,她也没忘记正事,找了个时间跟外公外婆打听她心心念念的村里宅基地。   过年的外婆家特别热闹。舅舅家三个表哥两个表姐,全都拖家带口回来过年了,他们和二姨小姨家也是,家里能来的全都来了,浩浩荡荡几十口人。   还好外公有先见之明,当年建了村里数一数二的青砖大瓦房,这么多人挤一挤也能睡的下。   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各个角落都是欢声笑语,裴景书也找不到能背着大家跟外公舅舅他们打听的好时机,索性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大大方方问了出来。   大家听到她的问题都笑了,纷纷调侃她果然发大财,却不与而同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可能!”   在队里开拖拉机的二表哥笑得最大声,“景书,先不说你是女孩,村里没有给女孩辟地的规矩。就算有,你户口也不在我们这里,上哪儿给你批宅基地呢?”   裴景书早有预感不会太顺利,对这个答案自然是失望的,但她却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击到了,还在不服气的跟二表哥据理力争,“批宅基地,只要我该跑的手续去跑、该交的钱都交了就行,跟我是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   大表哥也被她这天真的话逗笑了,“宅基地不要钱,只要你是我们村里的人就行。不过女孩子都要嫁出去的,婆家自然有房子住,还要什么宅基地。”   裴景书本来想对线的,不小心看到大表嫂怀里包着襁褓的女儿,她突然笑了。   没记错的话,明年就要把计划生育写入基本国策,并一丝不苟执行起来,拥有农村户口的普通人,在头胎是女儿的前提下还能合法生二胎,大表哥这种基层工作人员,就别想顶风作案了,除非他们两口子都不要工作了。   所以,他俩要不立刻连夜造人,要不然,这辈子就只有一个独生女了。   不知道那时候,大表哥还能理直气壮说出女孩子都要嫁出去的,不需要宅基地这种话吗?   这么一想,她也就淡然了,等大外甥女长大了,重拳出击、教她爸重新做人,她一定要赶来前线吃瓜围观,现在也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裴景书当场决定不跟大表哥一般见识,只是嘀嘀咕咕,“虽然我的户口不在村里,但我心里一直把这当老家的,外孙女怎么能算外人?村里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大的地方,批我一块怎么了……”   旁边的裴安和都惊呆了,从来不知道妹妹胃口如此之大,城里房子没买到,隔壁小商品市场的铺面也没着落,转头竟然又盯上了外公外婆这边的宅基地。   她是有多想当这个包租婆啊。   琢磨了一下,裴安和都快被裴小囡的执着感动了,但凡她能把这份越挫越勇、永不言弃的精神放在学习上,清华北大都不用愁了。   再感动,他也不得不告诉妹妹这个残忍的事实,“但凡你提前跟我们透个气,都问不出这么傻里傻气的问题,做梦也没这种好事,别想了。”   “为什么?”   裴安和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先说说,以前从来没这想法吧?我记得大嫂堂哥开饭店赚了钱,想回老家盖房子,你还让大嫂劝他,有钱现在市里买房来着。现在却自己想着来老家盖房了,是不是看中外公外婆这里风景秀美,又有历史来历,以后可能有机会成为旅游胜地?”   裴景书:……   她一个字都没说,但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裴安和带着了然的微笑,“我承认你眼光好,这方面想的都比我们远,但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有人比你有钱,也想在了你前面,远的不说,我们县隔壁有名的古镇、大文豪的故乡,就有人这么干,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现在不单是我们村里,这十里八乡稍微有点历史来历村镇,应该都把自己的地看牢了,不可能让外人随便捡漏的。”   这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裴景书起初还有点不服气,二哥自己才是“老子天下第一大聪明”的姿态,怎么好意思说她自作聪明的,她明明是多么有逼数的一个人!   听到后面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来晚了,这谁能想得到,世上永远不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   但她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赶紧拜托大家集思广益,“帮我想想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又不是外人或者奸商,不干那种趁火打劫后面又坐地起价的事,看来村里成为旅游胜地,也只是想着趁有机会的时候弄一套宅子,建的漂亮舒服一点,以后自己回来养老,种种花养养小动物,归园田居岁月静好而已。刚好我手里也有点钱,可以盖个不错的房子,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大家伙又被裴小囡清新脱俗的大实话逗得哈哈大笑,只有外婆轻言细语,看了丈夫一眼,“我也觉得不错,你帮孩子想想办法?”   外婆发话,刚还乐呵呵看着他们说笑的外公,立刻正色道:“小囡,宅基地的主意就别想了,村里不可能开这个口子。不过,等我跟你外婆百年后,家里这套宅子我们准备留给外孙女,那谁也说不了什么。”   万万没想到外公会给出这么大一个惊喜,他们这套青砖大瓦房目测五六百平,都有首都两个四合院那么大了,她要是一个人继承这么大的宅院,以后稍微改造一下当民宿酒店,那还奋斗个什么劲,下半辈子直接躺平养老了。   好消息来得太快,裴景书擦了擦不争气的口水,一边疯狂心动,一边觉得大腿快要被拧肿了。   是的,苗红旗一听到母亲发话,就有预感大事不妙,父亲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是真的能什么都不顾。   她很有先见之明开始使眼色,想让裴小囡知道分寸,可裴小囡那时双眼亮晶晶,等着外公给自己想法子,连她也知道,外婆发话了,外公势必要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压根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亲妈。   苗红旗努力半天,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没有办法,只能手动把她掐回神。   裴景书想忽视,可老母亲看着贤惠温柔,却是能抡动锅铲翻炒几十斤食物的,那无情的铁手轻轻一拧,她终究还是什么也顾不上,疼得直吸气,“妈,您闺女这是大腿肉不是木头做的,轻点轻点!我知道外公开玩笑的,你们跟舅舅这么多长辈都在,怎么轮得到我一个小孩子。”   外公道,“没开玩笑,这宅子是我建的,想留给谁自然是我们说了算,你舅舅他们自己也能批宅基地建房子。”   不管裴小囡心里怎么想的,苗红旗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知道拒绝就是长进了,接下来就轮到她出马,看了眼弟弟两口子,见他们神色还算平静,这才放心的笑道:“阿爸说这话就是折煞景书了,她小孩子家哪里受的起,您跟姆妈今年四世同堂,曾孙都有了,房子田地,自然是留给孙子曾孙的,我们还来抢这个,要被戳脊梁骨了。”   这么想的不只是苗红旗,二姨小姨也都附和着。   她们当年结婚,都得了母亲的金银首饰当嫁妆,现在只是没必要,真要拿去当了,也是很大一笔积蓄呢。   既然都了好处,自然不会再惦记娘家的东西。   外公看了她们一眼,“没准备给你们,我说的是给景书一个。”   有钱任性的外公加重了“一个”字音,显然在说姐妹几个自作多情了。   苗红旗:……   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老爹固执起来只有母亲能拉住,可是当了几十年母女,她一看母亲淡淡的神色就知道,老太太一点也不觉得老爷子过分呢。   一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苗红旗拿父母没办法,只能挑软柿子捏,捅了捅裴小囡的腰示意她说话。   裴景书:……   终究是她承担了所有吗?   外公外婆在家里的地位就是如此威严,他们严肃起来,老妈能说上两句话就算是勇士了,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长孙大表哥、和她二哥这种人精,也都一声不吭呢。   可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裴小囡只好强忍心痛故作大方,“外公外婆,你们不信任我吗?我真的有钱盖房子,万事俱备就差宅基地了,我想建个自己喜欢的江南宅院。”   “还算有骨气。”   外公想说她个小丫头片子,口气这么大,一看妻子表示了肯定,也赶紧改了口,哈哈一笑,“好吧,让外公见识见识你的江南宅院。”   苗舅舅大概也怕老父亲再想出什么惊人操作,赶紧道,“景书既然不缺钱,盖房子还是有办法的,你表哥不是接你们的班去城里工作了么?厂里以后总能分房子,把他的宅基地给你用也就是了。”   虽然外甥和外甥女刚才说得很动听,他们这搞什么旅游区,可惜对苗舅舅他们来说太远了,这种好事也未必就落到他们村子,能拥有城里的楼房,谁还稀罕村里的砖瓦房呢。   “舅舅,传生名下的宅基地,怎么能给景书用,村里允许吗?”裴安和怕妹妹一听有办法,欢天喜地就应承下来,赶紧抢在前面问清楚情况,以后也避免一些纠纷。   但裴景书听到舅舅的提议,第一反应却是,“传生哥的户口也转城里去了,他还有宅基地吗?”   众人:……   苗舅舅摇头笑道,“传生就是村里人,怎么不算,没有户口还有族谱呢。”   这丫头还真是不服输,裴安和也无奈扶额,“村里走出去的人也不只是传生,上大学、工作、参军,户口都是跟着变动的,也不影响人在老家建房子。”   “好吧。”裴景书乖巧点头,心里却在撇嘴,理由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重男轻女嘛,整个村子都重男轻女,等下一代独生女的队伍壮大起来,就看他们还能不能把外孙当外人。   她不打岔了,苗舅舅才有机会解答裴安和的疑问,“村里倒不管这个,景书毕竟也不算外人嘛,只是批不了地,但还是可以在村里买房子的。别人真要追究起来,就说传生是把房子建好才卖给你的。这都是我们的家事,别人也管不着。”   裴景书这回抓住重点了,“舅舅,你说我可以在村里买房子,意思就是如果不买表哥的,也可以买别人家的?”   舅妈也笑了,“当然可以,但大家的房子都要住人,谁还有多余的卖给你?也就是传生去当工人了,他以后有机会在城里安家,宅基地给你就给你了。”   苗舅舅和舅妈之前没通过气,两口子倒是不约而同,都愿意把小儿子的宅基地送给心心念念盖房子的外甥女,毕竟自家孩子能有机会在城里安家立业,就是托了大姐两口子的福,有机会回报在他们闺女身上也是好的。   再说,只有裴小囡搞到心仪的房子,老爷子老太太也会真正打消把家里的大宅子给外孙女的心思,否则他们说一不二起来,当儿子儿媳的再闹都没用。   苗舅舅可是知道两老手里捏着多少好东西的,真要闹起来,就算得了房子,也失了名声和其他,怎么都是输,还不如尽心尽力把外甥女达成心愿。   当然了,他们让宅基地的前提是儿子分到了城里的房。   要是分不到,村里还是得留一块给他盖房子的。   细心的裴平洲也发现了这个细节,问道,“一个人只能有一块宅基地吗?”   这个问题都不用苗舅舅回答,苗红旗已经点头了,“当然了,跟单位分房一样,名下已经有房的,就算他是厂长,也分不到第二套。”   裴景书这才知道,舅妈为什么笃定没有外人轻易卖房给她了,这房子还真是珍贵,她感动的保证道,“传生哥你放心,我可以花钱买宅基地,不会占你便宜的。”   她寻思着,舅妈还是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可能是不相信她有这么多钱吧。但她自己有信心啊,只要钱给够,怎么不能从别人那里买到房子呢?不过,与其高价买别人的,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别人的房子买来也要推倒重建的,还不如宅基地省事。   这么一想,她索性大方的道,“也不用等到单位给你分房子了。哪天我们家属楼有人愿意卖房,我出钱给你买一套,就当咱俩换房子了。”   毕竟就表哥这工龄,分房子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她给他买来的快。以未来的眼光看,家属楼的小户型,跟旅游区的大房子,这买卖一点也不亏。   裴小囡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殊不知其他人被她的大手笔惊呆了,林丽贞甚至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城里房子换村里的宅基地,这种天才的想法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要是钱烧的慌,去我们村啊,我弟的宅基地卖你了,只收一半的钱。”   二姨家的表哥表姐也开始起哄,表示他们村也有,价格只要三分之一。   他们为了争取冤大头自己先卷起来了,裴小囡反而不屑一顾,“你们家都没有规划成旅游区的可能,我才不去呢。”   既不可能拆迁,又没多大升值空间,她跑去他们家买房,那才是真的冤大头呢。   正是看出了裴景书对村里房子的执着,原先对这个话题显得格外沉默的苗传生,仿佛也松了口气,挠着头说,“我一直憋着不敢说,怕是要让景书失望了,厂里放假前隐隐传出风声,说是过完年就要建一批家属楼。”   “真的吗?”对这个消息最吃惊的反而是裴家众人,包括还在车间上班的裴平洲。   他们的一无所知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疑惑,苗红旗便解释道,“年前生意太忙了,我们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就连老大,一下班也赶去饭店给老二帮忙,都没什么机会跟厂里的人凑在一起闲聊了。”   裴小囡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就是金钱的魅力,我爸和大哥二哥,半辈子没下过厨的三位大男人,现在各自都有代表菜了,有机会得让他们给大家展示一下。”   一句话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其中抱着小儿子的许向华笑得最大声。   年前这段时间,丈夫一下班就跑去给他弟义务劳动,人累得瘦了一圈不说,还不像他们儿子那样能赚点零花钱。这人到手的辛苦费都要推出去,说是小姑子之前给她买衣服,花了一百多,后来小叔子又托朋友带了条金项链,细细一条也要三四克,又是一百多,这些钱够他去店里帮几年忙的。   许向华穿着体面的羊绒大衣,戴着让同事和娘家姐妹妯娌羡慕不已的金首饰,也对丈夫的决定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心疼他的劳累,并主动接过他之送饭的工作。许向华送饭就不用回家了,下了班直接来饭店,自己吃饱了,再把打包好的送去卤味店。   这对有车的她来说,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   只是许向华没想到丈夫去饭店帮忙,还有意外收获,几天下来都学会了炒菜。   她第一次尝丈夫的手艺,惊为天人,当时就畅想起来,日后退休了,他俩都没事干,要让丈夫给她做各种各样的美食。   大嫂的浮夸表现,让裴小囡差点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默默又吃了口大哥烧的茄子,才最终确定,大嫂给大哥戴了至少八百层滤镜。   看不出来,有些人表面上是颜控,实则是个重度恋爱脑。   现在,裴小囡不小心又提到丈夫的厨艺,以许向华的习惯,该狂吹彩虹屁了,然而大家都没给她这个机会,知道大姐一家消息不灵通是忙着赚钱造成的,而不是信息有误或者他们受到了排斥,苗舅舅也就放心了,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老三,你们厂里建家属楼是好事啊,你怎么还没精打采的?” 第58章   “现在建家属楼,根本都轮不上我。”苗传生在厂里待了小半年,不需要大姑大姑父教他里面的门道,他自己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看到父母这饱含期待的神情,他一点笑不出来,郁闷的揪了把头发,“我们厂里转正式工是非常快的了,那些需要技术的工厂,学徒工转正至少两三年起。我们厂干满半年就可以参加考核,考核也不难,师傅说平时干活认真细心,考核都能通过的,我过完年也要回厂里准备考核了。但就算我转正了,没有五六年的工龄,也根本连申请分房的资格的没有。”   有资格申请的老员工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有竞争力的,住房条件特别差、家庭成员又格外多的员工要优先照顾,背后有关系的也不能忽略,他这种不上不下的反而最不好办。   所以刚才爸妈信心满满,说着等他在城里有了房子,就把村里宅基地给表妹建房子的大话,苗传生本人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他赶不上这次分房,按照厂里的习惯,下一次搞不好又是十年起步——厂里才传出风声,过完年开会讨论、公布消息,少不得又要几个月,然后拨款动工,把房子建好,正式分配,这些全部尘埃落定,估计要到明后年了。   算算时间,可不就跟上一次分房隔了刚好十年么。   苗传生心里难受,主要是看着同事们一边上班一边畅聊着单位分房,有资格的老员工们是肉眼可见的火热,车间日复一日的工作都不那么枯燥辛苦了。   热闹都是他们的,而他什么都没有。   面对这样巨大的落差,难过都是人之常情。   但理智上,苗传生也知道这事本来也跟他没关系。   从进城那天起,他便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只要有机会分到房子、彻底在城里安家立业,别说下一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也等得起。   他就怕心心念念着大宅子的裴小囡,接受不了这个委屈。   想到这里,苗传生双眼真诚的看着表妹,“说真的,你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厂里今年分到一批中专毕业生,领导对他们可重视了,一转正,工资待遇就按照干部级别。哪天来一个正经大学生,不知道厂领导还要怎么宝贝呢。而且这次分房,这些人才们也不受工龄限制,据说只要是已婚,就能优先申请住房。”   以前在村子里,大家都一样上工下地,苗传生从来没觉得读书有什么用。   直到进了城,看到了文化人是怎么受厂里重视的,他才发现,原来读书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可惜他幡然醒悟的太晚,只能对着家族中唯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表妹语重心长了。   被他寄予厚望的裴小囡,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怎么一言不合又说起学习,大过年的就不能聊点开心的事?   裴小囡很想抗议,说这话的人自己就从来都没勤奋好学过,学渣何苦为难学渣!   不过她看到表哥眼中的认真,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重重的点头,“嗯嗯,我会好好努力的!”   她从来不是拥有高尚觉悟的人,卯足了劲想要上岸,可不就是看中了上岸后的种种优待么。   道理她都懂!   裴小囡好声好气领了表哥的情,至于她没说出口的抗议,被苗小姨讲出来了。   当然苗小姨也不是要跟侄子抬杠,她只是打从心底心疼外甥女罢了,“景书已经很努力了,听我们丽贞说,学校只给放了半个月的假?就这几天假期,景书还要每天去同学家补课,她那个同学能考全校第一名,就是从早上五六点,一直学习到晚上十一二点,景书去年就是这么跟着用功的,才能一个学期进步几十名。要我说,真是太受罪了,大姐姐夫居然也舍得?我们景书这么标致的姑娘,明明可以轻松一点……”   在座的亲朋好友,去年收获最大的,除了意外捞到铁饭碗的苗传生,就是林丽贞了。   苗小姨全家那样欢喜的送林丽贞进城,都知道她是给私人老板打工,没想过这工作能干一辈子,而是觉得凭她的本事,还有亲大姨帮衬,应该能争气的给他们找个城里女婿。   女孩嘛,能在城里安家,就一点也不比和她同年进城的表哥差了。   但苗小姨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林丽贞上班不满三个月,才领到第二个月的工资,这次回来过年,就给了父母一百块钱。   苗小姨这下是喜出望外,大闺女相当于月薪五十块,比还没考核转正的侄子苗传生还强呢。   就算侄子要转正了,他的工资也跟工作年限挂钩,想要到她闺女这个收入,还要熬好几年的。   事实上,林丽贞上交给父母的,只有她工资的四分之一。   她很听劝的,把大头都存到银行,存折也小心翼翼藏在衣服内兜,睡觉都要搂着的那种。   大姨一家秉持着闷声发大财的原则,除了裴小囡把话得直白,从大姨到表哥,都隐晦的提点过,她这工资高的有点吓人,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   所以林丽贞有信心,知道实情的他们谁也不会跑来戳穿她,可以安安心心攒私房钱。   苗小姨不知道实情,也依然拿着大闺女上交的工资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盘算着,闺女两个月赚一百,一年就是六百块,已然是笔巨款了。   等她日后结婚,这笔钱置办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说不定还能剩下些,改善一下他们自家的生活。   生活太有盼头了,苗小姨表示喝水不忘挖井人,闺女这次回来都说了,之所以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外甥安和跟他妹妹也给店里出钱了,他俩要求,丽贞现在的老板他俩就必须收下她这位员工。   苗小姨简单粗暴的认为,外甥和外甥女就是她闺女的后台了,不是老板胜似老板,她现在怎么看兄妹俩这么觉得优秀完美,哪哪都好。   刚才裴小囡一个女孩嚷嚷着要宅基地、要在村里盖大房子,传统的苗小姨都一反常态表示了支持,外甥女要村里的房子有什么关系?她和她哥都能赚大钱,自己未来还会是他们家第一个大学生,外甥女愿意掏钱,就给她盖一栋能怎样。   别说村里的房子,人家哪天看上他们的城里房子也买得起,他们兄妹俩富贵着呢!   可惜苗小姨不是村干部,她说了不算,只能坐在一旁,等着家里这些男人们给外甥女出主意。   直到话题转到裴小囡的学习上,苗小姨终于找到机会,简直是滔滔不绝,一开口就要把人吹上天。   裴小囡回老家这两天,俨然也习惯了长辈们对她的八百层滤镜,此时脸不红心不跳听着小姨的吹捧,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对啊对啊,我就是如此优秀。   舅舅和舅妈终于坐不住了,儿子单位分房的事才说了一半,怎么又转到裴小囡身上了?   舅妈急得都要脱鞋揍儿子了,“传生,你这倒霉孩子!厂里分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早点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啊。”   苗舅妈口中的门路,当然需要裴家人去找,他们自己就守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城里人都不认识几个,更别提给苗传生找关系弄房子了。   不过他们也没想着坐享其成,苗舅舅赶紧补充道,“就算要多花点钱,能把房子到手也是值得的,这两年我们给你攒着结婚的钱,加上你上班这半年的工资也没乱花,大概能凑个几百出来……”   苗传生的哥哥姐姐,这时也纷纷表示各自也能凑个几十、一百的。   一家子兄弟姐妹,自然都盼着彼此好,再说他们小弟这个工作机会,就是从在城里站稳较跟的姑姑家得到的。   优秀的榜样在前,他们弟弟自然也是越快在城里安家立业越好,说不定他们的孩子日后也跟着沾点光呢。   他们几兄妹的日子都不差,很是积极的慷慨解囊。   在公社工作的大表哥还提出一个思路,“花钱找门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要努力,厂里建房是为了安顿员工家庭、让工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奉献,那传生趁这段时间,抓紧结婚要个孩子,有了妻儿,厂里不得给你分一套?”   就连裴景书都知道,他们指望厂里给三表哥分房,还不如她掏钱给他买房来的快,苗传生自己当然也知道,直接打破父母兄姐的幻想,“没用的,现在等着分房的前辈们,别说老婆孩子,很多父母兄弟都还挤在一个小房子里,我怎么跟人家争。”   卖惨卖不过,拼资历更没戏,家里砸锅卖铁凑的钱,放在城里也是不够看的。   再说,厂里领导好些还是dang员同志,坚持克己奉公,也不是金钱能打动的。   裴平洲摸着下巴,开了个玩笑,“结婚倒是个办法,前提是传生找个厂长、副厂长级别的岳父,车间主任的能量都还不够。”   裴平洲自己当年分房的时候,岳父还没成为副厂长,不过许父已经是万人大厂的中层领导,放在明嘉市也有些排面的。   再说裴爷爷是参与建厂的元老,那时刚去世没两年,在厂里还有些影响在,他们又是祖孙三代奉献给了糖果厂,种种条件叠加,裴平洲才能顺利分到一套二居室。   而苗传生刚上班不到半年,一点根基也没有,现在就惦记着分房,那就只有成为厂长女婿这一条路了。   苗舅舅脱口而出,“他要是能娶个城里姑娘,别说岳父当领导了,就是岳父扫大街,我们也都心满意足了。”   苗传生:……   其他人倒是被亲爸的大实话逗得哈哈大笑。   裴平洲这个比喻,倒是让苗舅舅一家彻底认清了现实,都不再做这种美梦了,只有舅妈还带着一丝不甘的问,“真的没一点希望吗?照你们说的,这次分不到房,下次还要十来年,传生都三四十了,一直没房子,怎么结婚、怎么要孩子?”   “传生有正式工作,人又长得高大精神,能吃苦能攒钱,你还担心什么?”苗红旗安慰弟媳,“等他找个城里媳妇,暂时先住媳妇娘家也一样,早晚都能分到房子,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一点也不影响成家要孩子。”   苗红旗亲眼见过这种例子,并不觉得有什么,被安慰的两口子却是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儿子住媳妇娘家,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出于对长姐的尊重,苗舅舅和舅妈谁也没把这话尊问出口,但他们也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傻白甜如裴小囡都看的清清楚楚。   于是她高高举手,再次强调,“还有我呢,我给表哥买一套,跟他换村里的宅基地。”   说实话,大家之前惊讶归惊讶,终究也没把这么离谱的事情当真,还可以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现在看到了裴景书的认真,他们反而沉默下来,纷纷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她。   苗传生更是坐立不安,努力按捺想要疯狂点头的冲动,提醒道:“你想清楚了?我们村里的房子不值钱,你有买城里房子的钱,都够在村里建五六套的了,这不是公平的买卖。”   裴景书很想叹气,她也想建它个七八套,这不是连一个宅基地都弄不到么,物以稀为贵,越是不给卖,她越是百爪挠心的想要呢,不假思索的点头,“我想的很清楚。再说了,我只打算买个大哥家那种的二居室,连村里房子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也没你想的那么吃亏啦。”   她又不是冤大头,心里还是有一本账的,自家厂的家属房不值什么钱,过些年开放交易,一套小户型的估摸着也就大几千。   不过按照原著一笔带过的情节,家属楼以后倒是值钱的,大概等个三十年吧,那时候拆迁一波,只要三表哥守得住不卖房,一夜暴富不是梦。   但裴景书不想等这么久,还早点回老家风*景区建个属于她自己的大宅子它不香吗?   苗传生劝不了了,再劝下去他自己的良心就要痛了,表妹轻飘飘说起她大哥的“小房子”,殊不知他做梦都羡慕呢!   开不了口的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向最信赖的二表哥发出求救信号,脸上就差写着“你真的不管管有钱任性的裴小囡嘛”这句话了。   裴安和收到了表弟的信号,也确实开口了,却并非反对的口吻,“用我们厂的一套房子,换传生的宅基地,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不会。”裴景书信誓满满,反过来问苗传生,“就是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苗传生拼命摇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便宜还反悔,那他还是人吗?   不仅是他,苗舅舅一家子也被裴小囡的真诚打动了,纷纷挽起袖子保证,他要是得了这么大好处还反悔,不用裴小囡动手,他们就能把他揍得亲妈都不认识。   眼看着裴小囡脸上浮现出心愿达成的欢喜,裴安和勾了勾唇,深藏功与名。   他不反对的前提,正是她后面灵机一动提出的交换方式。   裴安和不想考验人性,如果裴小囡要花钱买宅基地,他会是第一个反对的人,毕竟这丫头眼光确实不错,万一老家如她所愿发展起旅游,村里过得红红火火,表弟后悔也是人之常情,他一旦要求把钱退了、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亲人之间也很难掰扯清楚。   换房子就不一样了,日后不管谁后悔,都可以把房子换回来,裴小囡反正也过完了盖房子的瘾,拿回城里的房子,她肯定不吃亏;倒是表弟付出的代价会比较大,毕竟他一旦接受裴小囡的房子,厂里是不可能再给分房的,除非他以后发财了再买房,否则这就是他唯一的住房,用城里唯一的房产,换回乡下老家的房子,这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做出的决定。   二十四孝好哥哥只要确定自家傻白甜不吃亏,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尽管在他看来这个交易也极其不划算,千金难买裴小囡乐意,满足这个心愿,也省得她整天心心念念。   裴安和果然是了解裴小囡。   尽管跟表哥的交易还只是口头协议,但有了全家包括最具权威的外公外婆做见证,她也觉得这事基本落实了。   买房之路历经坎坷的她,总算也成功迈出第一步,裴景书心满意足、欣喜若狂,哪怕兴奋不过一天,睡一觉起来,被冷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二哥提前拎着回家,有这个好消息撑着,也没有大受打击、怀疑人生。   裴景书沉默的接受了她的年已经结束的悲惨现实,收拾东西,蔫头耷脑准备跟着二哥回家。   小闺女也要回家,苗红旗和裴大头索性也收拾东西,一家人整整齐齐回城,在这之前,苗红旗还要亲自去跟父母打声招呼。   裴景书一看,也依依不舍跟着爸妈去外公外婆房间告别。   有礼貌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她这一去找外公外婆,便收到了她去年夏天起就惦记的奖励。   外婆看似随手给了裴景书一块翠绿翠绿的佛公吊牌,用黑绳串着,绳结处还有两颗小巧的金珠子,让整条挂坠看起来低调神秘又不失活泼,裴景书一看就知道,外婆早就给她准备着,搞不好绳子都是外婆亲手编的。   更何况外婆还淡淡的告诉她,男戴观音女戴佛,佛公有趋吉避凶、福气延绵的功效,正好保佑她上考场顺利顺利、别再出什么意外。   毕竟裴小囡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期末只考了第十而不是第九名,都是运气不好,作文被多扣了三分。   这块佛公,就代表着外婆对她美好的祝愿了。   外婆人美话不多,外公却不是,他很乐意当传声筒,笑眯眯的叮嘱,或者说威胁更合适,“小囡,收了礼物,可不要让外婆失望,下次要考前三啊。”   裴小囡:……   她差点说这礼物不要也罢了,但是看看那抹令人心醉的绿色,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点头,跟人美心善的外婆保证道,“我肯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下学期全力以赴、冲刺高考。”   外婆摸了摸她的头,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裴小囡衣领下面藏着沉甸甸的玉坠,回家的脚步更轻快了些,第二天背着沉重的书包去学神家,还有他妈妈的礼物和他外公外婆厚厚的红包,都快被这层出不穷的惊喜淹没了,笑容灿烂的告诉学神,“幸好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在叶峤西疑惑的目光中,裴景书从书包里掏啊掏,翻出一个简陋的小福袋。   礼轻情意重,她一点也没有这个小东西跟人家相比寒酸的自觉,兴致勃勃告诉他,“这是我跟表姐去山里的庙求来的,她说他们的庙求事业最灵,我不敢太贪心,就只求了三张,分别是你、二哥和我自己,给你求的是高考顺利进入清北,听说事业运里包含学业来着。”   裴景书以前也迷信科学,直到她觉醒了上辈子记忆,一个她,一个女主,都有大机缘,这下不搞玄学都不行了,所以一听说表姐要去寺庙还愿,她就乐颠颠跟着爬了回山,烧了香求了福,还捐了五块钱香油钱。   不是大钱捐不起,而是裴景书更愿意帮助有需要的人,有机会还是资助几个失学儿童更实在些。   叶峤西跟着外公外婆生活,自然不信这个,只是礼貌的接过并道谢,然后淡淡的说,“我也有礼物给你。”   裴景书美滋滋跟他回房间,还在感慨自己这无与伦比的魅力,连高冷学神都专门为她准备礼物了呢。   直到她猝不及防收到一叠试卷。   “妈妈有朋友在省教育厅,帮忙收集了几所省重点的试卷,以及往年的高考卷,我帮你也印了一份。”   裴小囡:……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第59章   新年新气象。   裴景书新的一年,从刷不完的试卷开始。   仿佛预示着她这一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没办法,肩上扛着全家人的希望,自己也不可能撂担子,裴景书只好努力安慰自己,跟着学神复习还是比学校补课强很多的,至少不用上早读和晚自习。   她还能睡到七八点起床,慢悠悠的刷牙、吃早餐,然后骑车去叶家,九点开始正式学习。   叶峤西的作息堪比机器人程序,严格按照学校的作息,上一节课休息十分钟,午休也有近两个小时,下午五点准时下课。   总之补课安排相当科学合理,一天学六个小时,完成叶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下课就可以想怎么玩怎么玩,无形之中,裴景书的学习效率比上课还高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补课其实也没那么痛苦。   她的待遇又好,让叶峤西免费补课,完了还要在他家蹭吃蹭喝,中午的餐桌上,至少有一道是叶外婆让林阿姨专门给她准备的,放了辣椒的重口味菜式。   至于晚上去哪里吃饭,就看情况了,有时候老妈他们特意叮嘱过,裴景书也会婉拒叶家外公外婆的邀请,乖乖回家干饭。   这天是正月初八,裴景书不得不忍痛跟叶家餐桌上的大螃蟹说摆摆,告诉叶外婆,“今天大哥大嫂、表哥表姐他们都会去家里吃饭,出门前我妈就叮嘱我要早点回去了。”   裴景书是个不见外的,几乎天天泡在叶家,学习结束,少不得拉着他们几个闲聊,两位老人比较捧场,她找两老聊天的次数最多。   聊完他们学校里的热闹和八卦,裴景书就开始聊家长里短,她话唠起来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大概是受够了自家外孙的高冷,两老一点也不觉得小嘴叭叭的裴小囡烦,每次都兴趣盎然听着,还能跟她有来有往的闲话家常。   久而久之,叶外公叶外婆几乎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此时听到裴小囡要赶回家的理由,叶外婆问道,“他们都开始上班了吗?”   “是呀,不仅厂里开工了,卤味店、饭店和女装店今天也正式恢复营业。不过学校还要过两天开始补课,饭店生意必然要受一些影响,二哥说这他两天只做中午的生意。”   所以今天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共进晚餐,她也不能缺席。   只是裴景书没料到,她也没耽误时间,放学就回了家,进门时外面的天还亮着,大家居然已经到齐了,就等她一个人。   被八/九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默默抬起了手腕,还不到五点半,确定自己没有迟到,裴小囡这才挺直腰杆踏进家门,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全都在家呐?”   许向华正好帮婆婆端着菜出来,快人快语的解释了两句,“你大哥和表哥上的早班,四点多下班了啊。年还没过完,我们办公室也没事干,偶尔提前下班不打紧的。”   “哦哦,那我回房间放个书包。”裴景书朝大嫂点点头,越过她先回了房间,心想坐办公室的大嫂,就是她奋斗的动力了,等自己正式上了岸,每天上班迟到早退摸鱼,工资照发不误,那叫一个爽啊。   放完东西出房间的裴景书,又不小心跟厨房门口的林丽贞四目相对了,她惊讶的问,“表姐,你今天也早退了吗?”   “早什么退啊,今天街上都没几个人,站了一天才开两三单,老板直接让我们提前下班了。”林丽贞嘴上说着生意冷清,脸上却没多少沮丧低落,她再差也成功卖出了小一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心满意足了。   林丽贞反而兴致勃勃讲起了八卦,“二表哥你知道吗?阿成哥被单位同事举报了。”   这个大瓜,没让裴安和变色,反倒把其他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   许向华都不舍得去厨房打下手了,裴小囡也搬了个凳子坐在茶几旁,嗑着瓜子前排围观,“也没听说阿成哥违法犯罪什么的,举报他干什么?”   “阿成哥是没违法犯罪,但他三天两头请假来我们店里干活,他同事早看不过眼,举报到了他们领导跟前,说他玩忽职守、投机倒把呢。”   一听这个罪名,老裴同志多少有点慌,“那他没事吧?”   裴平洲率先安抚道,“肯定没事,店还好好开着呢,再说真要是投机倒把,也不归他们供销社的领导管。”   看到大姨父的反应,林丽贞顿时不敢继续了,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话。   裴安和反倒接过了话茬,在大家或紧张或关注的目光中,他显得格外漫不经心,“这事我也知道,举报没什么的,阿成他们领导也没在意,不过是走过场找他谈了个话。”   林丽贞小声说,“可是阿成哥已经从他们单位出来了。”   “因为他们领导说,他频繁请假去忙自己的事,到底影响不好,叫他今年安分一点,在单位好好表现,把这一篇揭过去。但这跟阿成自己的计划正好相悖了,他便趁机提出了停薪留职。”   苗红旗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听到这里不免嗔了老二一眼,“还不是你带的好头,这下一个两个都跟你学了。”   去年那次谈话过后,苗红旗对于齐家成跟着下海早有心里准备,可这一天来的太快,还是让她意外了。   裴安和举手投降道,“跟我没关系,也不是我举报的他。”   看到老妈脱了围裙出来,裴小囡拍拍磕过瓜子的小手,准备上桌开饭,随口问了句,“知道谁举报的吗?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早点揪出来才安心吧。”   裴安和含笑点头,“打听出来了,这人跟阿成共事过一段时间,和这边的同事都处不来,被下调到附近一个公社的供销社。可能是这个原因,对方一直关注着阿成他们,以为这次能把阿成搞掉,他自己好调回城里呢。”   林丽贞好奇的问,“那阿成哥不干了,岂不是正好让这人如愿?”   裴安和耐心跟表妹解释起来,正式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齐家成停薪留职的这两年,他的职位不可能被人取代,“至少这两年内,供销社不会增加正式工,实在忙不过来,还可以从别处借调人手,或者请个临时工。不过可能性不大,年前阿成经常请假不去供销社,他那些同事也能忙的过来,应该不会有比买年货更热闹的时候了。”   至于两年以后,供销社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即便这位处心积虑的前同事终于抓住机会调回来,大概率也不会多如意。   正如裴小囡所说,这种人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也就趁你不备咬你一口,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有点强。   只要把人揪出来,自然就不会再被咬到了,裴安和并不把各种人放在眼里。   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裴小囡,也有点兴致缺缺,她还以为对方跟阿成哥有什么爱恨情仇。   就为这么点事情搞举报,简直浪费她的感情。   裴小囡开始专心干饭。   老妈今天复刻了她说过的黄豆焖鸡爪,鸡爪炖的软烂入味,吸饱汤汁的黄豆入口即化,她正好边啃鸡爪,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八卦。   林丽贞不知道是看出了大家的疲软,还是无意的,冷不丁又爆了个大料,“还有哦,家成哥好像跟他对象吹了。”   这才是裴景书想听的大瓜,她嗖的一下抬头,目光灼灼看着表姐,“真的吗?为什么?”   许向华晚了一步,想说的话被裴小囡说完了,便赶紧补充道,“对啊,怎么回事?我记得安和好像说过,小齐他们年底要定亲还是结婚来着?”   “之前说是年底结婚,因为他们全家都忙着生意,就商量着往后推迟几个月。”裴安和说着摇了摇头,“但丽贞说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今天刚发生的吗?”   林丽贞点头,被大家不约而同盯着,明明大门也关着,她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压低声音说,“阿成哥昨天跟单位提的下海,今天就被他对象的父母退婚了。下午那会儿,老板爸妈得到消息,来店里拽阿成哥,要他去对象家赔礼道歉,他好像不乐意,拉扯了一会儿,加上也没什么生意,老板就让我先下班了。”   裴安和了然的道,“这就是了,本来他哥下海,阿成他对象的父亲就很不满意,只是她妈还蛮喜欢阿成,在中间说合,这婚事才只是推迟了时间,还没有取消。但现在他自己也没了工作,他对象的父亲应该是忍无可忍了。”   林丽贞说,“阿成哥也是这么跟他爸妈说的,强扭的瓜不甜,耽误了女孩两年,退婚就退了吧,之前送的东西就不用退了,让她早点找个合适的。”   裴安和也赞同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他对象完全听父母的,自己一点主见也没有。尤其是齐大哥下海以来,女方父亲横眉竖眼的,他们全家都得伏低做小赔笑脸,女孩就看着,一句话也没说过。”   裴景书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是处对象吗?我听着他俩很不熟啊!”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某位好哥哥的雷达却动了,开始义正言辞的教育裴小囡,“正经人处对象都这样,发乎情止乎礼,没结婚的男女在街上拉手,都属于是耍流氓、伤风败俗,你记住了,以后离轻浮流氓的男人远一点……”   裴小囡听着二哥理直气壮的声音,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自己跟女主交往的时候,发乎情止乎礼过么?要不是她神来一笔把他拐来搞事业,白富美女配也都被他哄到手了吧,他可是一点男德都没有啊。   裴小囡简直有一肚子槽,还没来得及吐,亲妈已经开口教他做人了。   苗红旗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她还没说这个老大难呢,他倒是理直气壮教育起妹妹来了,这是要把裴小囡也带沟里去啊。   老母亲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咸不淡的打断道,“所以,阿成和阿林就是听了你的教导吧,一个好好的对象吹了,一个至今没对象,你们三个最好的发小,倒是正经人了,可是对象呢?”   裴安和:???   巧舌如簧的裴安和,也不免被亲妈这劈头盖脸的指控打懵了,无力的辩解,“他们没有对象,也不是我造成的,现在是教育……”   苗红旗可怕他继续教育裴小囡下去了,赶紧截住话头,“那你自己的对象呢,什么时候带一个回家?”   这话题许向华感兴趣,头一个起哄道,“对啊安和,你以前说要先立业后成家,现在事业做的有声有色,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你条件好,必然能找个好姑娘。”   裴平洲也一针见血道:“你如今正值盛年,可以找到对你真心实意的姑娘。但是蹉跎下去,迈过三十这道坎,未必就有年轻的女孩看中你这个人。”   当了几十年兄弟,裴平洲还是了解小老弟的,他现在是一心忙事业,顾不上感情生活,等事业上的成就让他真正满足、开始考虑感情生活,不管那时是三十还是四十,也都只会喜欢十八/九岁的。   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能愿意和他在一起,总不是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只会看中他颇丰的身家。   裴平洲只喜欢安稳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因此也是真心实意劝裴安和,希望他不要因为一时疏忽,耽误了终生大事。   裴大头倒是没说话,但也一改先前听到齐家成被举报的慌张,充满期待的看着裴安和,已经开始幻想老二立刻成家,三年抱俩,给他们生一堆孙子的画面了。   大家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催婚,裴景书本来慌得一批——不会不会吧,兜兜转转二哥又要跟白富美女配和原书女主扯上关系了吗?   看到二哥根本不为所动的眼神,她才松了口气,智商重新占领高地,跟着想起来,那位白晓晴同志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对象,不可能再跟二哥有任何牵扯,她可以稍稍放心。   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祖国。要是二哥这辈子寡到底,裴景书倒是可以彻底安心。   但看家人们的架势,她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因此在心里琢磨着,二哥真想不开要找对象,可以找个跟他们条件差不多的。就不要去高攀什么白富美了,要是又让女主知道了,一封匿名信寄过去,再把白富美家里得罪惨了,他们这点产业经不起人家一顿折腾的。   至于怎么让二哥听她的话,找个普通家庭的二嫂,裴景书也有一点想法,说不通那就先下手为强嘛,她从身边寻摸着肤白貌美有气质的小姐姐,直接带到二哥面前,就不信他见了不心动。   不过这个计划目前无法展开,因为她身边压根找不出符合条件的,而且二哥满脑子都是她考上大学,要是知道她关键时刻还在张罗着给他找对象,别说看上她介绍的小姐姐了,不当场揍她一顿都算好的。   裴小囡告诉自己,算了,先考上大学,去大城市里,选择范围就很广了,那时候也没了压力,有大把的时间挑选嫂子。   而现在么,看着家人们越说越火热、而二哥越来越冷漠的鲜明对比,她情绪十分稳定,甚至又开始啃起了鸡爪。   就在裴小囡放心啃鸡爪看热闹的时候,林丽贞也凑过来咬耳朵:“别听表哥的,你没说错,阿成哥就不像有对象的人。这么久了,我们每天在店里,只看到他给对象送东西送衣服,对方别说来店里帮忙、或者捧个场了,阿成哥掏钱给她买衣服,她都不过来试试,阿成哥给她挑的不合身,也是他自己拿回来换尺寸。”   裴小囡嘶了一声,“看不出来他还有舔狗的潜质。”   人不可貌相,精明程度跟二哥不想上下的齐家成,原来也是个恋爱脑。   “什么是舔狗?”   耳边响起的疑惑声,让她不假思索解答起来,“舔狗行为,就是阿成哥这种,上赶着给人家买买买,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   “听说他对象挺喜欢的。”林丽贞纠正道,“不过阿成哥自己也没上赶着,这些东西都是他爸妈催着他去送的,他自己也有点烦。”   林丽贞就算跟老板他们家只相处了两三个月,也都看清楚了,齐家成这次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女方家坚持退婚,他搞不好还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给人当孙子了。   裴景书张大嘴巴,想问齐家这是图什么?却注意到了表姐的声音,和前面问她什么事舔狗的声音,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来着。   往左边一偏头,果然看到二哥不知什么时候突破催婚大军的重围,正似笑非笑瞧着她,“听起来你很了解这些?”   她求生欲很强的摇头,“我什么都不懂。对了二哥,阿成哥对象到底什么家庭啊,这么高傲,齐阿姨他们还逼着他赔礼道歉挽回这门婚事?”   “女方家是光荣的工人家庭。”说话的不是裴安和,而是老裴同志,“这家我正好知道,秦师傅还是他们厂里的劳模代表,他爷爷、他父亲,他还有他的儿子儿女,一家四代都为厂里做贡献,是远近有名的劳模之家。”   裴景书:……   她以为老裴同志在开玩笑,但看了看他正经中甚至还带着些钦佩的神色,她知道老爸前所未有的正经,忍不住感慨,“全家子都是一线工人,听着连个小中层管理职务的都没有,就这么骄傲的啊。”   她刚还以为齐家成这种舔法,女方家至少有个干部什么的。   裴大头表情难得严肃起来,环顾了桌上的孩子们,教育道,“全家都是工人才光荣,我们为建设祖国做出过奉献,就算以后身份有了改变,工人子弟出身的信仰和坚持也不能丢了。”   这番话说完,最后目光定格在裴安和跟裴景书两人身上,尤其是说错了话的裴小囡。   而她也第一次被老爸看得压力山大,正想找老妈求助,肩上冷不丁被只沉甸甸的胳膊搭了一下,差点把她纤细的脖颈压弯。   两分钟前还似笑非笑看着裴小囡的裴安和,已然又跟她统一战线了,毕竟他俩是老裴同志重点防范、不能走上歪路的对象,裴安和仿佛感受不到凝滞的气氛,语气中充满了崇敬,“小囡,你现在知道爸有多开明了吧?要是换成这位秦师傅,我们俩还想下海,腿都能被打断。”   “是呀是呀。”裴景书深以为然的点头,她以前还在心里吐槽老裴同志的固执,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固执,要是穿成这位秦师傅的女儿,她岂不是还得先离家出走才能发家致富?   想到这里,裴小囡对开明纵容他们的老父亲充满了愧疚,看他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敬仰,真心实意吹起了彩虹屁,“爸,您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做你的女儿太幸运了!”   裴安和努力忍住吐槽的欲望。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全世界最好的二哥,裴小囡就不能换一套词?少一点套路多一些真诚吧!   然而老裴同志一点也不觉套路。   平常这都是孩子她妈的待遇,他在旁边看着,不知道羡慕了多久,此时听着闺女充满感情表达对自己这位父亲的崇敬,他只觉得通体舒泰、从未如此畅快过,老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哪里还有半点让裴小囡亚历山大的威严。   就这样,裴小囡轻松哄好老父亲,继续兴致勃勃的吃瓜。   不过,因为这个插曲,她之前还想着要问问二哥,齐家成急着下海是不是有了计划,以及自己能不能掺一脚的念头,彻底被抛之脑后了。   只能下次什么时候想起来再问。   吃了一肚子的瓜,她心满意足的去睡觉,第二天起来,又是一个么得感情的刷题机器。 第60章   裴景书觉得,“叶老师”过了个年,也变得丧心病狂了,居然认为她能赶在开学之前,把他那一叠厚厚的“新年礼物”都刷完,甚至还能听完并消化错题的讲解。   为此,叶峤西给她量身定制了一张日程表。   裴景书只想说,学神未免太高估普通凡人的能力,是时候让他体会下智商捉急的感觉。   然而她没能让学神有机会见识物种的多样性,反而被他压榨出了让自己都震惊的潜力——原来她真有当刷题机器的潜质,原来学神的囤货也是有被她刷完的一天啊!   是的,在叶峤西“有条不紊”的安排下,裴景书还真就赶在正月十六号之前,把那厚厚一沓试卷给搞完了。   回校补课前,她在叶峤西家里一对一辅导,平均每天消耗三四张。   学校开始补课后,她也能见缝插针,并利用晚自习,每天上课外加两张试卷。   这样高强度的学了半个月,宛如一座不可逾越大山的试卷,不知不觉就被她完全征服了。   裴景书自己都恍恍惚惚。   不过能顺利完成叶峤西的计划,还是要感谢学校临时调整了分班考试的时间。   校长可能是个强迫症,非要给寒假补课凑够两周,导致他们元宵节都在教室上课,老班去年说的分班考试,则安排在了开学当天。   是的,正月十六号开学,高二全年级的同学,还没来得及交钱报名,先被紧锣密鼓安排了两天的考试。   学校终于也学会了用大考来迎接开学,这盛世正如裴小囡所愿!   裴景书却没任何感慨,这半个月,她没日没夜的写试卷,都已经形成了机械记忆,小伙伴们在班里哀嚎抱怨,而她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上了考场就全身心投入、面无表情做题。   努力是有回报的。   度过了沉浸式考试的两天,裴景书收获一张远超预期的成绩单,顺利考入尖子班,最令她意外的是没有吊车尾,尖子班也是六十名同学,而她考了第五十二名!   放在文理分科前,她这水平也该进年级前百了吧。   一不小心就成了学霸,裴景书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放学离开前,先跟叶峤西炫耀了一波,猝不及防受到一记再接再厉的鼓励。   裴景书恍恍惚惚,她都这么优秀了,在学神眼里居然只是还可以,有进步的空间?   而顶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目光的叶峤西,淡淡解释道,“最近你做了系统的针对性练习,并拥有比大家更丰富的考试经验,这个成绩也在情理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大魔王,恐怖如斯!   裴景书吓得倒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打扰了,再见。”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拿着全班倒数十名内的成绩单,跑来跟稳坐年第一宝座的学神炫耀成绩,根本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啊!   不过裴景书不想承认失误,她觉得是自己一直表现得太争气,从未让大家失望过,导致叶峤西也在不知不觉跟二哥一样,开始对她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害,她这该死的优秀!   被身边的人过分信赖,对裴景书来说是个甜蜜的负担。   一方面,像二哥和叶峤西这样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都这样无条件相信她的实力,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另一方面,为了满足他们对她那不断攀升、永无止境的期待,她就要不停歇的努力前进,不仅是身体疲惫,心理更是压力山大啊。   这份甜蜜的负担,让裴景书当机立断跟叶峤西告别,暂时物理屏蔽掉她不想听的内容,一口气跑回店里。   她相信家人们不会如此离谱,只会满心欢喜跟她一起庆祝这个好成绩的。   裴小囡重振旗鼓、昂首挺胸踏进店门,毫不意外看到下了早班的大哥也在店里帮忙。   这两个月,大哥都快成他们店里的编外员工了。   编外员工裴大哥也摸清了这边的规律,知道晚饭甚至中午的客流量还高,要忙的事情也更多,他已经准备跟厂里申请固定上早班了,这样每天四点多下班,正好来饭店帮忙。   因此,在店里看到大哥,裴小囡表示毫不意外,跟大家打了一圈招呼,就抓紧时间宣布成绩了。   再晚点就要来客了,大家忙着赚钱,哪里还顾得上给她吹彩虹屁啊。   裴小囡深谙炫耀要趁早的道理,也当场收获了来自亲妈和大哥毫无保留的赞美。   “这么说,你成功考进尖子班了吧?”比起分数和名次,苗红旗显然更在意闺女有没有顺利分进尖子班。   主要是这段时间,裴安和没事就给裴小囡灌鸡汤,鞭策和鼓励双管齐下,苗红旗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尖子班集齐了各科最好的老师,他们的班主任更是卸下别班任课,专心致志管理尖子班的学习和生活。   要知道,即便作为全市最好的中学,他们学校的是师资也是比较短缺的,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师专生和大学生,也才毕业一两年,分到学校的人才是有,但都很欠缺经验,只能从高一和副科开始练手。   因此,那些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基本都是身兼数职,但凡教学能力强一些,那就是能者多劳,高二高三的课都要求兼顾。   这种情况下,让优秀的班主任只管带一个尖子班,只能说学校是调动一切资源确保尖子班的升学率。   苗红旗总算明白了老二那迫切的心情。   原来,考进一中,并不是外人说的一只脚迈进了大学门槛,考进一中的尖子班,那才是一只、哦不,两只脚都踏进了大学呢——她目标又不高,不管裴小囡考上的是大学,还是大专高专,她都心满意足。   所以裴小囡只要进了尖子班,升学妥妥的。   这让对待闺女学习一直很佛系的苗红旗,都开始紧张起来了,一眨不眨看着裴小囡,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神情,连说三个好字,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画面。   裴平洲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太好了,小妹考进尖子班,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尖子生,回去得让远山他们几个好好跟你学习,你现在是他们的榜样!”   大家都很捧场,裴安和也没泼冷水,先矜持表示了对妹妹的肯定,又问了她各科成绩,最后悠悠吐出一段话,“你的学习潜力这么大,是我们大家都没想到的,那这个学期可以自信点,期末目标就定在班级前三十吧。”   抬着下巴、尽情接受鲜花和掌声的裴小囡:??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学期,要从尖子班的五十名开外冲进前三十,二哥怕不是想要她死!   裴景书疯狂摇头表示办不到,却丝毫阻止不了耳边的恶魔低语,“时间紧任务重呀景书,你得在升入高三前考进班里中游,这样高三一年努努力,提高个二十名,才有希望考上本科。不然就你现在这成绩,最多上个高专,连大专都费劲。”   裴小囡:……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不想承认也要承认,二哥说的一点不夸张。   裴景书已经知道刚觉醒记忆那会儿,定下考大学的目标究竟是有多草率!   如今不是她上辈子闭着眼睛就能考大专、稍微努努力本科也还好的时代,这时候的大专难度堪比她认知中的本科线,本科的话,估计比考985还困难。   上辈子那样好的教育资源,都没能考上985,究竟是谁给她的勇气要考大学?   裴景书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段时间为学习流的泪,就是她当时草率决定考大学、并把小目标公布于众时脑袋里进的水。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别说二哥不允许,她自己也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无数个学到崩溃的日夜,   沉没成本过高,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   前路再艰难,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表面上,裴景书对二哥的恶魔低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实际上,她刚拿到成绩的那些不可一世,已经荡然无存了,一吃完饭就头也不回、脚步沉重回了学校。   今天放学她有些得意忘形了,两手空空跑回来吃饭,连书包也没拿,现在只能第一时间赶回教室,多刷几道题冷静冷静。   跟裴景书一样,完全不被考试打乱节奏的,还有老师。   在同学们放学吃饭休息的这两个小时里,老师们已经根据大家的考试结果,火速敲定了分班。   班主任齐老师踩着晚自习的上课铃声进教室,表示现在公布分班名单,大家都被这效率惊呆了。   接下来,还不知道自己分到哪班的同学们竖起耳朵听名字,而裴景书这些已经提前被通知进尖子班的,则是默默收拾好书包,等班主任确定他们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声令下,便直接拎着书包和椅子去寻找新班级了。   课桌不好搬,齐老师提醒大家把东西都收拾好、并带上自己的椅子就可以。   高二全年级都在分班,整栋楼都嘈杂得很,她还趁乱跟小伙伴们道了个别,打听了下各自的新班级,才被学委钟小平叫走。   加上裴景书这匹黑马,他们班要去理科尖子班的共有六人,刚好都是上学期算是跟她组成学习小组的各位课代表。   去了新班级,他们六个便是天然的学习小团体,其中钟小平不仅是学习委员,成绩也最好,裴景书这个学期的小目标,人家开学就达成了——钟小平不多不少,这次刚好是第三十名。   学生都凭成绩说话,钟小平不仅是他们原班级的第一名,放在几个平行班也都是妥妥的前三,学习小团体自然而然以他为首,裴景书也很听话的立刻回去跟他们汇合,一起拖着椅子去新班级的路上,她还很机智的提议,“学委,新班主任应该没这么快排座位的,这两天我们先坐一起啊。”   “我已经不是学委了。”钟小平推了推眼镜,先纠正了她的称呼,才点头,“可以。”   她一下把小团体中成绩最好的抢去当同桌,剩下四个小伙伴多少有点郁闷,但也只能两两组对、各自找好学习搭子。   他们自己才安排,刚走到高二一班门口,所有人却都被像门神一样的新班主任拦下了。   这位新班主任赵老师,让他们在外面站一站,等同学们都到齐了,现场排个座位,这样大家进教室就能直接找自己的座位。   裴景书又一次被这年代老师的工作效率惊呆了,忍不住跟旁边的女生感叹,“这也太雷厉风行了,新班主任认识我们,现在就正式排座位?”   她咬耳朵的女生,是原来班级的化学课代表徐敏,这次来理科尖子班的六人,就只有她们两个女生,关系自然比较亲近。   徐敏也打趣她,“你是郁闷计划被打乱了吧?”   裴景书点点头,“我主要是担心跟你们不坐一起,身边都是陌生同学,一时之间会不适应。”   徐敏也有同样的担心,但她看了一圈,又反过来安慰裴景书,“你看看,新班级的女生只有十来个,我们这次的成绩也没差太多,说不定赵老师直接安排咱俩同桌。”   裴景书顺着环顾了一周,理科班果真是阳盛阴衰。如果新班主任和原先的老班一样,比较照顾女同学,把她们尽量安排在前排的话,她跟徐敏就算不当同桌,也离得比较。   好歹旁边有个熟悉的同学,裴景书安心多了。   等赵老师确定新同学都到齐了,把原班的几十号人都叫出来开始排座位,她就更安心了,总算想起来自己在新班级是有靠山的,还是地位不可撼动的全校第一。   害,学神太高不可攀了,她一时之间竟没有跟他同班的真实感。   在乌泱泱的高中生里,又高又瘦、皮肤白皙还气质高冷的叶峤西,俨然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裴景书更是大大方方送上了笑脸。   叶峤西淡淡回望过来,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了。   裴景书也不意外。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学神一眼,班主任下一秒就点了他俩的名,“叶峤西,裴景书,你们俩左手第三列第四排……”   把全班第五十几名弄去跟第一名同桌,班主任怎么想的,他不觉得这个安排很不科学吗?裴景书恍恍惚惚、难以置信,都不知道是怎么拖着东西进新教室的。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安稳坐在叶峤西旁边了,他还罕见的幽默了一回,问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班主任还在外面继续分配,裴景书依然压低了声音,“我差点以为赵老师疯了,怎么会把我们凑成同桌?可是我看他给其他人排的座位,就很科学啊。”   坐在他们前面,刚好就是叶峤西原先的同桌和前桌,她上学期总往他教室跑,多少也跟他的同桌和前后桌打过交道,知道他们都是尖子班的前五名,学霸中的学霸,只是被学神的光环笼罩,让他们都黯然失色了。   所以他们当同桌就是不科学么?叶峤西抽了抽嘴角,不想承认自己的锅,于是祸水东引道,“上学期周末和放月假的时候,碰到过几次赵老师去你哥那里吃饭,关系不错的样子。”   “原来如此!”裴景书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赵老师从高一起就是一班的班主任,带了叶峤西他们快两年,他总不可能看错自己的班主任。   再说这种事情二哥也确实干得出来,她深深感叹,“我以为二哥在学校门口开个小饭馆,莫名其妙跟我们班主任齐老师认识,就很厉害了,没想到他还不声不响的,提前连赵老师都交好了,还能让人家对我关照到这个地步,他俩关系是有多好了啊!”   叶峤西:……   裴景书也没在意他的表情,反正也看不懂,她还在沉浸在二哥未卜先知的惊叹中,“他怎么就知道要先跟赵老师打交道呢!”   这个叶峤西倒是能猜到几分,赵老师从高一就是尖子班的班主任,是很资深且有能力的教师,高二高三的尖子班多半也是他负责,而他所教科目是化学,总不能突然跑去文科尖子班当班主任,结果只有一个。   裴二哥早就知道她选理科,对她进理科尖子班的信心再高一些,未雨绸缪提前跟赵老师打好关系,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不过,叶峤西此时不想刷存在感,继续保持缄默。   裴景书也没指望他能回答,感慨完就暂且把它抛到一边,拿出今天收到的各科试卷开始学习,并理直气壮朝学神伸手,“给我看看你的标准答案。”   先认真上完接下来的晚自习,放学后,她直接把这个问题带回家,抛给当事人。   “新班主任已经开始关照你了?”裴安和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就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我听说赵老师是尖子班的班主任,又教理科,推测他很可能也会负责理科尖子班,便提前结识了下。也没下大力气,老师们都是辛勤的园丁,思想觉悟很高的,不吃饭不收礼,不过你们赵老师和爱人都是老师,工作忙得顾不上家里,自从我们这家店开起来,赵老师他们这种不爱吃食堂的,经常趁你们上课的时候拿饭盒过来打饭,因为他家就住一中附近,有时候他爱人和孩子也会来打饭,一家人都挺喜欢我们家手艺的,我每次都免费送个鸡腿卤蛋什么的,赵老师自己不肯要,我说送给他家小孩吃,他也就收下了。”   对财大气粗的裴安和来说,偶尔给老师们送块卤味压根不算什么,能让裴小囡得到他们一些关照,就值回票价了。所以不仅是赵老师有这待遇,但凡教她的、或者教学水平得到公认的老师,他都一视同仁送鸡腿。   只不过他没在她面前透露太多,深藏功与名。   “就这?”裴景书难以置信的确认道,“二哥,你真的只偶尔送了些卤味吗?”   裴安和老神在在的点头,还在琢磨,裴小囡如此惊讶,莫非是赵老师的关照来得过于汹涌?那他做的确实不够,以后还要多多回报人家。   下一秒他听到裴小囡说,“赵主任都特意安排我跟他的心肝宝贝叶峤西当同桌了,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几个鸡腿?”   “什么?”裴安和绷不住了,惊呼出声。   裴小囡还迷惑不解的问他:“你怎么也如此惊讶,不是你拜托的赵老师?”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这么直白的请老师特殊关照!”裴安和为自己澄清,他知道为人师表,很多老师都反感这种汲汲营营的行为了,因此只是在开学前的某天,趁赵老师心情不错的时候,故作不经意聊起他妹妹也在他们学校补课。   寒假补课的只有高二高三学生,赵老师自然感兴趣的问了一嘴,他顺势聊起裴景书这段时间的进步。   裴安和预测的不错,赵老师这种负责的老师,别班势头很猛的学生他也有关注,毕竟老师们都在一个办公室,课间偶尔能谈到,加上他妹妹也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学生,更是赵老师得意门生的好朋友。   种种因素下,他说出妹妹的名字,赵老师当场表示了解,说他跟齐老师都很看好这个同学,认为这是一匹黑马,进尖子班的希望很大。   裴安和看得出来,赵老师对妹妹的肯定并非处于礼貌,他是真心实意看好这位学生,或者带着一丝爱屋及乌。毕竟,带飞裴小囡的最大功臣叶峤西,正是赵老师的得意门生,他难免感到与有荣焉,因此对裴小囡也带着一分天然的好感。   但裴安和不在意这些,他知道,裴小囡已经被未来班主任注意到了,只要她顺利进入尖子班,就少不得被关照,那他自然不会再多做什么,以免弄巧成拙。   此刻裴小囡说的情况,也完全超出了裴安和的认真——他还暗中防着叶峤西监守自盗,是万万不可能请求赵老师安排他俩坐一起的。   兄妹俩面面相觑半响,升起同一个想法:辛勤的园丁赵老师做人太实在了,鸡腿之恩,涌泉相报啊!   对于这个结果,裴安和感到十分懊恼,早知道结果会这样,他就悠着点,少送几个鸡腿了。   让大尾巴狼做裴小囡的同桌,真是让好哥哥感到痛并快乐着! 第61章   这次的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裴安和转移到了裴小囡的脸上。   裴景书主要是觉得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可就欢天喜地跟学神当起了同桌。   上哪找这种好事呢,她这个学渣居然有幸跟学神当上同桌,从这学期开始,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凑在一起学习。   哦不,除了回家睡觉,中餐和晚餐他们也都是在一起吃的,经常是叶峤西被她拉着去店里吃,偶尔她也会主动跟着他回家蹭饭,比如林阿姨在家里做大餐的时候。   裴景书的吃货形象深入人心,叶外婆特意告诉过她,开春正是吃海鲜的时节,家里偶尔会有梭子蟹兰花蟹,黄花鱼带鱼,罗氏虾基围虾,过些时间还会有虾蛄,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皮皮虾。   这些海鲜种类,放在叶家也是不常吃的,也就是它们新鲜上市的时候偶尔尝尝鲜,老人家特意叮嘱,让她不要错过了。   裴景书一听口水都要流下来,以前吃不上也就算了,现在有机会,她必然不会错过,于是把压力给到叶峤西,让他负责跟林阿姨打听每天的菜式,一旦有大餐,她就头也不回跟他回去蹭饭。   反正她有车,正好让叶峤西载着她走正门离开,路过自家小饭馆还能跟老妈他们打声招呼,他们就知道不用给她准备了。   叶峤西接到这个艰巨的任务,表情都裂开了,对着她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大概从未想过有人把好吃懒做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甚至都显得清新脱俗了。   裴景书看不懂学神充满复杂的眼神,她脸皮又厚,便依照惯例当他是默认。   事实证明,叶峤西能把学习这么逆天的事情都捋得明明白白的,做别的也不会掉链子,他默不作声的,却摸清了家里每一天的菜单,没让裴景书错过任何一顿大餐。   裴景书吃得满足,也没忘了感谢及时通知她来蹭吃蹭喝的叶峤西,把他的办事能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那是心如止水的叶峤西,第一次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产生了些许情绪波动。   并非是成就感等正面情绪,叶峤西听得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这种夸奖他真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但裴小囡是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的,她觉得心满意足了就行。   不管是在店里,还是去叶家蹭饭,饭后的保留节目都是写作业。   自从收获了学神同桌,裴景书简直是随时随地、争分夺秒跟着一起学习。   哪里不会点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学习了呢!   不仅如此,裴景书一人得道,原先的学习小团体成员也跟着鸡犬升天,大家一起抱上了全校第一名的大腿,遇到不懂的问题,就算他们不敢直面叶峤西的冷脸,还可以怂恿裴景书去提问,完了再回来传达学神的指示。   这个过程中,裴景书不懂的知识也增加了,大家各有所得,她自然很乐意当这个工具人。   就这样,她在新的班级混得如鱼得水,跟原来的学习小团体关系更紧密了,也通过叶峤西认识了周围的学霸同学们,大家一起卷生卷死、沉默学习无法自拔。   渐渐的,她跟以前的小伙伴们变得疏远了。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方可红她们都去了文科班,各自认识了新的小伙伴,没事也不会天天跑裴景书教室来找她聊天,被尖子班的老师看到,说不定还要怪她们不学无术、带坏好学生。   而裴景书被书本习题淹没,也没那个美国时间专门去找小姐妹们聊八卦,最多大家在走廊上、或者校园内的某处遇到,能凑一起唠个几分钟。   裴景书也只能接受和越来越多的朋友渐行渐远的事实,毕竟她个人的精力有限,学习之余还要抽空关心事业,实在无法兼顾更多。   说起事业,就不得不提一下裴景书存折上的数字,简直是跟着她的学习成绩一起突飞猛进。   随着新年的尾声,人们的工作生活都走上正轨,裴景书他们的生意也在渐渐回暖。   最红火的要数学校这家盖浇饭馆,甚至跳过了逐渐回暖的过程,一开学,日营业额就直冲八/九百,每天都在刷新去年的最高纪录。   裴景书认为造成这个现象,是因为过了个年,同学们大都收到了压岁红包,兜里揣着大把钞票,回到学校少不得犒劳过于辛苦的自己,不仅跑来校门口下馆子,奢侈一点的还要给自己加个鸡腿鸡翅。   走读生是这样,住宿生日子同样潇洒,刚开学,生活费相当充裕,到了饭点,他们也都呼朋唤友往校门口冲。   总之,同学们可以说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身为老板之一的裴景书自然也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最后月底一盘算,他们这一个月的营业额,竟然也没比上学期少呢。   跟卤味店的月销售相比,盖浇饭馆直接能顶两三家卤味店了。   裴安和显然也看到了这中间的差距,他表示质量不行数量来凑,三月的开头,就向妹妹宣布了他计划开卤味店二店的好消息。   裴小囡果然喜出望外,搓着手充满期待的问:“太好了,我需要做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再撒娇卖萌球球二哥带她一个,因为她分班考试的优异成绩,不仅为自己捞到一个全校第一的同桌,还在二哥这里争取到了今年他的所有生意都要算她一份的特权。   是所有,而不是一两家门店。   成绩好就是可以在二哥这里为所欲为。   裴小囡腰杆挺得笔直。   “老规矩,前期工作我全权负责,你只要承担资金的部分,只管安心学习,新店开起来,你还是有百分之三十五的分红。”裴安和也对尖子生妹妹态度爽快、有问必答,再没原来那非得让裴小囡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才勉为其难答应,同时还要提一堆条件的姿态。   当然,哥哥的爱也可能消失,哪天她成绩退步,或者学习态度松懈,现在所有的特殊待遇都将被改变,裴安和还会让她感受一回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一点,裴景书本人自己心知肚明,所以才如此不可一世,她要趁着还有特殊待遇的时候享受一把,怎么浪也不嫌够。   不过,裴安和做得足够到位,裴小囡再骄傲自满,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心满意足点头,“好的,都听二哥的安排,你看好店面了吗?”   “没有。”   “那大概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   顶着裴小囡无言以对的眼神,裴安和好笑解释道,“我也是刚有这个想法,就直接跟你说了,还没来得及准备。不过我有这么多次经验,接下来抽空去街上转几天,店面是不难找的,你就放心吧。”   裴景书纯粹是一时之间,没适应无所不能的精明二哥画风突变,整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她对他还是放一万个心的,当下点头表示了肯定,想了想,又关心的问,“每天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再开一个卤味店,你还忙的过来吗?”   “可以是可以,但也少不得爸妈的帮衬。”裴安和说着偏头看了父亲一眼,笑道,“所以剩下那百分之六十五,我准备拿百分之六十,新店的百分之五送给爸,您就是我们的店长了。”   老裴同志本来笑呵呵听着兄妹俩商量,自家孩子的生意再一次扩大规模,他就很高兴了,没想到这次还有自己的一份,瞬间呆住,想也不想的摆手加摇头,“孩子们事业做得好、需要人手,当父母的本来就是能帮衬多帮衬些,很多人不收钱都要给儿女做事,我每个月拿着这么高的工资,已经说不过去了,怎么还能要你们的分红。”   裴安和耐心安抚略有惶恐的老父亲,“爸妈从小悉心抚养照顾我们,如今我们有了些积蓄,教敬父母也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们,爸您这个年纪已经拿着退休金,没事跟楼下老爷子们下下棋喝喝茶,日子不知道多轻松。现下却是每天起早贪黑,比从前在车间还辛苦。接下来要开的这家新店,我能处理的事情有限,前前后后都需要您跟进,说白了,新店全靠您撑着,这百分之五的分红,我还担心给少了呢。”   裴小囡也在赞同的点头,“爸不想拿分红的话,换成提成怎么样?表姐他们不就是卖多少衣服拿多少提成?您也可以这样,要是也按照两个点的提成算,一家卤味店的月提成大概在一百六左右?两家店就是三百二,加上工资,月入四五百,差不多了。”   裴大头被闺女这不把钱当钱的口吻吓得直抽气,目瞪口呆问,“一个月四五百还叫差不多?我在车间干半年都没这个数!”   “这个不一样。”裴景书张口道,“我们一家卤味店的日营业额,轻轻松松两三百,两家店就是日入五六百,您在其中起了大作用,我们一个月才给你四五百,还觉得很多吗?”   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很夸张的样子?   裴大头几乎要被振振有词的裴小囡说服了。   裴安和也含笑看着她,打趣道,“我本来是从自己的分红中拿出一部分送给爸,对你没任何影响,现在从分红变成提成,你每月到手的钱就要相应减少一部分了。”   裴景书大气表示没关系,有舍才有得,他们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老裴同志终究还是抵制住了这波糖衣炮弹,他提议道,“这样吧,老二你顾不上新店,我可以过去当店长,还是那一百块钱。菜市场这边,我看了几个月,小关是个踏实能干的好孩子,你们给加点工资,提她当个副店长什么的,小关肯定会看好店的。”   裴安和温和一笑,“小关是该提拔了,接下来我们对菜市场门店多有疏忽,同样也要倚仗她许多,我本来想着也把她的工资加到一百,不过小囡提成的建议更为不错,可以给小关零点五到一个点,让她在守店的同时,有动力多做业绩出来。”   这样就很好,比之前的方案经济实惠多了,裴大头正要点头赞同,裴安和冷不丁话锋一转,“不过小关无法独挑大梁,她再踏实能干,终究不算自己人,卤水配方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所以您还需要能者多劳,继续打理两家店。”   裴大头没忘记这茬,他单纯觉得不算什么,这点事老二非要给他记上,那他拿两份工资了。   如此工资就是两百块,他表示非常丰厚了。   裴安和点头赞同,“没错,两家店都会给您算工资,但这个不影响您拿提成。”   裴大头:……   明明他在往外推好处,怎么仿佛成了讨价还价,自己越努力,老二给的反而也越来越多。   这个结果让老裴同志人都麻了,扭头想要寻求老伴的帮助。   比起裴大头的扭扭捏捏,苗红旗就坦然很多,老二老三已经穷的只剩钱了,想着孝敬父母一些好东西,他们踏踏实实收着就行了。   兄妹俩给老头子加工资加提成,他又没什么花钱爱好,不抽烟不打牌,除了自掏腰包给孙子们一些奖励,到手的工资都分稳不剩全交给她,让她银行存起来。   也就是说,孩子们给老头子的,就相当于是给她了,苗红旗才会毫不犹豫拒绝盖浇饭店的加薪或是分成,不是不好意思拿,而是她表示赚的够多了,再要下去良心也将不安了。   不过孩子们要这次给老头子提待遇的理由,合情合理,苗红旗自然不会多嘴,给了丈夫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就扭头去收拾家里了。   裴大头没求到外援,自认是个笨嘴拙舌的,怕再多说几句,待遇还要往上加,一时间也不敢多嘴了。   事情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裴安和给父亲加薪的目的是要他能者多劳,商量完这事,他还顺便怂恿了下裴平洲,“说真的,大哥你才是得了老妈真传的手艺,都是从长大了头一次练厨艺,我在妈手把手的教导下,苦练了几个月才到这水平,可你不过是来店里帮了一两个月的忙,炒菜已经有模有样了,可见你才是合该吃这碗饭的,不如考虑下跟我们一起干?”   可能真的有天赋这回事,裴平洲只是这段时间去给老二打打下手、颠颠勺,厨艺那叫一个突飞猛进,裴小囡一开始还觉得大嫂对大哥的滤镜八百层厚,最近两天尝过大哥的手艺,她已经不再暗自吐槽了,转而给大嫂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哥的枕边人,就是比他们这些弟弟妹妹都更了解大哥的潜力呢。   裴平洲本人也是很有些扬眉吐气的。   他只是痴长了几岁,远比不上弟弟妹妹机灵漂亮,厂里人偶尔在背地里酸言酸语,说他也就是运气好生得早,当年偏心的老爷子为了大孙子,费尽人脉关系,给他找了个好丈人,从此保他下半辈子安慰顺遂,要是没有这个岳丈,他也就是下一个裴大头,不会来事,只知道埋头苦干,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裴平洲知道,他们说到底还是嫉妒他有门好姻亲,并不把这些话放心里,可有些地方他也不得不认同,跟弟弟妹妹比起来,他确实平平无奇,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   直到这段时间来饭馆帮忙,他发现自己在下厨方面的天赋,竟然强过老二许多,这是裴平洲头一回发现他比过精明二弟的地方,且并非他的错觉,在许向华的带领下,裴安和他们也纷纷附和,几乎要把他的厨艺吹上天。   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即便是稳重低调的裴平洲,也多少有些迷失在家人们的吹捧之中,这也是他每天从车间下工,还要孜孜不倦来饭店义务劳动的原因之一。   他半点不觉得辛苦疲惫,反而很有些乐在其中,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但他表示有些兴趣为爱发电就好,何况弟弟妹妹从来没让他们吃亏过,他不要工钱义务帮忙,他们便回报到大嫂身上,媳妇这半年来,添了多少新衣服、鞋子,首饰,过年的时候,他俩甚至给大嫂送了只手表,比不上裴小囡戴的那只名贵,但也是两百多块钱的名牌手表呢,媳妇说办公室的同事和娘家的姐妹妯娌都快羡慕哭了。   面对裴安和的怂恿,裴平洲自然是不为所动,还当他在开玩笑,便也打趣道,“怎么了,大老板还担心生意太多忙不过来?放心吧,凭你的能力,别说只是两家卤味店,再开两家也兼顾的过来,毕竟已经走上正轨,还有爸帮衬着,多请两个员工就是了。饭馆这边你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哪天需要我帮忙,也只管说一声,我请个假就来。”   裴安和却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郑重,“说真的,学校门口的生意好得超出预料,同时也彻底牵绊住了我的脚步,把我一天天的绑在店里,想再做点什么都没时间和精力。”   许向华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么好的生意你都不满足啊,还想做什么?”   裴景书也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看着二哥,态度显然跟大嫂不同,她非但不觉得二哥这样不安分,反而只想叫他搞快点搞快点,“对呀对呀,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整天呆在店里,都没时间出去转转、找做生意的朋友们,又去哪里知道别的赚钱门路呢?”裴安和朝裴小囡无奈摊摊手,又向以大嫂为代表不理解他想法的家人们解释道,“饭馆生意好,却需要我把一大半的精力放上面,同样的钱,其实多开两家卤味店也能赚到,再请一些人手,我自己还能有时间干点别的生意。老话都说了,树挪死人挪活,现在赚的多,也不能死守着这间小店面,一眼就望到头了。趁年前还是要多认识点人,赚钱的门路还是要多多益善的。”   裴景书之前觉得,她参与了三家店,每月分红加起来好几千,简直是富贵迷人眼,但现在听二哥一分析,瞬间又认为他说得对,二哥这种事业逼,整天窝在灶台间,简直是暴殄天物,遂怂恿道,“小饭馆也可以招厨师啊,可能打工人不如自己用心经营,生意要受些影响,但只要能盈利,我们就不算亏,你正好抽身出去搞个大新闻。”   裴安和对她微微一笑,“如果大哥不加入我们,那就明年招厨师。”   “为什么要到明年?”裴小囡迫不及待,希望二哥立刻马上开搞。   “等你高考之后,我也就不用亲自守在这里了。”   裴小囡:……   “怎么样,大哥大嫂考虑一下?”又双叒叕看到裴小囡压力山大的表情,裴安和满意了,回头继续游说裴平洲夫妻,“如果大哥下海,我们就不给你开工资了,这个老板给你当,我跟小妹一样都拿百分之三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都是大哥的。”   说着他看了苗红旗一眼,笑道,“妈是最了解店里情况的,这百分之三十的分成,每个月到手就至少三五千,别说只是学生放寒暑假的生意受些影响,就算这两三个月你们*直接歇业,一年少说也有两三万。我记得大哥是小妹出生前进的厂,如今干满十八年了,这些年到手的工资有这么多吗?”   话说到这份上,再也没人觉得裴安和在开玩笑,大家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裴平洲更是艰难的摇摇头,吐出一句话,“这十八年多领的工资,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一万。”   说真的,他已经疯狂心动了。   野心勃勃并有着相匹配能力的小老弟,觉得安安稳稳年入数万元的生活很没意思,这钱无聊的都不想赚。   但他不一样,他就喜欢稳稳的幸福,接手弟弟妹妹的小饭馆,仅仅只要一年,就相当于他在厂里干三四十年,多干两年岂不是棺材本也到手了?   此时此刻,坚持主张家里至少要留一个捧铁饭碗的老裴同志,都嘴唇蠕动半天,也说不出一个不字,眼睁睁看着老大和媳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回答了一句他们还要再考虑考虑。   老大两口子倒是没有当场点头。但裴大头知道,老大接受这个提议,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弟弟妹妹都一下子成了万元户,算是标准意义上的有钱人,下半辈子注定吃香喝辣,反而是老大两口子坚守岗位,每个月几十一百的工资,压根攒不了太多,连他们老两口都不如呢。   老大还有三个儿子要养活,吃喝拉撒、书本文具,甚至以后的彩礼结婚……他们反而是最需要钱的,难得有机会跟着老二老三发家致富,这一波直接就能把三个儿子的彩礼钱凑齐,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不用苗红旗提醒,老裴同志也知道什么都说不了,只是看着已经注定的结局,怅然的叹了口气。   这时,怂恿大哥初步成功的裴安和,心情大好,回头安慰老爸,“您放心,家里还是会有捧铁饭碗的,等小囡大学毕业,直接进入公家单位,岂不是比我跟大哥原先的饭碗都更加牢靠?”   对铁饭碗充满执念的老父亲突然眼睛一亮,把全家希望都放在闺女身上,“小囡,你一定要考上大学。”   裴小囡:……   所以又是她一个人承担所有?? 第62章   裴平洲和许向华对接手小饭馆老板这个提议很心动,决定却不是一两天能做出来的。   他们现在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有车有房、工资够花,各自的单位效益都还不错,并无背水一战的必要。   反倒是一旦决定下海,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裴远山兄弟太几个小了,都还在上小学,就算裴平洲能通过停薪留职拖两年,等他正式离职的时候,哥俩也远没有到可以接班的年龄。   裴平洲当然可以效仿裴大头的做法,把这个工作留给老家亲戚,他们甚至还可以更过分一些,约定好对方只是顶替几年,等裴远山毕业成年,工作还是要还回来的。   但这样也有风险,对方倘若不打算履约,扯皮起来也麻烦,还不如银货两讫来得干脆。   另外,他们还有一份顾虑,那就是许向华并非糖果厂员工,一旦裴平洲辞职,他们还住着单位房,看着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裴平洲到底不能跟老父亲比,裴大头为厂里贡献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是按照正常程序退休,他跟苗红旗都还拿着厂里发的退休金,住在家属楼是天经地义。   甚至细究起来,老房子是裴爷爷留下来的,老爷子身为建厂元老之一,为厂里立过功,这套房谁来也抢不走。   裴平洲不担心父母的老房子,却不放下自家的,他们分到这套房,背地里一直有人眼红着,等自己正式离职下海,搞不好就会有人举报什么的。   以前分到这套房,资格和流程都是正规的,奈何孩子们的厂长外公也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人走茶凉,裴平洲也不敢确定他们厂领导会不会要求他把房子还回去。   这年头,房子跟工作和钱相比,其重要性也都是不相上下的。   许向华被那年入两三万的美妙钱景而冲昏的头脑,也在房子的问题面前瞬间恢复理智。   一年赚两三万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他们两口子每干一年,都可以添一套房子,干他个十年八年,以后退休了,三个儿子每人都能分到两三套房,那还可惜单位的小房子做什么?   可问题就是不确定这生意能做多久。   大家都没有上帝视角,在十年浩劫还没过去多久的当下,如裴大头这样的老人仍然是草木皆兵,仿佛上面随时可能反悔、重新开始打击投机倒把行为了,今天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说不定一觉起来就成了不法分子。   不是谁都拥有跟裴安和一样坚定不移的勇气。   这大概也是人们称当下为“黄金时代”的原因,明明是经济复苏、百废待兴的时刻,却由于过去的经验教训,导致社会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只敢观望,剩下一小撮人顺应时代,敢想敢干,那必然都赚的盆满钵满了。   裴平洲和许向华本来也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可如果下海的代价是铁饭碗和房子,那他们的付出可就远超预期了,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两口子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跑去询问许父的意见。   其实他俩还是倾向于下海,询问许父更多的是想看看他处在这个位置,有没有办法帮他们保住房子。   许副厂长表示还真有操作空间。   有些厂子效益不算好,没钱建家属楼,就会跟员工一起集资,需要分房的员工出一部分钱,厂里出一部分,等家属楼盖好,这些出了房钱的员工就算没房本,也是名正言顺享受房子所有权,下岗、辞职、退休,哪怕是离世,厂里也不会把他们的房子收走。   许副厂长点了根女儿女婿孝敬来的高档香烟,长长吐了一圈烟雾,“这两年,眼看着从单位下海的,一个个都赚到了大钱,我也没那么执着铁饭碗,你们兄弟姐妹谁想趁着年轻去闯一闯,我都支持。可惜你这几个不争气的兄弟,守着厂里一亩三分地就乐呵呵了,一点老子的志气都没有。”   说着狠狠瞪了几个儿子一眼,转头看向女儿女婿,神情又变得和颜悦色,“难得你们两口子有这份魄力,日子过得安稳滋润,也舍得放弃这么好的工作。”   许向华笑道,“只是平洲下海,我还要在厂里上班,这样以后遇到什么变故,至少还有条后路。”   “那也不是谁都有这勇气的,你们放心,房子问题我帮你们打听打听,看看糖果厂日后有没有花点钱把单位房子买下来的政策。咱们厂因为这两年下海的人太多,已经在开会研究这个事情了。”   许向华快人快语,“爸,别等日后了呀,您得快一点帮我们打听,我们也想早点给安和一个准话。他们生意这么好的店交给我们做,一分钱都不收,算是让我们占了天大的大便宜,亲兄弟做到这份上也很难得!我跟平洲也商量过了,不管最后做还是不做,都要尽快给他答复,如果不做的话,安和也好早做计划,不耽误他后面的安排。”   裴平洲和许向华都了解裴安和,他嘴上说如果他们不接这个店,那便等裴小囡高考后再招厨师,但实际上,他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就不可能安安分分蹲在店里一年多——万一明年裴小囡高考失利,需要复读呢?   这年头大学难考,复读生比比皆是,有些人甚至能复读三四年,直到考上大学为止,裴安和再怎么重视妹妹的高考,也不可能这样一年复一年的等下去。   以他的性格,此路不通,就会掉头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他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对他们两口子来说,这条路是最有利于自己的,不管最后成不成,他们都承了这份情,也就坚决不肯给他添麻烦了。   许副厂长知道闺女的急性子,无奈点头,“好好好,我尽快给你们打听。退一步讲,糖果厂没有这个政策,你爸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好担心的?可以看看自己厂里能不能分你一套嘛,你参加工作也有十几二十年了,资格是够了的,或者找找关系把你调到糖果厂去,只要你们夫妻有一方还在为厂里效力,他们就不可能把你们的房子收回去。”   许母笑道,“但凡能在我们厂里分套房子,就别调她去糖果厂了,论福利待遇,还是咱们这里好一些的。”   许向华也点头,“是呀,我在厂里坐办公室,工作清闲不累,下了班还有力气去店里帮忙。回了糖果厂,要是进车间三班倒,我自己都不适应呢。”   许副厂长把妻女的要求都听进耳里,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向华也就安心把难题托付给娘家,她和裴平洲照旧还是一有时间就去一中门口帮忙,也算是提前适积累当老板和老板娘经验。   与此同时,裴安和也知道老领导要出马给大哥大嫂解决后顾之忧的好消息。   是的,即便许副厂长还需要一些时间才有结果,但他认为基本没悬念了,就跟老裴同志的想法一样,距离大哥接手小饭馆,只是时间问题。   裴安和也不着急,安心等着大哥大嫂最终的决定,而在此之前,两口子上赶着来店里义务劳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让他有时间去处理卤味店分店的事情。   开店经验丰富的裴安和花了几天去街上转悠,很顺利租下一间店面,距离他们投资的女装店不是很远,那里本来就是比较热闹的街道,本市“最高档女装”入驻了小半年时间,成功让它成为了市民们心中的繁华商区,提起市中心大家不约而同就是这条街。   齐大哥也算是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条街的店租。   但是裴安和不慌,一切费用裴小囡报销,他只看中市中心车水马龙的景象,在这里开店不缺客流量。   店面租下来,装修工作也有裴大头帮忙盯着,齐家成他们不忙的时候也会从对面过来瞧一瞧,裴安和轻松很多,游刃有余奔波在经营和开新店的事务中,新店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同时他付出精力最多的盖浇饭馆,营业额也没有丝毫下降。   也就是在他们第二家卤味店准备的差不多,裴安和已经在招聘店员、随时可以开业的时候,发小齐家成终于坐不住了,过来找他聊创业的事。   齐家成离开单位都有两个月了,更早之前,他也全程跟进女装店的准备工作,除了进货的经验不足,他在其他方面一点也不逊色他哥。   可以说从他离开单位那天,裴安和就等着他来找自己了,没想到这家伙真是沉得住气,足足两个月,他都快等不及了。   发小终于有了计划,听起来也很搞头,裴安和自然是一拍即合,就要一口应承下来,突然想起裴小囡这段时间的自觉,进了尖子班就是不一样,他已经好久没催着她上进,裴小囡自己就学会了卷生卷死。   眼看着她距离大学门槛越来越近,裴安和欣慰之余,有好事也想着她,当即改口道,“等一下,我回去问问我妹,看她要不要一起。” 第63章   裴景书对二哥发来的邀请感到喜出望外,她没想到自己渐渐把这事抛之脑后了,二哥也没一个人吃独食,还主动带她分一杯羹,不假思索的表示,“我肯定要加入的啊,阿成哥开店还差多少缺口?哦对了,他准备卖什么,还是女装吗?”   裴安和调侃道,“你都不知道阿成做什么生意,就急着掏钱了?”   “害,阿成哥是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能力也不差,他办事我放心。”裴小囡得了好处,对二哥自是怎么嘴甜怎么来,“再说还有二哥在旁边把关,这就是最大的保障。”   其实她最相信二哥不会拿自己的资金开玩笑,既然投资了小伙伴,手把手教也要教会对方做生意,确保每一份投资都产生其价值。   所以齐家成做什么生意,根本不重要,二哥在就行了。   裴安和不知道裴小囡的真实想法,他被捧得开怀大笑,解释道,“齐大哥的女装店经营得很好,阿成不想和他哥抢生意,起初是打算做男装,后来他考虑了下,男装市场再一片空白,男顾客目前的消费能力也比不上女顾客。”   裴景书使劲点头,男的抽烟喝酒打牌大保健,烧钱的爱好太多,手里有几个钱也不舍得拿来买衣服呀,美其名曰“男子汉不讲究吃穿”,说白了就是不修边幅惯了呗。   想在他们小地方做男装,还得个一二十年,整体生活富裕起来,才会有越来越多糙汉子开始打里自身形象。   当然大城市里土豪多不差钱,他们要是去大城市发展,就没这么多限制了,想卖什么卖什么,不愁没生意。   裴安和肯定了她的看法,“所以阿成还是想做女装,只是不在我们市里,准备去省城发展,省城跟咱们一样的店也没两家,尽早占领市场,还是比较好做的。”   “嗯嗯,省城有钱人也多,阿成哥先站稳较跟,还可以顺带发展一下男装市场。”裴景书也很看好他们向外发展,但她还有点遗憾,“既然要去外面闯荡,怎么不直接去沪城?从咱们这里去沪城,跟去沪城的距离差不多,坐客车也方便,沪城那可是绝对的大城市,市场不比省城广阔多了?”   裴安和无奈笑了,“我以为你会说我们这次步子迈的太大。阿成家里人都不放心他去省城开店,就连齐大哥也觉得冒进了,没想到你居然嫌我们不够大胆,胃口这么大的吗?”   “人往高处走,反正都是人生地不熟,直接去大城市不香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去省城遇到麻烦,咱们几家齐心协力托人打点关系,至少能找到点门路、知道往哪里使劲,去了沪城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任人揉圆搓扁。”裴安和耐心给天真大胆的妹妹分析,“再说阿成到底没有成功的经验,让他直接去沪城闯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呢。”   末了他随口问了句,“你不是一直主张‘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道理,阿成能赚钱就行了,怎么现在又计较起了他去省城不去沪城?”   裴小囡想当然的表示,“因为我大学志愿多半要填沪城,阿成哥提前去那边开店,还方便我以后上学。”   “这么有志气呀。”裴安和挑了挑眉,话听着好像是阴阳怪气,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每个眼神都在表达着对裴小囡的支持,“大学志愿都定在沪城了,省内的大学不配么?”   裴小囡却并不领情,她甚至颇为幽怨,“还不是你天天念叨要我考大学,大专都不行,好家伙,咱们省内才几所高校啊,还都是专科院校,唯一一所重点大学就是省城大学,可人家在全国类工科大学都排名前三。我们老师说,再过些年建校时间够了,我们省内就也有百年名校了,这么厉害的学校,我考的上么?”   不过裴小囡这份怨气,不全是针对把她架在火上烤的二哥,她更恨自己的狂妄自大。   下个月,高三的学生就要参加预考了,只有通过了预考才能填报高考志愿、并有资格参加高考。   五月份,预考和志愿工作要全部完成,然后拿到入场券的学生全力冲刺七月份的高考。   裴景书他们的班主任说,明年大家也要经历这一轮流程,现在还有精力的同学可以提前了解起来,顺便从高三那边弄了些高校资料放到班里,感兴趣的可以找班长要。   她本来只是凑热闹去看了一眼,这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全国大学数量都没有三位数的,大名鼎鼎的包邮区之一,全省竟然就靠一根独苗苗撑排面。   这还是她认知中的江浙沪包邮区吗?   知道真相的裴景书眼泪掉下来,当初大言不惭放话考大学的她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这两天,不信邪的裴景书还跟同学们打听了一圈,采访他们的志愿,包括钟小平在内的学习搭子们,当前目标都很朴素,首选都是省内的工学院和丝绸工学院。   前者是省工业大学和电子科技大学的前身,后者她没记错的话会成为省理工大学,未来都是省内排得上名号的本科院校,但现在它们都还不是啊。   裴景书还以为这辈子只要考上大学,就能舒舒服窝在省内躺平养老。   搞了半天,她压根够不着省内的大学呢。   没办法,活人不能被尿给憋死,裴景书之后也想通了,省内的大学上不了,沪城也还行,她掰着手指头数给同样眼高于顶的二哥听,“沪城可以选择的范围就多了,什么理工大学、师范大学、纺织大学,也都符合我们的要求,从沪城回家也方便,不坐火车,客车最多也就三个来小时,一点不影响我放假回家。”   仔细想想,江浙沪包邮区,不管在这个三个省市的哪里上学,都跟在老家差不多。她去沪城读大学也挺香,叫二哥努努力,争取在她毕业回老家之前买上一两套沪城的房子,简直美滋滋。   做人嘛,最要紧就是灵活变通、能屈能伸。   可惜不是谁都有裴小囡的能屈能伸,裴安和听完她背的这一串大学资料,就不在意的摊了摊手,“怎么都是没怎么听过的大学,沪城还有很多好学校啊,复大、交大,同济,你都不喜欢吗?”   裴景书:……   “那我不考清北,也是因为我不喜欢吗?”   她终于没忍住,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   裴安和显然是不被刺不舒服斯基,裴小囡白眼一翻,他反而爽了,噗嗤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炸毛的妹妹安抚道,“好啦,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名牌大学有多难考,不会逼你去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对未来有这般清晰明确的规划,我们大家都很欣慰高兴,只会在背后给你加油鼓气呀。”   这还算句人话。裴景书受用的点点头,冷不丁听到魔鬼二哥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省城大学最好,虽然跟去沪城上大学的距离差不多,但就在省内学习生活,有什么事家里也好请人关照,说不定等你毕业分配工作,我们也能想办法使使劲,你就再努努力,辛苦一年?考上省城大学,以后就轻松了。”   她以为经过一番详细的科普,二哥能跟她一样认清现实,没想到他依旧这么异想天开,还是说她裴小囡的肝就不是肝了,可以随便压榨?   裴小囡疯狂摇头,“办不到,这差距比做梦还大。”   本科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没事的,距离你们高考还有十五六个月,你自己不是也经常说,梦想还是要有的?”裴安和循循善诱,“你能用一个学期时间,从平行班中下游,考进竞争最激烈的理科尖子班,就说明你有这个实力,只是以前不重视学习,被耽误了很多年,现在辛苦两年追赶上大家,不行还可以复读,你年纪小,复读一年照样是风华正茂呢。”   知道裴小囡的死穴在哪,裴安和除了疯狂给她戴高帽灌鸡汤,最后竟是道:“对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买房当包租婆?咱们小地方不好买房,等你去上省城大学,二哥买一套省城的房子,给你当奖励,怎么样?”   裴安和他自己还是“三无人员”——没房没工作没老婆,却主动承诺给她买房当考上大学的奖励,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名门就是房子的裴景书当然也疯狂心动,但她最后还是理智的拒绝了,“算了,房子我可以自己赚钱买,命却是只有一条的。”   有些便宜不是她想占,想占就能占。   裴安和诧异的看着她,“这么快就拒绝了?那可是省城的房子,一套至少抵我们老家两三套的,你再考虑考虑吧。”   裴小囡做决定的时间是不长,考虑的却足够清楚,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二哥,“你说我前些年落下的功课和基础多,这点我承认,但却不是我一年考不上,再复读一年两年就能办到,毕竟,叶峤西明年就去清北了,没有他给我辅导功课,我能复读出个什么结果来?死记硬背瞎用功,说不定还不如第一年的成绩呢。所以复读这条路不适合,我明年非得上岸不可,目标不能定的太离谱,普通大学就很好了。”   裴安和:……   他承认叶峤西是有两把刷子,裴小囡成绩突飞猛进,功劳有一半在他身上。   但他也觉得她过于依赖对方、反而低估了自己的潜力,裴安和坚持相信,裴小囡自身能力和资质一点也不比对方差,离开了叶峤西,照样靠自己的本事复读上名校!   倔强二哥强行给裴小囡灌了一波鸡汤,最后单方面宣布,“这样吧,暑假有时间,我带你去省城实地考察一下,省城大学不仅是名校,环境也是出了名的优美,你看了一定会喜欢,自然就有考上它的动力。”   裴小囡起初觉得二哥离谱,细品之下发现,二哥的提议没毛病啊,白捡一次暑假出门旅游的机会,就算做不到也没损失。   格局瞬间打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行啊,暑假可一定要带我去省城。”   她今年都十八了,才终于有机会出本市看一看,裴景书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杭城和西湖,会是什么光景呢。   裴安和也看到了她不加掩饰的蠢蠢欲动,及时提出条件,“暑假去省城大学观光的前提,是你这学期也要有较大的进步。不然,离省城大学的录取线差距太大,看了也没用是不是?”   “……不愧是你。”裴景书吐槽完魔鬼二哥,还是本着试试又不亏的原则,接受了这个条件。   题外话说了半天,神奇的是兄妹俩谁也没忘了正事,一秒钟拉回正题,裴小囡表示,“二哥你还没说,这次我们要投资多少呢。”   裴安和也迅速跟上话题,正色道:“这个事情有些复杂,目前我们都不知道具体数目。”   看着兄妹俩从十万八千里外的内容,毫无预兆转回到生意上,默默听了半天、想着他俩什么时候能发现歪题的苗红旗简直叹为观止,心想不愧是亲兄妹,这思路一般人也跟不上啊。   裴安和不知道亲妈的感慨,还在耐心给妹妹介绍情况,“他们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一穷二白、必须靠我们资助的情况了,女装店也开了四五个月,早已实现盈利,原先说好半年分一次钱,可现在遇到特殊情况,他们希望能提前两个月分红,这样阿成也有了一定的本金。”   “对哦,就算是提前分红,这波我们大家少说也能分到大几千块,阿成哥他们自己就有本钱了呀,那还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吗?”   看着裴小囡一下子慌了,半点也没有他们其实有机会趁火打劫的自觉,裴安和有点好笑。   要达成目的,操作也很简单,只要不同意提前分红,阿成的省城计划就必须仰仗他们了。   毕竟半年分润,是白纸黑字写在协议上的,朝令夕改是齐家的责任,他们这边愿意通融是情分,拒绝也属于本分。   但他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遇到急需用钱的情况,齐家也不会故意卡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都一起合作了,只要账目理清楚明白,谁都不吃亏,至于是提前两个月发钱,还是推迟两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而,他一点也不觉得裴小囡这反应傻乎乎,反而像看到一只急得满地转转圈的笨蛋小狗,还有点可爱,声音中便也带上了一分抚慰人心的温和,“放心吧,是阿成主动找到我想合作的。一来,他自己也没出去闯荡过,心里没底,拉我们入伙,以后遇到麻烦他也有个能商量的人。二来,去省城的开销肯定更大,准备上五六千的本金是起码的,即便齐家能分到不少钱,这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个天文数字,阿成自己无法承担失败的责任,拉上我们,正好均摊了风险。”   “有道理有道理,看来我们还是有点用处的。”听完二哥的分析,裴景书完全没有被利用的感觉,搭伙做生意就是这样,付出才有回报,人家要是不图点什么,又哪里来的入局分蛋糕的机会呢?   交情那些都是虚的,各取所需才是合作的基础。   裴景书这下安心多了,追问道:“至少要准备五六千的本金,那阿成哥自己能拿出多少?”   “阿成大概给我算了下,他有百分之十的分红,四个月加起来,约莫也能分到三四千,只是这钱不能全都投入进来,当初一家人商量分红,齐阿姨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分红,可他们做生意的本钱,除了我们的投资,大头就有齐阿姨两口子攒的养老钱,阿成和他哥便在私下约定好,每年从分红中拿出一部分来孝敬给父母。这段时间,阿成执意下海加退婚,伤了父母的心,接下来又要一意孤行去省城做生意,为了安抚父母,分到钱后,他决定拿出一半来孝敬父母,多少能安抚一些他们的担忧。”   可怜天下父母心,齐叔叔齐阿姨也是那种一心为儿女打算的父母,只是他们的心意并非儿女想要的,往往造成好心办坏事的结果,但帮儿女攒钱这种事情,他们绝对做的比谁都好。   父母向儿女伸手要钱,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缺钱,而是担心孩子大手大脚,他们帮忙保管更加放心。齐家成决定拿出分红的一半交给父母保管,大概会有两千块,再没有比这更让老两口踏实的事情,当初齐大哥下海,他们全家在一起抓耳挠腮,也凑不出两千块,齐叔叔齐阿姨帮他保管这么多钱,那他别说去省城发展,走遍天涯海角,老两口也不用发愁了,这笔钱就是齐家成的保障,是他的一条后路。   当然这只是作为父母的想法。   对齐家成而言,算是花钱买清净和家庭和谐了。   裴景书不关心这复杂的用意,她的关注点还在二哥开头那句话,“什么,阿成哥居然也有百分之十的分红?我听表姐说,齐悦姐得了百分之十五,他们家一共也才百分之五十五的分成,相当于齐大哥自己只留百分之三十?那他这个老板当的有点名不副实啊。”   真该让大嫂来瞧瞧,二哥开店给她百分之三十五,他自己得百分之六十五,大嫂还老说她是给二哥灌了迷魂汤,那齐大哥岂不是更加神志不清了?   裴安和说,“不仅如此呢,齐大哥尽管表示阿成去省城的决定太冒进,但当初他下海,阿成也是第一个支持他的,所以这次也准备出钱支持。至于这钱,阿成算投资也好,算借的也行,都没关系。”   裴景书于是又紧张了一下,“那阿成哥接受了吗?”   理智上她知道不会,齐家成但凡接受了他哥的帮助,也就没他们兄妹的戏份了。   但是也说不好。多一个股东,就多一个跟他们分蛋糕的人,这不是裴景书希望的结果。   裴安和果然如她所愿的摇头,“当然没有,齐家也没分家,齐大哥投资,本质上风险还是他们一家子承担了。”   苗红旗闻言看了老二一眼,直觉他还隐藏了一些细节。   毕竟她这个老太婆都跟着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风险和机遇并存,她家老二老三都乐意承担风险,没道理齐家兄弟不乐意。毕竟他们刚才说了,齐家成的分红最少,四个月加起来都有三四千,那齐悦至少五六千了,齐家辉是他们加起来的两倍还要多,这一把直接翻身成为万元户。   堂堂万元户,还会担心给弟弟做生意凑的几千块钱血本无归?真要是亏了,女装店几个月也能把这钱赚回来,又不是亏不起。   事实正如苗红旗的怀疑。   裴安和心细如发,齐家成也同样没刻意隐瞒,早在他们家商量分红时,齐大嫂已经颇有微词,认为丈夫给大姑姐和小叔子的太多,并为什么东西都没捞到的娘家兄弟不值。   毕竟在齐大嫂看来,娘家兄弟给丈夫打通了最关键的运输环节,没有她娘家的出力,这生意根本做不成。凭什么大姑姐和小叔子都分了那么多分红,她娘家却什么都没有?   齐家辉对妻子娘家也是心存感激,因此向她保证,店里一分红,他便给大小舅子包两个大红包,另外,他每年给父母孝敬多少,就同样孝敬一份给岳父岳母。   齐大嫂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看在丈夫好歹对她父母一视同仁的份上,勉强接受了他的做法。   但齐家成是聪明人,他知道矛盾的种子已经种下,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自己一旦接受了大哥的投资,心有芥蒂的大嫂说不定也就借题发挥了。   家里日子好不容易起来了,齐家成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宁愿损失一些利益,找外人合作,也不希望大哥大嫂因此夫妻失和。   主要是他也算今非昔比了,看到了自己的能力,已经不那么在意他那份分红,但他们大姐在意,大嫂日后闹起来的理由再多,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姐弟俩手里的分红,而他必然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裴安和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不过阿成倒是有个想法,以后他只管在省城发展,也顾不上这家店,准备把他那份股退掉。”   裴小囡搓着手问,“*那我有希望吗,花钱买他这百分之十行不行?”   裴安和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不行,当初约定好的就是我们拿百分之四十五,另一部分他们自己商量如何分配,跟我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也是哦,这家店的盈利情况大家有目共睹,就算要花钱买阿成哥的股份,优先权也在齐大哥和齐悦姐身上,哪里轮得到我们捡漏呢。”裴景书也只是试探性的问问,捡不到便宜也不失望,“虽然我更看好省城的发展潜力,阿成哥的卖货能力更是有目共睹,他超过齐大哥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现在这家店毕竟做出成绩来了,要放弃每月一千左右的利润,阿成哥还是很有魄力啊,换我绝对不行,谁想抢我的分红,我跟谁急。”   “哪个不要命的敢抢你钱,不怕被咬么?”裴安和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第64章   基本的求生欲裴安和还是有的,赶在裴小狗彻底惹毛呲牙之前,用另一个话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所以,阿成退出这家店也是有条件的,他去省城的生意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跟齐大哥他们都没关系。”   “是我们三个人的。”裴小囡听到让她满意的内容,果然立刻顾不上别的,高高兴兴纠正他的用词。   “你说的对。”裴安和也神情松快,继续讨论着他们三个人的生意。   不过,裴小囡轻易被转移注意力,苗红旗却没有,她也不发表意见,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老二,心想果然如此。   老二非要用“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理论来解释好兄弟的行为,那他突然放弃每月到手近千元的巨大利益,又要怎么解释?   阿成也不是那种没有主见、任人摆布,或者挥金如土、不把钱当回事的主儿,他做事自有成算,不会无缘无故产生这种想法。   至少说明他们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和谐融洽、铁板一块。   不过,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苗红旗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她只是静静看着老二忽悠他妹妹。   说裴安和是忽悠人吧,他又主动割让了许多利益给裴小囡,可说他全心全意,又老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经常把人惹毛跳脚,老母亲真是看不懂他的爱好,只能沉默的围观。   直到裴景书问起齐家成之后去省城的安排,时间、以及是一个人去还是他也跟着,苗红旗便也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的附和了句,“对呀,阿成他也是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吧,会不会把你表妹这个熟手带上?”   “您说丽贞?”裴安和显然没考虑过这个操作,“她是齐大哥的员工啊,阿成的生意都要跟他哥撕扯开了,她能力再强,也不可能跟着去省城的。”   回应完母亲的突发奇想,他才回答裴小囡的问题,“速度快的话,他下个月就会动身去省城,在这之前要先跟着他哥去几趟羊城,把进货路线和流程都摸熟了。我这次也和你一样,只负责出钱,一切事务都要交给阿成。毕竟新的卤味店要开业了,大哥也还没确定要不要接手我们的饭馆,这一摊子事缠着,我纵使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那就让阿成哥一个人全权负责?二哥你双标啊,投资齐大哥的时候,还要安排表姐这个自己人去店里上班,轮到阿成哥,就无条件信任对方啦?”裴景书本质上对二哥他们的安排没意见,就是逮到机会就想吐槽二哥。   他们就是这样一对互相伤害,但又相爱相杀的好兄妹!   裴安和起初还试图解释,“一码归一码,齐大哥开店的时候,我们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为零,为了避免信息不畅通而造成误会,才需要表妹去齐大哥那边工作。而现在通过他们,咱们自己也对服装行业有了较全面的了解,又有现成的门店作为参照物,往后省城的店开起来,只要去现场看一看规模和客流量,大概就能估算出它的经营情况,阿成也不能随意指鹿为马。”   看到裴小囡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表情,他终究也编不下去了,摆烂道,“好吧,你说的不算错,我对阿成的信任,肯定比齐大哥多一些的。就算我不相信从小到大的交情,阿成连到手的利益都能说放弃就放弃,证明他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至少在他心里,感情还是要比利益更重要一些的。”   裴小囡很想问问二哥的良心会不会痛。   他对两位投资对象的差别只是一点点么?假如阿成哥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齐大哥绝对就是充话费送的啊。   不过,能让以精明圆滑著称的二哥承认自己双标,可算把她牛逼坏了,裴小囡瞬间像是个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一副对自己的成就骄傲自满的模样,压根没想着乘胜追击。   苗红旗一看,让裴小囡继续冲锋陷阵是没指望了,她自己又不想就此放弃,遂亲身上阵劝道,“你都说阿成是孤身一人去省城,必然处处不便,带个得力的帮手岂不是顺遂很多?”   她这一句话,成功暴露了某些的用意。   事实上,从老妈突然提起表妹的名字,裴安和就发现了违和感,只是那时候他忙着应付裴小囡,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会儿看老妈如此执着,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裴安和扬了扬眉,跟亲妈打起了太极,“那可是省城呀,让表妹一个小姑娘跟着阿成去那么远的地方闯荡,您跟小姨当真能放心?”   苗红旗:……   看似轻飘飘一句话,却把她问的哑口无言。   正常情况下,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让如花似玉的闺女/外甥女跟着个无亲无故的年轻男人去外地闯荡,她们是疯了才才会做这种事。   可现在是特殊情况呀。   苗红旗也不是故意在孩子们面前藏着掖着,主要是她已经看出来了,老二不仅发现了她的打算,并且他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   那她还摊开来说,不是直接等着他明明白白拒绝?   不说破,至少还可以装傻充愣,试试看有没有促成的可能。   正在老母亲难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时,贴心的小棉袄上线了,裴小囡看到老妈为难,一改刚才的事不关己,侃侃而谈道,“表姐自己想去省城的话,我觉得是没问题的,不就是从齐大哥手下,跳槽到阿成哥那里?他们俩都没意见就行了呗。给私人打工也就这点自由了,说换老板就换老板。”   这下轮到裴安和哑口无言的看着妹妹了,这丫头真是该精的不精,不该精的鬼精,她以为妈说这些话,真的只是想给表妹换个老板吗?   不,老母亲在下一盘大棋,她想让表妹上位当老板娘!   果然,裴小囡两句话轻松打破僵局,苗红旗瞬间眼前一亮,点头道,“小囡说的不错,还是要问问贞丫头自己的意思,万一她也愿意去省城发展呢。”   裴安和:……   裴小囡高高兴兴接受了来自老妈的肯定,转头就看到二哥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果断理直气壮盯回去,“干嘛这么看我?我也没说错什么呀。”   裴安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天却没吐出一个字。   因为他发现,裴小囡不仅没说错什么,甚至有句话还说的很对,这种事就是要看当事人自己的意愿,万一他俩郎有情妾有意,自己就算不太赞成这门婚事,也不可能棒打鸳鸯。   看着裴小囡三言两语把她哥怼得无话可说,不得不默许了自己的做法,苗红旗就忍不住给她点了个赞。   养女千日,用女一时,果然还是女儿跟妈最亲!   说起来,苗红旗起先并没有把主意打到齐家成身上。   这段时间给外甥女找对象的进度十分不顺,原因就是林丽贞的条件不上不下。   她年轻漂亮有能力,拿着百来块的高薪,已然不再满足于普通车间工人,苗红旗也觉得她们的条件可以提高一些,以前只想着男孩子有正式工作、本人五官端正无不良嗜好,也就可以,现在则要加一条,对方有学历或者家境不错。   可这样条件优秀的男同志,基本要求是女同志是城里户口,林丽贞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工资再高也没法往外说,一旦让人家知道她月薪一百多,搞不好立刻就她长得妖妖娆娆、肯定不是干正经工作的流言传出来。   于是,苗红旗忙活了小半年,筛选出来的对象要么连她都瞧不上、压根没拿到林丽贞跟前说,要么她俩都满意了,可别人家里对她不满意,正儿八经出来相亲的都没一个。   苗红旗和林丽贞本人都有信心,真要约出来见面,她的短板或许不那么致命,这样青春漂亮有活力的女孩,总有青年喜欢到可以为她违抗父母的。   可相亲的局限就在这里,林丽贞的条件,直接被相亲对象的父母给否了,压根连男同志的面都见不上。   等于她们折腾半天毫无结果。哦,也不算毫无效果,周围一些跟苗红旗关系好,并且也乐衷牵线搭桥的大妈们,一度听到她提起外甥女就开始跑路了,还隐隐约约传出她们眼光特别高的风声。   苗红旗:……   外甥女的终身大事就这么陷入僵局,苗红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这些天去饭店上班,招呼着流水一般涌进店里来的食客,都有点打不起精神。   同样抽空来帮忙的许向华知道婆婆愁什么,随口说道:“还找外人干什么呀,齐家成不是没对象了吗?我觉得他就很不错,家境能力和人品都不差,虽然没在单位了,可他们兄弟一起经营着那么好的女装店,没单位反而让他更加赚得盆满钵满了。妈,您可别钻了牛角尖,外人现在是还没转过弯来,等他们打听到女装店多能赚钱,媒人就该踏破齐家门槛了。”   许向华一个正儿八经的厂长千金,都能接受并对丈夫下海这事蠢蠢欲动,苗红旗同样没那么顽固,毕竟她亲儿子一个两个都要辞职下海呢。   苗红旗只是灯下黑,潜意识里把裴安和穿一条裤子的这些兄弟们,当自家半个孩子了,直到被老大媳妇点破,她才恍然大悟,老二的好哥们跟他表妹又没关系,完全可以撮合两人,这叫做亲上加亲呢!   老大媳妇只隐约猜到女装店有齐家成的一部分,还不知道他离开供销社后的待遇,可她一清二楚啊。   过了正月,女装店陆续开始上新款,生意好了很多,但跟年前那种顾客络绎不绝、开单开到手软的盛况没法比,加上又多了齐家成这位全职员工,让林丽贞他们工作也没那么忙了,齐家辉给他们安排了调休和倒班。   至此,林丽贞也终于不再是一天到晚围着工作转了,她跟正常打工人一样,拥有了休息时间。   不过,她在城里人生地不熟,也没个朋友,除了偶尔跟表哥苗传生约个饭,基本上一休息就往大姨家跑了,如今大姨精神矍铄的在饭店上班,她就跟着去饭店帮忙,有事就帮忙上个菜、招呼客人,没事就跟大姨闲聊。   林丽贞也是外向的性子,跟大姨什么都能说,从上班遇到的奇葩顾客,到她跟室友兼同事齐悦的相处,甚至她和另外两个同事的工资,精确到一毛一分钱,都要一五一十告诉大姨。   通过外甥女,苗红旗也就知道,阿成这小伙子厉害了,不仅有女装店这颗摇钱树的分红,从原单位停薪留职后,到手工资更是翻了三五倍,这小伙子有前途啊!   之前她想起齐家成,最后必然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又是一个跟她家老二不相上下的老大难,一把年纪连个对象都没有,赚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现在苗红旗不这么想了,她觉得阿成年纪大有他的好处,会疼人,贞丫头可比他小了六七岁,以后要是成了,阿成不得把这么个漂亮的小娇妻当眼珠子疼?   总之,自从把主意打到齐家成身上,苗红旗看他真是哪哪都满意,这几天就在思考要怎么撮合两人,还想着先找时间观察一下,他俩在一个店上班,朝夕相处的,说不定也对彼此有些意思呢,那她行动起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然而,她还没观察出个结果,老二突然来一句,她看好的外甥女婿要去省城做生意,这不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么?   苗红旗当然着急,她没在兄妹俩热火朝天商量省城市场的时候跳出来反对,已经是相当沉得住气了。   而现在,沉稳从容的老母亲,不想等林丽贞休息时间带着东西来看他们了,第二天她就挑了个不忙的时间去了女装店。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左右,饭店没客人,女装店也同样门可罗雀,苗红旗跟齐家三姐弟寒暄了两句,就借口有事把林丽贞拉到外面。   为了保密,她还特意多走了一段路,确认离女装店有百八十米远,才开门见山的问外甥女,“贞丫头,阿成要去省城做生意的事,你知道吗,有什么想法?”   林丽贞也被大姨的态度搞懵了,紧张的问:“怎么了,表哥他们有不同意见吗?难道是因为阿成哥离开了,会影响我们店的生意?”   苗红旗嘴角抽了抽,很明显,这又是个跟老二老三一样、满脑子都是赚钱的家伙,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谈话结果将会不尽人意,但来都来了,还是要往下说的,“你不考虑下你自己?阿成也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各方面的条件,比我们之前找的那些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也就是现在还没人注意到他……”   好在林丽贞还是比她表哥表妹都上道一些,她如今钱要搞,初心也没忘,趁着年轻漂亮行情好,找个城里好男人结婚还是很重要的,大姨一通分析,她也就点头了,“那这么说,您有办法了?”   苗红旗于是把裴小囡那番换老板的操作说了。   林丽贞:……   她表示自己目前还不想换老板,现在的老板随和又大方,包吃包住提成丰厚,跟同事姐姐相处的也很好,还有大姨一家就近关照着,她在市里待的心满意足,一点也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闯荡。   苗红旗无语的提醒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不跟着去省城,哪来相处的机会?跟着阿成一起,那就不是人生地不熟了,看在老二的份上,他也得把你当妹妹一样照顾好。”   “我觉得阿成哥现在就把我当妹妹了。”林丽贞坦诚的说,“老板一家的条件和为人,我也是清楚的,同时我也跟老板父母打过交道,他们对阿成哥的看重,并不比对我们老板这个长子少。就阿成哥前面那个对象,劳模工人的女儿,根正苗红,女孩子也有工作,这条件就不比我们老板娘差多少了呀,同时也看得出齐阿姨他们找儿媳妇的标准了,女孩势必要城里户口、父母兄弟有工作,我这条件差了十万八千里,家长是一定不会满意的。倘若阿成哥有意思,那还可以试试,没意思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她刚才以为大姨急匆匆跑过来,是看出了阿成哥对她有意思,要她趁着他离开前把握机会,没想到大姨跑来告诉她女追男隔层纱,空欢喜一场。   苗红旗承认外甥女一些地方说得对,但也不允许她这么看轻自己,鼓励道,“怎么会是强扭的瓜,阿成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想,你这么漂亮,稍微暗示一下,他不可能不心动的。”   林丽贞坚定的摇头,“万一试了不成,我怎么面对老板他们呀?这份工作我还想一直干下去呢。”   区区一个男人,还不值得她冒险。   最终,苗红旗还是没能说服外甥女,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回了饭店。   苗红旗自然不像裴小囡一样,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不过生活多年的家人还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人精似的裴安和,更是从老母亲一进门,就猜到她惨遭滑铁卢了,但他对表妹的反应比较好奇,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妈,表妹怎么说,她想去省城发展吗?”   同样是千年的狐狸,苗红旗也一眼就看出了老二的好心情,却还是很配合的、一五一十把她们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才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贞丫头不愿意?”   裴安和听到满意的结果,压根没在郁闷的老妈跟前掩饰,笑得一脸畅快,同时也坦诚的回答,“不是猜到,而是希望。我对丽贞在齐大哥那边工作可是寄予厚望的,对投资阿成不设防的前提,也是齐大哥店里的数据真实不含水分,它才能作为合格的参照物,倘若丽贞从齐大哥店里,跳槽到阿成那里,甚至他俩还在一起了,那现在这些安排岂不是全打了水漂?您知道的,老家其他的姐妹,很难找出丽贞这样有能力的了,我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苗红旗最后那点不甘心,也在老二半真半假的诉苦之下,彻底烟消云散了,只是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就只想着你自己,不考虑一下表妹的终身大事?”   “因为我相信表妹,她这样漂亮又能干,一定不缺优秀的对象,再说她才多大呀,您不妨也放宽心,缓个一年半载,等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说不定她的劣势越来越不那么重要了。”裴安和安抚了操心的老母亲,又真心实意对林丽贞大加赞赏起来,“说实话,我希望丽贞留在这里,可她真这么选择,也很叫人意外,可见她是个多么清醒踏实的姑娘。”   说到最后,他郑重的表示,“既然丽贞表现的这样优秀,我们也不能吝啬了,我想提前把准备的分红给她,作为她踏踏实实留在市里的奖励。”   苗红旗顾不上其他,有些纠结的问,“什么时候给,给多少?”   她对外甥女好,前提是不影响自家儿女的利益,如果因为自己的横插一脚,让老二他们损失了太多利润,这也是她不想看到的。   “年底吧,还可以作为一份新年礼物,最开始只能先给百分之一,还要靠这个鼓励她再接再厉的。”   苗红旗:……   “你知道现在才四月吧?”还有,百分之一的分红,大概给贞丫头每个月增加一两百的收入,不算少了,可老二刚才一副要把店送给表妹的口吻,差点把她吓得够呛,这个落差也太大了。   裴安和笑眯眯,“到年底,丽贞也才上班满一年,给的已经很多了。您可以提前透露,让她早点高兴起来嘛。”   “你高兴就好。”苗红旗摆了摆手,已经无力吐槽他这手好算盘了。   画饼,裴安和是专业的! 第65章   裴安和制定计划,苗红旗负责行动部分,配合他提前放出风声,而裴景书就是个打酱油的,在正式行动之前,走流程征求了下她的意见。   裴景书毫不意外的表示了支持。   她不管老妈和二哥背地里打什么哑迷、下什么大棋,单纯只对表姐选择留在市里而不是跳槽去省城发展的决定发表意见,“表姐是继续留在店里了,可阿成哥也还是要走的,相当于他们少了一个顶梁柱,看齐大哥他们的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再招销售员。现在属于淡季,他们三个能轻松应付,那旺季也可以,顶多就是忙一些,像去年最忙的那两个月一样,从早上开门营业、一直不停歇的干到晚上九点多打烊;从月初忙到月底,一天都不休息而已。这份工作辛苦的时候也是很辛苦,给表姐提高待遇也是应该。”   一旦齐家成出去单干,林丽贞就是当之无愧的王牌销售,面对这样的销售人才,升职加薪不是基本操作么?   裴小囡这番高见,却让苗红旗嘴角直抽,这丫头也是满脑子只有赚钱,真不愧是老二的亲妹妹。   他们怕不是黄世仁兄妹投胎来的,也太会压榨人了。   苗红旗拿自己生出来的这对黑心兄妹没有办法,还要一丝不苟配合他们的计划。   而被压榨的林丽贞,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恰恰相反,她简直是喜出望外。   错过了齐家成这个肉眼可见的金龟婿,林丽贞面上没表现出来,内心的遗憾沮丧低落却骗不了人。   可她还没低沉几天,大姨冷不丁带来了这么个惊喜,表哥表妹居然在考虑赠送她店铺分成了。   尽管大姨暗示她份额不会很多,大概只有百分之一,或者零点几,那也是她从来不敢想的好事啊!   听到这个消息,林丽贞瞬间把齐家成抛之脑后了,如果这份好处是因为他的离开才降临到她头上,那么她想说,阿成哥慢走不送!   拥有了店铺分成,意味着她在老板和股东同事面前,不再是格格不入的打工人了,哪怕她的份额已然处于食物链底端,可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了呀,林丽贞终于可以骄傲的说一声,她是来加入大家的。   当然比起这份“荣誉”,店铺分成更代表着实打实的利益,倘若从明年开始,她得到百分之一的分成,相当于工资翻一倍,月入两三百,还要啥自行车?就在这里干到天荒地老啊。   打工人林丽贞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黑心股东裴小囡也很满意。   齐大哥知道齐家成去意已决,拦不住了,为了不耽误他的计划,抓紧时间把从开业到上个月的账都算出来了,裴景书他们到手的比预计还多一些,兄妹俩总共百分四十五的分红,满打满算四个月的时间,他们总共分到一万八,每人到手九千两百块。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裴景书基本啥也没管,店铺一分红,成功让她本就富裕的存款更为变倍加利,存款小翻了一番。   尽管到手还没捂热,就从里面拿出足足两千块给了齐家成,这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反而让她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另一边,齐家成分别收到了兄妹俩两千元的投资款,加上他自己凑的两千,总共六千块。   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资金也到位,他便带着这笔丰厚的资金,头也不回出发了。   裴景书那天在学校,没法跟二哥一样去现场相送,但也提前表达过美好的祝愿,阿成哥这趟行程也带着她发财的希望,自然是衷心的祝愿他一切顺利。   毕竟阿成哥的生意,她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是的,这次分蛋糕的人少了,裴景书所占份额却也没有提高,他们兄妹俩都是百分之二十,齐家成一个人占百分之六十。   但裴景书一点也不嫌少,因为他们签订的并非一家店的分成。   齐家成这一次是踌躇满志再出发,裴安和裴景书同样也对他信心十足,省城那么广阔的市场,他的能力不可能局限于一家门店,他们都相信他能做大做强、创造光明的未来,双方一拍即合,签订这份协议里,就包含了齐家成日后在省城的所有服装生意。   裴安和裴景书也知道他们要的比较多,便主动让了一些利,兄妹俩加起来只要百分之四十的分成,剩下六成都是齐家成的,让他拥有绝对控股权。   另外,齐家成后面开分店,他们也不是躺着拿分红,至少开店资金是要跟他平摊的。   饶是如此,裴景书也觉得这波是他们血赚了。   占便宜的心情,就像是吃到了夏天的第一块冰西瓜,欲罢不能,给裴景书浑身上下都注入了能量,让她面对枯燥无味的课程还能废寝忘食,一口气肝到了期末。   老师宣布期末考试的安排,她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一眨眼,高二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再过两个多月,她就是足以跟国宝大熊猫媲美的高三生了。   对于自己即将升级得到的国宝待遇,裴景书目前还没多大感觉,先回家宣布考试的消息,借此提醒二哥,别忘了暑假带她到省城一游的承诺。   裴安和自然明白裴小囡的用意,更没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笑呵呵问:“看来你对这次考试又胸有成竹了?”   裴小囡确实充满信心,“我期中就考了全班第三十五名,期末冲进前三十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换成平时,裴安和少不得打击几句,或者让她不要骄傲自满,全班前三十又不是终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就该朝着更远大的目标努力,争取考进前二十甚至是前十名!   不过这个学期,他亲眼见证了裴小囡的用功,她也算是全力以赴了,没必要再给她压力,裴安和欣慰点头,“那就祝你旗开得胜,也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成前天特意打电话回来报喜,新店开业半个月,生意一点不比市里这家店开业的时候差,他也等着我们下个月去省城玩呢。”   裴景书收到这种好消息当然很欢喜,但同时也对二哥透露出来的信息感兴趣,“咦,阿成哥都能找到单位借电话了,混得这么开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用去别人单位借电话,我们省城也有沪城那样的公共电话了,有钱就能用上电话。阿成先给齐叔叔的单位拨了一个,然后齐叔叔通知我他下午会打给我,我提前回咱们厂传达室去等电话……”   裴安和聊起省城的便利生活简直是滔滔不绝,裴景书也听得津津有味,“我们省城也这么先进了啊,都已经用上公共电话了,那他们的电话是投币还是插卡?”   “什么投币插卡?”裴安和一头雾水,“电话肯定是有人守着啊,交了钱人家就会帮你拨号。”   裴景书:……   卧槽跟她了解的不一样,有人看守的电话亭也叫公用电话亭吗?   裴安和还在兴致勃勃说,“你看吧,咱们省城不比大城市差什么,该有的也都有,我们暑假过去好好逛一逛,看看这些便利的设施。你要是能考上省城大学,学习生活可都方便了。”   裴小囡冷漠脸,“哦。”   二哥始终对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都已经懒得分辨了,顺着他的意思点了头,便立刻起了个话题,“那我们能在省城玩几天?”   “看你的时间,升入高三少不了安排补课,还不知道学校能放几天假呢。”裴安和一副他都可以的潇洒姿态,不巧的是裴景书也同样信心满满,“暑假足足两个月呢,去年的高三生也只补了二十来天的课,轮到我们,补一个月课也就顶天了,那还剩一个月呀,我可以在省城玩一个月吗?”   “不可以。”   裴小囡:……   拒绝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想法多少有点异想天开,被二哥一口拒绝,也就消停了,没再纠缠什么。   假如裴小囡再多问一句为什么,裴安和就会告诉她,不是他不答应,而是他们学校不允许。   他在这边经营了快两个学期,几乎要把一中的老师都认识了个遍,其中有一个带高三某班数学的老师,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副校长之一。   而他已经提前从副校长这里得到今年高三补课的安排,裴小囡说的补课一个月,是最最乐观的情形,其实学校已经在研究,给他们放半个月假就召回来上课的可行性了。   既然妹妹没有追问下去,裴安和也愿意让她先高兴几天,委婉的说,“不过,你想要在省城待上十天半个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真的吗?”裴景书其实都做好三五天就回来的准备,突然得知还能玩上十天半个月,这可把她高兴坏了,确认道,“你能放下店里的事,出去这么久吗?还是到时候你先回来,我自己在省城慢慢玩?”   她寻思着,就算放暑假了,饭店生意受到影响,休息几天也就可以了,十天半个月不营业,这也不符合二哥做生意的原则。   裴安和果然被她的傻问题逗笑了,“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省城待着?就算那边有阿成也不行,我要把你怎么带出去的,就要怎么完完整整带回家,否则爸妈也不会答应的。店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大哥已经跟厂里打了招呼,干到月底就出来,到时候一切都有他呢。”   是的,裴平洲还是同意接手小饭馆,裴景书也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决定,只是她没想到大哥千挑万选,竟找了个生意最不好的时间入局。   面对她的疑问,裴安和解释道,“大哥说了,他毕竟没有当老板的经验,自己心里也没底,暑假这段时间清闲,正是他练手、慢慢熟悉新工作的好时机。”   裴景书想了想,也对大哥的决定表示了支持,“要全面接手这家店,跟以前来帮忙的性质完全不同,当了老板,大哥就要负责采购、掌勺、收银和管理等一系列工作,想把生意做好,那就有的学了。何况,暑假的生意再低迷,也比他在厂里赚的多。”   大哥或许对事业没太大野心,知足常乐,但也不会有人嫌钱多,他把这家店经营好了,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承包学校食堂,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把一中的关系混熟了,钱途也不会差,食堂小卖部可都是风口呢。   裴安和暂时还没想这么远,只是附和了一句,“大哥做事一直就很稳,考虑的问题比我们都细致周全。”   所以自己最放心把打下的这片江山交给大哥,他在守成的同时还能继承自己的意志,一丝不苟盯住裴小囡,让她在高三最关键的这一年安安分分搞学习。   裴景书还*不知道,自己也将是大哥一丝不苟执行的工作任务之一,她还在为即将从打工人升级成老板的大哥感到担忧呢,“那我也不能一放假就去省城了吧,你应该要先手把手带大哥几天?”   裴安和心想他倒是不介意带带大哥,就是担心裴小囡等不及,等她知道暑期补课时间那么长,怕不是连夜就要跑去省城,连本带利玩回来,才能勉强抚慰她被学校伤透的心,于是贴心的道,“没关系的,大哥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还有妈在旁边帮衬着,上手很容易。”   “妈确定不跟我们去省城玩了么?”裴景书小小失望了下,“我知道爸要负责卤味店,走不开,还以为老妈说不定能跟我们一起。”   裴安和摇头道,“她一听我说坐车客车方便,便皱着眉直摇头了,妈闻不了一点汽油味,一上车就头晕想吐。”   裴景书很理解的道,“别说妈了,客车这么晃、味道又难闻,我坐久了也要吐的。”   “但你吐完下车,立刻又活蹦乱跳了,完全不受影响。”   裴小囡骄傲点头,“那是我身体好,随时满血复活。”   正式敲定暑期旅程,裴景书没了后顾之忧,便心无旁骛应对期末去了。   而结果也没让大家失望,她这次比期中又提高了十一名,考了全班第二十四,名次紧紧挨着原班小团体中的学霸钟小平,其他人都已经被她远远甩在后面了。   徐敏看着她这让人望尘莫及的进步速度,羡慕的眼泪几乎要从嘴角流出,“不愧是第一名的同桌啊,裴景书,你如今强的让我陌生。”   徐敏本来对期末成绩很满意,好歹考到了三十几名,从平行班分进尖子班,还能在一个学期内把成绩提到班里中游,这是多大的进步啊,努努力,明年的志愿说不定就稳了。   她爸也对她的进步很满意,承诺她只要考上大专,明年暑假就请假陪她去首都玩一圈。   但是跟小团体中坐上火箭的两位来说,她这点成绩算的了什么,爸妈看了成绩单不要对她横眉冷对就不错了。   徐敏悲哀的想。   裴景书就不是低调的主儿,她收下了小伙伴的赞美,并虚心请教,“对了,我放假准备去省城玩两天,正想选个礼物感谢叶峤西,你有什么建议吗?”   自信归自信,裴小囡也知道自己的成功,学神功不可没,接下来还有一年要仰仗人家的,知恩图报是基本操作。   以前都是二哥准备的,趁着这次出去旅游,她决定亲自出马,送份大礼惊艳学神。   钟小平推了推眼镜,“实在不行就送书,多送几本,这个礼物肯定不会出错。”   “是该好好感谢人家了。”徐敏酸了两句也就想开了,转头八卦起来,“听说有位领导家公子还是千金,从你身上看到了第一名的教学能力,准备学以致用,通过校领导找到老班,想要换座位,可惜咱们第一名指定你当同桌,一口回绝了对方的请求,老班也是富贵不能淫,最终谁也抢不走你的座位。不过具体是哪位同学就不知道了,咱们班好像有几位公子千金来着……”   小伙伴的最后一句话,裴景书深表赞同,尖子班确实卧虎藏龙,远的不提,就这位滔滔不绝的徐敏同学,还同桌叶峤西,也都不是普通人。   叶峤西的外公外婆虽然退休了,他妈妈和舅舅都还身居高位呢。   裴景书以前以为,叶家外公外婆就生了叶妈妈和程敏表姐妈妈这两个女儿,混熟了才知道,叶峤西还有个小舅舅在部队,据说是某大军区的几把手来着,只是长期坚守在驻地,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个瓦探亲假。   不过裴景书有次听叶外婆他们聊起这个玩,等叶峤西上大学,他们两老也有时间去叶舅舅的驻地,他这个级别的家属探亲,听说还能报销机票呢。   据说,叶峤西还有个大舅舅,在战争中牺牲了,年仅二十岁,也没留下一儿半女的。要是这位大舅舅还在,说不定他的名字都能在历史上找到了。   总之,叶家一个比一个深藏不露,嘴巴可严了,要不是她裴小囡足够讨喜,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他们,这些信息都没机会了解呢。   当然了,面前这位酸溜溜的小伙伴同样不遑多让,他们市某派出所所长的千金,这身价也是杠杠的呢。   感慨小伙伴们不一般的同时,裴景书也没忘了八卦,“还有这种事呀,什么时候发生的?”   徐敏难以置信的反问她,“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裴景书诚实的摇头,“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徐敏无力的摆手,声音里满是疲惫,“那你还是回去问你的好同桌吧,我不想说话了。”   好端端的,怎么说闭麦就闭麦?   裴景书不是很懂小伙伴的心情,她也确实想回座位找叶峤西八卦的,然而班主任进来了,同学们全都正襟危坐起来,听老班灌鸡汤。   “明天开始放假,老师们都没布置暑假作业,但你们也要自觉一点,在家不能一点书都不看,毕竟你们距离高考也只有一年了,学习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这个没有捷径可走,努力才有进步……”   最后,班主任宣布了七月十六号返校的补课通知,就干脆利落让大家收拾东西各回各家了。   而裴景书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如裴安和预料的那样,她彻底被这个消息伤透了心,无精打采的跟小伙伴们一一告别,就推着车无精打采往外走。   叶峤西陪她一起走正门,还善良的安慰她,“学校不补课,你也要来我家一起写作业的,其实都一样。”   裴小囡:“……谢谢,我现在更绝望了。”   叶峤西嘴角抽了抽,改口道:“明天你们就要去省城了?可以玩十多天呢。”   这是裴景书唯一安慰的事了,她打起精神点头,“对的,学校这么狠,我也要一口气玩回本,明天就出发,玩到开学前最后一天才回来!”   “你高兴就好。”   “我还可以给你带礼物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峤西表示不需要破费,他什么都不缺,然后反过来问她,“你们要拍照吗?我家有相机,可以借给你。”   “这个可以有!”裴景书眼睛亮了,一刻也等不及,去店里打了声招呼就要跟叶峤西回家拿相机。   明天才是七月一号,裴安和正在店里站最后一班岗,听到裴小囡要去叶峤西家借相机,他委实舍不得拒绝,只好提醒道 :“那你记得先把相机放回家,再来店里吃饭,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磕碰坏了。”   “那么麻烦,不如我在他家吃了饭再回去,还能看一会儿电视剧呢。”   裴安和:……   叶峤西还在好哥哥伤口上撒盐般的说,“伯母,二哥,你们放心,如果时间晚了,我会送她回家的。”   裴景书也美滋滋点头,“对哦,叶峤西也有自行车了,要是在他家看电视看到太晚,他可以送我回家,然后再骑他自己的车回去。”   裴安和:谢邀,并不觉得放心。   叶峤西从家里去学校才那么几步路,好端端的却添了辆自行车,这动机怎么看怎么不单纯,不会就等着这种时候吧?   苗红旗不管老二内心的咬牙切齿,满脸笑容看着叶峤西,“那我们家景书就麻烦你了,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含笑目送着少年载着少女离去的养眼背影,苗红旗一转头,听到老二幽怨的声音,“电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也可以买啊。”   苗红旗好笑的问,“买了放哪,你现在不怕小囡每天惦记看电视,无心学习了?”   裴安和:“……算了,还是高考要紧,等她去上大学了,家里再添电视机也不迟。” 第66章   只要不刷那些没完没了的难题,叶峤西家是个相当令人身心愉快的地方,有吃有喝还有电视剧,裴景书在他家玩得乐不思蜀,天都黑了才依依不舍的告辞回家。   出门的时候,她嘴里还叼着根雪糕,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连吃带拿”。   叶峤西家有冰箱,这就意味着夏天续命三件套,西瓜可乐和冰棒,在这里都能吃上。   于是,裴景书跟着叶峤西回家,先炫了半边冰西瓜,晚饭配冰可乐,回家之前还悄悄暗示叶峤西请她吃冰棍——叶外婆他们倒不是小气不让吃,而是觉得女孩子身体弱,一天吃太多冰不太好,邀请她下次来家里吃冰棍。   但裴景书对自己有信心啊,上辈子的夏天,她刨冰炒冰冰沙,各种冰轮流炫一个夏天,也没出毛病,这才哪到哪。   好在同桌是亲同桌,不仅配合请她吃冰,还是最贵的奶油雪糕。   裴景书啃着甜滋滋的雪糕,一边向同桌表示了真诚的感谢,“等我从省城回来,也会给你带一份最棒的礼物。”   叶峤西不在意这个,他提醒道,“你可以多拍点照片回来,外公外婆爱看。”   “拍我的照片吗?”裴景书想的还挺美,“放心,我摆姿势是专业的。”   她长得这么漂亮,又借到了相机,不拍满一本相册,那都是暴殄天物。   叶峤西:……   看到学神有朝一日也被她忽悠到了,裴景书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先放肆的大笑三声才说,“放心吧,我会多拍些西湖美景给你们欣赏的,听说省城大学还有一座特别有历史和底蕴的钟楼,不知道能不能进去拍照。”   从期末考试到出成绩的这几天,裴景书也不再那么沉迷学习了,选择劳逸结合的她又恢复了话唠本色,小嘴叭叭,单方面跟叶峤西分享了很多她的暑期出游计划,省城大学这个名次,从博爱的她嘴里出现过好几回,这让叶峤西不免生出了些好奇,“你喜欢省城大学?”   “名牌大学,谁会不喜欢呢。”裴景书不加思索说完,抬眸看到神情淡漠的学神,立刻补充了一句,“好吧,除了你。”   这位可是烦恼上清北哪一个的主儿,区区省城大学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裴景书羡慕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叶峤西显然有被她的答复无语到,便吸取教训,更为细致的提问,“你是想考省城大学?”   裴景书也一脸坦诚的纠正,“是二哥想让我考,我自己还是有逼数的,能有个大学就不错了。”   这话她平时也说过。   自从知道自己跟大学的差距,裴景书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能吊死在省内这棵树上,沪城高校多生活便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峤西早就想说了,“其实,首都的选择范围更多。”   同样的分数,她去首都能就读更好的学校、更热门的专业。   “首都不考虑。”裴景书难得这么果决,语气斩钉截铁,“太远了,不方便我放假回家。”   叶峤西:……   被怼的哑口无言,他还是要安稳的把人送到家属楼下。   裴景书倒是也客气了两句,“今天不算晚,二哥没来学校开小饭店之前,我九点多下了晚自习,照样是一个人骑车回家,没关系的。”   叶峤西沉默的推出自行车,“走吧。”   走就走。裴景书想到书包里的相机,也不再说什么,轻松骑上自行车回家了,享受着专属的学神接送服务。   不过,她虽然提前从叶家离开,却不是最早到家的,大哥大嫂和老裴同志都在家里坐着了。   等她兴致勃勃给大家展示新到手的相机,正收获着侄子们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苗红旗裴安和也到家了,一家人总算是整整齐齐了。   过了今晚,裴平洲就不再是车间里的裴师傅,而是小饭店里的裴老板。   按说他下班应该第一时间赶到店里,去完成最后的老板交接工作。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不过裴安和表示,该交接的东西,他们已经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交接完了,他对着外人多少要留一手,不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亲大哥面前可不敢有什么小动作,自然是一五一十、毫无保留,把他掌握的一切都教给大哥。   光是菜市场采购,裴安和就亲自带着大哥去了不下五回,把他结交下来的人脉都交到了大哥手里,张屠夫也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关照裴大哥,让裴安和这个小老弟只管放心。   裴安和确实很放心,他站完今天最后这班岗,回家把钥匙和账本交出去,从此就算功成身退了。   他善良的建议大哥不必留下来帮忙,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一旦全面接手小饭店,以大哥的性子,怕不是要风雨无阻、兢兢业业坚守在店里,那这就是他最后一个悠闲的、没有压力的夜晚,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而裴平洲一看店里确实不忙,也就不跟裴安和客气,提前回了家。   现在他们整整齐齐凑在一起,是为了走最后一个流程——签订新的合作协议。   在家人们的见证下,裴安和先把他跟裴小囡的那份拿出来撕掉作废,然后不疾不徐起草新合约。   他书写的时候,大侄子裴远山裴远河就像标准的左右护法,分别站在他两旁,伸长脖子去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小孩子没人权,裴远山兄弟俩直到今天,裴平洲正式从单位离开,他们才知道亲爹也要下海的消息。   不过,巨大的惊喜依然险些把他们淹没。   在无良姑姑的引导下,哥俩过早开启打工崽生涯,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三观也在当童工的这段时间被潜移默化的改变,成为远近闻名的两个小财迷。   财迷兄弟突然发现,他们勤勤恳恳打工赚钱,原来父母也在努力,亲爹摇身一变成了饭店老板,这可真是一步到位,单车变摩托。   爸爸当老板,不仅意味着他俩打工的机会变多了,就连长大以后的就业方向,也从车间普通变成了饭店小老板,一下少奋斗二十年,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哥俩彻底沉浸在他们爸爸下海的惊喜之中,一点没想起来,家长瞒他们瞒的好苦啊!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现在,终于要签协议了,裴远山年纪小,也在二叔小姑影响下觉醒了一些法律意识,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性子急的他直接拉着小老弟守在二叔左右,瞪大眼睛看着他落款,一不小心还把关键词念出了声,“……裴平洲百分之三十,裴安和百分之三十五,裴景书百分之三十五……咦,我爸就是裴平洲,意思是他当三老板,二叔小姑是大老板和二老板?”   大侄子不愧是小小年纪拥有丰富工作经验的打工人,一眼看出了他爸的江湖地位。   但小老弟是个傻白甜,听到老板两个字就兴奋了,不明觉厉的欢呼道,“三老板,爸爸是三老板。”   裴远山:……   他弟怕不是傻子。   裴远山倒也没觉得三老板有什么不好,老爸能当老板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就是老弟在他们亲爹上面还有大老板二老板的情况下这么欢呼庆祝,属实是哄堂大孝了。   许向华也笑道,“你们爸这个老板当的可轻松了,女装店的齐家辉叔叔知道吧?他们掏空家底凑了本钱来做生意,齐叔叔拿的分红也差不多呢,再看看你们爸爸,一分钱没出过,白捡一家店,这才叫空手套白狼。”   裴平洲无奈点头,“是我。”   许向华主要是觉得自家占便宜了,这段时间逮着机会就猛夸小叔子和小姑子,以此来表达她的谢意。   被夸的裴安和裴景书耳朵都起茧子了,对此见怪不怪,裴景书还在一本正经的调戏大侄子,“你说说,大老板和二老板分别是谁?”   裴远山也万万没想到小姑还能想出如此角度刁钻的问题,直接傻眼了,“你们分成一样啊,不分大小。”   “我不管,是你说的大老板二老板,那肯定要分一个高低的。”裴景书不讲武德开始胡搅蛮缠,成功看到一个欲哭无泪的大侄子,和一记来自亲妈的老瓜崩子,“欺负小孩上瘾了还,你当老大行了吧。”   裴安和也附和,“不错,这个大老板让给你了,我不争这个。”   他已经一气呵成把新协议写完了,放下笔转动了下手腕,笑着看向刚被无良姑姑调戏得死去活来的侄子,“放心,等你成年了,我这份直接转让到你名下,让你跟姑姑好好的争一争高低。”   冷不丁爆了个大料的裴安和又话锋一转,鼓励道:“不过二叔更希望你们向姑姑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分配一份体面工作,加上这笔分红,日子也就衣食无忧了,正好安安心心为人民服务。”   还没来得及为这笔天降横财而欢喜的裴远山:……   他该感谢二叔还不算丧心病狂,给他的条件是成年而不是考上大学么?如果是后者,他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件好事了。   刚还不讲武德欺负小朋友的裴小囡,一看二哥这么大手笔,立刻也不服输的嚷嚷道,“那我这百分之三十五,就等远河成年了转让给他吧。”   虽然是跟风,但二哥一开口,裴景书便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距离侄子们成年还有七八、九年,倘若饭店能坚持这么久,大哥给他们赚的利润,都足够他开百八十家饭店的了,是时候把所有权还给他了,总不能让亲哥一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   裴安和暗中给了聪明上道的裴小囡一个满意的眼神。   转让分红的想法,是他在起草协议过程中产生的,临时起意,也不可能跟裴小囡通口气,他还以为她可能要反应慢几拍,结果竟是电光火石就明白了,还接的如此自然丝滑。   不愧是跟他最要好的妹妹,配合就是如此默契。   他们俩配合默契了,裴平洲和许向华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措手不及,好一阵你来我往的推脱客气,中间还穿插着裴小宝茫然的声音,“小宝呢?小宝没有红红吗?”   这场家庭会议,就在大人小孩各说各话的热闹喧哗中,完美拉下帷幕。   各自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裴安和卸下一份重担,裴景书更是考完无事一身轻。   第二天一早,他俩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就直奔市客运站。   兄妹俩轻装简行的程度,让老母亲都目瞪口呆,她看看背个时尚肩包像是出门逛街的裴小囡,“让你收拾行李,该不会就收拾了个钱包吧?”   “没有啊,还有个书包,放了书本、洗漱用品和我昨天借来的相机,二哥帮我拎着了。”   苗红旗于是回头看裴安和,倒是比他妹妹强,左手一个书包,右手一个……公文包,她一言难尽的问,“换洗衣服呢,不是说好要玩好多天?”   裴安和解释道,“衣食住行,阿成都帮我们准备好了,特意叮嘱了不用带什么行李,人过去就行,景书到了直接去店里挑几条喜欢的裙子,出门玩可以打扮起来。至于我的衣服也不缺,他还惦记着男装市场,每次去羊城进货都会抽空关注男装,看的多了免不了买几件,他衣柜里还有很多来不及穿的呢,我俩穿的号差不多,去他衣柜里挑就成。”   裴景书也乖乖举手,“我还带了一套换洗衣服。今天去店里拿的新衣服,会洗过水再上身的。”   看他俩安排得明明白白,主要是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裴小囡,还记得新衣服要先过水,苗红旗竟然有种闺女懂事了的感动欣慰。   当然下一秒,她就把这不切实际的欣慰掐灭了,家属楼里跟裴小囡一起长大的女孩,都能相夫教子、上班做饭,家里家外一把抓了,裴小囡还停留在会自己穿衣服吃饭的程度,她算哪门子的懂事。   苗红旗把视线从裴小囡身上移开,又叮嘱了裴安和两句,便让他们早点去赶车。   去省城的客车不是很多,错过一辆就要等好几个小时,裴安和也没有掉以轻心,早早拉着裴小囡赶到车站,还顺利抢了靠窗的座位。   他俩就坐在位置上一边等发车,一边闲聊,裴景书难得发出感慨,“再过几天,我们下海创业就一周年了。”   裴安和顺着她的话说,“也是,我下海多亏了你,要什么礼物吗?”   裴小囡摇头,语气十分沉重:“我想说的是,我都奋斗一周年了,怎么至今还是连个房子都没有!”   裴安和:……   不愧是你裴小囡。   他随意摊了摊手,爱莫能助的表示,“对不起,这个我好像帮不到你。”   “我知道啊,要是眼前有合适的房子,你自己不就买了,怎么还轮得到我?”裴景书不假思索道。   二哥自己都还没房子,他肯定也想要。当然她要是自己遇上好的,同样也不会告诉二哥,自己先捡漏了再说。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裴安和咳了咳,想转移话题,裴小囡又仿佛预判了他的预判,恰达好处的抢先一步开口,“说到礼物,我答应回去给叶峤西带来着,但至今都没有方向,你有什么建议吗?”   裴安和:……   那还不如聊房子呢。裴小囡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叶峤西这般关心的,还主动答应给他带礼物的? 第67章   裴景书这辈子的第一次旅行,体验堪称完美,吃喝玩乐样样不落,要去打卡的景点,风景依据绝美还不用排队,想要的美美照片也拍了一箩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没按照计划,玩到回学校补课前的最后一天回来,而是提前三天就坐上了返程的客车。   提前返程的原因比较复杂。   裴景书反正是乐不思蜀,满载而归的。   而看到他们大包小包堪比进货盛况的家人们也都惊呆了。   看到老妈眼中不断积蓄的怒气值,裴景书从旅行的快乐中回神,趁着大家炮口对准二哥的时候,拎起准备好的书包溜之大吉,“我去给叶峤西还相机送礼物,顺便在他家写作业,晚点回来,不用给我留晚饭。”   到了叶峤西跟前,她又换了一副面孔,连比带画滔滔不绝的分享,“我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国营文物商店,字画、瓷器、古钱币、邮票、金银器皿,甚至是首饰妆奁,那里都应有尽有,只要一百块,通通一百块,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   看着裴小囡一脸占到天大便宜的欢喜,叶峤西嘴角抽了抽,提醒她:“一百块也是很多人一两个月的工资。这些东西从老百姓手中收过去,可能也就出个几块十几块钱。”   一直嚷着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的裴景书这次却不以为意,“没关系,多出的钱就当是鉴定费了,国营商店出品总不会有假货,这些古玩我珍藏个一二十年,未来必定身价倍增。”   反正她绝对不亏,这次真是捡到大漏了,裴景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源源不断从书包里掏礼物,“我能赶上这次捡漏还要感谢你,正是听说我苦恼于给朋友准备礼物,阿成哥建议去文物商店看看,才让我发现这种好地方。这次我买了很多,也给你准备了好几样,你不要推辞,安心收下就好。你看这文房四宝是一整套的,二哥和阿成哥都建议我送这个,恭祝你明年金榜题名,寓意是极好的,这刀宣纸也是二哥提醒我凑的,你不用也没关系,留着收藏……可惜文物商店的字画作品不多,真正有价值的轮不到我去捡漏,剩下一些都是高仿作品,有收藏价值但不多,我们自己也不懂辨别,就只随意选了两样看着精美的,算作凑数吧;瓷器和玉石摆件则是因为不方便携带和保存,我们还要挤客车回来,怕在路上打碎弄坏了,因此能选择的范围不多。不过,我自己收获还是很丰盛的,点翠缂丝,玛瑙翡翠,景泰蓝手串,还淘到一根金累丝蜻蜓宝石簪,经理说是清朝的,有一些来历,这要是真的,我可就发了。对了,我还收了两套妆奁,分别是紫檀木和黄花梨木的,是不是很珍贵?”   叶峤西承认裴小囡是有点眼光在身上的。   其实,就算去文物商店,能淘到真古董的概率也不大,就像她自己所说,真正有价值的轮不到普通人,多少收藏家都是家学渊源,自小熏陶出来的眼光,半路出家的都比不上,更何况裴小囡连入门都没有。   再有,收藏圈子消息是流通的,文物商店得到什么好东西,都等不及清理上架,第一时间就被闻风而来的圈内人走关系弄到手了。   也就是说,能摆出来的,大多都是行家们挑剩下的,不能说就没有精品了,但是要逃过那么多双锐利的眼睛,可能性太低。   索性裴小囡不冲着这个,她如数家珍的“战利品”,都是些点翠宝石翡翠,可见是从它们本身的价值出发,有来历属于锦上添花,比如出自名家之手,或者它有一任主人是名人,必然能提高其身价,但没有也不影响它们升值。   说起来,很多门外汉都梦想着一步到位,捡漏个国宝从此坐拥金山银山,而她只要它们能升值就心满意足,从这个角度,裴小囡还是很务实的。   虽然务实这两个字和裴小囡本人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滑稽。   现在,看着“务实”的裴小囡数了这么半天,似乎还没把她买回来的东西都数完,叶峤西委实忍不住,问出了心声:“你是把整个店搬回来了吗?”   裴小囡不无遗憾的摇头,“我也想呢,可惜没这个经济实力,就现在买的这些,我自己带的钱都不够,还找二哥借了两千,对了,明天还得去银行取钱还给二哥。”   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跟二哥自从存款破万,就不与而同多找了几家银行存钱。   这次旅游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她自己就带了足足三千块,换成大团结怕不是要用麻布袋来背,那也太夸张了,当然不能带现金,机智的裴景书揣了一张三千的存折轻装简行。   裴安和也跟她一样。   存折掉了跟现金掉了一样,根本找不回来的,没有人会带着所有家当出远门。   “所以,这就是你们提前回家的原因?”   “对啊,二哥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真要把整个文物商店搬回家,毕竟我俩钱包都掏空了,可阿成哥手里有钱着呢,那边开业一个月,营业额快两万了,要借钱还是没问题的,二哥怕我买的太嗨,他没法回来交差,于是连夜做出了提前回家的决定。”   叶峤西:把花光了路费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也只有裴小囡了。   裴景书不仅自己的战利品说不完,给学神的礼物同样没完没了,才介绍了文房四宝的来历和材质,又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几样,“文房四宝是他们建议的,我还帮你挑了几样,一整版的猴票,还有两串年代久远的小叶紫檀佛珠和蜜蜡手串,当时一看,我就感觉它们很衬你的气质,所以两串都收了,看我对你够意思吧。”   看着这两串足以成为外公心头好的手串,叶峤西幽幽的问裴小囡,“它们衬我什么气质?”   裴景书差点就要把“老干部”三个字脱口而出,接触到学神罕见想刀人的目光,她机灵的及时改口,“当然是衬托你高岭之花的气质啊。”   说真的,她又是高岭之花,又是学神的称呼,把他捧得高高的,叶峤西却不为所动,“你少给我起外号,我会更感动的。”   连父母长辈都没给他起过什么昵称,可自从认识裴小囡并和她成为同桌,现在全班同学都跟着喊学神了。   叶峤西实在不希望下学期又换外号,太羞耻了。   对于学神的拜托,裴景书大度的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叶峤西:……   “我现在还不能回家,你这里有什么作业或者试卷吗,分我一套?”   她还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叶峤西自然不会客气,翻出厚厚一沓的试卷,都是省内各重点高中的大考资料,包括了今年的预考和高考试卷,裴景书感动的眼泪掉下来,“你给的也太多了,我只是想要应付过这两天,爸妈不再生气了就好。”   “没关系,慢慢做,还有一个半月才开学,总会做完的。”这回轮到叶峤西不紧不慢的看着裴小囡,“伯父伯母很生气吗?”   听到这个,裴景书也顾不上控诉叶峤西的魔鬼行为,她难得叹了口气,忧愁的说,“花了这么多钱,他们没这么容易接受的,要知道出发的时候,我妈甚至叮嘱了二哥节省点,都没想到我会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趟门一口气花了五千块,比二哥这一整年花的都多呢。” 第68章   家人们心目中的傻白甜裴小囡,还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她发现自己这次干的事不是一两句撒娇可以糊弄过去的,果断趁着老爸老妈集中炮火教训二哥的时候溜之大吉。   等苗红旗发现训错了人,气也出了一半,剩下一半的怒火,在裴小囡磨磨蹭蹭、生无可恋背着一堆试卷回家后,也所剩无几了,老母亲最后只送了一个字给她,“你该啊。”   措不及防给她当了背锅侠的裴安和,见此情形都眉开眼笑了,“我还以为你急着去叶峤西家是故意的,原来真有正事啊,这么多试卷,确实要争分夺秒了。”   裴景书:……   她也妹想到竟是这种结局。   没办法,学神的爱如此沉重,跪着也要走下去,接下来的“暑假”,裴景书除了上课,就是跟叶峤西一起愉快的刷题。   为什么她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她对这些试卷爱的深沉。*   裴景书沉迷刷题日渐消瘦,家人们也没闲着,老裴同志管着两家卤味店,手下员工三两个,越来越有店长的派头了,事业第二春蒸蒸日上;老伴苗红旗也不遑多让,裴安和一撒手,她彻底成了盖浇饭店的顶梁柱,能力得以施展,裴平洲和许向华这对名义上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老板亲妈的指挥下安心干活,生意也算红红火火。   就连本该无事一身轻的裴安和,也跟个大人物一样,整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外面。   他现在认识的朋友多,不提前打招呼,苗红旗是完全不知道他睡在谁家的,有事都找不到人,老母亲难免忧心,一度想让小闺女去敲敲边鼓,看看这个老二究竟每天忙些什么,到底是不是在做正经事。   裴景书很淡定的摆摆手表示不用问,“之前在省城的时候,二哥就提过一嘴,他回来要着手准备新生意,想来是手里本钱足够,这次不满足于小打小闹,正忙着四处联络寻找商机呢。”   苗红旗一想也是,老二虽然最近老是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可她洗衣服的时候也仔细检查过,除了烟酒留下来的气味并无其他,不像是出去鬼混的样子,应当就是正常应酬。   老二眼看着是要干大事赚大钱的人,生意场上抽烟喝酒应酬都是常事,只要他不是赚了点钱就出去吃喝嫖赌、花天酒地,苗红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转而小声的打听起来,“你知道老二攒了多少本钱?”   裴景书当然知道,二哥几乎所有生意都有她的一份,兄妹俩定期分红盘账,自然是对彼此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   这两个月二哥整天跑外面应酬,不知道他撒出去多少钱,但她至少能确定,二哥下海这一年多,起码赚了六七万。   因为她裴小囡,承包了卤味二店和小饭馆的店租装修,又给齐家兄弟的服装生意投资了小几千,过年的时候还拿出小一千块跟二哥一起置办年货、给亲妈大嫂和外婆等女性长辈买金饰,暑假又去文物商店挥霍了五千,如今存折上,依然还有两万块呢。   二哥搞事业比她更拼更卷,收入至少是她的两倍。   所以她很确定,身怀巨款的二哥如今摩拳擦掌准备搞个大新闻,他在外面奔波考察的时间越长,证明他越看重下一个生意,裴景书自然是乐见其成,不过此时对老妈的问题有些惊讶,“您不知道吗?”   苗红旗摇头,母女间说私房话,她也不再是滴水不漏,坦诚的道,“你二哥虽然没藏着掖着,但他不爱聊这个,我也不能总是打听,只是估摸着他这一年多也该有个两三万?”   原来如此,裴小囡不加思索的说,“大胆点,再翻个倍。”   苗红旗眼睛一亮,却很有分寸的没追问下去,裴小囡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让她喜出望外,老二下海一年能赚五六万,两年就是十万,这是多大一笔巨款啊,在老母亲眼里等同于金山银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她这下彻底安心了,再不为整天不着家、一回来就带着一身烟酒气的裴老二忧愁,而是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为他洗衣做饭、保障后勤。   而裴安和也没让母女俩失望,九月份开学,随着裴景书正式成为国宝高三生,他也仿佛赶着送惊喜一样,回家宣布了他要开大饭店的消息。   憋了这么久还是要开饭店,家里其他人都有点见怪不怪了,只有望眼欲穿的裴小囡百分百捧场,双眼放光的问:“有多大?”   她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裴安和也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像省城的江城饭店那么大。”   暑假兄妹俩在省城吃喝玩乐,江城饭店算是印象深刻的“景点”之一,这家饭店近两年开业的,号称省城第一高楼,足足十一层,还有电梯房呢!   在他们抵达的第一天,齐家成兴致勃勃安排在江城饭店的餐厅大堂为两人接风洗尘,吃了人生中第一顿堪称高档晚宴的裴安和意犹未尽,后来又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斥巨资在酒店订了个两间顶楼客房,拉着妹妹和好哥们享受了一把有钱人的纸醉金迷。   饶是裴景书,时隔十几年再次体验到高楼大厦的风景,也很惊喜,哪怕没有泳池spa电影院这些基础项目,光是在炎炎夏日待在空调房看电视,偶尔看着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都足够让他们欲罢不能。   唯一可惜的是钱包承受不起。   只住了一天,三人便依依不舍办理了退房,走出饭店的时候,裴安和还在兴致勃勃跟齐家成商量,下次要带家人或者哪几个哥们一起来体验高档客房,正好凑一桌麻将。   这次他们三缺一,加上裴小囡还是个杜绝娱乐的苦逼高中牲,他俩看着那么高端大气的麻将桌却凑不齐牌友,内心的遗憾惋惜已经满的快溢出来了。   人累的悲欢并不相通,裴小囡一点不觉得那天的江城饭店之旅有什么遗憾,反正她又不会打麻将,现在听二哥提到这个名字,她满脑子都是那栋高楼和上百名员工的规模,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是不是太大了点?”   裴安和挑了挑眉,一脸“你几时学会保守”的神情,嘴上还是配合解释道:“我指的是引进江城饭店餐厅的那种规模,找个大点的店面,最好能有两层三层,楼上做包厢,楼下是餐厅大堂,如果可以,再找一套音响设备,在大堂放放音乐,一边吃饭一边听歌。” 第69章   裴安和嘴上说的轻巧,可是动辄两三层的大饭店,也听的其他人目瞪口呆,这一年来再忙也没忘记给小姑子打听房子消息的许向华,更是忍不住悄悄跟丈夫咬耳朵,“两三层楼的这种大店面,市面上可找不到几个,开饭店还得在繁华位置吧,现成的是真没有,怕不是要租了店面然后推倒重建了。”   饶是裴平洲这两个月接手校门口小饭馆,已然赚得腰包鼓鼓,存款数字直接翻了一番,也免不了被妻子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得倒吸一口气,“这样的话投资也太大了,岂不是万元起步?”   存款堪堪破三千的夫妻俩,三观又双叒叕被颠覆了,想想二弟的大手笔,他俩再没了这些天赚了点小钱的沾沾自喜,只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永远有人比他们更富有。   裴安和却嫌他们的认知还不够彻底似的,云淡风轻道,“嗯,这次投资很大,计划筹款十万元。”   “十万?”这下连在旁边摩拳擦掌的裴小囡都傻眼了,“我们俩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是不是太大胆了点?”   裴安和笑了:“这么多钱,当然不能全靠我们自己,风险未免太大了,因此这段时间联络了几位朋友,最终确定下两位投资人,分别是张主任和一位姓林的朋友。这林总背景不一般,是位二代,有钱有人脉,我原本和他只是泛泛之交,正式搭上线还是托了张主任撮合,他家老爷子和林总家长辈有些渊源。为着这个,张主任对我们的计划很看好,我便让他也参了一股,林总答应出资三万,张主任说要凑一凑拿出一万,他们两口子都是公职人员,这份额便挂在他们家老爷子名下了。”   事实上,张主任不单单是看好,他这么热心肠的牵线搭桥,还搭上了家里长辈的人脉,正是自己也想加入进来。   作为国营大单位的领导,他已经感受到了改革开放的冲击,想当年票证时代,他们屠宰场是多么风光无限,老百姓肚里缺油水,就连干部们也不能大口吃肉,他们屠宰场的员工便都成了香饽饽,就连临时工都能三不五时弄点边角料回家开荤,在外面遭人艳羡,他这个现屠宰场主任,因着年富力强,是下任场长的有力竞争者,更是倍受追捧、门庭若市。   然而随着市场开放,他已然感受到了落差。   尽管荤腥仍是老百姓不可或缺的物资,屠宰场的地位暂时还没人能取代,可是各个国营饭店的没落,已经敲响了张主任的警钟,死守着这份铁饭碗,迟早会有无人问津的一天。   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裴安和这个小兄弟,自己做生意,那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就连此前靠着他生活的堂弟,随着猪肉摊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家子吃穿用度也赶上他了,早晚会有后来居上的时候。   从这些对比中,张主任看到自己宛如温水煮青蛙的现状,正苦恼于如何突破和自救,就听说了裴安和的新计划,宛如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张主任一激动,就表示要跟着他一起干。   张主任的念头来的太突然,全家人都很懵逼,反应过来就是激烈反对,善解人意的小兄弟裴安和于是提出了投资的建议,他有这份职位在,能帮到他们的地方也更多,从货源到人脉什么的,张主任都能帮忙疏通关系,做到利益最大化。   如此,张主任有了饭店的分红,也不用担心死守铁饭碗,日后单位没落他也跟着没了出路,不上班还有钱分才是最爽的嘛。   而他则是饭店唯一的主事人,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裴安和眼神中的深意,大家都没在意,许向华还在咋舌,“张主任两口子也是拿死工资的人,居然能掏出一万块,可真是深藏不露。”   “谁说不是呢。”裴景书也感慨了一下,便目光灼灼看着二哥,“剩下的六万就由咱俩解决了是不是?要怎么凑钱?”   投资数目决定分红份额,站在裴小囡的角度自然是多多益善,然而裴安和只是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你眼下能拿出多少?”   裴小囡:……   差点忘了,她暑假跑去文物商店挥金如土,一顿操作猛如虎,导致小金库大幅缩水,此时只能郁闷的道,“这两个月没什么进账,我卡里只剩两万不到。”   裴安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故作无奈的摊手,“那没办法了,你就出一万五吧,算你百分之十五的分红。”   “才百分之十五啊。”裴小囡惆怅的叹了口气,有种错过了一个亿的忧伤。   可也是她自己囊中羞涩的,怪不了旁人,裴小囡很快又打起精神,关心了二哥一句,“那你一下子要掏出四万五,有这么多钱吗?”   裴安和也难得有点压力,“只能各处凑一凑了。”   裴平洲闻言赶紧道,“我跟你大嫂最近也攒了些钱,需要的话改天把存折给你,拿去应应急。”   当事人还没表态,裴景书已经兴致勃勃问:“大哥大嫂攒了多少呀?”   眼见大哥比出的数字,还没她剩下的多那,裴小囡骄傲的摆了摆手,“算了吧,二哥肯定用不着,若是实在不凑手,还有女装店那边呢,上次阿成哥去做生意,我们提前两个月结了一次钱,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半年了,二哥只要说一声急用钱,齐大哥肯定立马把这半年的账本和分红送过来,少说也有万把块,足够解二哥的燃眉之急了。”   不够的话,还有省城女装店的分红,钱嘛,挤挤总是有的。   裴平洲:……   穷逼只有他自己。   被人做主了的裴安和看了看裴小囡,她说话直白了些,道理却没错,因此他也只是无奈一笑,倒是许向华捅了捅小姑子,好奇问,“外面那些店的分红,也有你一份,你怎么不凑一凑,好多占点股份?”   裴小囡很有眼色的看了二哥一眼,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告诉大嫂,“算了,二哥肯定不同意,他要占绝对主导权的,股份一定要压倒那什么林总的嘛。”   虽然他们兄妹俩加在一起占了六成,但二哥不做老大他肯定不甘心。   “……我听的到。”裴安和幽幽的道,也确实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而是解释了一句,“我个人出资四万五,也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占百分之四十而已,另外的百分之五是要给大厨和他几个徒弟的,我费力气把人从国营饭店挖过来,待遇一定要给到位。”   裴小囡刚才也就试探了一句,知道没有争取的余地,也就见好就收了,还深以为然的点头,“那倒是,连大厨的份额你都出了,这个老板兼大股东你当之无愧。”   裴安和也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行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负责出资等分红,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正式念高三了,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裴小囡乖巧点头。   不过这么大的投资,她一点不关注是不可能的,偶尔在家逮到二哥,她还是要问一问进度什么的。   这天裴景书就得到了一个大消息,许向华一语成谶,揣着大把资金的裴安和转悠了好些天,都找不到一间合适的店面,于是他大手一挥,买了块上千平的地,准备自己建一座明嘉市最大的饭店。   由于现在还不能注册公司,没法以公司的名义购入,这块地皮就写在裴安和这个大老板的名下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裴小囡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她努力一年还没能买上房,二哥居然连地皮都有了。 第70章   自己费尽心机,至今还没能买上房,二哥居然连地皮都有了,还是误打误撞得到的,这让裴小囡情何以堪。   她整个人都要被柠檬情绪淹没了。   裴安和手握巨款,可谓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买了块地皮就开始大兴土木,他不仅要开市里最大最豪华的饭店,还想借鉴省城江城饭店的经验,把它做成地标性建筑,于是给饭店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嘉华饭店。   明嘉市的嘉,中华的华,这个名字将裴安和对其的野心和期望,展现的淋漓尽致。   为此,他专程跑了趟省城,斥巨资从大学请了位建筑系的教授操刀设计。   当然这个巨资是相对于当前工资水平而言,以裴安和手中资金来衡量,设计费用不过九牛一毛,以大牛的设计效果来说,性价比不要太高了。   教授人还怪不错,他带着手下几个学生下来市里亲自考察场地、测量数据,之后出了图纸,又指派了得意门生驻守工地,负责跟工人沟通指导,确保每一处设计细节都落实到位。   这售后服务贴心的让裴安和都感动了,大手一挥,不仅承包了这位同学的交通食宿,还按天结算工资,把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积极性调动到了极致,大家干劲十足,工地上每天忙得热火朝天,搬砖进度嗖嗖快。   然而这些都与裴景书无关,二哥一不小心就坐拥上千地皮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冲击过大,让她完全无心关注其他,这一整个学期,她除了学习这件正事,就是逮着身边亲近的人感慨二哥的好运气,酸言酸语令人无法忽视。   其中最大的受害者非叶峤西莫属。   毕竟这种事不好在学校里过于宣扬,裴景书不能跟学习小团体讨论,家人们又各自忙得团团转,每天能碰个面就算不错了,最后只能对和她坐一起又擅长保密的高冷学神倾诉了。   裴小囡絮絮叨叨,叶峤西面无表情旁听,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情绪垃圾桶。   听的实在多了,他偶尔也有话说,“就这么羡慕你二哥?”   “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高冷如叶峤西,也被她这自知之明的程度哽了一下,才继续问,“那你是想要地皮,还是更喜欢房子?”   “那我肯定是全部都要啊。”裴景书的大言不惭只维持一秒钟,随即垂头丧气道,“可惜不论房子还是地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之前大嫂答应帮我找合适的房子,这都快一年了,依然没有音讯。”   许向华倒也不是一点没找到,可架不住裴景书算得太精。   她目前买房不为自住,而是要等待升值和拆迁,这是需要时间的,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漫长的等待过程,房子总不能空置在那里,肯定要租出去赚点零花钱,那这样的房子就不能太破旧,地段更是不能偏远,毕竟她还盼着拆迁。   这样的房子大家自己住还不够呢,本来就没几套愿意卖的,许向华完全照着她的要求打听到那么两家,也都有大坑,要么房子产权不清晰,要么根本就是被人占用了,屋主自己没办法清退住户,索性打着卖房的主意,把风险转嫁出去。   笑死,屋主无力清退,难道她裴小囡就有能力了么?   最后她一套也没买到。   叶峤西听到她这段洋洋洒洒的要求介绍,高冷的表情也裂开了些许,沉重道,“裴大嫂尽力了。”   裴景书深以为然。   要不她这么羡慕嫉妒恨自家二哥呢,她看房这么久,找到的都是大坑,而他明明没兴趣买房,却顺顺利利拥有那么一大块地皮,都是炮灰一家人,为何二哥就如此优秀?   叶峤西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套房,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万万没想到高岭之花也帮她关注这种俗事,裴景书先是受宠若惊,随后才迫不及待问,“真的吗,在哪里,下课带我去看看?”   “不着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考完至少还有几天寒假,放假去看房也没关系,屋主是我外公认识的一个晚辈,可以打个招呼,一两个月还是等得起的。”   “这明明有合适的房源,还等什么呀,今天就去看一眼,买不买,也好给人家房主一个准话……”裴景书心已经飞到不知名的房子那里了,可她急得跳脚,学神却始终不为所动,这不免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又要跟我哥一样,要我期末考多少名,才肯带我去看房吧?”   叶峤西微微一笑,也不废话,“期末进前十,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裴景书差点跳起来抗议,好不容易走了一个魔鬼二哥,结果这个同桌比魔鬼还狠,期中考试她才二十一名,期末就要她冲刺前十,这可是学霸满地跑的尖子班,哪是那么容易超越的。   裴景书反应激烈,叶峤西也不好强硬到底,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的惋惜,“那就前十五名。”   “前十五名也很困难啊,大家都在努力,我也不可能弯道超车,期末能进前二十就不错了。”   叶峤西语气淡淡,“我们上一届高三,理科的年级前十五都过了本科线。”   言外之意就是十五名开外基本跟本科无缘。   考本科大学可是裴小囡自己指定的小目标,她立刻像被扼住了命运后脖颈偃旗息鼓了,委委屈屈点头,“好吧,那就前十五。”   被学神精准拿捏了的裴景书还是很郁闷,于是化悲愤为动力,她再也不酸言酸语了,而是争分夺秒的复习和刷题,考场上又双叒叕超常发挥了一把,考了全班同时也是全年级的第十一名,这份优秀成功惊艳了家人们。   搞事业搞的昏天黑地裴安和,都特意暂停了搬砖,向裴小囡发来致电,“真棒,下学期好好巩固这个成绩,二哥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就在我们的饭店给你办升学宴,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过来,庆祝你考上大学!”   是的,一学期过去了,他们投资巨额的嘉华饭店还在建设中,因为是从打地基开始,工期自然就慢了,整体建筑预计要半年完工并投入使用,减去先期准备和中途过年的时间,大概率要到明年四五月份开业,再怎么样都不会错过裴小囡的升学宴。   可惜她现在的关注点不在饭店,点头应承下了升学宴,就迫不及待去找叶峤西看房了。 第71章   虽然裴景书上叶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意,可叶峤西却没有理所当然让她去他家里碰头,恰好相反,他很有绅士风度的表示要来裴家接她。   奈何裴景书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简简单单“我有车”三个字,成功把高冷学神噎在原地。   她还半点没有破坏了气氛的自觉,兴致勃勃建议,“反正我们都有车,别接来接去的了,在房子附近约个碰头的地址怎么样?”   叶峤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一阵沉默后,给出了公园正门口这个地址。   明嘉市有且只有一个公园,面积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小型的动物展览、游乐设施,游湖观光等项目应有皆有,又是免费开放,可以想象节假日会是怎样的人山人海。   裴景书以前周末都是找尽借口上公园玩,用带侄子们出门放风的理由,偶尔还能从爸妈甚至大哥大嫂那里骗两毛零花钱,公园不要门票,可一路都是各种小摊贩,出门玩哪能一点东西都不买呢。   不过,自从觉醒了上辈子记忆,她就对现在这个又挤又落后的中心公园失去了兴趣,侄子们缠着她带他们来,她都不来了,更没想到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学神,有朝一日也会把碰头地点定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他不应该喜欢那种清幽宁静、远离人烟的环境么?   更何况公园门口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比菜市场还嘈杂混乱,一头扎进去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了,根本不是碰头的好地方啊。   想是这么想,可学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傻白甜如裴小囡也听出来,又是有求于人,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让人家不快,她麻溜的点头同意。   这会儿,她便带着一脸“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骑着车赶往人流汇聚的公园正门。   事实证明学神不愧是学神,不论公园如何的嘈杂混乱,也不影响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少年挺拔如小白杨的姿态过于出众,单单一个侧影,也让她一眼便认出。   仿佛心有所感,叶峤西也刚好微微偏头,看见了她。   隔着宽阔的马路,两人遥遥相望。   行人拥挤不堪,裴景书只能推着她的宝贝自行车慢慢往前挪,叶峤西也向路口迎了几步,看房团顺利会师,她自然是开门见山,“约在这里,是不是房子就在公园附近,我们现在过去吗?”   叶峤西诧异看她一眼,“难得放假,你不想玩一会儿?”   裴景书满心满眼都是买房,想也不想的拒绝,“又不是小孩子了,公园能有什么好玩的。”   叶峤西:……   沉默了两秒,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不甘,“来都来了,那里有卖糖炒板栗的,我去买点。”   糖炒板栗算是秋冬限定产品,裴景书也挺爱吃,再说摊子就在公园门口,过去一趟也耽误了不了几分钟,她倒是没意见,推着车兴致勃勃跟在叶峤西身后,“你陪我来看房,还是我请你吃,老板应该不要粮票的吧?”   “我带了钱。”   裴景书知道他这是坚持要买单了,学神还是有点犟种在身上的,她不与他做无谓的拉扯,索性默认了,又左顾右盼打量一圈,好奇问:“今天人也太多了,你把车停哪了?”   “走路来的。”叶峤西言简意赅,说话间手插在口袋里,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他俩今天都穿着裴安和去年送的羽绒服,同品牌图标,颜色款式也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情侣服,刚好少年少女也端的恣意风流,仿佛青春偶像剧走出来的男女主,画风与这个年代的朴素格外不同些,路过的男女老少都不由自主投来关注的眼神。   偏偏两人都没有被围观的自觉,裴景书视周围打量的视线如无物,还在忙着朝高冷学神竖大拇指,“散步呀,强身健体,真有闲情雅致。”   叶峤西:……   裴小囡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叶峤西听不下去,索性用一袋热气腾腾堵住她的嘴。   一不小心,手里的车子就被抢走了,取而代之是香喷喷的小吃,裴景书很开心的笑纳了。   刚出锅的炒板栗香甜软糯、口感绝佳,她一口一个吃的过瘾,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东西是叶峤西买的,人家忙着帮她推车,还一个都没吃上,裴景书也不好意思自己吃独食,便剥了一颗递给他,“板栗要趁热才好吃,你也赶紧尝一尝。”   车子单手也可以推,裴景书寻思着,她把壳剥好,叶峤西接过直接送进口中,也不影响他高岭之花的形象气质。   但她还是低估了学神的逼格,人家连手都懒得伸,微微低头,便将她剥好的板栗含进了嘴里,姿态那叫一个高贵冷艳。   学神被伺候的理所当然,可她大受震撼,指尖还残留着被柔软唇瓣蹭过的触觉,带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酥麻感,裴景书忽略了这种感觉,她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峤西,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也太高贵了吧,东西居然还要送到嘴边才肯吃。”   这是把她当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了吗?   叶峤西:……   耳尖泛起的红晕以光速消退着,直至与正常肤色融为一体,仿佛标志着他一瞬间无波无澜的心情。   算了算了,看在学神带她装逼带她飞的份上,小丫鬟就小丫鬟吧,端茶倒水就能被带飞、从咸鱼学渣逆袭成有望考上大学的好学生,学校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干这份工作呢。   裴景书一瞬间想通了,决定把优质服务进行到底,“好吃吗,还要不?”   叶峤西面无表情点头,“谢谢。”   接下来,裴景书尽职尽责,自己吃一颗,便投喂叶峤西一颗,迅速把这一小包板栗解决掉,她才拍了拍手坐上自己车子后座,正式出发去看房。   叶峤西把地址定在这里确实不是无的放矢,越过公园又骑行了几分钟,便是一条风景优美的湖泊,而他们要看的房子就坐落在湖边。   湖景房,还是独门独院的湖景房。   裴景书都惊呆了,她都习惯在买房这条路上四处碰壁,万万没想到还能赶上这种好事。   只站在院子外面打量一眼,裴景书就在心里下决定,买,砸锅卖铁也要拿下它不可!   可进去看到里面宅子的面积和布置,她这份底气便不由自主打了折扣。   原因无他,裴小囡发现自己似乎囊中有些羞涩。   说起来,放假前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着要叶峤西立刻马上带她看房,也是有这方面顾虑,她那时两家卤味店和小饭馆的分红,加上账户里的余额,满打满算才攒了万把块,又不能贷款买房,她这点钱也不好意思出门啊。   现在快过年了,齐家辉和齐家成兄弟俩也陆续送来账单和分红,这才让她账户数字飙升到三万多,一夜回到巅峰状态,钱包鼓鼓的裴小囡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雄赳赳气昂昂跑来看房。   但她没想到叶峤西不鸣则已,不声不响带她来看湖景豪宅啊,她配吗?   只看到那个精美的小花园,裴小囡就意识到自己草率了,今天搞不好又要无功而返。   但来都来了,她咽了咽口水,还是顽强的跟着叶峤西踏过门槛。   叶峤西仿佛一点也没发现她突如其来的局促,屋主这会儿不在家,大门也只是虚掩着,他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带着她推门而入,便如数家珍的介绍起这栋房子的情况。   “你为何如此熟练?”裴景书惊讶之余,不免脑洞大开的问,“该不会这房子其实就是你们家的吧?”   叶峤西不知道她哪来的奇思妙想,无奈道,“若是我家的,直说就好了,何必假托朋友之名,难不成是怕你不给钱?”   “那肯定不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裴景书不假思索保证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不管是你家的还是朋友家的房子,都按照市场价交易。”   当然前提是她买得起,买不起也只能忍痛放弃了。   对她自我强调的人品,叶峤西不置可否,简单解释道,“这房子是刘伯伯家里长辈留下来的,他们前些年没少受罪,刘伯伯的妻儿都相继离去了,他独自带着年幼的孙子,也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地,自打跟远嫁海外的女儿回复联系,就一直计划着带着孙子出国,如今出国程序也准备的差不多,大概率他们以后都不打算回来,正忙着处理不动产。眼下只剩这房子还要住,刘伯伯打算出国前再出手,外公外婆也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如果卖不掉,两老就准备接手了,不过你既然心心念念着买房,就先看看合不合适吧。”   裴景书理解的点头,“我也不急着住,如果合适,可以先办理过户手续,让原房主住到出国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她才期期艾艾的问出价格。   看着裴小囡少有的低姿态,叶峤西挑了挑眉,“大概四万。”   “我就知道。”裴景书仰天长叹,世上果然没有一帆风顺的事,好不容易捞到一套梦中情房,结果价格又让她高攀不起了,她忍不住感慨出声,“我还是太穷了。”   叶峤西:……   淡定如叶峤西,也听不下去裴小囡的凡尔赛发言,冷静问:“还差多少?”   “差的有点多。”差了小一万呢。   但裴景书依然不甘心,这么好的地段和面积,别说四万了,十万二十万买入,都是稳赚不赔的,她还打着回家想办法的主意,一时也没说出具体数目,她怕叶峤西听了劝她放弃。 第72章   一万块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是天文数字,可她是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裴小囡啊,这么点钱,三五个月不就凑出来了么?   她还拥有当地最豪华饭店的股份,那可是二哥付出了这辈子最大心血的事业,现在准备有多充*分,等开业就会有多红火,到时候财源滚滚,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裴景书越想越觉得有搞头,大着胆子问叶峤西,“你说的这位刘伯伯,大概什么时候出国,能给我两三个月时间筹钱吗?”   “大概不行。”叶峤西冷静分析道,“刘伯伯已经处理完大部分资产,获得了经济担保函,接下来就是审核资料、下发签证,程序或快或慢谁也说不清楚,可是,房屋过户手续也需要时间,如果你有意向,最好在寒假这段时间落实下来。”   好家伙,他们高三寒假哪来的一段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十天假期好嘛。什么叫地狱高三,她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裴景书为自己举了把辛酸泪,还没忘记八卦,“刘伯伯他们的签证应该是出国探亲而不是留着吧,也要经济担保函的吗,那需要提供多少资金保证?”   “至少六位数。”   裴景书倒吸一口气,再次感慨,“世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叶峤西:……   看到这世界的参差,她反而下定了决心,握拳道,“不行,这房子我一定要拿下,买了就能坐等升值躺赢了,差的缺口先回去找大哥二哥凑,爸妈应该也能支援点……”   听着她要把全家人口袋掏空买房的盘算,叶峤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困难吗?”   生活不易,裴小囡叹气,“平时还好,差这点钱二哥肯定随手就给我补上了,可这段时间他简直花钱如流水,前脚买了台一万多的摩托车四处招摇,后脚又托关系搞了个传呼机,还说等饭店开业后他业务更加繁忙,为了方便联络,家里最好也要装一台电话……”   “裴二哥毕竟是当老板的人,这些也都是必要的。”叶峤西嘴上赞成着裴安和的做法,也免不了为他的大手笔震惊,“不过已经有了传呼机,家里还需要装电话吗?听说单单是请师傅安装,就要三四千,这还不算电话机和开通拨号的费用。”   “爸妈他们也是这么说,等饭店开业,在店里装一台电话就够了,家里白天都没几个人,装了也是浪费。”裴景书小手一摊,“现在你知道二哥花钱比我厉害了吧?赶在这个时候,买房是指望不上他了,我得找找爸妈和大哥大嫂支援。”   “他们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裴景书摇头,不是很乐观的样子,“大哥大嫂就算攒了三五千,也不可能全借给我,爸妈全部积蓄能有两三千就不错了,那还差着三五千呀……”   叶峤西看她难得愁眉苦脸,挑了挑眉:“那你怎么不问我?”   “你能借我三五千?”叶峤西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这么问,就说明愿意借这个钱,裴景书只觉得心头一喜,暂时顾不上其他,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高冷学神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平淡无波的话语却给了她更大的惊喜,“我可以把你差的缺口都补上,一事不烦二主,这样你也不用四处筹款。”   如果叶峤西说借三五千,裴景书惊喜过后,也就把他当备胎了,还得先回家找爸妈大哥二哥凑一凑,家人们能帮她把钱凑齐是最好的,实在不够再找叶峤西。   借钱属于人情债,能找家人帮忙,就不要再麻烦外人了。   但叶峤西说的是把她的缺口补齐,他一个人就行,都不需要先找父母他们,这让裴景书忍不住抛开家人外人的顾虑,蠢蠢欲动起来,“你真的能借我这么多钱,该不会还要麻烦叶外婆他们吧?”   他说的对,一事不烦二主,比起人情债,她更不喜欢麻烦。   再说了,她欠高冷学神的恩情何止这些,光是带她逆袭高考、改变命运这一条,就够她感恩一辈子了。   还不清,根本还不清,裴小囡直接摆烂,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就是这么光棍。   “不会惊动长辈,我可以自由支配。”叶峤西知道她的顾虑,主动解释道,“这笔资金是父亲打来的,提前给我的留学基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借给你应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神秘的父亲,换成平时,裴景书一定要拉着他八卦下去,可现在事关她心心念念的房子,再多的好奇也只能放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你这个留学基金也有六位数吗?”   叶峤西低调的点了下头。   裴景书早知道高冷学神是个高富帅,先前听到他说家里长辈准备帮房主托底的时候,她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就是清楚他们家有这个实力,但她没想到叶峤西本人都如此富有,未成年的高中生居然卡里躺着六位数,这是何等的壕无人性!   确定了叶峤西个人的实力,裴景书对借钱这件事再无顾虑,大着胆子道,“那我凑个整,先借一万把房子买了,高考前肯定把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哦对,到时候去你家打个欠条。”   虽说她不想惊动叶家外公外婆,可仔细想想,他们都是未成年,处理这么一大笔钱,不可能真瞒着监护人,既然要借钱,裴景书决定还是让叶外婆他们做个见证,这样显得她有诚意,也能让未来债主安心一点。   然而未来债主却毫不在意,他淡淡道,“这些都不要紧,还钱什么的高考后再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只要不逼我考首都的大学,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   叶峤西:……   借钱是孙子这个道理,裴景书领悟的相当彻底,她对自己能屈能伸的表现感到沾沾自喜,然而一抬头,就看到本该是大爷的叶峤西一脸的无言以对,这让她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不会吧不会吧,你还没放弃让我考首都的大学?”   正所谓学坏容易学好难,跟裴小囡混久了,叶峤西也学会了她的摆烂精髓,被叫破心思后,索性两手一摊,“我更希望我们能报考同一所学校,继续共同进步。”   这下裴景书不仅目瞪口呆,还瑟瑟发抖了,连连摇头,“不可能的,就算打死我,我也考不上清北啊。”   叶峤西不喜欢把没有把握的事提前宣扬出去,可他旁敲侧击了这么久,裴小囡始终不曾考虑首都的志愿,那他不提前透露,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于是委婉道,“我听说如果是高考状元,招生老师上门游说的时候,会答应一些特殊要求,哪怕你分数差一点,或许也能跟我一起入学……”   “你考状元跟招生老师谈条件,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景书眨了眨眼睛,脑海中闪过叶峤西之前从她手里吃板栗的画面,顿时灵光一闪,“你是想让我以对象的身份捆绑入学?”   这种故事她上辈子听过,且跟小伙伴们当传说一样膜拜的那种,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己体验的一天。   但比起感慨,裴景书此时此刻的注意力明显在叶峤西身上。   她之前不往这方面想不是她迟钝,谁能想到,高冷学神整天一副断情绝爱的姿态,私底下居然想好了高考带她上清北,再给他一点时间,怕不是连孩子叫什么都能定下来。   好家伙,她每天卷生卷死、被学业逼的透不过气,在他这里居然是青春校园剧情。   裴景书像是第一天认识叶峤西一样,用目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他打量个遍,才摸着下巴一副看透了真相的口吻,“这就是你孜孜不倦想让我去首都上大学的原因,我把你当老师,你却只想跟我搞对象?”   叶峤西:……   随着她的话落音,心口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也一头撞死了,叶峤西瞬间回归封心锁爱的状态,耳根再看不出丝毫红晕,平静的语气中也仿佛透着一丝生无可恋,“不可以吗?”   裴景书丝毫没有被表白的羞涩腼腆,她甚至咧着张嘴笑得阳光灿烂,目光炯炯的直视着他,“搞对象可以,去首都不行。”   是的,裴景书惊讶归惊讶,对叶峤西喜欢她这件事却接受良好,也很愿意跟他谈恋爱。毕竟学神高冷却实在俊美,每天顶着张帅气无双的脸、只对她一个人关照,就是块木头,也该被这毫不掩饰的特殊待遇给忽悠瘸了,更何况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正常少女?   要不是学业负担委实过重,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裴景书早就脑补起霸道学神爱上我的剧情了。   就算这样,她偶尔学着学着,目光扫到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也忍不住想入非非,想着她欠他的反正也还不清,倒不如以身相许,只是下一秒理智回笼,人家学神摆明了断绝情爱一心搞事业,她还上赶着献殷勤,根本就是恩将仇报嘛。   先前叶峤西摆明了没这个意思,她才不会主动打人家主意,但现在是他主动表白,那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这可是高冷学神啊,犹豫一秒都是对男神的不尊重,美色当前,裴景书哪里还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她都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暗示意味十足。   可叶峤西明显一颤,却没有趁机捉住作乱的小手,反而挪开了一点,微微蹙眉问她:“为什么去首都不行?” 第73章   平心而论,叶峤西的提议不仅极具吸引力,可操作性也很高。   叶峤西的成绩放眼全省暂且不知,一个市状元是毫无悬念。   倘若他再争气点,摘下省状元的桂冠,跟招生老师谈条件还真是不在话下。   而她裴小囡如今也不算拿不出手,基本能过本科线,放平时自是高攀不起全国前TOP2,可架不住她大腿抱的好,叶峤西一定要买一送一的话,学校大概也许可以放低录取的吧?   这大概是清北距离她最近的一次了,简直就差一步之遥,几乎是她点个头就可以够到的地步,可面对这份无与伦比的诱惑,裴景书却忍痛拒绝了。   不是不想上,而是她不配。   如今的大学可不是那种混混学分就能顺利毕业的水货,越是顶尖的高校,学习氛围越是浓厚,从老师到学生都在废寝忘食、如饥似渴的进步,她这条咸鱼进了清北就只有垫底的份。   裴景书脸皮厚,在大学当倒数第一她无所谓,任身边的学霸们卷生卷死,也不影响她按部就班的躺平等毕业,但怕就怕成绩太差,她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叶峤西都带飞她进清北了,难不成还要求人家包售后,负责她的毕业成绩?   就算他愿意,裴景书自己也不乐意。   高中近两年卷下来,她已经学的想吐了,唯一的动力就是老师们整天说的,高中紧一紧,大学就轻松了,大学四年她只想随便混一混,及格万岁,顺利苟到毕业。   可要是搭着叶峤西的顺风车进清北,周围都是各个学校的顶级学霸,就她这条咸鱼想要期末不挂科,不得每天往死里学吗?还是老人说得对,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踏踏实实念个符合自己实力的大学,轻轻松松混个毕业证。   至于叶峤西为自己的这一片心意,裴景书能看到,却毫不动摇,她实事求是道,“就算我跟你去首都上大学,也照样治标不治本呀,你不是计划出国留学?那我们早晚还是要分别两地的。”   就为了这四年的相处,让她重新调整人生规划,裴小囡表示可以,但没必要。   他们早晚都是要谈异地恋的,从大学开始习惯不好吗?   叶峤西要是受不了分别,他可以调整自己的计划,干嘛非得逮着她这只羊使劲薅。   当然叶峤西要是恋爱脑成这副模样,裴景书也不会多高兴。   她是有点子慕强在身上的,就喜欢高冷学霸这股目无下尘、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劲儿,叶峤西要是一直保持这份生人勿近,裴景书会远远欣赏但永远也不可能主动,倒是现在,他面上死装死装的,心底其实爱惨了的模样,不多不少刚好搔中她的痒处,勾的她欲罢不能,恨不得当场开始甜甜的恋爱。   可他要是谈起恋爱来画风突变,不仅走下神坛,还啥也不顾一门心思只想贴贴,那就不能怪她裴小囡穿上裤子不认人了,她只想要来自高岭之花的偏爱和例外,而不是一个失去自我的恋爱脑。   叶峤西纵使不知道裴小囡刚刚开始,就准备好了随时跑路的险恶心理,可一看这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是标志性的没心没肺,他也能提前感受到未来被白嫖的危机感,心绪不宁之际,便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你……不想跟我出国吗?”   裴景书很不得用摇成拨浪鼓的小脑袋来表明自己的抗拒。   开玩笑,她连跟他上清北的苦都吃不了,还跟着他一起出国求学,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   “出国是不可能出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国的,学又学不会,听说外国的饭菜也不好吃……”   叶峤西:……   好的,不仅是出国留学,就连陪读这条路也被她彻底堵死了。   他再怎么聪明绝顶,也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对着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裴小囡,叶峤西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看着眼前人的眼中,头一次带着几分茫然无措,“那我怎么办?”   裴景书小手一摊,十分随意,“你出国留学,我在家吃香喝辣,我们都有光明未来。”   叶峤西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她,还是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神情淡漠,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复杂讯息,迷茫,脆弱,不知所措,整个人看起来像碎了一般,饶是裴景书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被看的心头发软,开口安慰道,“你也想开点,出国留学又不是生离死别,法律也没禁止留学生跟国内处对象呀。”   可别再用这种失去高光的眼神看她了,好像她是什么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叶峤西没被轻易忽悠。   心底规划全盘落空,不走寻常路的裴小囡打得他措手不及,可他也不会就此放弃,如果说他在她面前还有什么底线,那就是一旦开始绝不放手,至于别的都可以看情况调整。   所以裴小囡越是没心没肺,他越是执着要一个承诺,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会一直等我吗?”   裴景书心想一直等他是怎么回事,搞得她好卑微的样子,她不喜欢这个说法,避重就轻回道,“这不是等不等的问题,未来那么长,什么都可能发生,及时行乐不好么?说不定你去了广阔的平台和世界,遇到更好更心动的女孩,那咱们就好聚好散呗。”   “不会。”   “啥?”   “除了你,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让我这样心动的人。”   裴景书能看到少年坚定不移的真心,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绝对真诚,她也不是不动容。   只是这份动容还不至于让她彻底失了智,“现在说的轻巧,哪天遇到比我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你说不定就后悔了。”   “是你自己说的,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钟意你鲜活多姿的内在,而不是外表。任她人多漂亮,也未及你灵动。”从叶峤西那冷淡薄唇中吐出的情话,竟是该死的动听,“我此生认定了你,便不会再看旁人一眼。”   少年人说永远,分明有些滑稽,裴景书却有种想要相信的冲动,不为别的,就为这双看似冷漠、其实满满都是她身影的眸子。   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起这样静静的、坚定不移的看着她,裴景书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了他的全世界。   这种感觉,似乎比她原先以为的偏爱和例外更令人欲罢不能呢。   裴景书有被蛊到,不由自主的承诺道,“好吧,如果你能做到,那我也可以,不管你是去首都求学还是出国,我都不离不弃。”   “真的吗?”如果说裴景书是针对对未来的不确定性,那叶峤西眼中就是明明白白写着对她个人的怀疑。   裴景书对此无语凝噎:“你对就算对我的人品不放心,也该对自己有点信心呀,都跟你这么优秀的人处对象,我以后还能看得上谁?”   话虽直白却真实,裴景书是打从心底这么觉得,两辈子遇到叶峤西这样一个惊艳时光的人物,她以后找对象更艰难了。   索性裴小囡的奋斗目标,从来都是包租婆而非结婚生子,没有对象还省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她享福。   所以她明知道叶峤西是一定会出国留学,也愿意和他处对象,异地恋异国恋没有好结果不打紧,享受的就是跟高岭之花谈恋爱的过程,要是能把男神吃干抹净,那她裴小囡可就太有排面了。   叶峤西死心塌地要跟她修成正果的决心,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也乐见其成,男神太爱她了怎么办?那就认认真真谈一场呗。   裴小囡开始走心了,又一次伸出蠢蠢欲动的小手,然后再次扑空,看着不为所动的高冷学神,她懵逼的瞪大双眼:“怎么回事?”   先表白的是他,承诺这辈子只认定她的也是他,她不过是处了个对象顺便想牵个小手,怎么搞得好像她在耍流氓似的?   叶峤西抿了抿唇,轻声说,“高考之前不易分心。”   裴景书:……   靠,裤子都脱了给她说这个?   看着这张赏心悦目的俊脸,裴景书忍不住吐槽,“你可真是strong。”   刚刚还在要死要活求她一个承诺呢,现在就大义凛然拒绝早恋了,死装哥,不愧是你!   “什么意思?”叶峤西眼神狐疑,怀疑她在骂他,但没有证据。   “没啥意思,夸你呢。”裴景书摇了摇头,还是对他这装成一本正经的姿态表示不爽,便不怀好意的问,“那你想清楚呀,高考之后我们就要在不同的城市上学了,现在开始的话,还能朝夕相处大半年呢。”   叶峤西:…… 第74章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裴小囡狠狠拿捏高冷学神了。   叶峤西到底没能脱离七情六欲,对早恋的顾虑抵不过朝夕相处大半年的诱惑,最后还是期期艾艾、犹犹豫豫的表示,只要她专心学习、不影响成绩,早恋也不是不可以。   裴景书才不管他这副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姿态,她只在乎结果。   无心插柳拿下了叶峤西这朵高岭之花,裴小囡想想都扬眉吐气,然后就开始作天作地,要求男朋友履行职责牵牵小手。   先前自己主动却被躲了过去,她不要面子的么?   这回得要他自己过来牵她。   对于新鲜出炉女朋友的要求,叶峤西还是很配合的,确定了周围没有外人,他便上前两步牵起裴景书。   少年的手掌火热而有力,将柔嫩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不多不少,相得益彰。   他脸上还是那副淡漠出尘的表情,可裴景书看他的举手投足,总感觉透着一股子逆来顺受的味道,让她很想继续蹂躏欺负、翻来覆去。   不过最后,裴景书还是把这些危险的想法收起来了,因为她总算看到叶峤西平静外表下,那红到几欲滴血的耳垂。   啧啧啧,只是拉个小手就害羞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亲亲抱抱举高高呀。   裴景书这般想着,难得大发善心,反过来安慰叶峤西,“别这么苦大仇深呀,放宽心,早恋而已,多大点事?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没有早恋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没听说过。”叶峤西不仅表示否认,还怀疑的看着她,“这话你编的吧?”   裴景书不置可否,抱着他的手哼哼唧唧,“你就说有没有道理,负罪感是不是减轻很多?”   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少年的脸红到脖子,还要强自镇定的说,“能让我减少负罪感的,只有你的成绩不断提高。”   “几个意思?”裴景书警惕的看着他。   叶峤西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想上清北,那我们这半年努努力,争取上省城大学,如此我也能对二哥他们有个交代。”   裴景书:……   给二哥他们交代为啥要牺牲她?   大过年的,裴景书不想聊这些扫兴的事,她把话题拉回到房子。   出来脱了个单,但她也没忘记今天的重点是买房,跟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借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白纸黑字准备欠条,一旦资金回笼就连本带利还给他,因此也没有心理负担。   反而是叶峤西颇为扭捏,明明以前跟裴景书聊起金融投资都能侃侃而谈,在借钱还钱的问题上却如此放不开,又是不要利息欠条,又是什么时候还钱都不打紧的,大有她还不还钱都无所谓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知识分子的清高吧。   裴景书不赞同,但也没跟他拉扯,只是跟着叶峤西回家拿存折的时候,顺便向叶外公外公婆宣布了这个消息,并邀请两位老人指导她写欠条的正确格式。   叶家外公外婆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们知道俩孩子今天去看房,但此前也以为是她家长或者她两个哥哥想要,谁能想到一个高中女生就能有这魄力,还能一口气掏出三万块。   两老倒是没想过自家外孙随随便便借一万块给同学买房,显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大概是叶峤西从小到大就靠谱,他干什么就自带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场,而裴小囡一看就傻白甜的很,甜的让叶外公有种她是不是被自家外孙忽悠瘸了的担忧,难掩关切的提醒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买房是大事,就算你自己能掏出这些钱,也要给家长过明路才是。”   裴景书一脸乖巧,“是的呢,我等下回家还要请爸妈保管欠条,后面过户手续也需要他们出面帮忙。”   叶外婆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回家跟家长商量一下,先把买房的事确定下来再说?”   “不用。”裴景书斩钉截铁,“我们全家都支持我买房的决定。”   叶家两老看这理直气壮的架势,还以为她今天的行动取得了父母的同意,便也不再劝说,很是开明的道,“家人都知道就好,后面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有需要再来找我们。”   至于叶峤西借钱,两老不甚在意,既然把钱给了他,如何支配自然由他自己决定,他也不是没有分寸、大手大脚的人。   何况裴景书这孩子他们也是相信的,年纪轻轻能掏出三万买房,那借的钱必然也还的上。   裴景书于是顺风顺水的带着新存折和借条回家了。   没几天就过年,小饭馆和卤味店都放假了,就连裴安和的工地也停工,工人全部回家过年,他这个大忙人也要抓紧时间休息、调整状态。因为过完年除了忙装修,他还要招聘、培训员工,跟大厨试菜定价,以及开业前的宣传造势。工地完工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忙碌的开始,裴安和对分/身乏术的未来早有预料,甚至隐隐有着期待,但也不妨碍他在这之前养精蓄锐。   总之,家人们都在忙着放假休息,裴景书回去的时候,全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就连许向华也回完娘家了,从小饭馆歇业开始,她一连几天带着老公孩子往娘家跑,恨不得一日三餐都赖在娘家,惹得许父许母从一开始的热情欢迎到烦不胜烦,许向华现在可算是收心了,安安分分待在婆家,陪苗红旗大包小包购置年货,在厨房炸着各种松肉丸子。   生活条件的改善,在过年的餐桌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提前准备的鸡鸭鱼肉多到吃不完,苗红旗带着老大两口子,绞尽脑汁在厨房预处理食材,裴大头则带着孙子们在家里家外大扫除。   满载而归的裴景书,给热火朝天的裴家人按下了暂停键,大家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连在卧室休息的裴安和都循着动静出来了,争先恐后研究着她带回来的存折和借条。   对于裴小囡买房的决心,家人们的确不意外,但他们也没想到她这样大手笔,只剩半年高考呢,她居然一声不吭就把房子搞定了,钱都凑齐了,一点没让他们操心。   苗红旗捧着存折的手微微颤抖,这年头高中生们如此壕无人性,几千上万跟别人掏出几毛钱一样随便,让她这活了半辈子的老婆子怀疑自己的眼睛。   许向华更是懵逼,“老二在市中心买那么一块大地皮,都要不了四万块,小妹你这买的是房子还是金砖?”   她都担心这丫头该不会被人骗了。   等裴景书描述了完她看的地段和院子,原本担心的裴大头才一拍大腿,激动的直点头,“那儿的房子,以前都是大户人家才能住的,老裴家三代贫民百姓,还是我闺女出息,这就住上大宅院了!”   裴景书心想可不是么,早个一两年,她这钱都够去首都买四合院的了,就算是现在,她拿个四五万去五环买个院子也是妥妥的,现在却斥巨资在小城市买这么个院子,当然是因为它值得。   叶峤西一开始就说了,房主要处理的都处理完了,现今房子里的家具摆设都不打算动了,那一水儿的实木家具、屏风摆件,用的都上等料子,偏偏找不到识货的,要出售只能卖废品,说不定被人收回去当木头烧了,房主哪怕再也不打算回国,也不愿意这样暴殄天物,更不差这卖废品的几块钱,于是保留现有家具,买主正好拎包入住。   由于家具齐全且高档,房子相应叫价也更高了。 第75章   裴景书一口价没还,哪怕本金不够,东拼西凑也要把这房子拿下,可不单单是看上了里面的好东西,她更看好宅子的地段,风景优美,湖光山色。   如果她没记错,这一带还会被旅游开发,风景区拆迁的概率很高,运气好能赶上旅游局统一规划,一旦商业古街选定在这条街,前院正好改造成商铺,旺铺店租它不香吗?   退一步讲,就算不拆迁不规划,在交通发达的市区内,家门口坐拥一大片自然风光,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坐落于闹市一角,有种不被打扰的幽静,仿佛出世避世只在一念之间,这样的老宅,放在日后绝对是有价无市。   总之这一波她只要入手就是血赚。   东拼西借算什么,就是让她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要说老裴家最保守的人,非裴大头莫属,而现在他第一个支持闺女买大房子,其他人也不会反对,主要还是对这世上有钱人的感慨——要不是老二老三胆子大,拉着全家人下海,他们都还在拿着死工资,家里五个工人,月收入加起来也不超过三百。   可别人一套房子就能卖四万,他们这样光荣的工人家庭,全家不吃喝不喝攒十几年才买得起,这才叫世界的参差。   好在他们也在努力追赶了,不至于被时代远远抛在后头。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感叹声中,裴安和一声不吭,盯着裴小囡亲笔写的欠条,不知道研究了多久,终于抬起头,“所以,你为什么要找外人借钱,还是叶峤西这么一个未成年学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苗红旗反应过来了,气势汹汹看过来,“我说哪里不对劲的样子,这么一大笔钱,你是怎么好意思找同学借的?”   不是老二提醒,他们都没注意的这点,还以为闺女是向叶家长辈借的钱。   借钱不是什么好事,可找长辈借,总比找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借钱说出去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合起伙来骗小孩子钱呢。   求生欲让裴景书立刻圈出重点,“放心吧,这钱虽然是叶峤西私人借给我的,但欠条是当着他外公外婆面写的,没有背着家长。”   先抛出关键信息逃避指责,她才不紧不慢解释了自己宁愿向叶峤西借钱,而不是回家东拼西凑的理由,裴小囡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找谁借不是借,他一个人就把我的资金缺口补上了,不是挺方便的吗。”   老裴家众人:是他们太穷了……   家人们被她三言两语说的开始自我反省,只有裴二哥依然看着她,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叶峤西轻轻松松就借你一万,他这么有钱的吗?”   “也没有轻松啊,我答应会连本带利还给他的。”裴景书的反应永远这么出人意料,非但没有裴安和想象的心虚,反而颇为兴奋,一脸“聊这个我就不困了”的八卦表情,“再说了,人家就是很富有啊,借我的这笔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抬抬手的事情。”   六位数资产的范畴很广,十万块也算,百八十万也是六位数,裴景书没有追问具体数目,但以她对叶峤西的了解,他嘴里的六位数应该是后者,换成现金都能把她砸死的程度。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根本无法想象。   裴安和:……   想想自己费劲巴拉的筹资准备大干一场,还为此踌躇满志,殊不知一个少年的存款就远超这个数目了。   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   这下连裴安和也沉默了,但他又不想就此认输,于是用最后的倔强问,“照你这么说,叶峤西的确不是普通人,更看不上你这点利息,那他有什么理由答应借钱?”   裴景书不加思索回道,“当然是因为他想帮我把买房这个心愿了结,接下来就能心无旁骛备战高考,争取辅导我考上省城大学啦。”   开玩笑,二哥难道以为她会实话实说,告诉他们她跟叶峤西已经在一起了,别说借钱,让她直接花男朋友的钱她也理直气壮的吗?   不可能的,早恋这种事情,就是要偷偷摸摸才叫刺激,她这么机灵,才不干自投罗网这种蠢事。   然而话刚落音,看到二哥眼底迸发的精光,*裴景书立刻意识到她还是大意了,自爆早恋是作死,但她这个回答,也没高明到哪里去,虽然成功转移了二哥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去探究她和叶峤西之间的故事,可是却把她自己搭进去了。   裴安和发现他跟叶峤西竟然殊途同归,都想把裴小囡送进省大,这下他可积极了,瞬间放下那些无法明说的微妙和成见,直接跟叶峤西里应外合,明明没进行任何沟通,两人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一人负责辅导,一人负责监督,在高三最后的阶段,把她密不透风监视起来。   切身感受到早恋危害的裴小囡眼泪流下来。   要是没想不开跟叶峤西谈恋爱,那她只需要应付二哥这一个魔鬼,叶峤西至少不会这样不见外的把她往死里虐。   而今两大魔鬼联合起来,其危害是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   裴景书真真是悔不当初,主要是这场早恋谈了个寂寞,除了给自己找了个理直气壮把她往死里虐的“教导主任”外,什么也没捞着,都忙着冲刺高考,万众瞩目的校园恋爱剧情是别想了,就连她期待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居然还需要拿成绩来换,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显而易见,裴小囡对早恋男友简直怨念深重,对亲二哥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她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哥混得可是风生水起,把她当犯人似的严格监管,还一点不影响他搞事业,卤味店、服装店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嘉华饭店”的开业前准备工作更是搞得轰轰烈烈、全城皆知,就连她心心念念的大房子也落入了二哥手中。   准确来说,裴安和是裴小囡的代理人。   那天她回家说完买房,裴安和不由分说接管了后续所有事宜,还把裴小囡的全部家当拿走了,代她出面跟房主讨价还价、办理手续,交接房屋等等。   然后,写着裴小囡名字的房本和钥匙就被他收起来了,理由是裴小囡是个阳奉阴违的惯犯,以防她又钻到空子,他这次选择釜底抽薪,亲自保管房子证件和钥匙直至高考以后,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备战考试。   裴小囡:……   好家伙,真把她当犯人了?   但不得不说,魔鬼二哥这招算是把她拿捏住了,房本都在人家手上,裴小囡内心骂骂咧咧,面上也只能唯唯诺诺,不仅好好学习,还要化悲愤为动力,爆发了小宇宙,预考成绩首次达到省城大学的录取线。   这份成功给了裴景书极大的信心,如两大魔鬼期待的那般把省城大学写进了第一志愿。   为了激发她的斗志,两大魔鬼还主动签下了不平等协议,裴安和除了之前许诺的省城一套房,又搭上了一辆小汽车,其中还包含她学车和考驾照的一切费用。   不过有个前提,裴安和自己尚且舍不得买小轿车,也买不起,每天骑着新买的摩托车招摇过市,给裴小囡的承诺至少要在他实现了有车有房以后。   裴景书乐观估计,饭店经营好的话,差不多她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二哥承诺的车子房子都能到位了。   要是没这么顺利,多等几年也没关系,又不花她自己的钱,十年二十年也等得起。   裴安和都这样大出血了,已经是正牌男友的叶峤西也不遑多让,他主动承包女朋友大学四年的所有出行费用,比如放假她去首都找他玩,或者他们寒暑假出去旅游,出行食宿都由叶峤西安排负责,裴小囡只需要参与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叶峤西承担裴小囡出行的一切费用,而他来找她所需的费用,也是他自己承担。   等他们毕业后,叶峤西是坚定不移要出国留学的,他已经承诺每年至少回国探亲一次,如果裴景书愿意去国外看他,往返机票和食宿他也会搞定,包括签证都不用她太担心,他可以找母亲那边的关系。   对于男朋友的这些承诺,裴景书自然是照单全收。   她不愿意陪叶峤西出国留学,陪读都不行,但借着看望男朋友定期出国旅行还是很香的,毕竟这年头出国门槛太高,有钱都不一定行,没钱更是万万不行,听说一张出国的机票就要上千元,国外衣食住行同样不便宜,这样出去一趟,就算什么都不买,少说也要三五千,以裴景书目前的经济水平,她可不舍得这么挥霍,等她当上了包租婆再说吧。   不过男朋友愿意出钱,她肯定要抓住机会。   只要考上省城大学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堪称名利双收,裴小囡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雄赳赳气昂昂走进高考考场。   三伏天高考,许多考生被折磨的萎靡不振、神色憔悴,只有裴景书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她反而越考越兴奋,考完最后一科离开教室,简直是容光焕发。   这该死的高考终于结束,美好的咸鱼生活已经在向她招手,裴景书昂首阔步走出学校,远远看到校门旁那道熟悉的身影,显而易见,叶峤西不急着回家,必定是在等她。   裴景书心知肚明,却还是大声喊道:“叶峤西!”   在他抬眸扫来的时候,她开始助跑,然后轻巧一跃,而叶峤西一边瞳孔地震,一边稳稳接住了她。   和她预料的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吸气声,裴景书双手勾住叶峤西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笑容畅快又得意,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早恋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官宣,岂不是谈了个寂寞。   今天这场面正适合搞事情,他们考完了,老师们看不惯也拿她没办法,说不定他们还会成为学弟学妹们的传说。   裴小囡享受着此刻的万众瞩目,叶峤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呆了,就这样一动不动托着她,让她尽情感受周围惊叹的目光,直到她对上来自亲哥的死亡凝视。   大概是最后一场考试,裴家人整整齐齐守在校门外,刚好见证了这一幕,家人们或老脸通红、或目光惊叹的看着裴小囡,只有裴安和脸色黑如锅底,一眨不眨盯着他俩,这半年来和叶峤西产生的那么点革/命战友情,在此刻土崩瓦解。   哦豁,翻车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裴小囡终于舍得从叶峤西身上爬下来。 第76章   明明大胆出格的人是裴小囡,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事人一派坦然,他们这些家人们在目瞪口呆过后,却只觉得面红耳赤,有种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就算八爪鱼似的裴小囡已经恢复了独立行走,淡定的跟叶峤西并肩而立,他们这种羞耻情绪也没有完全消退,只不过成年人善于掩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裴家众人若无其事的抬脚上前,苗红旗率先开口,“景书,峤西,都考完了,应该考的还不错哈?”   裴景书还以为至少要挨顿批呢,结果除了二哥还在用死亡视线凝视她,大家就像是集体失忆了一般,绝口不提她刚才的壮举,在她探究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甚至眼神闪烁,不敢跟她对视。   几个意思?不就是当众抱了一下,他们这反应就好像她当街上演限制级似的。   裴小囡表示无语,但免去了兴师问罪这一遭,对她也是好事,遂果断把这茬揭过去,也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嗯嗯,我觉得还不错,爸妈,大哥大嫂,二哥,表哥表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在她之后,叶峤西也跟着开口:“妈……”   裴景书虎躯一震,心想不会吧不会吧,叶峤西不可能当众抱一下就要对她以身相许,迫不及待跟着她改口喊爸妈了吧?   高冷学神不可能不值钱成这样啊!   这般震惊着,也不影响她顺着叶峤西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职业装的成熟美女,在不远处朝他们微笑示意。   “你妈回来了??”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裴景书瞳孔地震了。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跟学神妈妈碰面,就是这样刺激的场景,这是什么连环翻车现场。   再怎么没心没肺,想到自己的壮举都被素未谋面的叶妈妈尽收眼底,裴景书也忍不住要脚趾扣出一座城堡了。   她旁边的苗红旗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于裴小囡的大胆行为,苗红旗可以视而不见,是因为她内心乐见其成,但凡裴小囡抱的不是叶峤西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同学,看她打不死这丫头。   叶峤西自然是不一样的,他是老母亲寻摸了这么久的乘龙快婿,论才华样貌、家境背景,身边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苗红旗不是没定性的年轻人,总以为后面还有更好的,她知道,有些人物可遇不可求,错过一次,便只能抱憾终身。   而叶峤西就是这样的人物,裴小囡遇上人家算是踩了狗屎运,哪怕她这次顺利考上省城大学,也不可能那找出比他更好的了。   所以看到他俩官宣,苗红旗面上尴尬,心底其实在疯狂给裴小囡点赞,这丫头终于机灵了一回,早早把身边最优秀的男孩锁死了。   要不是年龄不适合,她恨不得给他们把民政局搬过来。   可是先下手为强的裴小囡,直接舞到未来婆婆跟前,是苗红旗绝对不想看见的。   她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偏偏把他们全家都拖下水。   两方家长第一次会晤就是这种修罗场,长袖善舞如苗红旗也瞬间麻爪了。   主要是苗红旗一直觉得自家差的太远,叶家的背景和底蕴,老二老三赚一辈子的钱恐怕也赶不上,好在他们是女方,高攀一点也无妨,至少在明面上,他们小闺女还是很拿得出手的,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越长大越好看,有钱有房,大学文凭也快到手了,日后在未来婆婆面前装一装淑女和知识分子,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可现在,裴小囡第一面就暴露本性,以后还怎么讨好叶妈妈!   苗红旗再没心思称赞小闺女机灵了,她真真是掐死裴小囡的心都有了。   老母亲的无情铁手蠢蠢欲动,却找不到机会,因为叶峤西已经拉着小女友向母亲的方向迎了两步,对面的叶妈妈也迈着优雅的步伐过来,双方顺利汇合,叶峤西耳根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神情却已然恢复了淡定自若,大方介绍道:“妈,这是我女朋友景书。”   苗红旗他们患得患失,担心裴小囡给未来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殊不知叶妈妈是见过大场面的,小情侣当街法式热吻都司空见惯了,这才哪到哪?   恰恰相反,叶妈妈更喜欢裴小囡这活泼开朗的性格,一本正经的老干部有好大儿一个就行了,看着被老干部儿子牵着的女孩,她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真挚了,“你就是景书啊,果然跟大家说的一样,是个漂亮又大方的好孩子。”   上来被漂亮阿姨夸夸,裴景书很快放松下来,也笑眯眯道,“阿姨也跟我想的一样成熟有气质呢,您这次是特意回来陪叶峤西高考的吗?”   叶妈妈笑看了瞬间恢复高冷的儿子一眼,“虽然我们对他有信心,不过这样特殊的日子,能不缺席还是不要缺席的好。”   说着又叮嘱裴景书,“阿姨这次回来待的时间不长,这两天有空多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带了礼物。”   裴景书以前就天天往叶家跑,现在是过了明路的女朋友,更没什么好客气的,一口应下了叶妈妈的邀请,叶妈妈便又抬头看向前方,笑道:“那边是景书的家人吧?难得遇上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叶峤西高冷归高冷,做事却比裴景书细心体贴多了,主动承担了中间人的任务,言简意赅又详细的给母亲介绍了裴家众人,也把亲妈接受给了裴家人。   于是双方家长友好客套了一阵,苗红旗作为代表感谢叶妈妈教出来的好儿子,比他家的学渣闺女带飞成了学霸,叶妈妈也真诚感谢裴景书,这样包容叶峤西的孤僻性子。   校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方商业互吹了一番,便就此告别了,裴景书和叶峤西这对刚刚官宣的小情侣,也只能各跟各妈、各回各家。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叶妈妈的突然出现,成功让老裴家众人转移了注意力,裴安和都顾不上死亡凝视裴小囡了,回家讨论了会儿叶妈妈,便匆匆去了饭店。   嘉华饭店开业快三个月了,裴景书再怎么两耳不闻窗事,也知道他们的饭店,在这座小城市引起了怎样的轰动,投资金额、建筑设计,着装统一严格培训的服务员,都是老百姓议论的重点。   她还没去自家饭店看过,正好二哥他们都说女孩子要矜持一些,不能老往男生家跑,得让男方上门来接才行。裴景书觉得有两分道理,便愉快的决定明天先去饭店看热闹。   今天她则决定吃饱喝足,睡个好觉,把这半年缺失的好觉补回来。   饭店开业前采购后厨设备时,裴安和把卤味店需要的冰柜也买了,找负责人拿了个优惠价,顺便给家里也添了台冰箱。   只是那时候裴小囡高考在即,家里人怕她贸然吃冰,会生病拉肚子,影响学习和成绩,硬生生把昂贵的冰箱闲置了几个月,连电都不插。   大家都不用,从根源上杜绝某人偷吃的可能。   裴小囡直呼内行!   现在考完了,她也算实现了冰西瓜自由,吃过晚饭,便抱着冰凉清甜的西瓜拿勺子挖着吃,吃了大半个,心满意足回房间睡觉。   一夜好梦,睡到大天亮,裴景书在家梳梳洗洗、磨磨蹭蹭,十点多了才撑着伞出门,想去自家的大饭店见世面,然后猝不及防被二哥抓了壮丁。   “门口迎宾的小杨突然生病请假,你帮她顶一下班。”裴安和理所当然吩咐着,递过来一套崭新的裙子。   这还是裴景书提议的呢,女服务员统一穿改良旗袍,男服务员则是衬衫西装。饭店开业的第一天,这群帅气漂亮的服务员就引起了轰动。   可她没想到自己提议的制服,终究落在了她自己头上。   自家生意出了点状况,裴景书不介意应个急,但她觉得二哥的语气太飘了,把她骗过来打白工,还只撂下这一句话,就匆匆离开指挥员工去了,好像他是什么一呼百应的大人物。   这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模样,看的裴景书羡慕嫉妒恨。   不过很快她就理解了二哥的志得意满,饭店生意惊人的好,这都开业三个月了,客流量趋于稳定,每天的营业额还能稳定在大几千,这搁谁身上不飘啊。   简单估算了下饭店的成本利润,裴景书立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跟另一个姓简的漂亮小姐姐一起站在饭店门口,尽职尽责站岗。   第一次做迎宾小妹,她面对顾客的笑容比旁边的前辈还要真诚热情,毕竟在她这里,这些可都是一张张行走的毛爷爷啊! 第77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裴景书能顺利熬过高考前那段黑暗时光的原因之一,是她擅长精神胜利法,通过不停的安慰鼓励自己,高考结束就是她解放之日,从此躺平摆烂、自由自在。   如此,娇生惯养的裴小囡才咬牙撑到了最后,而不是分分钟撂挑子不干,或者发疯发癫。   在这个过程中,裴景书不断完善高考后的放飞自我计划,吃喝玩乐,谈情说爱,随心所欲,总之怎么放纵怎么来。   可如此完美的计划,在高考结束的第一天就宣告破产了,亲眼目睹了她参股的饭店在二哥的经营下,是如何的风风火火、日进斗金,裴景书瞬间哪也不想去了,也没了报复性玩乐的心思,这世上最有趣的莫过于搞钱,她每天屁颠颠跟着二哥后面忙前忙后,兄妹俩齐心协力,数钱数到手抽筋。   一时间,叶峤西这个正牌男友都被抛之脑后,更别提热情邀请她去玩的叶妈妈了。   不过裴景书却在饭店门口遇上了被她遗忘的叶妈妈。   他们一行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言笑晏晏的穿过饭店大门,出入对这种场合明显是司空见惯的。   裴景书也知道大客户来了,远远的便挂上招牌营业笑容,只是没想到会在其中看到叶妈妈。   叶妈妈看到迎宾小妹裴景书,却一点也不意外,跟同行人低声交代了两句,大概是让他们先行一步落座,自己则在她跟前站定,亲切的打着招呼,“景书,我说你怎么不来家里玩,原来是在这里帮忙。”   裴景书一听就知道叶妈妈清楚她跟饭店的关系,便也笑道,“是呀,二哥说迎宾的小杨姐姐急病请假,一时找不到人手,让我帮忙顶两天。”   叶妈妈眼神温和的看着她,“这样穿着高跟鞋站一天可不轻省,难为你了,好不容易考完,应该好好歇一歇的。”   裴景书也觉得这样吃苦耐劳的自己很棒棒,便心安理得收下了叶妈妈的赞赏,笑眯眯问,“叶阿姨您是跟朋友来吃饭的吗?我待会让二哥给你们打个折。”   “你们按照章程来,不用刻意关照,反正也是朋友请客。”叶妈妈幽默的笑了,她虽然被家人告知过,这家大饭店有裴家兄妹俩的股份,裴景书也算个小老板,可看她穿着制服、一丝不苟在门口迎宾,跟其他员工并没什么不同,也知道这孩子是正儿八经做事,如此也不好占用太多工作时间,而她自己也需要跟大部队汇合,因此只是简单寒暄两句,再次叮嘱有空去家里玩,便转身步入饭店大堂。   裴景书从同事那里问到他们进的包厢号,便想抽个空跟二哥说一声。   以二哥的处事原则,就算她没有跟叶峤西谈恋爱,他妈妈光顾自家饭店,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现在有这层关系,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不过,裴小囡只负责捣乱,不管善后,她只要通知二哥就行,该怎么处理让二哥去头疼。   当然她这样想,还是低估了裴安和身为老板的掌控力,人家先得到消息过来找她了。   叶妈妈同行的人中有一位是他们的老顾客,经常在这里宴请宾客,出手大方,来头也不小,因此都是副经理亲自出面招待。   裴安和身为老板也只任经理职位,可见副经理的权力地位也只在他之下,还是他高薪从国营饭店挖过来的,能力手腕都不俗。副经理留意到老板妹妹好像认识他们大客户的朋友,让人知会了老板一声,裴安和便放下手中的事,一头雾水来找裴小囡了。   裴景书自然是知无不言,还把叶妈妈婉拒了打折提议的事情也说了,裴安和摆摆手,“站好你的岗,这些不用担心,我等下亲自去包厢打个招呼,再让人送两瓶红酒、果盘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嗯嗯好的。”裴小囡才不操心,她乐得当个甩手掌柜,转而问道,“听说小杨姐病好了,明天就能来上班,那还需要我帮忙吗?”   裴安和不假思索道,“当然要了,一放暑假,饭店生意也越来越好,人手总是不够的,你明天开始去收银台帮忙。”   裴景书看到叶妈妈,终于想起两天没见的男朋友,下学期开始他俩就要异地恋,正准备抓紧时间谈情说爱来着,一听到让她明天去收钱,瞬间又把男朋友抛到九霄云外了,眉开眼笑道,“二哥这个安排绝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收银。”   这可是她的老本行,数不完的小钱钱,想想都兴奋。   看到裴小囡志得意满的模样,裴安和难得没有泼冷水,反而颇为满意的笑了。   妹妹和叶峤西处对象,全家人都是乐见其成,对这个未来女婿/妹夫满意至极,即便是裴安和也不好在这个档口唱反调,很容易引起众怒。   毕竟高考结束,他没了学习的借口阻拦他们处对象,裴小囡也已经满十八岁,用父母的算法,她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有合适的对象可不能错过。   就叶峤西这条件,裴安和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好。   再说,真搅黄了他俩,他一定能给妹妹找个更好的吗?   道理裴安和都懂,那天死亡凝视了裴小囡好久,回去以后还是自己想通了,便采取了和家人们一样的态度,对此事三缄其口,也可以理解为他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但他也只是默许了裴小囡顶风作案,还没打算让大尾巴狼好过。   裴安和对于自己引狼入室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不能明着棒打鸳鸯,私底下使点绊子总是可以的。   像是现在,自己自是略施手段,就让他妹彻底把叶峤西抛之脑后,纵使对方在家望眼欲穿,也休想等到裴小囡的影响。   如此,叶峤西才能知道,他妹妹不是这么容易拿捏的,轻易得到家长的认可,也不意味着他就此高枕无忧了。   裴景书不知道二哥暗戳戳的小动作,她第二天兴高采烈换岗去了收银台。   迎宾小姐姐是他们店里的颜值当担,不过收银台的姑娘们同样容貌秀丽,他们饭店一大特色就是美女如云、秀色可餐,优秀的工作环境让裴景书心情舒畅、乐不思蜀。   另外,收银台还有一个熟人小关,卤味店的前员工,同时也是她二哥朋友柳清的外甥女,算是亲信。   小关在卤味店干的也不错,做到了副店长,工作能力是有的,不过前景也就这样了,她舅柳清作为第一批大学生,自然不会让外甥女止步于此,本来在卤味店工作就是个过渡,等他分配好工作并站稳脚跟,再来安排小关姐弟也不迟。   可柳清就算开始实习了,也远不到能提携小辈的程度,裴安和这里有了更好更合适的平台,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饭店开业前便带着小关来争取了。   裴安和跟好友商量了下,一致认为女孩子适合做会计,先安排小关在饭店收银,同时给她报了夜校会计班,等学完出来就可以升职做会计了。裴安和很有信心,等经营个一年半载,他们饭店势必需要专业的财务人员,这种关键位置当然要安排他信得过的人。   小关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工作很努力,凭自己本事当上了收银领班,裴景书来收银台帮忙,正好就跟着她混了。   当然小关是二哥他们喊的,她还是乖乖喊小关姐。   然后,收银小裴刚上岗,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自家男朋友。   叶峤西就是知道她在饭店才找来的,也不转弯子,开门见山道,“我妈明天就走了,她特意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想要亲手送给你。” 第78章   裴小囡这个没出息的,一听到礼物就双眼放光了,“好呀,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也行,正好在家里吃饭,中午我妈亲自下厨。”   “那我去换自己的衣服,还要跟二哥说一声。”   叶峤西状似不经意的问,“怎么没看到二哥?”   裴景书下意识看了眼楼梯,“还没到营业时间,他多半在楼上办公室处理文件。”   叶峤西说,“我陪你一起去打个招呼。”   “那我们先去楼上,跟二哥说完再下来换衣服。”员工换衣间和休息室都在一楼。   裴景书说完便带着叶峤西往楼上去。   她今天只是收银小妹,着装要求没那么严格,为了搭配制服裙子,便配了双五公分的黑色小皮鞋,跟迎宾那两天穿的鞋子相比,今天的鞋子不要太舒适,那点鞋跟可以忽略不计,裴景书穿着它来去如风、如履平地。   不过有一种不稳叫你男朋友觉得你不稳。   裴景书穿着小皮鞋,鞋跟踩在光洁的底板上,发出规律有节奏的哒哒声,自我感觉很有女精英的范儿,美的不行,稍稍落后半步的叶峤西却盯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蹙起了眉,轻声问:“你来饭店帮两天忙而已,怎么也要穿统一的衣服?”   “大家上班都穿工作服,连二哥都没搞特殊,我也不能破坏这份和谐呀。”裴景书说着还转了个圈,特意展示给叶峤西看,“你不觉得我们女生的工作服特别精致好看吗?这还是我给二哥提议的呢,市面上都没有卖,他拿了图纸去找老裁缝定做的,纯手工打造,那叫一个高级。”   裴景书毫不低调的自卖自夸,她的建议就是这么牛逼,已经得到了公认,饭店的小姐姐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她们的工作服爱不释手,还说要不是员工服不能带走,而且穿在身上过于显身材,走在街上太出风头,她们都不想穿自己的衣服了。   老板发的员工服无论是设计、款式,还是质量跟做工,都把她们自己的衣服衬成了麻布袋,由俭入奢易,见识过真正的剪裁做工,她们是真不想再穿以前的衣服了。   前面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转圈,剪裁过于贴身的裙子没能把裙摆飞起来,动作间却让不盈一握的腰肢随风摇摆,叶峤西不由得的眼睛闪了闪。   他从未见过如此纤细轻盈的腰肢,细得仿佛随时能折断,偏她还一无所觉的在那显摆,叶峤西只觉得心都跟着她摇摆起来,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忙叮嘱道,“制服好看,但你动作小心些,穿着高跟鞋呢。”   “没事,这鞋跟一点也不高。”裴景书不以为意,还想再转两圈臭美,可惜被男朋友武力压制了。   叶峤西知道跟她讲道理费劲,索性上前两步把人拉住,手动制止她危险的动作,不由分说表示,“小心无大错,上楼梯本就应该注意脚下。”   反抗无效的裴景书,只能被叶峤西像牵小朋友一样,一步一步陪着上了台阶。   裴小囡:……   可以,但没必要。   到了二楼,以牵着她上楼梯为借口的叶峤西,仿佛忘了这回事,那手仿佛女朋友焊死在了一起。   裴景书象征性挣扎了下,见他力道不大,却纹丝不动的把她攥在掌心,也就从善如流了,心里还在感慨男生在这方面果然都是无师自通,看似断情绝爱、没有世俗欲望的叶峤西,官宣以后也开始随时随地跟她贴贴了。   现在都能在公共场合旁若无人的拉小手,亲亲抱抱举高高还会远吗?   裴景书就这么想入非非着,跟叶峤西相携着进了二哥的办公室,完全忽视了亲哥盯着他们双手那充满幽怨的目光。   如果说裴小囡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暇顾及,那么叶峤西就是无所畏惧了,在二舅哥如有实质的注视下挺拔而立,姿态随意。   此情此景落在裴安和眼中,用“嚣张”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气焰。   乍一看到这小子堂而皇之牵着裴小囡进来,他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听到他们的来意,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妹妹一眼。   裴景书以为二哥是不高兴她上班到一半跑路,她觉得很冤,紧接着听见二哥颇为爽快的放行,她就更冤了。   裴安和道,“也不能空着手去做客,我这里正好到了一批进口红酒,你带两瓶过去。”   看来二哥也知道她这是受邀做客,而不是主动跑路的嘛,那干嘛还给她脸色看,欺负她是软柿子?   裴小囡有点郁闷,也就没第一时间接话,叶峤西不动声色的替她打圆场道,“二哥客气了,去家里吃顿便饭,不必如此讲究。”   “应该的,上门做客不能空着手,这是礼数。”裴安和皮笑肉不笑,非但没领叶峤西的情,言语间还加重了“上门做客”几个字的音量。   什么叫去家里,裴小囡还不是他家的人好伐?更何况他们兄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打圆场了。   不轻不重顶回去后,裴安和不想再看叶峤西这宣誓主权、越殂代疱的做派,只一心叮嘱裴景书,“暑假里饭店生意有多忙,你是有目共睹的,我估摸着等中考高考后的成绩出来,来我们这聚餐庆祝客人只会更多,吃完饭早点回来帮忙,收银工作繁重,有你在这边,记账收钱存钱这些事情,我也可以稍稍丢开手了。”   他们饭店每天进账好几千,这样一笔庞大的数目,裴安和不敢掉以轻心,第一时间招了几个退伍兵当保安,轮流值夜班,等到上午银行开门营业,第一时间把头一天的营业额存入账户。   自开业以来,这工作一直由裴安和亲自负责,他本来打算再过些时日,小关的能力进一步得到大家的认可,就把这事交给她,再安排身强体壮的保安轮流陪同,也就比较稳妥了。   现在用这个来吊住裴小囡再合适不过。   这丫头爱财如命,把数钱存钱的任务交给她,时间一长怕不是连叶峤西长什么样都忘了。   事实确实如此,没心没肺的裴小囡,对两位男士之间的刀光剑影视而不见,听到他的话却是小脸一亮,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小狗,美滋滋点头,“我知道啦。”   裴安和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整以暇看了叶峤西一眼,主动赶人,“那你们快过去吧,早去早回。”   叶峤西却也神态自若,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主动接过他准备的红酒礼盒,另一手始终牵着裴小囡,在他的注视下亲亲热热离开。   裴二哥想法是美好的,可他千算万算,却架不住他妹经不起一点点诱惑,一被叶峤西拐走,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上班了。   原因无他,外面太好玩了。   叶妈妈居然从国外带回来一台刚刚发布的游戏机,连接电视就可以玩。   她都多少年没玩过电子游戏了!即便是最早期的赛车游戏、射击游戏,裴景书都玩的乐不思蜀——窝在男朋友家尽情打游戏,时不时还有水果汽水零食*投喂,还要啥自行车。   当然,游戏机并不是给裴景书的礼物,她真正的礼物是国外最新款的大牌包包和项链,叶妈妈笑着告诉她,“这条项链原是给你的大学礼物,收到录取通知书再送比较合适,不过峤西说你们估分的结果很理想,收到省城大学的录取想来十拿九稳,那么提前给你也无妨。”   裴景书对好东西向是来者不拒的,开心道,“谢谢阿姨,礼物我很喜欢。”   叶峤西人帅话不多,主动上来帮她戴项链。   少年清俊出尘,少女娇美动人,两人静默而立,组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叶妈妈含笑看着,神情越来越柔和,“总算见到真人了,以后就可以给你带好看的衣服裙子,阿姨我呀,一直就想要个漂亮的女儿,把她打扮成小公主,现在可算是如愿了。”   说到这里,她状似随意的道,“既然录取十拿九稳,也就不用在家里守着通知书了,你们想不想趁暑假出国玩一段时间?”   裴景书还在美滋滋的让叶峤西给她找镜子,好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呢,闻言脱口而出问,“出国签证护照这么简单吗,两个月就能办好,还能让我们在开学前玩完赶回来?”   叶妈妈被问住了。   就算她有这方面的关系资源,还要办理证件、定机票酒店什么的,两个月也确实太赶了些。 第79章   “妈,这个不着急。”叶峤西不紧不慢解释道,“我们说好了,以后我出国留学,她有空来看我,可以有很多时间看看国外的世界。”   裴景书在旁边使劲点头。   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就算这个暑假能敲定出国的事宜,出去以后的衣食住行也少不得叶妈妈操办,她们满打满算才见过几面,就这么连吃带拿的,以裴小囡的厚脸皮也会不好意思的。   还是等叶峤西出国后,让他以半个东道主的身份招待她吃喝玩乐,那样她想怎么蹭吃蹭喝蹭玩都没关系。   小情侣的事,能叫占便宜么?裴景书理直气壮的狠。   叶妈妈眼神闪了闪。   提起出国旅游,正是想引出留学的话题。   叶妈妈是这次回来才真正跟裴景书见面,可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儿子,还以为这小子断情绝爱的模样,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没想到他悄没声的跟人家女孩早恋了。   那时候叶妈妈就知道,这小子完了,他陷入爱河了。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可也要看人的,她儿子从小就擅长隐忍,整一个克己复礼的小古板。   若是他在高考后跟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她都不会很意外,偏偏是在高三下学期、人生中最关键的时间,他俩恋爱了。   叶妈妈简直是目瞪口呆,同时也免不了感慨,让这小子破例,是他们父母长辈都做不到的事,现在让个小姑娘办到了,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的魅力——她相信,他俩早恋的弊端,不用师长们耳提面命,她儿子考虑的比谁都深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陷进去了。   克制之后的放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很多时候,叶峤西都省心的让叶妈妈差点以为自己多了个老爸,而不是好大儿,直到他冷不丁叛逆了一把,她才找回了点当家长的存在感,开始为他们的未来操心。   叶妈妈不会棒打鸳鸯,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她首先要做的是为这段感情保驾护航,提前规划他们这个年纪可能考虑不到的事情,避免日后的一些分歧。   比如说出国留学。   她以前对儿子是一百个放心的,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规划,做家长的只需要尊重祝福、偶尔搭把手就好。   但现在嘛,叶妈妈不太敢继续当甩手掌柜了,万一这小子是恋爱脑,谈个恋爱天崩地裂,理想前途都不顾了,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叶妈妈再宽容开明,也是一个母亲,眼里见不得这种脏东西,为两个孩子扫清日后的障碍,同时保持他们家庭关系的和谐稳定,她想着先下手为强,送小情侣一起出国留学。   她承认自己有点私心,可是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这个方案也算是双赢了。   要知道,如今出国留学并不是有钱成绩好就可以办到,叶峤西反而不用她太操心,他的女朋友条件不上不下,才需要充足的时间去好好运作。   现在把意向确定下来,为时也不算太早。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叶妈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惊讶于俩孩子居然讨论过这种长远问题,还是居然有人能面对出国留学的诱惑无动于衷了。   思量片刻,她决定还是再试一试,索性挑明了问,“峤西是一早就规划要出国留学的,现在你们在一起了,景书有没有想法也深造一下?正好你们俩还能做个伴。”   裴景书坚定不移的摇头,“不,我不想。”   叶妈妈看了默不作声的好大儿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转过头又开始循循善诱,   “深造只是其次,你们年轻有时间精力,可以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增长阅历和眼界,毕竟峤西留学不是一两年的时间,也不能让你一直等他,最好还是共同进步。”   裴景书大大咧咧,“他出国留学,我毕业工作,没有谁等谁呀,再说,等上大学我们就在不同城市了,跟他出国也差不多,会习惯的。”   总而言之,谈恋爱可以,让她为此再吃几年学习的苦,门都没有。   叶妈妈:……   叶峤西不动声色的向母亲摊了摊手,轻声说,“我们商量好了,不会因为留学的事产生分歧,您放心吧。”   叶妈妈蹙眉问,“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可是景书的家人呢?家长一定希望你有更广阔的世界和平台吧?”   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循循善诱,裴景书反正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不会,我能考上省城大学,毕业有过家给分配工作,他们就觉得祖坟在冒青烟了。而我自己的目标也就是有份稳定的工作,知足常乐,能上大学就很好了,留学的机会如此珍贵,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叶妈妈彻底哽住了,第一次见有人把不思进取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再看儿子一副咸鱼摆烂、女朋友说什么是什么的架势,她索性也两手一摊,“既然你们有自己的想法,那我也尊重祝福,只要日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行。”   说到最后,叶妈妈看了叶峤西一眼,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她反正看出来了,这小子也不是没想法,就是太听女朋友的话。   现在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以后他有的是把苦水往肚子里咽的时候。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叶妈妈自觉尽到了父母的义务,也就潇洒放手了。   这让裴景书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一看就事业有成的叶妈妈,会跟二哥一样,自己卷不够,还见不得别人年纪轻轻躺平,因此她都做好负隅顽抗的准备。   不想对方竟如此开明随和。   裴景书喜出望外的同时,对叶妈妈的好感也蹭蹭往上升,在叶家待了一天,跟他们一家人吃吃喝喝聊聊天还不够,第二天又主动和叶峤西一起,送叶妈妈去车站了。   叶妈妈上车之前,给他们各塞了个大红包,歉意道:“我要回到工作岗位了,不能陪你们一起等录取通知书,这是一点心意,你们拿到大学录取书后记得好好庆祝,也可以趁这个暑假多去走走逛逛、彻底放松一番,玩够了,开学后才能收心,大学里也不要太松懈,别辜负了你们十年寒窗的心血。”   显而易见,叶妈妈最后这番话是对裴景书说的。   几天相处下来,她算是知道这姑娘为何那般坚定不移拒绝出国了。   人各有志,更何况她儿子都没意见,甚至爱的跟什么似的,叶妈妈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她只是有点担心,这孩子该不会高考完就真的放飞自我吧?要知道大学不是可以轻松混过去的,想顺利毕业,也要有真才实学,浪过头可是会翻车的。   裴景书等叶峤西收下红包才伸手,乖觉点头,“谢谢叶阿姨,我大学也会好好学习的。”   叶妈妈对她的保证表示怀疑,所以最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也成年了,就要拿出男子汉的担当和气概,在学习和生活方面,都要照顾好你自己的女朋友,可别把人追到手了就不珍惜。”   好大儿嗯了一声,“我们会好好相处的,您也快上车吧,别耽误了出发时间。”   叶妈妈这才拎起随身小皮箱,转身踏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叶峤西则是目送汽车远远驶去,心想裴小囡也是有点特殊在身上的,母亲以前从未如此谆谆教诲、牵肠挂肚过,一遇上裴小囡,也不得不破功了。   这么想着,他回头去看当事人的反应,然后嘴角抽了抽。   车一开走,裴小囡就美滋滋开始数红包了,“一,二,三……哇,足足三十张大团结,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叶峤西,你妈妈人真好!”   看她数钱数的这么开心,叶峤西无语凝噎,身体却很诚实,把自己手里的红包也递了过去,“这么喜欢,我这个也给你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先看看你这里是多少。”裴景书清点完,也是不多不少三百块,便美滋滋把它们放进背包里,并向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包,“说起这个,我今天把存折也带上了,我们先去银行吧!”   拿男朋友的红包没事,但借的钱该还是要还的。   叶峤西也没客气什么,径自去了银行。   不过在银行大厅,他坚持只收本金不要利息,裴景书拉扯了一小会,也就随他了,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还欠条。   看着叶峤西从兜里掏出她亲手写的欠条撕成粉碎,裴景书忍不住小声吐槽,“你怎么还把这玩意儿随身带着,是想着随时随地拿捏我咋地?”   叶峤西:……   “你就不怕不小心把东西弄丢,一整个鸡飞蛋打?没了欠条我肯定不认账的。”   叶峤西悠悠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把自己赔给我了?”   裴小囡哼哼唧唧,“指望一万块就让我以身相许,你想得倒美。”   叶峤西把碎纸扔进垃圾桶,自然而然牵着裴景书的手,“去玩游戏吗?林阿姨今天冰了两罐可乐,等着你去家里喝。”   裴景书纠结了两秒,“二哥让我早点结束回饭店帮忙,昨天就放他鸽子了。”   叶峤西挑了挑眉,反问,“那你好不容易买上的房子,就不想去看看?”   “也是哦。”单单是去叶家打游戏喝可乐的诱惑还不够,再加上去看自己买的房子,裴小囡便毫不犹豫倒戈了,“饭店又不是没了我就转不开了,还是先去看房子吧,正好我今天拿存折的时候,把钥匙也一起放包里了。”   高考完的第二天,二哥很爽快把帮她保管的房本、钥匙,和这半年的分红账单,一股脑儿都交还给她了。   所以她又变回小有资产的富婆了,还了叶峤西这一万块,存折里还躺着小两万,以及一个日进斗金的大饭店。   叶峤西提议道,“现在有点晒,不如回去吹吹空调,下午四五点再去看房子?”   “好的。”   大概老天也站在叶峤西这边,他们傍晚骑着车去河边,在巷子口碰到了同学徐敏。   作为高三学习小团体中的一员,徐敏这次考的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碰上小伙伴和学神就更惊喜了,死活要拉着两人去她外婆家吃饭。   对了,徐敏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外婆就住着,也就是裴景书以后的邻居了。   有这层渊源在,裴景书很乐意去串门,叶峤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徐外婆知道他们是带外孙女一起学习进步的好同学,其中一个还是铁板钉钉的清北苗子,也很是热情,准备了一大桌好饭好菜。   席间,两个女孩滔滔不绝,聊起同学们高考后的境况,裴景书告诉小伙伴,“你之前说的没错,咱们学校好多同学深藏不露,家境了得!”   “怎么发现的?”   “我这几天去饭店帮忙,就碰到好几波同学和父母亲戚来吃饭,定的还是大包厢!”   一听到“包厢”两个字,徐敏的雷达就动了,目光灼灼看着她,“你说的是嘉华大饭店,你家开的?”   裴景书谦虚道,“我二哥跟朋友开的,暑假忙不过来,我就去帮帮忙。”   “嘉华饭店的裴经理都是你亲哥了,咱们班最深藏不露就是你呀。”徐敏打趣道,“大小姐,什么时候请我们去见见世面?”   裴景书摆摆手,“二哥说了,我要是考上省城大学,就在饭店摆升学宴,到时候肯定要邀请小伙伴们的。”   “你们有钱人真抠。”徐敏吐槽了一句,转而说道,“对了,学委老家挺有名的,也邀请大家去那边旅游,你们俩一起吗?”   学委是指小团体成员钟小平,分班后,他就不再担任班干部了,但小伙伴们还是习惯喊他学委。   裴景书正要问时间地点,叶峤西已经一口应下了,不仅徐敏对此面露诧异,连她也不乏惊讶的回头,“你知道学委家在哪吗,你就说好?”   叶峤西面不改色的反问,“难道你不想去?”   裴景书还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   出门浪,谁不愿意呢。   徐敏笑眯眯给他们介绍道,“听说那边游山玩水的,可以玩好几天呢,而且学委家住小洋楼,房间够多,他让我们带上人就行。裴景书,到时候咱俩正好睡一间。”   裴景书忍不住蠢蠢欲动,“好,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吧,坐车要两三个小时,晚上之前能赶到。”   就这样,裴二哥不仅今天也没等到说好出门一会儿的裴小囡,还得知她要去同学家玩几天的噩耗。   裴安和:…… 第80章   这个暑假,叶峤西和裴安和之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看不见的硝烟在四处弥散,反而狠狠幸福了裴景书。   他们为了占据她的注意力,可以说是花样百出。   天才的智商在各方面都得到了体现,叶峤西第一次做这种事,效果却出奇的好,深谙妹妹秉性的亲哥裴安和竟是明显落了下风。   主要是他守着饭店这一亩三分地,施展不开拳脚,赚钱数钱再快乐,也有厌倦的时候,而叶峤西的节目就多了,在他的联络下,隔三差五就有玩得好的同学组织大家旅游聚餐农家乐,裴景书这个喜新厌旧的家伙,头也不回跟着他跑了。   除了跟高三的同学们聚会,裴景书也没忘了高一高二的小伙伴们,她跟方可红江琴琴分班的这一年来往少了,但感情还是在的,考完她们都没了压力,便又凑在了一起,小姐妹们没事约着吃吃喝喝逛逛街,裴景书还陪她们去了如今最有名最高档的女装店,以“熟人”的身份帮大家要了个优惠价。   这一年来,齐家成在省城干得有声有色,已经开了三家女装店,每个门店的营收都不比齐大哥这边差,这大概刺激了齐大哥,他今年也开分店了,招了几个新员工,而新店店长的职位,则越过了他姐姐,最终落在林丽贞头上。   林丽贞也是凭实打实的业绩上位,当上店长,底薪和提成翻倍不说,再加上裴家兄妹俩送她的分红,如今也是月入大几百的高薪人群了,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当初的选择,男人哪有搞事业来的香啊。   她还年轻着,再过两年也老不到哪里去,又有美貌,这几年抓紧多攒点钱,以后想找什么青年才俊找不到?   于是更加一心扑在赚钱上,连相亲都不那么热衷了。   裴景书陪小伙伴们逛的就是自家表姐当店长的新店,林丽贞不仅利用职务之便,给了她们最优惠的折扣,还自掏腰包给表妹挑了两套新款裙子,作为她高考顺利的礼物。   这可把不明真相的小伙伴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裴景书也是美滋滋收下礼物。   等裴景书借着同学聚会的名义,把附近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周围又陆陆续续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她开始忙着四处吃同学们的升学宴,顺便蹲自己的通知书。   大概是交通的原因,最早收到通知书的同学,第一志愿基本都是省内的高校,裴景书在这批人中,收到通知算是比较晚的,她都已经吃了一圈的酒席,才终于蹲到邮递员来自家,简直是等的花儿都谢了。   裴景书相信自己的实力,可看到周围同学都欢天喜地庆祝着,她也难免患得患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毕竟这个年代乱的很,被顶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终于收到录取书,这才叫尘埃落定、铁板钉钉,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她去上大学!   裴景书很兴奋,家人们更是喜极而泣,就连街坊邻居也闻风赶来。   在本地人心里,省城大学还是很有排面的,说一声名牌大学不为过,裴家小闺女冷不丁考上这所大学,也算是他们厂里的独一份,街坊邻居第一时间凑上来,都想蹭一蹭文曲星的喜气。甚至厂领导得知消息,也抽空过来了一趟,亲切握着老裴同志的手,感谢他这位光荣的老同志,退休后不忘发光发热,为国家培养出了一位这样的人才。   厂领导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之后还为裴大头这位光荣退休的老同志,补上了一个表彰仪式,奖状和大红花一个不少,另外还有奖励给裴景书这位名牌大学生的一千元奖金。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总之,她收到通知书的这天,老裴家就没消停过,上门道贺的络绎不绝,从白天到晚上,天黑以后,还有人依依不舍。   裴景书大开眼界,知道的是她考上大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裴小囡突然拿了什么万人迷剧本。   终于客客气气把道喜的人送走,家人们关起门来庆祝了一阵,话题不知怎么就引到了回老家报喜。   裴大哥说小饭馆也没什么生意,又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不如暂时歇业算了,等一中开始补课了再开业。   那他正好有时间跑一趟老家,还可以把几个小子送回去玩几天。   裴景书一听,立刻举手,“还有我,也要回老家玩几天,我还想亲口告诉外公外婆这个好消息呢。”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不过她接下来提出带通知书回去显摆的要求被无情驳回了,苗红旗敢让裴小囡自己打理数万元的资产,却对她保管通知书这事表示怀疑,坚持要替她保管,“你不是嚷着要办升学宴?外公外婆应该也会来,到时候让他们来家里看看通知书。”   “好吧。”裴景书只好收拾包袱。第二天一早,由裴大哥护送她和侄子们回老家。   家里其他人并没跟着,老裴跟裴安和还要做生意,苗红旗倒是跟着老大歇业了,却又要忙着在家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和准备过些天的升学宴事宜。   老二财大气粗,坚持要在饭店给妹妹办这场宴会,菜品酒水这些都不用苗红旗操心,就连服务人员都是现成的。   但也有亲近的客人要来家里坐坐,还是需要采购些待客的瓜果茶点。   另外,苗红旗也希望娘家父母能顺道来家里住几天,特意把裴安和的房间收拾出来,至于老二,他可以去大哥那边挤一挤,或者去自家单位租的员工宿舍。   人都当大老板了,每天骑着摩托车、揣着BB机,可会享受了,不用她操心这些。   裴景书要是知道老妈的想法,她很乐意把自己的房子贡献出来待客。   可惜她不知道。   他们一行赶在太阳最烈之前到了外婆家,裴景书靠在院中的躺椅里,喝着甜滋滋的井水,旁边还有外公亲自用蒲扇给她扇风,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超然待遇,小脑瓜里偶尔闪过一丝茫然,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算了,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裴景书又美滋滋躺回去了,“外公,风再大点。”   嘉华饭店,裴安和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告诉叶峤西,裴小囡收到录取通知书回老家报喜去了。   看着对方难得错愕的神情,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很想学裴小囡的语气问一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被女朋友彻底遗忘的叶峤西:…… 第81章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峤西和裴安和谁也不服谁的结果,就是他俩拼命内卷,受益人只有裴景书。   这个暑假,几乎是她这辈子十几年来最幸福的一段时间,没有了学业压力不说,父母长辈把她当大功臣一样供着,还有变着法讨她欢心的二哥和男朋友,结果就是她轮番参加完同学们的谢师宴,又分别去省城、沪城和首都转了个遍,简直是名利双收,面子里子都占完了。   非要说有哪里美中不足,那就是快乐的日子太短暂,一眨眼就开学了。   这年头大学开学时间都差不多,加上他们这去首都耗时久,叶峤西只有提前出发的份,是没机会送女朋友去学校的,深知某人没心没肺本质的他只能在离开前反复叮嘱,“到了学校记得联系我,我也会第一时间写信给你,要是超过一个月没收到信件,可以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我也会打电话去家里,告知具体的班级和寝室号,这样信件更万无一失。”   以叶峤西言简意赅的风格,这番话称得上苦口婆心,充分表现了他对女朋友的不放心。   裴景书却毫无自觉,“哎呀,你这番话我都能背下来了,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末尾又补了一句,“也会想你的。”   叶峤西:有点感动,但不多。   因为这丫头现在说的再好听,也不影响她开学后分分钟被新奇的人和事物勾走心神,还能想得起他就有鬼了。   他叮嘱这么多,也不过是表达一个态度,玩归玩闹归闹,收到他的信可一定要记得回信。   是的,叶峤西对自家女友的要求就这么多了。   即便是这样,他踏上去首都列车的脚步也远不如别人轻快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从来一往无前、意志坚定的他,这次是一步三回头离开的,总觉得她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事实上,他的担心并不多余。   开学近两个月,叶峤西几乎是每天翘首以盼,却愣是只收到女朋友的一封信,最后一只靴子的落地,快把他气笑。   要不是有这封信确定了她顺利入学,如今多半是被大学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叶峤西都要控制不住打电话给校方寻人了。   知道她安生待在学校,他倒也勉强还稳得住,默默翻出日历在国庆那里画了个圈,国庆节放假两天,再请一天假,最后一天是本就不上课的星期天,凑出四天假期,够他亲自跑一趟省城大学逮人了。   好在他买票之前,终于收到裴景书的第二封信,大概是心虚,四天前写完斥巨资发了挂号信,是普通邮票的好几倍价格。   虽然知道她不差钱,但这份用心还是让叶峤西受用的,这些天紧抿的嘴终于放松了,他在宿舍的床上安静看信,时不时有从旁经过的室友凑过来打趣,“哎,老叶怎么看封信还看得满脸荡漾了,难不成是姑娘写的情书?”   “真的吗,学校哪个姑娘写的?之前好些女生给老叶送情书,他可是理都不带理的。”   “哪个姑娘我不知道,能入叶峤西法眼的肯定是漂亮姑娘就对了。”   “你们就别哄了,人老叶开学就说了他有女朋友,只是不在我们学校。”   不管在外面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天之骄子,男生们回到宿舍,话题到最后总是绕不开姑娘,尤其是漂亮姑娘。   但叶峤西从不参与他们这些无聊的讨论,哪怕他们当着面聊跟他有关的八卦,他也只是默默翻个白眼,嫌弃他们八卦,然后把身子转向床铺内侧,继续专心看手中的信。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阅读的是什么严肃文献。   只有裴景书只知道,信中内容一点也不严肃,看似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信纸,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她正式上课以后没有再给他写信,是因为她忙着利用课外时间到处看房。   裴二哥承诺考上省城大学就奖励的房子,已经可以兑现了。   嘉华酒店还没有到盈利分红的时候,可他们兄妹俩名下还有别的投资,卤肉店、女装店、校外餐馆以及省城这边的服装店,四面开花,结算一次分红,他俩存折上的数字就哗哗哗往上涨,这不又富裕起来了。   裴安和财大气粗,给了裴景书一万五的预算,让她在这个价格内尽管挑自己喜欢的,最好在附近也帮他选一套。虽然他目前手头还紧张,但为了跟小妹妹做邻居,找兄弟朋友凑一凑还是可以的。   裴景书心想二哥都这么拼,自己也不能输啊,她好多店的占股都不如二哥,到手的分红大概是裴二哥所得的百分之六十,但相应的她也没有什么花销,拿出两万再给自己添一套房轻轻松松。   由于裴景书在全家人眼中还是个宝宝,开学都是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送她到学校宿舍的,阵仗比她侄子们开学大多了,裴家老两口甚至为了送小女儿上大学,第一次主动要求上省城。   就这样,明明她是家里买房经验最丰富的人,裴二哥却偏偏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了在省城的好兄弟齐家成,请他先打听好房源,然后再带她去实地挑选。   齐家成也不含糊,作为几家服装店的老板,日进斗金,百忙之中还要兼职房产中介。   他这个中介小齐,要找出合适房源,联系房东,全程陪着裴景书一家一家看过去,后面还要讨价还价,落实成交手续,直到房产证出炉才算大功告成。可以说除了打钱,他是全部包办。   关键是一分钱佣金都没有,他还干得心甘情愿。   不过看到裴景书跟挑大白菜似的,一口气要了三套房,齐家成也突然上了头,跟着她挑了一套。   裴景书对家成哥的上道表示很欣慰,这套房在手,比他多开几家店都划算,她可是奔着拆迁去的。   虽然麻烦的事都由齐家成去跑,但裴景书从看房到交房,前前后后也花了一个月,等热腾腾的房产证到手,她先美滋滋给二哥办公室打电话报喜,然后终于想起冷落多时的男朋友,赶紧写信交代这阵子干的大事。   最重要是分享买房的喜悦。   这么一封浅显直白的信,叶峤西愣是反反复复看了五遍,才提笔开始回信,首先表达他久久收不到信件的关心不安,询问她这段时间是否收到了他陆续寄出去的书信和礼物?然后恭喜她进一步达成小目标,他也同样为她感到高兴,支持她所有兴趣爱好云云;最后,体贴的询问她喜不喜欢首都的房子,这边有很多古色古香、保存较好的四合院,愿意出售的也不在少数,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趟,他陪着她四处看看。 第82章   裴景书对于叶峤西的邀请是拒绝的。   理由很简单,她才在省城买了几套房,才热乎没两天的荷包又见底了,年底的分红还要等寒假回家才能到手,何况她下半年的分红也就小几万,想买首都的四合院还差得远呢!   既然囊中羞涩,裴景书也就不急着去首都看房子,毕竟如今的她已经今非昔比,抛开老家那座大院子,省城这三套房的升值潜力也是非常大的。   正所谓手里有房,心里不慌,裴景书不介意晚几年再去入手四合院。   裴景书相信二哥他们的挣钱能力,只要她自己不胡乱挥霍,想来大学毕业前总能完成这个小目标。   但裴景书不急,叶峤西反而更上心了,好几次通信都提了这事,在他们期末考试前更是特意跟她打了通电话。   裴景书他们学校食堂那边有一台公用电话,供全校上万名学生使用,可想而知,每天下课后,电话亭那边排队比打饭窗口还恐怖。   反正她是从不去凑这个热闹的,怕排一半队还没等到自己,上课铃先响了,那她会想要分分钟毁灭这个世界的。   裴景书宁愿放假去齐家成那边打电话。   家成哥跟着买了房,大概越发感受到了赚钱的乐趣,一心扑在事业上,下半年又开了一家店。   这家店号称是省城最高档的女装店,是名牌,店铺装修得富丽堂皇,上下两层使用大面积玻璃和落地窗,显得宽敞明亮又大气,门店内部还布置了沙发茶饮和绿植,并且在裴景书的建议下推出会员制度,最后斥巨资装上电话以便更好的服务贵宾。   还别说,新店开业虽比不上老店的人头攒动,可是随便一个VIP客户的购买力,都能赶上其他门店一整天的营业额了。   齐家成也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他定期去羊城拿货,因此搭上了几条线,运回来一堆“外贸原单”,不管是不是正品吧,反正从面料到剪裁logo都是一比一复制,绝对让人眼花缭乱。   目前少有这些品牌的专卖店,齐家成能拿到这些货也是很了不起了。   自从这家高端店开起来,裴景书也很喜欢,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新到的货,顺便借店里的电话打回家。   老裴家还是没装电话,不过裴二哥酒店大堂和他办公室都有电话,还是很方便的,老两口想闺女了,就去老二办公室蹲一蹲电话,他们闺女的大学生活很是规律,一般只有星期天不上课*,她要先睡个懒觉,等吃完饭收拾收拾去店里,已经是下午两三天。   所以即便她不是每个周日都去逛街打电话,老两口凭借着对她的了解,这电话也是基本一蹲一个准。   他们实在没赶上,等老二回家也会一五一十告诉他们,小妹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这次叶峤西强烈要求,裴景书只好抄下他留的号码,又跑了一趟店里。   许是隔着电话看不见那张高冷的脸,他透过听筒传出来的声音竟显出几分温柔,也难得的话多起来,电话一接通便是嘘寒问暖,关心她在学校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同学室友们好不好相处。   这些问题,她爸妈也问过千万遍,裴景书一点不感动,甚至反过来抱怨道,“干嘛非要我给你打电话呀?还要求尽快。”   她上周才给家里打过电话,要不是他在信里催促,本来可以等个一两周,两通电话一起打了的。   叶峤西:“我想问问你们期末考试的具体时间。”   裴景书头皮一凉,久违的感觉到学神支配的恐惧,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都不在一个学校了,还要管我的成绩吗?你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叶峤西:……   叶峤西第一次发现确定关系的坏处,以前可以理直气壮的监督她学习,成了男女朋友,反而底气不足起来,这会儿更是不敢惹她生气。   破天荒的,他把已经到嘴边的“好好备考,不要辜负寒窗苦读才考上的大学”的一番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不是,我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们几号考试,是不是考完就放假了?”   “你最好是!”裴景书这个欺软怕硬的,一听出对方有些许底气不足,便立刻精神抖擞放了狠话,“那考完也不许打听我成绩,不许监督我学习。”   叶峤西再是色令智昏,也过不了心底那一关,犹豫半天还是说,“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你也不能荒废学业,否则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放心吧。”裴景书语气还挺骄傲,“我跟家里也保证过,考试门门不挂科,会顺利拿到毕业证的。”   叶峤西:……   不挂科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裴景书不知道自家男朋友用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劝学的冲动,只把他的沉默当默认,心里还挺得意,她可真是平平无奇的万人迷,让视成绩为一切的叶峤西为了她一退再退。   心情大好,一开始被催着打电话的那丝不情愿便也烟消云散,裴景书主动聊起学校的趣事,聊她老家那套房子的装修进度,还有她这两个月买了多少好看的衣服包包。   言语交流确实是信件没法比的,就算他们每月好几封信,她也不会把这些全写上。就算他不嫌无聊,她还嫌写太多麻烦呢。   打电话就不一样了,裴景书兴致一来,小嘴叭叭只管说个尽兴,完了还意犹未尽,“要不下个月也别写信了,约好时间出来打电话吧。”   在她打开话匣子后,叶峤西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嘴角噙着笑容耐心倾听,时不时应上两声,提醒忘乎所以的女朋友,“下个月就放寒假了。”   “是哦,放假回家,就直接约见面,不需要打电话了。”   叶峤西笑而不语。   裴景书起初不明白他这声轻笑的含义,直到考完试,她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一个室友表情激动的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小裴,裴景书,楼下有人找你,一个超级大帅哥,是你对象吗?”   “怎么可能,他还在首都上学。”裴景书想也不想的否认,“说不定是我二哥来接我回家了!”   说着她也不急着收拾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去,身后还有同学激动到破音的声音,“你哥这么年轻啊,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他有没有女朋友……”   裴景书已经走远了,没回应同学的问题,心里却在嘀咕她是啥时候瞎的,自家二哥帅是帅了点,赚了点钱后更是喜欢捯饬自己,穿西装系皮带还梳个大背头,说他像大老板还差不多,把他认成同龄人,这是给他开了多少倍滤镜?   万万没想到,楼下还真是跟他们一样风华正茂的男大。   在首都生活了半年的叶峤西可谓是男大十八变,大冷的天只穿件灰色羊绒大衣,内搭白色高领羊绒衫,脖子上搭了条大围巾,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本就英俊的帅脸更显矜贵高冷,周围路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没有不侧目打量的。   裴景书终于理解了室友的激动,她自己也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半天,才惊奇的问,“怎么突然来了,你们学校放假这么早的吗?”   “比你早一天考完,买了当天晚上的车票过来接你。”   “不就是一起回家吗,还接我?”裴景书笑了,不等叶峤西开口又道,“我刚考完最后一门,东西还没收拾完,等我半个小时哦。”   叶峤西只好点头,安抚道,“不着急,你慢慢收拾。”   小情侣分别半年不见,裴景书不是不惊喜,可叶峤西突然打扮得这么精致高贵,把头没梳脸没洗的她比成了乡下的放牛丫头,最是看脸的裴景书哪里受得了,急着回去打扮一番,不说化个全妆,至少要换身好看的衣服,梳梳头,抹个腮红口红,这样站在他面前,才能好好的互诉衷肠呀。   道理她都懂,可裴景书却没能经受男朋友的美颜暴击,转身要回宿舍之前,控制不住的脚尖一转,扑进了他怀里。   像是演练过千万遍,叶峤西张开双手,稳稳把人搂住。   “哥哥,我好想你哦。”   叶峤西嘴角疯狂上扬,“我也很想你。”   在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紧紧相拥已经算得上大胆奔放,两人都没有更出格的举动,抱了半分钟便默默分开,裴景书仰着头问他,“那我上去了,你要不要去食堂或者找个空教室坐着休息休息?”   “不用,我就在这等你。”周围有对象的女生,她们的对象动不动就去女生宿舍楼下等人,打水送饭好不殷勤,他过了一个学期才来看她,别说只是半个小时,就是让他在楼下等个一天,他也毫无怨言。   “好吧。”裴景书转身要走。   又双叒叕没走成,这次是叶峤西喊住了她,同时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系到她身上,“刚刚碰到你的脸都是冰的,衣服穿得太少了。”   围在他脖颈略显厚实的羊毛大围巾,挂在她身上那就是厚厚的大披肩,把她上半身包括大半张脸都拢在其中,从头暖到脚,只是张嘴声音也瓮声瓮气的,“两三步就回宿舍了,根本用不着。”   叶峤西表示不听不听,轻轻推了推她,“去收拾行李吧,我在这等你。”   学校旁边有房就是方便,裴景书过年准备带回家的行李不多,只几本专业书和两套换洗衣服而已,其他的都可以回家后添置,至于宿舍里的被子床褥,期末这些天阴雨连绵无法洗晒,她准备明年开学提前两天过来收拾。   所以裴景书拾掇完自己,拎个大背包就下去了。 第83章   叶峤西自然的上来接过包,一手牵住她,“快五点了,先去吃饭吧,附近有没有你喜欢的餐厅?”   裴景书也知道今天早就没班车回老家了,还得在省城再住一晚,便问他,“你行李呢,放酒店了吗?”   哪知道叶峤西不声不响的扔了个大雷,“我没带行李,买了今晚回北京的车票。”   “啥?”裴景书目瞪口呆。   叶峤西还是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亲爱的,我来接你去首都玩。”   好家伙,不愧是学神,用词精准到无懈可击。   这方面裴景书是服气的,但他自作主张的行为她不喜欢,“什么叫接我去首都玩,你征求我意见了吗,你就这么自说自话?”   “那你是不想去?”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裴景书的基本求生欲还是有的,“我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啊,就算我现在跟你跑了,他们暂时管不着,等溜一圈回来,还不得被他们拿着鸡毛掸子满地抽?”   知道她也是心动的,叶峤西就放心了,安慰道,“没关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责任都在我,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   “然后咱俩一起挨抽吗?”裴景书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为啥这么坚持这个?”   她知道他这个人是有点执拗在身上的,之前辅导她上大学,主要就是靠他这股子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劲儿,可是邀请她去首都玩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坚持的?   信里反反复复提起不够,现在都学会先斩后奏了。   “你不是喜欢那边的四合院?我想着早看不如晚看,另外,我妈托同事给我带了些外汇券,正好带你去逛逛首都友谊商店。”   裴景书:……   没想到叶峤西这么关心她的四合院购买计划,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可她不着急买四合院,不代表她对这个提议不心动,尤其是最后一条,友谊商店只能用外汇券购买,并且外汇券普通人根本搞不到,去黑市换又得花高价,反正她长这么大,连友谊商店的门都没进过。   叶峤西准备了外汇券带她去购物,裴景书是真的无法拒绝了,只用最后一丝理智小声问,“那个……省城的友谊商店不能逛吗?”   “不知道省城的店货品全不全呢,首都那边我去看过,国际大牌的口红香水全都有。”   霎时间,裴景书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见了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好,那就去首都!”   做完决定,裴景书吐了一口气。她现下倒是不后悔了,反而更担心叶峤西这些外汇券够不够她造的,就怕到时候剁起手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呀。   毕竟他买了今晚回首都的车票,意味着她几乎没可能在动身之前得到家里的允许,只能先斩后奏,这在家里人眼里意味着罪加一等,等会来怕不是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浪一回,那肯定要买到尽兴才不算亏嘛。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叶峤西笑着安抚道,“既然邀请了你,就会让你买的尽兴,不用担心。”   对于这话,裴景书始终有些将信将疑,不是不相信叶峤西,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克制力,倘若首都的友谊商店真有他说的那么琳琅满目,那她相当于回到了快乐老家,剁起手来是不会轻易刹车的。   不过算了,先走再说。   裴景书就这么果断跟着叶峤西跑了。   虽说要先斩后奏,到了首都再给家里打电话,但她也没敢真的一声不吭跑路,吃完饭还是去了趟女装店找齐家成。   很好,家成哥在别的门店,裴景书赶紧把提前备的小纸条拿出来,托相熟的小姐姐转交给齐家成。   纸条上特意模糊不清的说她去找朋友玩了,要是家里明天打电话来问,就麻烦他转告一声,叫他们不用担心。   要是她爸妈秋后算账,这张纸条就算不能当免死金牌,她也能拿来狡辩一下,嘿嘿。   机智的裴景书登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叶峤西果然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一击必中,回城竟然是两张软卧票。   临近春运,往日算得上清净的软卧车厢热闹非常,裴景书他们这间四个床位都满了。   还好对面两人也是一起的,而且旅程漫长,他们一整天都在隔壁包厢和朋友打牌聊天,晚上才回自己的床位休息,裴景书他们的包厢只剩两人,把门关上,倒是难得的安静。   包厢安静,裴景书却静不下来,上车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能打发时间的纸牌或小说,她又不想像叶峤西一样随时随地捧着专业书,最后索性站起来,“隔壁包厢好热闹哦,我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   叶峤西把撒手没的某人拽回手心,无奈提醒道,“那边一包厢的男生,贸然过去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他们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说不定也是大学生,聊一聊就熟悉了。”   叶峤西心说,就是都像大学生、彼此有共同话题,才不能放她过去啊。   他把不安分的人拉到自己身边坐好,默默合上书,起了个话题,“我妈托同事给我带了三千外汇券,不知道够不够用?如果不够,我爸也给了我一些美元,可以直接兑换外汇券。”   一听他聊这个,裴景书果然来劲了,想也不想的点头:“够了够了,三千块都够念完一个大学了。”   裴景书觉得她再败家也不至于这么离谱,果断略过这事,眨着大眼睛开始八卦,“你爸什么情况,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叶峤西主动说这个,本来就是给她打发时间,也就娓娓道来了,“我爸家里成分有些敏感,早些年跟我妈离婚出国,从此断了联系。为了自保,我妈把我的姓也改了,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这层关系,更不会主动对人提起。后来改革开放,很多以前被冤枉的人也得到了平反,我爸在国外知道消息,渐渐和我妈恢复了联系。只是他们对时局仍然心存疑虑,一直不敢和国内有所牵扯,在外面观望了许多年,大概是家族中的亲友也略有松动,身边陆续有人开始回国做生意,父亲这次便借着我考上大学的契机,特意飞回国为我庆祝,顺便也考察下国内的投资环境……”   “你爸听起来有个庞大的家族啊,厉害了。”裴景书感慨了一句,“这么说你父母私下早就恢复了联系,快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在国外再续前缘了?”   叶峤西:……   一点不关系他父亲回国给他送来多少资产,倒是对他父母的感情充满了好奇,不愧是你啊裴小囡,叶峤西忍不住苦笑,却还是在她求知若渴的眼神下,配合的为她解惑,“没有,我爸在国外早有新的家庭,我妈也交了男友,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好友。”   “唉,我还以为会听到一个忠贞不二的爱情故事……”裴景书感慨到一半,想起这不是别人家的八卦,故事的主人公是她男朋友的父母,不可以当八卦故事,赶紧改了口,“不过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啊,很多被迫分开的故事里,男人往往很快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女人却总是痴痴的等待,无怨无悔,还是阿姨这样好,有自己的事业和爱情,而不是把人生所有期待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看着她越说越亮的眼神,叶峤西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露声色的打趣道,“这么佩服我妈啊?”   裴景书想起她这次出来的花费全由叶峤西承担,也不能太忽视金/主爸爸,眼睛一转故意反问,“你知道我最佩服阿姨什么吗?”   “是什么?”   “我最佩服她专注事业和爱情的同时,家庭也没落下,培养出了你这样一位出类拔萃、注定要为国家社会做贡献的青年才俊,非常的了不起。”说着竖起个高高的大拇指,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叶峤西一眼看破她的吹捧,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扬起。   在裴景书看来,叶峤西他爸既然在国外重新娶妻生子,还能大老远为了跟前期生的儿子回来一趟,并送来一笔美金,跟那些离了婚就跟死了一样的父亲相比,已经算不错的了,可贫穷显然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火车到站,裴景书跟着叶峤西转了两趟地铁,最后站在一扇朱红色的气派大门前,叶峤西一边熟稔的掏钥匙开门,一边简单解释,“火车上人多口杂,不方便多说,父亲这次回国还处理了些遗留资产,顺手把祖上这套四合院转到我名下,说是一早打算好的成年礼,叫我以后不想住校就回来住住,里面已经重新安装修缮过,热水器煤气暖气电路都有,我们这些天也住这边……”   裴景书简直目瞪口呆,他是怎么把故宫边上一套四合院说得跟大白菜一样随便的?   还没等她从男朋友家成年礼物是一套四合院的震惊中回神,叶峤西顺手又指着隔壁的四合院云淡风轻说,“对了,邻居赵叔以前跟我父亲有些交情,上次我跟着来看房,正好遇上他们家也在卖房准备出国,这边位置着实难得,我看价格合适也就买下来,想着日后过户给你,你应该会喜欢。”   正对着叶峤西的二环豪宅狂流口水的裴景书:喵喵喵? 第84章   这样一座面积、位置、内部格局都堪称一绝的四合院,裴景书确实非常喜欢,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没有直接应下,“不行,你不许考验干部,这么贵的房子我要是敢收,回去一准被我妈打断腿。”   “没关系,只要我们不说,伯父伯母就不会知道。”叶峤西还嫌她不够热闹似的,继续恶魔低语,“再说也没有很贵,赵叔承诺家具摆设原封不动,只要了十八万。”   裴景书捂着嘴疯狂摇头,她怕自己一张口就成了欣然接受。   “算了。”看她这样,叶峤西想起裴小囡先前买房子,钱不够找他凑了点,后来他们正式在一起了,她也知道他不缺这点钱,可她还是坚持连本带利把欠款还清,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裴小囡纵然娇生惯养爱享受,心中却也有一杆秤,不该伸手的坚决不碰。   他这个做法,除了让她陷入纠结为难,实则毫无意义,叶峤西主动退了一步,“那我先给你把这套房子留着,等你攒够了钱,原价从我这里买回去。”   裴景书果然疯狂心动,试探着问,“这种地段还保存完好的四合院想必是可遇不求,等我攒够十八万,人家搞不好已经涨到二三十万,那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叶峤西笑道,“要不是为了帮你定下来,我也不会买这套房,所以涨不涨价都一样,到时候原价转到你名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裴景书喜欢这个说法,美滋滋点头,“没错,我们这关系,也不用计较谁吃亏谁占便宜,只要这房子没白白便宜了外人就是好的。”   说完又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我接下来一定省吃俭用,少去逛街买衣服,肯定会在毕业前攒够买房的钱,你放心,不会等太久的。”   叶峤西体贴的安抚道,“慢慢来,这房子我一直给你留着,什么时候过户都行。”   他其实巴不得她永远攒不够,那他们毕业以后提出用这房子做彩礼,以裴小囡对四合院的执着,必然无法拒绝,就欢天喜地同意求婚了。   可惜只要有裴二哥那个拦路虎在,他的算盘注定打不响,叶峤西也不做这种白日梦,场面话说得格外漂亮。   裴小囡很满意他的态度,主动挽上他的手臂,端的是小鸟依人,叶峤西冷淡的眉眼染上丝丝缕缕笑意,一脸柔和的领着她进院子参观,然后是书房、厨房、浴室,卧室,最后两人来到堂屋的电话机前,“时间不早了,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免得他们一直担心。”   “好。”裴景书人已经到了首都,也不怕他们突然冒出来把她揪回去,遂勇敢的拿起电话,熟练拨通了二哥办公室的电话。   同一时间,老裴家众人也整整齐齐蹲在老二的办公室,毕竟省城回老家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裴景书昨天没回家,今天怎么也该回来了。   裴安和又是个妹控,因为年底生意太忙,没时间去省城接裴小囡,他心里已经很不得劲了,到中午了还没看到小妹回来,裴二哥当时就坐不住了,熬到午休赶紧回办公室给发小打电话,刚好齐家成也在店里,接起电话两边一通气,裴小囡直接就东窗事发了。   裴安和气不打一处来,裴小囡随便被臭小子拐跑这种事情,他不想帮她兜着,也兜不住,她不是他一个人的妹妹,更是父母的宝贝闺女,老裴家唯一考上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全家的希望,这么大的事他可瞒不住。   果然,裴安和跟发小通完气不久,父母也陆续找过来了,一家三口索性啥也不干,就蹲在电话机前等消息。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凡裴小囡还想回这个家,就会知道自己早晚逃不过这顿毒打,与其拖到最后面对愤怒值爆表的老父母,还不如积极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这丫头别的方面或许不聪明,对于犯错后怎么哄父母逃脱责罚,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裴家几人毫不意外蹲到了裴小囡的电话。   来自首都的电话区号亮起时,裴安和还抽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来是下车没多久就去找电话联系他们了,这丫头果然认错很积极。   可惜就是屡教不改,下次还敢。   裴安和压下这份不合时宜的欣慰,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三言两语问清时间、地点、经过和动机,然后毫不留情展开了长达七八分钟的裴小囡批斗大会。   老裴家展开了接力赛,上一个骂累了,下一个接过话筒继续批判,争取用唾沫星子把裴小囡淹了。   可是裴景书早有心理准备,面上乖巧挨训,实则不痛不痒。   反倒是老妈前脚如秋风扫落叶般训完人,后脚还要千叮万嘱,要她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不要给叶峤西添麻烦,也不能让人占便宜云云,末了再放几句等回去收拾她的狠话,这场批斗大会也就进入尾声了。   回去怎么挨揍那都是以后的事,裴景书坚决不内耗,挨训期间就拒绝了叶峤西要接过话筒帮忙分担火力的好意,挂了电话,更是若无其事般转头问他,“晚上吃什么?”   本来还一脸担心看着她的叶峤西:……   “你想吃什么?”   “好吃的都行,烤鸭,涮锅,炸酱面……”裴景书对首都美食如数家珍,最后兴致勃勃提议,“要不去吃老莫吧?我们班有几个首都来的同学,都快把老莫吹上天了。”   叶峤西无有不应,“好,那就先去老莫餐厅。”   老莫餐厅和他们住的四合院同属二环内,坐地铁很是方便快捷,也就不用赶时间,两人先去洗了个澡,才一身清爽的出门。   坐在装修别具一格的西餐厅,耳边飘扬着优雅的钢琴曲,裴景书毫不客气,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就是一顿咔咔乱点,奶油烤鱼,法式炸猪排,罐焖牛肉,奶油蟹肉汤,大虾沙拉,冷咖啡冰淇淋……   叶峤西虽然长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但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胃口堪比无底洞,有他在边上,裴景书点的这些菜倒是都没浪费,可两人最后走出餐厅时也是小肚溜圆,都不想去挤地铁了,他俩便慢慢散步遛食,路过了广场和故宫,最后慢悠悠晃回安静的四合院。   回到家刚好八点多,差不多可以洗洗睡了。   裴景书在学校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一觉醒来还在床上翻来覆去赖了会儿,起来依然才七点半。   叶峤西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见状回头问她,“早餐想出去吃,还是我去买回来?”   裴景书毫不犹豫,“出去吃热的,我先收拾一下。”   叶峤西留给她的房间很大,里面有配套的卫生间,裴景书刚洗漱好出来的,她吃完早饭就想去买买买,要在柜台试用美妆,没必要化妆出门,也就回房间换身衣服,拿上包包就可以出门了。   “走吧。”   看着她脸上的迫不及待,叶峤西不由挑挑眉,心想他是否依然低估了裴小囡的购物热情?面上还是淡定的伸出手,“需要拎包吗?”   “不用,这个包很轻便。”   叶峤西便取出大衣口袋的钱包,打开,一股脑儿把里面的外汇券交给她,“那我就不带钱包了,这些放你包里吧。”   裴景书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平白无故被塞一笔巨款,目瞪口呆了一秒,才手忙脚乱接过来,“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叶峤西:……   不管叶峤西怎么想,裴景书得了好处,是真心实意把他当金主一样尊敬的,挽着他的胳膊装了一路的乖巧可人金丝雀,直到进了友谊商店才原形毕露,抛开尊贵的金主,一头扎进女人的天堂。   友谊商店的化妆品确实五花八门,各种国际大牌都有,可裴景书眼光也高,挑挑拣拣凑了两套护肤品并几样口红粉底,花了不到五百。   五百块是现在很多人几个月的工资,不是什么小钱,可跟叶峤西给的三千相比就是个零头了。   裴景书前脚还在心里感慨自己勤俭持家,转头看到一个珠宝柜台,里面黄金玉石珠宝琳琅满目,其中有几件吊坠镯子的水头质地丝毫不逊于外婆给她看的压箱底宝贝,裴景书当时就走不动道了,“这不是友谊商店吗,怎么连翡翠玉石都有啊?”   叶峤西解释道,“友谊商店设立的初衷是为了更好的服务外籍人士,他们喜欢的商品都有。”   “相见恨晚啊。”裴景书扼腕叹息,都有点后悔自己买太多美丽的废物,看看这一水儿的帝王绿紫翡鸽血红,难道不香吗?   裴景书在外婆那里把玩过真家伙,也算是有点眼力见,从满柜珠光宝气中挑出了一托盘珍品,然后捧着托盘爱不释手,无法取舍,只恨自己钱包不够丰盈。   可他们剩下的外汇券最多就能带走两三样珍品,再难取舍也要有所取舍,裴景书最后忍痛选了一条紫翡鸽子蛋项链,一个帝王绿贵妃镯,和一枚鸽血红镶嵌戒指,她今天的挑选标准就是颜色要正个头要大。   叶峤西还在边上劝她去看看其他钻石珠宝,这里还有劳力士、卡地亚等国际大牌,他以为她会更喜欢这类奢侈品,却不想裴景书充耳不闻,眼睛黏在翡翠宝石上面就挪不开了。   看出她是真的很喜欢,叶峤西便问了下让她爱不释手的其他几样玉石价格,并对亲自过来招待的副经理笑道,“麻烦帮我们预留一下,我们明天来买这些。”   经理高兴的连连说好,倒是裴景书终于找回了理智,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外汇券已经用完了,明天来也没用啊。”   叶峤西也跟她咬耳朵,“没事,家里还有一些美金。”   经理耳朵尖,也忙说,“是的,我们友谊商店就可以用美金兑换外汇券使用,按照国际汇率来。”   “真的吗?”裴景书眼睛一亮,“国际汇率是多少?”   “一元美金可以兑换一块八的外汇券。”   裴景书这下不纠结了,催着工作人员帮她打包结账,然后紧赶慢赶拉着叶峤西回去数钱,她想知道叶峤西父亲给他留了多少美金,够不够她把看好的这一盒子珠宝都带回家。   虽说叶峤西跟着妈妈改姓叶了,可他爸连国籍都改了,自然不在意这些,对他这个留在国内的长子依然很看重,家里的祖宅给了他,宅子里以前的古董字画也给了他,就连这次回来带的现金,回去之前也都留给了他。   裴景书跟着叶峤西去看保险箱,柜门一打开,险些被那大半个柜子的绿钞亮瞎双眼,一叠叠整齐放好的百元美钞,粗略一看大几万呢,换算成外汇券还得再翻个倍,她瞬间感受到了农民伯伯丰收的喜悦,眼睛都笑弯了。   等她从喜悦中回神,手上已经被塞了两捆沉甸甸的现钞。裴景书拥有丰富的数钱经验,掂一掂就能知道,一捆约莫有一百张,两捆就是两万,美金!   她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这些都给我花?”   “经理帮忙算过,把你看中的那些珠宝全部买下,需要准备一万五千美金,剩下五千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也可以给家里人都带点礼物。”   “不是。”裴景书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就你这种谈法,早晚得倾家荡产。”   叶峤西不以为意,只是专注的看着她,“我的都是你的,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努力工作赚钱给你花。”   裴景书:好家伙,恋爱脑竟被她赶上了。   她以前在网上批判恋爱脑,但是当自己谈上恋爱脑,裴景书只想说一句真香!   谁能不喜欢满心满眼、掏心掏肺、无怨无悔挖野菜的对象啊。   反正裴景书无法拒绝,甚至再看叶峤西矜贵高冷的脸,都觉得都无限惹人怜爱,忍不住摸了一把,“没事,等你的钱花完了,我还可以收房租养你。”   叶峤西低低轻笑出声。   裴景书还沉浸在男朋友为她挖野菜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竟然没有发现,她一开始跟叶峤西谈恋爱,是准备好了他出国就和平分手的,可是几个月谈下来,已经真情实感在考虑当包租婆养他的可能性了。 第85章   裴景书还没发现自己心态上的转变,但已经心安理得拿着男朋友给的巨款出去挥霍了。   不算坐长途火车往返需要的时间,他们总共在首都呆了一个星期,前三天都消磨在友谊商店。   裴景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珠宝首饰都打包以后,半推半又跟着叶峤西去选衣服了。   到了服饰柜台才发现,叶峤西身上的羊绒大衣和毛衣围巾原来都是在友谊商店买的。   还别说,这玩意儿看着轻薄,保暖一点也不比羽绒服差,兼具了风度和温度,裴景书简直爱不释手,最后不仅给自己买了两身,还跟进货似的,给爹妈、外公外婆和叶爷爷叶奶奶都带了一套羊绒衫作为新年礼物。   礼物这种东西,要么不准备,一旦准备了就不能厚此薄彼,裴景书干脆给大哥大嫂买了对情侣戒指,二哥的堪称重量级,是一块劳力士手表,比较符合他如今酒店总经理的身份。   几个侄子也人手一套*进口玩具。   裴景书从未如此豪横过,购物热情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叶峤西说他妈妈今年不回国,她才收回蠢蠢欲动摸向凯莉包的小手,不无遗憾的表示等叶阿姨回国再来。   饶是如此,他们回去的时候堪称鸟枪换炮,裴景书最初的背包变成了两个大行李箱,为了帮她带战利品,叶峤西把自己的行李份额也贡献出来了,他那个行李箱除了专业书和少量的必需品,一多半都是帮她带的。   除了行李,裴景书本人更是大变活人,为了搭配新买的羊绒大衣,她还烫了个大波浪,涂着大红色口红,架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脖子上挂着颗比鸽子蛋还大的翡翠吊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家中,狠狠震住了翘首以盼的老裴家众人。   潮得亲妈都不敢认了。   老话说得好,犯了一个错不要慌,用更大的错误来掩盖之前的错误。   裴景书以这样一副令人震惊的新形象回归,裴安和他们都顾不上算她一言不合被外人拐跑的旧账,只慌忙的围着她,七嘴八舌盘问都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开始,苗红旗边问还一边在心里盘算,家里的存款加上裴小囡这几个月的分红,不知道能不能把她这趟去首都的花销补上,可是当裴景书大大方方打开两个行李箱任由他们翻看,苗红旗一颗心越发拔凉拔凉。   裴小囡身上穿戴的、给他们买的这些,不过只是添头罢了,重点在箱子底下的那个盒子上,那满满当当一盒子的珠宝玉石,随便一两件都可以当压箱底的传家宝了,更何况是一大盒。   把这丫头卖了也还不起啊。   苗红旗又急又气,也没时间教训连吃带拿的闺女,急急忙忙合上盖子就要还给叶峤西,“小叶你也太纵着这丫头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由着她说买就买,快拿回去退了……”   叶峤西双手背在身后,让身经百战的苗红旗愣是找不到能塞首饰盒的地方,嘴里也推拒着,“伯母,友谊商店的东西一向概不退换,景书也没伸手找我要东西,是我主动要送她的,这些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只要她喜欢,就不是乱花钱。”   裴景书没出声,疯狂点头的动作却毫不掩饰她的认同。   她辛辛苦苦挑出来的好东西,凭什么不让她拥有?   苗红旗一看就知道,小叶这孩子看着聪明有本事,在裴小囡面前就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哪怕这会儿强行把贵重礼物还给他,这丫头打心底不乐意,私底下也会暗度陈仓。   比起闺女偷偷摸摸不知道还能干出什么事,她倒宁愿他们摆在明面上。   何况连吃带拿的是他们家闺女,叶峤西对上她永远只有割地赔款的份,苗红旗说什么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好无奈的又跟他强调了一遍,绝对不能纵容裴小囡,她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说完,又扭头警告裴景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等着父母上演混合双打的裴老二:就这???   裴安和都无语笑了。   他也不是非要看妹妹挨揍,甚至都准备好了,万一爸妈下手太重,自己应该上去劝着些,给个教训让她记住就好了,没必要真把人打坏了。   可父母的表现也太不痛不痒了吧,面对裴小囡一言不合跟男生单独出去旅游的行为,母亲竟然只是色厉内荏的说两句,父亲更是还在笑呵呵的看礼物,他们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裴小囡今天私自旅游,明天就会私奔,后天说不定就敢未婚先孕啊。   裴二哥简直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可等他意识到发展不妙时,已经错过了发言的机会,他妈苗红旗放完狠话就代表着事情翻篇,此时正拉着裴小囡询问她这几天在首都都干了什么,父亲和大哥也乐呵呵的开始烧水煮茶招待客人。   大家和乐融融之际,他总不能再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吧?   裴安和表情变换一阵,到底没去打破此刻的热闹,只是搭上叶峤西的肩膀,看似友好,实则阴阳怪气道,“你小子可真会啊,瞧瞧我们家小妹,就差任你揉圆搓扁了。”   裴大嫂正端着她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糖果摆在叶峤西跟前,动作间右手无名指无意识翘起,纤细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精细小巧的戒指。   戒指上镶着一粒小小的钻石,却在灯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   这也是小姑子从友谊商店给她买的礼物,裴大嫂做梦也没想到,继金项链以后,她如今连钻戒都能戴上了,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小姑子的心意,却是叶峤西给买的单,就凭这个,裴大嫂也彻底认定了他这个妹夫,此时听到小叔子的阴阳怪气,她当即反驳道,“瞧你说的,小叶会什么啊,他不就是对咱们小妹百依百顺、掏心掏肺了些?话又说回来,咱们小妹这么漂亮有文化的好姑娘,跟小叶真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找对象不找这种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难道要找对自己坏的?”   裴安和顿时无语凝噎,其他人却是纷纷点头赞同裴大嫂的观点,她三个儿子更是顺着老妈的话,围着叶峤西喊上小姑父了,小嘴甜的,都快把高冷学神哄成翘嘴了。   由于裴景书大一的这次壮举,后面几年她再搞点什么事,家里人都见怪不怪了,放假去首都已经是基本操作了,大三的暑假她还跟叶峤西去他舅舅所在的驻地看望爷爷奶奶,被留在那里玩了一个多月才回家。   可见他俩都得到了彼此家庭的认可,修成正果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这个情况,最有反抗精神的裴安和也经历了从负隅顽抗到彻底摆烂的过程。   选择摆烂的原因是他这几年也算看清了,叶峤西在裴小囡那里最大的作用就是买单。   他们家裴小囡还不是一般的能花钱,她每去一趟首都,回来大包小包堪比进货,什么珠宝首饰包包就没有她不敢要的,花费的数目让他这个周围人眼中的大老板都触目惊心。   不是吞金兽堪比吞金兽啊。   养不起,根本养不起,还是让叶峤西这种祖上有矿的大少爷好好享受吧。   反正他也乐在其中。   就这样,在周围人的纵容下,裴景书顺利拿到大学毕业证后,没急着回家,更没去被分配到的单位报道,而是带着证件先去了趟首都。   叶峤西他们学校的毕业典礼比省大的晚了几天,裴景书正好赶上了,混入叶峤西的班级和他一起拍毕业照、吃散伙饭,毫无违和感。   但这只是顺便,她的主要目的是过户。   是的,裴景书攒够了买四合院的钱,刚好毕业分配工作需要户口本,所有证件都在她手上,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她自己就能一手交钱一手过户,裴景书自然是一秒都不想耽误,参加完自己班级的毕业聚会连夜跑去首都。   一顿极限操作,裴景书心心念念的四合院顺利到手,她美滋滋捧着新鲜出炉的房产证,当时就想回家炫耀了,肯定会惊艳所有人。   叶峤西提议道:“要不今晚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好呀,去哪吃?”   “就去老莫吧,我们来首都的第一顿饭就是在那吃的,毕业回家之前的最后晚餐也订老莫,也算有始有终。”   沉浸在兴奋中的裴景书没注意到他笃定的语气,老莫也是她喜欢的餐厅之一,自是没有异议。   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餐厅。   这里丝毫不受近期毕业季的影响,大厅依旧飘扬着浪漫优美的钢琴曲,靠窗的餐桌上插着玫瑰花瓶,饭吃到一半,还有现场演奏节目。   直到拉大提琴的美女在他们这桌徘徊不去,裴景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这时叶峤西已经起身,并拿出准备已久的钻戒,餐厅工作人员和顾客也熟练的围了上来,鼓掌伴奏、热烈欢呼,见证又一对恋人修成正果。   裴景书餐前喝了两杯红酒,思绪本就不甚清晰,又被这氛围一刺激,大脑彻底当机,跟随现场的指引,晕乎乎的就任由叶峤西给她戴上戒指。   音乐,恋人,欢呼和掌声,都让裴景书轻易迷失,直到捧着鲜花走出餐厅,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智商才重新占领高地,“你不是下月就出国留学,这求的哪门子婚?”   叶峤西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先订婚,等我回国就结婚,好吗?”   裴景书是觉得他这么搞多少有点趁虚而入了,可看到指间那夜色也压不住的璀璨钻石,瞬间又觉得没啥大不了的,鸽子蛋都戴上了,还能离咋滴?   “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怎么跟我爸妈他们商量,就是你的事了。”   叶峤西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坚定的像入党,“嗯,全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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